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臉孔右半部分都受到重傷的塔歐,以驚人的速度恢複的時候,當初和他戰鬥的叢林戰士斯魯瓦希,正拖著失去右臂的身體在森林中徘徊。


    她因為高燒而意識朦朧,處於不知道自己在朝著什麽方向前進,隻能機械性移動腳步的狀態。她甚至不記得在和塔歐戰鬥後已經過了幾天。


    在從神聖變化恢複為人類姿態的時候,她的右臂已經失去了從肩頭和手肘的中間往下的部分。為了止住噴出的血液,她用藤蔓纏住斷肢的部分,用鬆明的火苗炙烤了好像被野獸撕裂下來一樣的淒慘傷口。


    貼上藥草,纏繞上可以驅蟲的葉子,她還記得自己進行了一個人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應急手段。但是急速高燒後的記憶就已經隻剩下了一些碎片。


    原本是隆達烏裏村的叢林戰士的她,很不幸地並不熟悉這一帶的地理環境。


    馬薩拉人以自己的村子位置為基點,把拜訪過的村子的位置添加到頭腦中的地圖中。移動範圍擴展的話,地圖也會擴大,拜訪過的村子也會呈現點性增加。好像地球人那樣在森林中迷路,連自己應該回去的場所都不清楚的事情,對於馬薩拉人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斯魯瓦希的村子已經從地圖上消失。現在居住在布萊納所守護的戈多瓦村的她,就算出遠門的時候。沒有特定事情也不會前往其它村子。


    隆達烏裏村和克羅瑪依村作為不遵循叢林之神的忠告而毀滅的村子,而廣為人知。雖然不是斯魯瓦希的過錯,但是她也不想承受人們將她視為沒能保護村子的無能叢林戰士的目光。


    而且,在和布萊納敵對的現在,她也無法返回戈多瓦村。


    她一麵走一麵睡,采摘食用觸手可及範圍內的果實。在如果是常人的話早已經倒下的狀態中,她連自己是在朝著什麽地方持續行走都不明白。


    有的時候,她覺得昏暗的森林好象變成了寬廣的光芒四溢的空間。那個時候,身體似乎也失去了重量,有一種仿佛能乘風飛人光之中的感覺。


    可是當踏折腐朽的小樹枝的聲音讓她清醒過來後,她就發現自己還是佇立在仿佛能把遠處的猿猴叫聲都吸人的深深的綠色迷宮中。


    那個白日夢不斷地重複拜訪。有的時候,她終於會下意識地縱身躍入耀眼的光線中。


    全身都承受到風的感覺。各種各樣的味道都順著鼻孔流入。


    白熱的太陽光線移動到頭頂,在眼前展開的是一直延續到遠方的無盡


    綠色。綠色中不時會點綴上紅色或是黃色,那個應該就是樹枝上綻放著花朵的樹木。


    在身體傾斜的同時,大大地張開翅膀,改變飛翔的方向。


    ——翅膀?鳥?我現在成為鳥了嗎?


    在叢林戰士中,存在可以通過把意識轉移到動物身上,傳達自己的意誌讓它們協助自己行動的人。雖然除了布萊納以外,她沒見過還有其他的叢林戰士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老虎。但如果是好像塔歐那樣拜托小動物從高高的樹枝上弄下果實的叢林戰士的話,她倒是知道好幾個。


    非常遺憾的是,斯魯瓦希做不到這一點。


    但是,高燒讓她看到的幻覺卻非常鮮明。


    ——鳥……啊啊,原來如此。我是鳥嗎?


    她原本不知道意識還可以飛到動物以外的生物上,不過看起來,自己的適性並不是動物,而是鳥類。


    就算注意到這一點,她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慨。多半是因為發燒的關係,感受性也遲鈍了下來吧?


    在擁有廣闊樹冠部的高樹枝頭收攏翅膀,穿過擁有茂盛的縱長橢形葉子的中低層樹木之間——


    斯魯瓦希隻是單純地接受了隨著鳥兒飛行而不斷變化的風景。她不認為鳥兒飛行的方向中存在自己意誌的介人。


    所以,當眼前風景突然擴展開,某個村落的風景闖人她視野的時候,她真的非常吃驚。


    不管哪裏的村子都羅列著同樣的吊腳樓式的房子。不過那個數量和周圍擴展開的天地規模比她所寄居的戈多瓦村要小得多,大概也就一半左右吧。


    這個光景雖然殘存在記憶的某個地方,卻想不起具體是哪裏的村子。鳥兒在一棟房子的扶手上停下,眺望著村子的模樣。


    由於地震而倒下的一棵巨樹,摧毀了村子外緣的兩處房子。幾乎所有位於森林中的村子,都被高高的大樹所包圍。因此地震的危害隻波及到兩處房子的話,已經是相當幸運的了。


    一想到由於神軍而死去或是受了瀕死重傷的叢林戰士所在的村子受到的危害,她的胸口就一陣疼痛。好像戈多瓦村那樣有不止一個叢林戰士的村子還好,可是大部分的小村子都隻有一個叢林戰士。


