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氣的濕度中,殘留著悶熱的餘韻,和濃厚的綠意的味道以及花朵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形成了厚重沉澱的感覺。


    在圍繞著二十多戶的村落的森林的黑暗中,夜晚活動的小動物的氣息絡繹不絕,不時從什麽地方傳出鳴叫的聲音。終於出現在森林上方的月亮,是朦朦朧朧的上弦月。伴隨著木管樂器以及蒙上獸皮的打擊樂器所演奏出的奇妙旋律,幾名男女混合的歌手,正在演唱繼承自祖先的故事。舞台設立在村子中央的廣場上,他們就分別坐在舞台兩側的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那是隻有三層階梯的低矮舞台。圍繞著正方形的板子,在四方設立下木柱,並且在那上麵鋪上稻草屋頂,隻是如此的簡單造型。


    在舞台上方,擁有各種各樣顏色的頭發的褐色皮膚的女性們,優雅地揮動著手臂,化為故事中人物翩翩起舞。隨著設置在柱子前方的篝火的搖拽,她們身上佩戴的黃金項鏈和臂環也閃爍奪目的光彩。


    頭發上裝飾了眾多鮮花的舞者扮演的是女性,而頂著用各色的鳥羽所製作的大冠的人扮演的就是男性。通過舞蹈的動作也可以明白這一點。


    她們使用從花朵以及果實中獲取的顏料精心進行了化妝,手臂和胸口都描繪著讓人聯想到刺青的裝飾性的曲線花紋。


    纏繞在她們身體上的服裝,大都染上了鮮豔的色彩,或者是在布料上進了了精美的刺繡,可以說全都是相當花費功夫的服飾。


    樂器的演奏者和歌手也是一樣。雖然他們的服裝上並沒有豪華的刺繡,但看得出來那些美麗的布料也都經過了精心加工。就算是隻纏著一張腰布的半裸男子們也並不例外。在舞台上上演的故事,在表演到古代王朝的始祖男女曆盡千辛萬苦而終於結合的部分的時候到達了最高潮。王妃的侍女們向身體交纏在一起起舞的兩人灑下祝福的花瓣。接著又把籃子中的各色花瓣撒向舞台正麵的觀眾們的頭頂。


    花瓣的洗禮,特別集中在了坐在觀眾席最前列的中央的一位少女的身上。


    “哇。好香。”女孩笑眯眯地用手心接住了那些剛剛采摘下的鮮花。隨後將象征著主賓身份的花環從脖子上摘了下來。


    小麥色的光滑肌膚,長達腰部的黑發,十八歲的她——絲麗雅.費根,是今天正午才從地球到達行星馬薩拉的新客人。


    從她的臉孔來說,與其稱呼她為美人,還是用可愛來形容她更加正確吧?為了在升入大學前度過漫長的夏期休假,她才特意來到了這裏。


    她的預定是主修民俗學。而為她提供了這個難得的實地體驗的機會的,就是位於她身邊的姑母飛鳥.費根。


    雖然說是姑母,但年齡隻相差十歲的飛鳥和絲麗雅在容貌上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飛鳥是絲麗雅的父親克雷伯年齡相距遙遠的妹妹。她擁有細高的鼻梁,青白色的皮膚,鮮豔的藍色眼眸,會給人略為冰冷以及神經質的印象。


    她把長長的金發編成辮子,在腦後盤繞到一起,並且用發夾固定住。


    個子小巧的絲麗雅,由於大而黑的眼睛而經常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幼。而飛鳥的身材則比較高挑豐滿,再加上她辛辣的言語,所以總是飄蕩著讓人難以接近的氛圍。


    直到兩年前為止,飛鳥都在絲麗雅收到了錄取通知書的大學擔任教授。不過後來她接受了凱因斯財團的邀請,從大學辭職後成為了這個行星的研究所中的森林生態學者。


    舞者們排成一列而環繞舞台一周後,走下階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雖然還殘留了若幹餘韻,不過演奏也伴隨著歌唱而消失了。


    觀眾一起開始拍手。除了配備著翻譯的兩人以外,在場人的幾乎全都是在——相當於馬薩拉的研究所的前線基地的——帕伊卡研究所工作的研究者們。


    從二十多歲到四十歲出頭,在場人的整體來說算是相當年輕。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年輕人比較無畏,他們能失去的東西比較少。


    就銀河聯邦法來說,如果是文明程度到達了可以加盟銀河聯邦的行星的話,是不能和低文明行星接觸的,所以和像馬薩拉這樣既沒有統一行星政府也沒有宇宙船建造技術的低水準人類進行接觸,是重大的違法聯邦法行為。


    帕伊卡研究所是以tera太陽係地球為據點的地球係巨型集團企業凱因斯財團所設置的研究場所。


    而他們之所以不惜違反聯邦法,也要采取這樣的行為,是認為馬薩拉的密林研究會為他們帶來龐大的利潤。可是如果被聯邦方麵發現的話,財團就會解體,相關的研究人員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即使如此,對於那些沒有派係以及可以提供研究資金的強大後盾,有的隻是野心和才能的年輕研究者來說,凱因斯財團的慷慨邀請還是很具有魅力的。


