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父眉間皺了起來,下意識想去扶她。


    但手剛剛伸出去,她就避開了。


    “溫柔,你沒事吧?我知道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能,能讓我安靜會嗎?”


    腦袋裏太暈眩,柯溫柔失重地將自己的身體靠在冷壁上,知道自己的臉色會有多麽地難看,但她哪還顧得了這些,各種念頭在心頭發酵,交織成了難堪的滋味。


    蕭父不肯告訴她,原來是這樣。


    綁匪頭子。


    嗬,這幾天的痛苦失憶,竟然是自己的爸爸柯大亨一手造成的。


    她要怎麽說?要怎麽做?


    “你們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柯溫柔控製不住地開口,目光灼灼,隱含了求饒的期望,“會讓他坐牢嗎?”


    坐牢是一定的吧,蕭父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件事由自己處理其實是很不妥當的,開口的時候保持了一定的底限,“蕭家應該會追究一部分權利,具體怎麽做,還是要看逸凡的意思。”


    “能不能不讓他知道?”


    霎時目光銳利地盯住她,蕭父到底是一個商人,他之所以退步全部是對過去的懺悔,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層層後退,“我沒有辦法保證。”


    “那至少,暫時不要讓他知道。”


    柯溫柔喃喃,“我心裏很亂,我想清靜一會兒。”


    沉默了一會兒,蕭父同意了。


    他確實不應該對這個女孩多有要求,任誰經曆這樣的事情都會很混亂,就讓她好好想想吧。


    可是等他探望完病人之後,原先應該靠坐在長椅上的女人卻不見了。


    一瞬間湧出來的念頭竟然是,他早該想到的!所有的鎮定都隻是表麵,柯溫柔的心裏不知道遭受了什麽樣的衝擊,現在如果在大街上亂跑,是很容易出事的!


    街上熱浪滾滾,柯溫柔神思惘然地沿著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次的擅自離開,隻經曆了半個小時。


    一係列的豪車陡然在街邊停下時,受到驚嚇的路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第一次事就是挾住包包四處奔逃,唯有柯溫柔苦笑了一聲,她發現蕭逸凡的作派果然是受到了遺傳。


    看看,蕭父的手段和他的如出一轍。


    她提著手袋站住,目光溫潤地望這去,蕭父竟然從車上下來,紆尊降貴走到她麵前,“我應該多為你想想的,你畢竟是蕭家的兒媳。”剛剛他那麽說,實在是有點欠妥當。


    柯溫柔的回應,則顯得有些飄乎,“嗯。”


    蕭父的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我知道在醫院裏口氣是硬了一些,但是受傷的是我的兒子,我多少會有點憤怒,如果任由他們這樣持續綁架下去,也許他會因為高燒死在他們手上,難道你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她當然不希望。


    目光微黯,柯溫柔的樣子就像是被雨水澆過鮮花。


    適當的補充可以滋潤土壤,可是過度的澆淋就會讓她敗落。


    “這裏不是很適合談話,先回去再說。”蕭父歎息一聲,“逸凡才是受害者,這件事應該讓他自己來處理,你一個人在街上亂逛,很容易出事。”有很多人都地衝著蕭家的財產來的,特別是最近事情鬧得這麽大。


    “我不想回去。”


    “你說什麽?”


    她再重複了一次,堅定了許多,“我不想回去,現在的我還沒有準備好麵對一切,能先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嗎?”


    聽完,蕭父差點氣暈過去,“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不應該耍脾氣。”


    “不是耍脾氣。”


    柯溫柔輕笑一聲,默默地別開目光,“反正我不會離開t市,你們也不用擔心我跑掉,我隻是想先一個人在外麵住。”


    “你要去哪?”如果讓兒子知道自己把他老婆弄丟了,現在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定會爬起來跟他拚命,蕭父光是想想就滿頭黑線,下意識想拒絕,可是抬眼看到女人茫然無措的神情。


    隻好再退一步,“你真的不打算去看逸凡嗎?”


    “我會去看他的。”


    蕭父歎息一聲,“你們的事,我實在管不來。”


    終於,停留在原地夠久的豪車逐漸離去,炎夏的躁風吹來,拂動著柯溫柔的的長發,她亭亭玉立站在花壇邊上,直至站到令人懷疑的地步,才攔了一輛車,報上了地址。


    她要去的地方,是周良給她重建的柯家。


    司機路邊停下,她刷卡下車。


    亮麗的外型讓許多人都看過來,可她卻一無所知,怔怔地望向了熟悉的地方,再一次回到這裏,感覺發生了很多變化。


    每一次,在她以為可以得到幸福的時候。


    現實總會給她狠命一擊。


    過去與現實。


    這是不能共存的難題。


    可她這一回,頭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走到門口處,按下門鈴。


    暗色的門打開,露出一張慈祥的婦人臉,她好奇地看向柯溫柔,止住了口裏的那句你是誰,而是指著她的臉忽然叫道,“你是柯小姐?”


