微咳了一聲,蕭父示意傭人都出去,“你為什麽這麽想?”


    “您似乎不像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另一個人……”那個人毫無疑問是她故去的親人,雖以前的柯溫柔從來不理解這種感情,她覺得這是一種變相的束縛,也許媽媽就是因為討厭他這樣才會離開他。


    可是和蕭逸凡經曆了這麽多,她慢慢地改掉了這種想法,正因為愛,注視才會那樣的濃烈。


    如果不愛,又何必這麽多年都記著一個人。


    心結遲遲打不開!


    蕭父手段是很厲害,他才是真正活在商業鬥爭裏的人。


    人人都覺得柯大亨很豪氣,因為他的成功代表了一種人生的態度,功成名就之後,依然保在年少的真摯。


    如果不是媽媽的病逝惹他受到了刺激。


    也許柯大亨一輩子都想不到出人頭地這個詞。


    在他看來,人生最快樂的事就是吃飽飯,過得開心就夠了。


    柯大亨後來變了這麽多,連女兒都逐漸陌生,已經急速地脫離到另外的一個世界,讓柯溫柔的人生也變得黯淡無關,很難說好與壞。


    沒有他的大把撈錢,柯溫柔也過不了這麽奢侈的生活。


    她很多次都會回想。


    如果沒有錢,她會怎麽樣?


    穿不到漂亮的衣服,上不了貴族學校,不能結交有錢的朋友。


    可是一朝失勢,她又得到了什麽?


    大筆的債務和永遠償不清的人生。


    知道這一切都是蕭父陷害之後,她恨到了極致,她把自己全部的失敗都堆在了破產這件事上!還因此失去了寶寶。


    可是沒有破產,她極有可能走上另一條路!


    大手大腳揮霍人生的一條路,成為無可救要的女人。


    “溫柔,你恨我嗎?”


    以蕭父的身份,說出這種話來很不容易。


    他倨傲了大半輩子,年輕時候也沒和什麽人認過錯,就算是錯了,也要一路錯到底。


    就因為他這個脾氣,和家裏人都沒法相處,和兒子之間更是有很多的心結,但他並不是不懂得反醒,隻是沒人能讓他這麽做。


    高高在上習慣了,他也沒有需要低頭的時侯。


    “如果你要恨我,那也是應該的,我不會怪你。”


    “爸……”


    柯溫柔抿著融熱的茶,眼圈有點紅,“我的心裏容納不了那麽多的恨,因為恨,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會離開逸凡……我,我愛他,我願意做她的妻子。”


    “聽到你這麽說,我很開心。”蕭父目光掃過站在門口的傭人,問,“有什麽事?”


    “管家讓您下去一趟。”


    “我馬上去。”


    傭人離開後,蕭父感慨地道,“不管怎麽樣,我都希望你們過得關心。”


    久久的沉默裏,柯溫柔抑住了眼裏的淚水。


    她相信蕭逸凡會活著,他不會有事。


    她保證,她一定不會再氣他。


    不管他說什麽……她都會乖乖的。


    再也不和他生氣了。


    他,什麽時候才能平安無事地回來?


    這一夜,她注定無眠。


    蕭家的另一個角落,卻陷在另一種詭異的氣氛裏,不大的會客室裏,除了蕭父,管家,就隻有報告消息的年輕人。


    暗色的地毯鋪成了華麗的形狀,白亮的彩燈在天花板上懸掛,空氣裏靜止得不流動一絲氣息,良久,蕭父才板著臉讓管家把窗了拉開,深深歎息一聲,“這件事,不能讓溫柔知道。”


    管家立刻點頭,“我已經讓人避過主臥,讓少奶奶好好休息,她不會察覺這件事。”


    “這件事,確定是真的嗎?”


    聞言,年輕人立刻點頭,“我們通過多方麵查證,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找到人也好……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吧。”


    “老爺……”管家忍不住開口,“蕭家不用出手嗎?”


    “不必了。”


    蕭父思慮之下已經做了決定,“你們盡快通知警方,快點把人給救回來。”


    等到年輕人出去,蕭父走到窗邊,看向外麵沉沉的天幕,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瞬間,眸裏抹過了黯然。


    他完全可以想象,發生了這種事,蕭家又要引起多大的麻煩。


    管家剛剛就很想開口,這個時候實在是忍不住,“老爺,就這麽放過他?萬一警方從輕處事這種事,豈不是縱容外人在蕭家的頭上撒野?”


    什麽人都可以對蕭家的人下手,那威信何在!