    “你覺得怎麽樣?絲麗雅。你喜歡我們的歡迎之舞嗎?”從背後的行列走出來的年輕男子,用不流暢的銀河共通語向她招呼。


    這個和研究者們一樣,穿著半袖的白色開襟襯衫和休閑褲的男子,是僅有五個的馬薩拉人翻譯之一。


    “哎,我非常喜歡!能夠受到如此華麗的舞蹈的歡迎,我覺得不勝光榮。”


    麵對興奮到眼睛閃閃發亮的女孩,馬薩拉人的翻譯也露出了笑容。


    擁有精悍麵容和理性眼神的年輕人,一旦笑起來就會露出非常體貼溫暖的表情。


    “那就好。其實我們原本想請你看叢林戰士的舞蹈。可是這雖然是正式的歡迎,但不巧的是我們村落的叢林戰士剛好因為急事外出。所以就改為使用祭祀或是婚禮時會進行的舞蹈。”


    “叢林戰士?”“啊,沒錯。所謂的叢林戰士就是,那個……”年輕人為了尋找合適的語言而變得吞吐起來。飛鳥在旁邊插嘴為他解圍。


    “雖然村長另有其人,但你可以把叢林戰是當成是村落的領袖。祭司長……好像也不算是。不過宗教性的儀式一定會以他們為中心而進行哦。”


    “沒錯。叢林戰士是被神明所選擇的特別的人,也是我們的驕傲。他們的肉體美麗強大,而且寄宿著龐大的精靈之力。他們被叢林之神所選擇,可以聽到常人無法聽到的聲音。”


    雖然再度出現了絲麗雅並不習慣的單詞,但是因為在前往馬薩拉的宇宙船中進行了睡眠學習,所以她對於從叢林之神相關的知識也算使有一定的掌握。


    雖然存在著雨季和旱季,不過在熱帶性雨林氣候的行星馬薩拉上,日常生活主要還是以眾多的祭祀活動來區分的。就算說是因此才出現進化也不為過。


    馬薩拉的宗教被分類為精靈崇拜。而其中最基本的,就是對被稱為叢林之神的巨樹的信仰。


    馬薩拉人對於宗教上的禁忌非常在意,所以絕對不會告訴地球人叢林之神的所在地。


    雖然凱因斯財團對於傳說中擁有神秘力量的神樹抱有很大的興趣,不過因為擔心會惡化和馬薩拉人的關係,所以沒有強迫現場的研究人員們去進行相關的調查。


    絲麗雅為了避免招惹馬薩拉人的反感,所以也沒有對於神樹的事情進一步追究。


    “奧達村的叢林戰士,就是塔歐吧?”飛鳥沉穩地詢問。“是。”在青年回答的聲音和表情中,都存在著自豪和笑容。


    “那麽你說的急事,就和在熱帶雨林中打到樹木,在熱帶草原中挖出巨大洞穴的生物有關了?”


    那個不是詢問,已經接近於逼問。


    年輕翻譯的表情瞬間緊繃起來。露出絕對不打算告訴你們任何事情的嚴厲眼神。


    因為這個反應就正是飛鳥所尋求的答案,所以她為了繼續說下去而張開嘴巴。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一名男性伸出手抓住她的右肩


    ,阻止了她。


    “飛鳥,不要在這裏進行這個話題。人家可是像這樣對絲麗雅表示了歡迎,這樣對奧達村的大家太過失禮了吧?”是帕伊卡研究所的所長巴斯庫。


    他曾經擔任絲麗雅的父親克雷伯的助手。現在也是在馬薩拉的地球人中擁有最大權力的人。


    中年發福的溫和大叔。雖然巴斯庫擁有這樣的外表,不過他很好地控製了個性十足的研究員們。


    “抱歉讓你留下了不愉快的回憶,薩亞姆。我們沒有打算插手你們的問題。”


    “我知道飛鳥沒有惡意。對於不可思議的事情,不管是誰都會產生興趣。可是,如果把隻有馬薩拉人才明白的事情告訴地球人的話,會招來災厄。”


    絲麗雅因為這小小的糾紛而有些困惑,偷偷打量著姑母。但是飛鳥若無其事,正在平靜地眺望著開始收拾樂器的村民們。


    ——她剛才說過打到森林的樹木……要怎麽打到?絲麗雅因為是很突然地獲得了前往馬薩拉的許可,所以算得上是很手忙腳亂的出發。不過她在宇宙船中利用了睡眠學習係統,在事前就獲得了基本的情報。


    生長在密林中的樹木,不管那種都至少高達五六十米。如果用砍伐來形容也就罷了,不過姑母卻說是打到那些的“生物”。


    在凱因斯財團花費了二十年歲月收集的資料中,並沒有任何和那種巨大生物有關的情報。


    她感覺到某種說不出的恐怖。


    在飽含著濕氣的黑暗中,不明正體的巨大生物正在徘徊。光是想象一下,她就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哎呀?”