    柯溫柔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當然了。”


    急忙地迎她進門,婦人親切地給她拿來拖鞋,倒上香片,一切都按照固有的模式,弄得柯溫柔都不好意思了。


    “您不用這麽麻煩。”


    “別客氣,這本來就是您的家啊。”


    婦人親切地笑笑,“周先生雇我在這裏工作幾個月了,這還是頭一次看到柯小姐回來。”


    “良哥他人呢,不在嗎?”


    “周先生一早出去了,柯小姐你等等,我去給他打個電話。”她快手快腳地走開。


    坐在沙發椅上,柯溫柔一眼看到窗子邊上滿滿的綠意,擺著放各種小植物,都已經擺滿了。


    這是周良的習慣。


    他好像很喜歡這種小東西,住在哪裏都要擺上幾盆。


    柯溫柔在屋子裏逛,不知不覺走到樓上,她住的那個房間,所有的擺設都是幹幹淨淨的,看得出來每天都有打理。


    盡管她從來沒有回來過。


    他花了這麽多的心思,重新為她造了一個柯家,卻不能挽回過去的一切,失魂落魄地坐到椅子上,柯溫柔知道。


    周良欠她的,早已經還掉了。


    這一次,她已經無路可走。


    誰也沒有欠她的……是現實把她逼到了這個境地。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已經天黑,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拉上,遮隔了一室的月光。


    這幾天都沒有睡好,她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眼睛。


    起床,出去,帶門,走幾步,到小廳裏,看到總是在那裏呆著看書的良哥,如夢境一般,她同時看到了倚在那裏發呆的男人。


    他似乎在思考,眉間緊緊地皺了起來。


    沒有一慣西裝筆挺的打扮,麵是身著格子襯衫,散發出閑散的味道。


    空氣裏的凝滯稍稍打破,柯溫柔走過去,揮了揮手,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臉,“hi!”


    “你醒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周良陡然醒了過來,溢開笑容看她。


    “已經睡很久了。”


    抬手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多了,柯溫柔問他,“你回來很久了吧,不好意思讓你等我。”


    “這本來就是你的家,說不上等。”


    周良立刻讓傭人擺飯,“你應該餓了,先吃點東西。”


    連菜譜都和過去有著相似,柯溫柔一坐到餐桌邊上就笑了,這回是純粹的笑,眉眼彎彎的,露出有趣的感覺。


    “良哥,你的記性還真好,不會是刻意去臨時采買的吧?”


    “我記得你很喜歡這道菜。”


    放在柯溫柔麵前的,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大小姐,吃過很多的美食,但大多吃過就忘了,還是最喜歡原來的滋味。


    周良親自為她夾了一筷,“吃吃看,我讓陳媽做過好幾次,調整了一下味道。”


    “好。”


    吃完了飯,兩人在陽台邊坐著,打量著漫天的星光,慢悠悠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寂靜。


    這恐怕是柯家出事以來,他們最無暇的時光。


    一味沉浸在過去,而不去想現在,未來。


    以及一切不能控製的因素。


    柯溫柔覺得自己突然變得文藝了,生活就是容易走樣,她都已經走樣這麽久了,還沒有被拉回來。


    說實話,她覺得周良比自己對待生活認真多了,應該有一個好女孩陪著她的。


    “你有沒有交女朋友?”


    “你想給我介紹嗎?”


    柯溫柔笑了一下,明媚的大眼彎彎的,特別像一個小孩子那樣稚氣又溫柔,她長得好看,卻沒有淩人傲氣,“我隻認識屈麗曉,她早就有男朋友了。”


    “我和你開玩笑。”周良也認真地說,“暫時沒有交女友的打算。”


    “阿蘭呢?”


    這個人名完全是順帶提起,柯溫柔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想起她了,她還依稀記得阿蘭給自己偷偷報消息的時候,眼底的那抹黯然。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良坦言,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當年柯大亨給了他知遇之恩,他不一直記在心裏。


    阿蘭救了他的命,他不管怎麽樣都會報答她。


    “女孩子的心思你真是不懂。”柯溫柔教育他,“她才不想聽到這種話,你最好別當著她的麵說。”


    “為什麽?”


    他還好意思問,真不知道他是不懂還是裝傻!


    柯溫柔咧開嘴笑了,但是笑過之後,寂寥又湧上了心頭,“我想明天去見見爸爸。”


    周良呆住,“你都知道了?”


    現在都滿城風雨了,她還不知道,那豈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柯溫柔真的很想知道柯大亨的近況,“爸爸,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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