    失去了叢林戰士的村子,在從出生的孩子中選出新的叢林戰士,等他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麵之前,都可以依靠臨近村落的叢林戰士的援助。


    當然了,那也隻是在鄰村也有餘力的情況下。不管是哪個叢林戰士,如果本村也受到倒塌的危害的話,當然會以照顧自己的村落為優先。


    能夠從出生一年後的嬰兒中選擇新的叢林戰士的真巫女,也在一年前壽命到頭而死去了。如果神軍就這樣延長,失去大部分的叢林戰士的話,馬薩拉人的苦難絕對不是現在所能相比的。


    為什麽叢林之神,偏偏要在如此糟糕的時期命令進行神軍呢?——


    斯魯瓦希茫然地思索。


    這個村子的人們正在全體出動收拾毀壞的房子的殘骸,將巨樹切成容易利用的大小。


    兩個男子拿出了不管在哪個村子都算是貴重品的鐵製斧頭,將粗大的樹枝從樹幹上切離下來。隻要再進行一下處理,這些樹枝就可以用來製作保護田地不受動物禍害的柵欄或是當成建築材料使用吧?


    在粗大樹幹的那邊,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赤手空拳地捏碎了樹木的前端。這種弄碎樹木的技巧,隻有依靠叢林戰士的臂力才能辦到。


    但是,作為叢林戰士來說.那個男人瘦到異常。而且個子也高得出奇。


    ——啊啊,那個是……查德亞……!i


    斯魯瓦希在心中叫喊。


    他是位於隆達烏裏村附近的克羅瑪依村的叢林戰士,也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男性。由於同樣是叢林戰士,所以他們就好像兄妹一樣親近。


    因為覺得已經有了不止一個叢林戰士的話,那麽就算多上一個血緣薄弱的叢林戰士村民們也不會太過關注,所以在隆達烏裏的村民們定下了寄居的地方後,斯魯瓦希就依靠母親那一麵的血統,成為了戈多瓦村的一員。


    查德亞在自己的村子成為廢村後,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流浪。直到最近,才寄宿在了保守派首領斯裏沃所在的村子萬達姆。


    在被命令進行神軍之前,斯魯瓦希曾經一度去萬達姆村拜訪過他。在詼諧的口氣中蘊含著深深體貼的他,和那時相比沒有任何變化。


    通過鳥的眼睛看到混雜在村民們中進行勞動的他之後,斯魯瓦希注意到了自己是在朝著什麽方向行走。


    在失去一條手臂,周為高燒和失血而接近死亡的同時,無意識地渴望著見到的男子——查德亞。所以斯魯瓦希朝著他所在的萬達姆村持續行走。


    襲擊了他和她的村子的異變,要追溯到斯魯瓦希的曾祖母一代。據說當時有人看到巨大的太陽碎片從天而降。


    按照傳承,太陽碎片落人馬維亞山的海水一方,光和炳所形成的具有實體的柱體從大地一直衝向了天空。在將近十個晝夜中,森林遭到焚燒,天空中失去了太陽。


    在據說碎片落下的場所,形成了範圍相當大的凹地。如果到了雨季的話,甚至有可能因為落雨而形成巨大的湖水。


    但


    是,明明有水,也有廣闊的場所,失去的森林卻沒有複活。隻有低矮的灌木零星分布在一望無垠的原野,突然變成了和森林不同的白色幹涸的沙子。


    叢林之神借助祭巫女之口,用神囑的形式將那片凹地稱為“被詛咒的不淨大地·惡靈的巢穴”,並且命令距離那裏最近的隆達烏裏村和克羅瑪依村的居民們立刻舍棄村子進行移居。


    人們對於已經可以收獲農作物的土地的執著非常大。村民不忍心拋棄甚至從森林大火中逃脫的村子,尋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無視神的語言。


    而那個報應在不久之後就出現了,並且延續到了斯魯瓦希那一代。


    眾多的村民患上原因不明的疾病,不管使用什麽草藥也會虛弱死亡。在還算精神的人裏麵,也不間斷地出現口鼻出血,頭發脫落的人類。


    而讓村子受到最大打擊的就是,出生的孩子有一大半都無法養活。查德亞也在兒童時期就失去了頭發,而且沒有半點生長的跡象。所以一度被擔心就算是叢林戰士也無法成活。好在那之後他平安地成人,才讓村民們放心了下來。