    絲麗雅仰頭眺望掛著朦朧月亮的夜空。


    她這種豎起耳朵的樣子,讓飛鳥發出詢問。“怎麽了?”“有什麽聲音……和高速直升機的引擎聲有點相似……”“是你多心了吧?在馬薩拉隻有飛行艇。”在巴斯庫所長說完之前,問題的聲音就大到了他的耳朵也能聽見的程度。


    “真的啊。而且越來越大。對了……東麵!是從東麵傳來的!”


    飛鳥指著森林的的一角說道。可以看到一塊雲層就好向要撕裂黑色樹影一樣朝著這邊移動過來。


    那個正在急速地接近。被女孩比喻為直升機引擎聲,同時又類似於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變成了讓人想要捂住耳朵的音量。


    村民們紛紛從吊腳樓式的房子中衝了出來。包括小孩在內。


    他們帶著明顯的興奮神色手指天空,紛紛在口中叫嚷著什麽。在他們的表情中,同時存在著歡喜、畏懼和崇拜。黑雲形成了遮斷月光的巨大的鳥的形狀。


    可是奇妙的是,那個翅膀聲並非是一隻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隻有幾千隻鳥聚集在一起,一起拍打翅膀的話,才會形成這樣的聲音吧?


    雖然被來自空中的聲音所遮蓋,不過還是能聽到斷斷續續的歌聲。是歌手們仰望著天空,用盡量大的聲音在歌唱。而且,環視四周的話,所有的村民們都在扭動身體,伸直手指好像在打著什麽暗號一樣地舞蹈。


    他們的舞蹈和歌唱,很明顯是對於巨鳥的供奉。


    在唐突地席卷了村落的狂熱中,隻有地球人不知所措,隻能不安地廣場上互相依偎在一起。


    在交替看著黑色巨鳥的影子和村民們的狂舞的人中間,隻有飛鳥.費根藍色的雙眸帶著學者的眼神,始終在冷靜地觀察頭頂的物體。


    在她的影響下,原本抓著姑母的一條胳膊不斷發抖的絲麗雅,也開始仰望影子籠罩了半個村落,正在試圖飛過這裏的東西。


    淡淡的月光照出了對方的半身。“呀啊啊!”絲麗雅發出慘叫,緊緊抓住了姑母修長的身體。雖然形狀還是鳥類,但是那是在剝落了皮膚、暴露出肌肉組織的身體上,附加上插滿眾多羽毛的翅膀和尾巴的,醜陋的異形生物。


    雖然沒看清鳥嘴是什麽樣的構造,但僅僅是看到一瞬,對於絲麗雅來說已經足夠了。“上麵有人。”


    絲麗雅甚至不知道,那個時候飛鳥的聲音為什麽會傳入自己的耳朵。


    隻有她一個人仰望天空維持著冷靜。在村民們的原始性狂亂和地球人的恐懼中,她形成了相當極端突兀、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存在。


    絲麗雅抬起麵孔——然後,看到閃著金光的人影。雖然能看得出對方沒有拿著任何韁繩,隻是盤著手臂站立在哪裏。但是因為朦朧的月光,而且又隔得這麽遠,所以想用肉眼進行詳細的觀察無疑太勉強了。


    但是,身穿閃爍著金屬光澤鎧甲的人物,就好像在回應絲麗雅的視線一樣,扭曲半身回頭看著斜下方。——鳥人……?


    女孩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涼氣。在他的頭部兩側有好像展開的翅膀一樣的雞冠,臉孔的中心部分尖銳地向前方突起。好像鱗片狀的羽毛一樣的東西,從頭頂一直延伸到後腦勺


    “……好美啊。”目光維持在天空上,姑母彎曲下身體,好像要尋求同意一般在絲麗雅的耳邊低語。


    沒有任何遲疑地,女孩也點頭表示同意。


    以金屬的羽毛作為鎧甲,擁有人類外形的騎手,就算看起來奇怪,但同時也具有近乎神聖的美麗。


    無論是她還是絲麗雅,都已經注意到了對方戴著模仿鳥類頭部的麵具,或者說是和那個一體化的頭盔。“怎麽回事?那個是什麽?”巴斯庫所長在呻吟。對於馬薩拉的研究者來說,這是相當衝擊性的光景吧?醜陋的怪鳥就不用說了,就連除了半條大腿和雙臂暴露在外,其它部分的身體都被金屬鎧甲所籠罩的騎手的裝束,也不存在與至今為止地球人所調查的馬薩拉的文化中。騎手對下界失去了興趣,再度轉向前方。


    明明隻是一隻鳥在飛翔,但是卻能讓人聽到若幹重疊的翅膀聲的不可思議的怪物,悠然地飛過了奧達村的上空。


    所長甚至忘記了平日的優雅教養,衝到和村民們一起持續舞蹈的青年翻譯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薩亞姆!那個是怎麽回事?”好像在說“你快點恢複清醒回答我的問題!”一樣,他搖晃著對方的身體發出怒吼。