    “那是溫柔的爸爸,不是外人。”


    “就算是親家也……”


    管家知道自己說得太多,不免歎息,不好意思再插口下去。


    蕭家的起起落落,他也隻知道得不多。


    眼看著少爺和少奶奶的感情慢慢變好,結果又出了這種事,確實很讓人難堪。


    如果爆到外麵去,絕對是一場大風暴。


    他們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走漏消息,和平低調處理這件事。


    如果由蕭家的人馬處理這件事,作為綁架的主謀柯大亨,下場一定不會好過,因為蕭家本來就不是那麽心胸寬闊的人。


    可是一旦將這件事交給了警方,對方就有無數的空子可以鑽,說不定還可以逃離懲罰,這是蕭家不願意看到的事。


    在蕭家這麽多年,管家還沒有看到蕭父這麽猶豫。


    畢竟,柯大亨的一切的怨恨都是衝著他來的。


    “這件事,千萬不要讓溫柔知道。”


    “柯大亨要被關進了牢裏,少奶奶總會知道的。”


    “等逸凡回來了再說……這件事,看他怎麽處理。”


    死是包不住火的,更何況這麽大的事,他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蕭逸凡被救回送往了醫院,一行人急匆匆地趕過去,蕭父在路上說些什麽,柯溫柔都沒有心思聽,想的全是蕭逸凡的事


    他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傷得怎麽樣?


    無數個問題在腦海裏回蕩,使她忽略了蕭父凝視下的憂心忡忡。


    車子一在醫院門口停下來,柯溫柔迫不及待地往外衝,直到記者騷擾在麵前,才莫名其妙地愣住,依稀聽到了請問您對於這場綁架有什麽看法,您會為綁匪求情嗎?之類的提問。


    維持秩序的保鏢及時疏遠記者,將他們隔離在安全的空間之外。


    可是那些鬧哄的聲音仍然在耳邊徘徊,她有點發愣。


    背後的蕭父趕了過來,“溫柔,快點上去吧,這裏我來處理。”


    “哦。”


    答應下來,她立刻跟著醫護人員到了貴賓室。


    幾乎所有的重量級醫師都出動了,正在為病人做檢察,連親密的家屬都隻能暫時地退避一旁,柯溫柔焦灼的心在肅靜的醫院走廊裏持續膨脹,好半天才迷惑地問向同樣等在一邊的蕭父。


    “綁架的人是到底誰?是為了錢還是?”


    “是一夥不要命的人。”蕭父側麵回答,“現在已經被警察抓住了。”


    “死,死了嗎?”


    凝視著她,蕭父搖搖頭,“這些應該交給警察去辦,蕭家也插不上手。”


    騙人!柯溫柔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好半天盯著蕭父不自覺轉過去的目光,沒發現自己的目光漸漸變成了瞪視。


    “蕭老,令公子已經檢查完畢,確認沒有什麽大的異常,可能傷口感染沒有得到及時處理,才會高燒暈迷。”


    “好的,麻煩你了。”


    “不客氣,能為令公子效勞是應該的。”


    一行醫生客氣完,逐漸離去。


    蕭父邁步向前,發現柯溫柔仍然瞪著自己不放,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非常惱怒爆料這件事的人,短短半天的時間就鬧得滿城風雨,完全違背了他們低調的初衷,看她的樣子已經起了懷疑。


    “您告訴我吧。”


    “告訴你什麽?”


    他故意板起臉孔,想讓她打退堂鼓,“我以為你最關心的應該是自己的丈夫,而不是惡意傷人綁架的綁匪。”


    “如果這個綁匪是我認識的人呢?”


    柯溫柔一出口就愣住了,因為她發現早有這個預感,並且認為是極有可能的現實,要不然蕭父為什麽這麽躲躲閃閃?所有的迷霧都撥散而開,最有可能出現的狀況讓她的臉色難看並且失落起來。


    她的口袋裏,還裝著蕭逸凡送給她十九歲的生日禮物。


    而現在,她卻要麵對最不堪的事實。


    柔軟的潤唇緊緊地咬著,一彎明白般的雙眸忽閃忽閃,正迸發出急切的期待,她甚至忽略了病房裏正待探望的男人。


    不告訴她,她一定不會安心。


    蕭父微微歎息一聲,憂心忡忡地不掩低落。


    他總算明白為難是怎麽一回事。


    他做不到欺騙,麵前的女孩子已經不是半年前那個好糊弄,失去後盾茫茫然然的柯溫柔了。


    她現在,明顯堅強勇敢了很多。


    能說嗎?


    天人交戰裏,柯溫柔又迫切地問了一句。


    “您告訴我吧,是周良?”她也不敢相信周良會做這種事,可是和她親近的人就隻有這麽多,周良也完全有可能恨蕭逸凡,失去理智下做出錯事也極有可能。


    可是,蕭父的話將他打到了地獄,“主謀不是他……是你爸爸。”


    “轟——”雨夜裏的驚雷在腦海裏回蕩。


    女人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霎時失去了所有的生氣,抖抖嗦嗦的唇在粘合中不停地微顫,可她仍然沒有震驚到失神的地步。


    茫然地低頭,她按住雷鼓的心跳,悄然靠站在雪白的牆壁上。


    蒼白的,毫無生氣的白色襯托得她如此虛弱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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