    在年輕人因為汗水而閃光的臉孔上,存在被宗教性狂熱所洗腦的人特有的恍惚表情。


    雖然還在揮動著手臂,讓腿腳隨著節奏跳動,不過好歹薩亞姆還是作出了回答。


    “……拉格.叢林戰士……神樹的使者。”地球人一行人之所在沒有獲得兩名翻譯陪同下的情況下,還能平安地穿過森林返回研究所,主要都是虧了飛鳥.費根的力量。


    在帕伊卡研究所,和原本就對與地球人相當友好的奧達村之間,有一條貫穿森林的道路。


    如果考慮到這裏是原始森林——密林的話,那麽通常都會讓人聯想到巨大的鳳尾草和粗大的常春藤交錯糾纏,要靠著蠻刀來砍出一條不成道路的道路的景象。


    實際上,這些生物在森林中所占的比例很低,除了森林外緣的一部分潮濕地帶意外,隻有在巨樹結束生命,被落雷之類的東西擊倒後所形成的空地上,才會暫時性出現這種植被。


    會形成巨樹的樹種,雖然需要眾多的時間才能生長起來,不過從結果上來說,還是會向上方伸展開樹枝,最終遮擋了日光的照射。因此最初形成密林的低矮灌木和常春藤之類的植物最終都會因為缺乏日照而枯萎掉。


    白天也相當昏暗的森林,對於擁有正確知識,而且小心謹慎行走的觀察者而言,是可以遇到眾多精彩生物的理想場所。


    哪裏,並不是對於熱帶缺乏具體常識的人們所想像的,難以忍耐的悶熱的“綠色地獄”。


    但是——那天晚上的情形卻不一樣。因為是已經走慣了的道路,所以地球人決定把陷入喪失理智狀態的兩名翻譯留在村裏,靠著自己


    的力量返回研究所。但是,剛剛踏入森林,地球人就由於徘徊於黑暗中的野獸們非比尋常的感覺,而本能地產生了危險感。


    在高高的草叢的陰影部分裏,若幹對閃爍著寒光的眼睛正在窺探這邊。


    就算用攜帶式探測燈的強光照向那邊,對方也隻是眯縫起眼睛,而沒有試圖逃走。


    就連夜行性的膽小懦弱的小動物,都圍繞在眾人的腳邊奔走。


    “叔叔,好可怕。真的沒事嗎?”


    聽到鳥兒的鳴叫聲都能讓她顫抖的絲麗雅的詢問,所長帶著和其他研究者一樣的僵硬表情回答道:


    “雖然我不想進一步嚇到你,可就算是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年的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夜晚。”


    位於隊列最後方的飛鳥,提高了聲音對眾人招呼:“聽好了,各位。沒有關係的。不能產生微妙的恐懼害怕。縮短前後間隔,一麵提防著周圍一麵前進。”


    “飛鳥說得沒錯。如果被那些家夥小看,被它們當成軟弱的家夥的話,就會被當成食物。最好的辦法就是狠狠瞪著它們,表現出我要宰了你這混蛋的氣勢。”


    用事務性口吻回應飛鳥的招呼,是手持槍支走在最前方的女性。


    她叫科魯奈拉.吉姆,身高大約是在兩米左右,擁有高大強壯的肉體。


    她是凱因斯財團為了研究所的警備和研究院安全而雇傭的六芒人護衛。


    三十二年前,六芒係的全行星政府,由於和原本就不和的地球係諸行星勢力的碰撞,而采取了脫離銀河聯邦這一空前絕後的行動。


    要判斷這是暴舉還是果敢,就現在的時期來說還為時過早。不過,那就是遙遠的後世的史學家們的工作了吧?雖然銀河係在這三十二來都是一分為二,事到如今還殘留著當初的盛大混亂的後遺症,不過對於在眾多行星都擁有商圈的凱因斯財團而言,他們判斷事物的價值基準隻是是否對於自己有利而已。


    曾經和地球係人類作戰的六芒係人類,不分性別,幾乎所有人都是天生的戰士。他們擁有強韌的肉體和聰明的頭腦。


    作為傭兵,或者說作為身邊的警衛人員來說,他們是優秀到極點的種族。


    科魯奈拉從降落到馬薩拉的那一天開始,就擔任包括地球人在內的研究所警備隊的隊長。


    在她的背後,跟隨著兩名拿著燈照亮前方的部下。絲麗雅有些擔心明明不是警衛,卻不知道為什麽負責殿後的姑母的安全。


    話說回來……她在心裏想道,在從研究所前往村落的時候,雖然也有夜行性動物們活動的氣息,但是並非如此殺氣騰騰的狀況。


    想到奧達村的村民們不可理解的狂熱,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動物們之所以興奮,也是因為在天空飛翔的“那個”嗎?


    “因為大家都在,所以不用那麽害怕。”握著絲麗雅的手的所長,因為誤會了她的顫抖,所以溫和地表示了安慰。


    雖然他這麽說,但是他自己的手掌也滿是汗水,顯示出他的內心也不輕鬆。


    絲麗雅張口要說什麽,但是突然感覺到黑暗的一部分劇烈地膨脹起來。悲鳴凍結在了她的喉頭。


    因為恐懼而大睜開的眼睛,從正麵捕捉到了鑲嵌在跳躍的黑暗中的兩朵綠光。


    就在這個時候,描繪出圓弧的閃光撕裂了黑暗。


    黑暗的一部分飛開,綠色的光芒的消失了。


    伴隨著好像噴水般的聲音,溫暖的液體灑上了她的肩膀和手臂。


    走在她身邊手持照明用具的人,迅速把光亮轉向了這邊。結果發現從失去頭顱的傷口中噴灑出鮮血的大型野獸的屍體,就橫躺在她的身邊。


    那是隻擁有特殊皮毛的野獸。綠色的皮毛上,寬度不規則的黑色線條形成了條紋花樣。


    “是馬薩拉虎!”這個生物和在地球已經滅絕的貓科猛獸從骨骼到習性都存在著眾多類似點,所以在地球人之間被稱為馬薩拉虎。


    研究員中的某人,用近乎悲鳴的聲音叫出了這個位於食物鏈頂點的肉食野獸的名字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狀態。“已經殺掉了!所以不要慌慌張張地衝進森林裏麵!”


    飛鳥.費根用尖銳的聲音阻止了拔腿想要逃亡的人。半身都灑滿了鮮血的她,手裏拿著一擊之下就斬斷野獸頭顱的蠻刀。


    那是擔任翻譯的青年們總愛掛在腰間的武器,為了以防萬一才借用了過來。結果以大家最不希望的形式派上了用場。


    “飛鳥,你沒有受傷?”一麵小心著周圍,科魯奈拉一麵如此詢問。


    “我和絲麗雅都沒事,先別說這個了,其它的野獸會被血液的味道吸引過來。我們必須盡快移動。”


    “了解。長時間逗留確實有弊無利。——好了,大家,已經沒剩下多少距離。快點返回房間洗個澡吧。沒有什麽比淋浴後的啤酒更加美味了!”


    雖然眾人還沒能完全擺脫衝擊和恐怖,不過科魯奈拉爽朗的笑聲還是讓他們暫時平靜了下來,於是也隨之加快了腳步。


    但是,絲麗雅的腿卻沒有動。她向詫異的所長搖了搖頭,告訴對方自己無法行走後,就蹲在了哪裏。


    “怎麽了?”


    麵對慌忙過來詢問的姑母,她眼淚汪汪地訴說。“我……我的腿……”


    “是因為震驚而暫時麻痹了吧。”“這也難怪。我來背你吧。”所長在女孩麵前彎下身體。“可是,血……野獸的血,會弄髒叔叔的衣服……”“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說什麽!如果是你的血的話就不得了了!快一點!”


    在催促她的所長身邊,飛鳥也強硬地拉起侄女的手臂,把她拽到男人的背上。


    “沒錯。我們又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考慮到如果因為自己的關係而無法離開這裏的話,周圍人將會麵對的麻煩,絲麗雅決定遵循所長的好意。


    那之後,所有人都滿頭大汗地快步在森林中前進。“各位,看到研究所的燈光了!”在前方確認到人工照明的光亮的科魯奈拉,鼓勵著跟隨在她背後的人們。


    自然而然地,研究者們的腳步也變成了小跑。帕伊卡研究所被淹沒在直到三十米左右的高度都一根樹枝也沒有的巨大樹木群中。


    不管是在怎麽細心的人物來進行觀察,那個建築物看起來也隻是打穿了一塊巨大岩石製作出來的東西。


    考慮到高溫多濕的環境下的耐久性,這個建築物幾乎全是用同樣質料的人工石頭建造,被加工成深綠色的表麵也好像鏡子一樣的光滑。


    內部則分成了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地上是三層房屋,地下則擁有巨大飛行艇倉庫,這裏既是研究所也是居住地。


    但是,根據銀河聯邦法的基準,象征b等級的地球文明的紀念碑的大部分,現在已經被深厚的森林的黑色所淹沒。在前方,隻有從房間窗戶中泄露出的燈光,還規則地羅列在哪裏。


    “得救了!”不知道是什麽人,伴隨著安心感吐出了這句台詞,但就在這時——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研究所內部的什麽東西爆炸了,從人工石破碎的縫隙中噴出了火苗。


    研究所內停電,房間的燈光一起消失。從奧達村返回,眼看就要到家的研究員們一起發出了悲鳴。他們一麵吼叫著意義不明的語言,一麵朝著火焰照亮的研究所忘我地衝了過去。


    “絲麗雅。不好意思,要先把你在這裏暫時放下了。”對於研究所負有最大責任的所長,留下簡短的道歉和女孩後,就跟在了殺向入口的人們的後麵。


    “看那個樣子,應該是e區一帶吧。明明和他們說過很危險,讓他們不要鬧的……”


    和四名部下們一起留在這裏的科魯奈拉恨恨地切了


    一聲,一個人喃喃自語。


    “假如是e區的話,就是米.切嗯的管轄範圍啊。他這次又弄進什麽來了?”


    飛鳥挑起好像畫出來一般的細眉,敏銳地試圖問出克魯奈拉語言中的意思。


    多少恢複了一些精神的絲麗雅,麵對爆炸燃燒的建築物,不可思議地交替打量著對此似乎並不在意的兩位女性。


    女傭兵搜索著迷彩服上衣的口袋,取出金屬的煙盒。她用熟練的動作從中取出一根煙叼在嘴上,而她的部下也恰到好處地為她提供了打火機的火苗。


    簡短道謝後,科魯奈拉仿佛覺得很美味一樣品味著最初的那根煙。而在她吸完之前,飛鳥都一直耐心地等待著回答。


    “……剛才有惡心的東西飛過了奧達村的上空吧。那上麵不是有個穿著鎧甲的家夥嗎?就是那個啦。那個。”


    飛鳥藍色的眼睛大大睜開。她張開嘴唇似乎要說些什麽,但馬上又緊緊地閉上了。


    受到她無聲的催促,科魯奈拉繼續說了下去。


    “你也知道吧?我因為要為米.切恩的調查進行護衛,所以昨天直到日落的時候才回來的。在我們這次前去調查的地方,留下了傳說中的巨大恐龍們摔跤的痕跡。正確來說的話,是我們從遠處聽到格鬥聖而趕了過去。在我們到達那裏的時候,那家夥就混雜在死去的野獸和鳥類之間滾在地上。”


    “已經死了嗎?”“如果假設鎧甲下的肉體構造和我們以及馬薩拉人相同的話,那麽應該是死了。也許你會覺得我的說法是微妙的兜圈子,但我隻能這麽說。要說為什麽的話,是因為那家夥的鎧甲是直接從身體中長出來的,就算想要脫下也無法辦到。”


    周圍突然昏暗了下來。聽到兩人對話的絲麗雅,不由自主有些不安地回頭去看研究所。因為發現由於滅火的行為,那裏的火苗已經消失後,她將注意力轉回了兩人的對話上。


    “哦。這樣我就大致明白了。——以那個最喜歡獨占功勞的米.切恩的為人來說,他肯定馬上就把遺體帶回去,在e區進行解剖了吧。完全不考慮那是不是馬薩拉的禁忌。”雖然絲麗雅沒有見過名為米.切恩的研究員,不過從姑母的的口氣來推測,應該不是會讓人產生好感的人物。


    “並不是馬上。按照我所說的消息,昨天晚上他在所長室和馬貝裏克博士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什麽聽說啊。一定是尼克直接對你說的吧?”飛鳥突然輕聲笑了出來。


    科魯奈拉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不要起哄了拉。——也就是說,尼克……馬貝裏克博士反對解剖,不容許他使用藥品部。所以米.切恩把遺體帶進自己的管轄區域,從早晨開始就著手解剖。”


    “說到底,之所以會出現這場騷動,還是因為那個老狐狸默認了米.切恩的行為吧。”


    一麵吃驚於姑母把巴斯庫所長稱為“老狐狸”,絲麗雅一麵輕輕地詢問剛才一直在意的事情。


    “……難道是剛才飛過天空,乘坐在大鳥的人,為了取回同伴的遺體,而破壞了研究所嗎?”


    科魯奈拉將六芒人特有的鮮紅眼睛轉向飛鳥,微笑著說道:“那個也許最接近真相吧?如果能有弄到高達五十米的樹木的力量的話,要破壞研究所的牆壁也並不困難吧?”至今為止一直沉默著傾聽兩位女性對話的護衛們也紛紛點頭。


    “在奧達村的時候,我們一看到那個是朝著研究所的方向飛過去,就在心裏大叫糟糕了。”


    “如果不出現死人就再好不過了。”各個房間的照明重新亮起來。也許是啟動了緊急用的發電裝置吧?


    火焰也消失不見,在月光下隻剩下了白色的煙霧。“先進去休息一下吧。”


    科魯奈拉吐出紫煙,用低沉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她從腰部口袋中取出攜帶的煙灰缸,將變短的香煙在裏麵按滅。“怎麽樣?”麵對垂頭向自己詢問的飛鳥,絲麗雅帶著僵硬的笑容回答。


    “已經沒事了。我一個人可以走。因為一下子出現太多讓人吃驚的事情,所以反而有哪裏麻痹了樣子。抱歉讓你擔心了。”


    女學者把手環繞在侄女的肩頭,把她摟入自己的懷中。“雖然很難說平時都是平穩無事的生活,不過就算是對於在這裏生活了兩年的我而言,這麽糟糕的夜晚也是第一次領教呢。你的歡迎儀式變得這麽一塌糊塗,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對不起。”


    “哪裏。雖然現在再說已經有些遲了,不過多謝你剛才從野獸的襲擊中救出了我。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飛鳥姑姑最為可靠啊。”


    飛鳥.費根撫摸著和兄長完全不像的侄女的頭顱。她一次也沒有見過相當於嫂子的絲麗雅的母親。不僅如此,飛鳥連那個人的名字和生死都不知道。


    十八年前,在馬薩拉失去行蹤的的克雷伯.費根,把一個嬰兒托付給了在森林深處偶然相遇的助手巴斯庫。那就是這個女孩。


    “她的名字是絲麗雅。是我剛剛生下來的女兒,可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在身邊撫養她。所以請你把她送去我居住在地球的雙親哪裏。”


    據說克雷伯隻是說了上麵的這番話。然後就好像被什麽人追趕一樣,不顧巴斯庫的拚命阻攔,消失在了森林的黑暗中。


    然後,自那以後,克雷伯的音信就此中斷。


    從前後的情況的和皮膚頭發的顏色來判斷,隻能認為絲麗雅的母親是馬薩拉人。


    雖然克雷伯用完全出人意料的奇妙方法證明了地球人可以和馬薩拉人進行混血,但是真正辛苦的確實被托付了嬰兒的巴斯庫。


    巴斯庫要麵對的對手是主張抹殺那個嬰兒的凱因斯集團。他不顧自身的安危,以近乎脅迫的方式通過了自己的主張。然後親自抱著絲麗雅,把她送到了居住在地球的費根夫妻身邊。


    因為凱因斯財團本身存在違反著銀河聯邦法的把柄,所以最後采取合作態度,通過一些手段把絲麗雅設定為死於交通事故的女性。


    他們不惜捏造戶籍的努力也算是白費。不要說是絲麗雅本身,就連飛鳥在接受凱因斯財團的招聘,來到馬薩拉之前,都完全不知道這個事實。


    ——將這個孩子叫到馬薩拉來,真的會是正確的選擇嗎?這兩年來,飛鳥一直在追尋神秘失蹤的兄長的足跡。這也是她一直在自問自答的問題之一。


    絲麗雅不知道和她相依相偎的姑母心中盤旋的不安,一麵分開生長到道路上雜草,一麵跟在科魯奈拉他們身後開始行走。


    把絲麗雅送回房間的飛鳥,拜訪了和科魯奈拉會合和警備隊的監控室。


    從會映射出所內哥哥重要地區的監控器的畫麵來看,被害地區主要集中在e區。


    似乎是用品室的藥品發生反應而造成的火災,目前已經完全被撲滅。用品室隻是牆壁被燒黑的程度。是什麽造成了甚至了吹飛外牆的大爆炸,從畫麵上還無法判斷。


    負責滅火工作的警備員們,現在開始進行現場查證。“受害程度如何?侵入者呢?”


    聽到沒來得及換下浴血的衣服就來到這裏的飛鳥的詢問,科魯奈拉露出苦笑。


    “侵入者目前還不明。通過破損的外牆逃到外麵的可能性很高。至於e區的情況呢,目前馬貝裏克博士位於攝像鏡頭損毀的房間——”


    目光還一直投注在畫麵上的她的說明,在中途斷了下來。在場警備員們,都開始注視一個屏幕畫麵。


    剛剛進入e區中央研究室的男人們,紛紛臉色蒼白地逃了出來。甚至有人好像無法忍受地,在走廊的角落地嘔吐了出來。


    通過這個樣子,就大致可以想象室內的慘狀。不久之後,一個人留在那裏進行調查的身穿白袍的醫學博士,拿著什麽


    細長的東西再度返回到畫麵中。


    他打開安裝在牆壁上的緊急警報裝置的蓋子,拉出可以和警備室直接通話的麥克風。


    『嗨,科魯奈拉,你看到了嗎?』他一麵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揮手,一麵仰望著監控鏡頭說話。那個柔和清澈的聲音,就算是通過通話裝置傳來也讓人覺得相當舒服。


    尼克.馬貝裏克——如果是地球人的話,看到他之後必然會聯想到“天使”這個單詞。他就是有著如此清純高雅,充滿慈悲感的美貌。


    就地球係的角度來說,他那金發碧眼、皮膚雪白的外貌,看起來應該是二十五六歲左右。不過他那濃厚的學術氣息,以及沉穩的言談舉止,又讓推測他的實際年齡變得並非看起來那麽簡單。


    半年前,通過凱因斯財團的介紹,他代替某個榮升為學都行星的學部長的前任而來到這個研究所赴任。


    在研究所這個狹窄的社交場合中,他由於驚人的美貌和與之完全不相符的個性,而成為了話題眾多的人物。


    現在也是。他手中揮舞的,是某個人類脫離的身體的手臂。


    那個佩戴著結婚戒指的男子手臂,好像在闡述死前的痛苦一樣,正試圖用沾滿鮮血的手指抓住虛空。


    “尼克!不要到這種時候還搞你那種惡趣味的玩笑!”科魯奈拉的聲音中滲透出了嚴厲的色彩。


    『哎呀呀,失禮了。因為職業習慣,我對於這一類的東西不會產生任何感慨。之所以讓你看這個,是因為它已經是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形的東西。所以想要向你們那邊進行報告。』


    因為從他明朗的口氣中所能推測出的遺體的淒慘模樣,位於警備室的人都覺得又少許惡心。


    “有幾個人被殺了?”『誰知道。包含類似於腦袋的東西在內,勉強算是有八人份的頭顱。不過因為我不知道這個房間原本有多少人,所以不好判斷。雖然也可以通過一片片地堅定dna的方法來確認,不過我還是覺得召集所有人進行點名會比較快一些。』


    尼可.馬貝裏克醫學博士掛著天使般的笑容如此提議。“……了解。我也去那邊……他們是以什麽方式被殺的?”


    『如果全身都在一瞬間被施加了非常規性的壓力的話,大概就會變成這樣吧?如果你想象一下被巨大的錘子敲扁的屍體的話,也許會比較接近這個狀況。』


    尼可的口氣就好像在教室中為學生授課一樣。不過麵對這樣的他,悶悶不樂地手持麥克風的科魯奈拉的感想隻是,誰要去想象那種沒有常識性的屍體啊。


    『那個壓力並不是被用在了研究室整體上麵。具體來說的話,就是範圍被限定在一個人類上。請你看看處於那個範圍之外的這隻手的切斷麵。』


    博士將手中的部分遺體的切口筆直地對準攝像鏡頭。嘔!住手!別鬧了!不要對著這邊啦——飛鳥背後的警備員們紛紛發出粗豪的慘叫。


    “還真是幹脆呢。”眺望著看得見白骨的那個,科魯奈拉喃喃自語。


    是非常鮮明銳利的切口。因為激光刀會燒到附近的切口,所以做不到這個程度。


    『這個就是那個壓力隻是瞬間性東西的最好證據哦。而且,在兩三個人處於重疊狀態時,那個無法完全地粉碎肉體。所以內髒從破裂的肉體中——』


    飛鳥從科魯奈拉的旁邊探出身體握住麥克風。


    “馬貝裏克博士。因為這邊還存在脆弱的男性們,為了他們今後的食欲著想,如果你能在事後直接向科魯奈拉進行說明的話,大家會不勝感謝。”


    博士很快就想到了新的聲音的是屬於什麽人,所以很親切地打了個招呼。


    『是費根博士啊。你好。』“叫我飛鳥就好了。不過我可不怎麽好。我對於恐怖電影也比較受不了。先別說那個了,博士。有沒有類似與米.切恩的遺體?”


    『請你也直接叫我尼可就好了。——米.切恩博士嗎?他好像已經去世了。真是可憐啊。自尊心那麽高的人,最後卻隻能化為漂浮在血海中的肉糜。想必他本人也相當不情願吧?』


    雖然帶著沉痛的表情表示哀悼,但是他的語言中卻飽含著完全相反的感情。


    ——這家夥就是那種擁有天使的外表和惡魔的心髒的男人啊。


    在哭笑不得的飛鳥身邊,科魯奈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是這份赤裸裸的反而讓人無法憎恨。雖然一方麵也是因為飛鳥本身的也討厭米.切恩。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他本身討好的性格吧?


    『對了,科魯奈拉。關於問題中的那個,好像還是被帶走了。因為連記錄器材也被破壞,所以想要知道米.切恩博士看到了什麽變得非常困難。事情變成這樣的話,也就有必要了解解剖內容了吧?』


    女傭兵再度取回麥克風。“這件事我會考慮。接下來我會帶著醫療工作人員去那邊。你給我告訴那些在你背後嘔吐的臉色蒼白的家夥們,讓他們好好守護那裏,不要讓看熱鬧的人跑進去。”『知道了。』


    結束了通話,科魯奈拉從席位上站立起來。“有自信可以處理遺體的人,就和我一起過去。”“我也可以去嗎?”


    預料到飛鳥語言的科魯奈拉,浮現出壞心眼的笑容詢問。“你沒事嗎?就算你可以用蠻刀砍下馬薩拉虎的腦袋,也一樣受不了恐怖電影不是嗎?”


    “我說受不了是真的。因為殺害方式是有意識性的殘酷,所以會讓人不愉快。不過我對於e區的現場很感興趣。”“這樣啊——不過話說回來,巴斯庫所長那邊怎麽了?”所長比她們更早地返回了研究所,可是據說在幫忙進行滅火工作後,就一頭紮進所長室沒有出來。


    就在科魯奈拉要帶領著部下們奔赴現場時,所內電話響起起來。


    “隊長,是所長打來的。”“哎呀呀,難道是要訓斥我沒有參加初期滅火的事情嗎?”科魯奈拉輕輕掉轉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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