    但是,作為同樣的叢林戰士,斯魯瓦希每次想到查德亞的感受時,都忍不住產生同情。失去擁有獨特的色彩和作為特征的金屬性光澤的頭發,對於被要求美麗的叢林戰士來說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在孩子們接連死亡,因為擔心村子的未來而決定廢棄村子的時候,那種苦澀和悲傷,隻有他們彼此才會明白。


    能夠理解自己感受的人隻有他。因為覺得如果是查德亞的話,可似共享自己的不甘心和狼狽,斯魯瓦希才忍耐了下來。


    所以現在,她想要見到查德亞。哪怕隻有他一個人也好,隻要他能說一句你做的足夠了,她就覺得是得到了認可。


    心離開鳥兒,返回了斯魯瓦希身邊。


    她用左手覆蓋住麵孔,溢出了不知為什麽而湧出的淚水。


    至今為止,她甚至不容許自己可憐自己。因為覺得自己像這樣失去從容的樣子太過滑稽,她哭著笑了出來。


    她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是不是也存在著通過效忠從林之神,而下意識地抵消毀滅了村子的事實的念頭呢?


    通過失去一條手臂,作為叢林戰士的能力大幅度受損的事實,她終於從不淨大地的咒縛中被解放了出來。


    雖然身體狀況還是糟糕到極點,但是也許是精神上獲得好轉的關係吧?她在湧出活力的同時,注意到自己和萬達姆村子的距離已經近到驚人。


    自己出乎意料的感情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她一個人覺得羞澀的時候,她聽到了從前方傳來的異星人的說話聲。


    五個人。全都是年輕男性。通過微微飄蕩過來的鐵的味道,她明白對方和平時一樣攜帶了強有力的武器。


    就算對方是地球人,她作為叢林戰士的自尊也不容許讓他們看到自己這樣殘缺的身體。斯魯瓦希偏離細長的獸道,轉人了巨樹的陰影之中。


    在就這樣等著對方走過的過程中,她無意識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真是的,居然忘掉了發掘機的能源裝備。那些家夥就會擺出一副聰明的樣子,其實還是很愚蠢吧?”


    “其宴隻要派一架飛行艇回來取不就好了嗎?那樣比我們走著送過去絕對要快得多。”


    聽到兩個好像很不爽的人的對話後,另一個成員也表示了強烈的同感。結果某個似乎是首領的男人用很不耐煩的口氣說道。


    “這裏這麽悶熱,不要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同樣的事情。那也是沒辦法吧?那些家夥都害怕別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偷拿寶物,所以互相懷疑,誰也不肯回來。”


    “就算我們特意把他們忘掉的東西進送到庫蘭塔瓦·奧巴去,那些高傲的學者大人們也一定連句感謝的話都不會有吧?一想到這裏就讓人火大。可是,這個是我們的工作,而且惹惱了巴斯庫所長的話,能不能活著離開馬薩拉都是問題吧?”


    最後那個壓低聲音的人,在話中暗示了所長的陰暗一麵。


    雖然斯魯瓦希不知道,不過他們是科魯奈拉的部下,也就是研究所的警備隊員。


    其實是學者還是警備隊員都無所謂。問題在於,地球人擅自試圖侵入叢林之神禁止人類出入的庫蘭塔瓦·奧巴。


    生長在森林中的果實或是樹葉,都是屬於生長在馬薩拉的所有生物的東西。昆蟲,鳥類,野獸,魚,還有人類。馬薩拉人采摘食用,用在藥物上的東西,就算被地球人采摘去也沒有關係。因為眾生平等地享受廣大森林的恩惠,就是叢林之神所希望的世界。


    但是,地球人踏入禁域,試圖從那個場所帶走某種東西。不可原涼。


    負傷的叢林戰士逐漸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激憤賦予了她重傷的身體一定的活力。


    褐色的肉體瞬間展開動作,從後腦勺開始變化成橙色的純白頭發,在空中擴散開來。


    伴隨著怪鳥般的叫聲,斯魯瓦希向五個男人襲擊過去。


    通過打中頭頂的一拳,半邊頭蓋骨被粉碎的男人的身體倒了下去,接著飛起的一腿,讓第二個男人好像掉落在地板的熟透的番茄一樣破裂。


    充滿鮮血的拳頭進入第三個男人的腹部,從背後冒了出來。


    過一連串的動作,都屬於地球人的肉眼所無法分辨的叢林戰士的動作。


    但是,沒能立刻從犧牲者肉體上拔出的左臂上增加了一個人的重量。這讓隻剩下一隻手的她失去平衡,停下了攻擊的流程。


    警備隊員們也是專業人士。在攻擊者的進攻所停頓的短短時間內己經調整到反擊狀態。雖然說是被攻其不備,但如果敵手不是叢林戰士的話,


    大概也隻會付出一個人的犧牲吧?


    渾身淋浴到鮮血而變得形容恐怖的斯魯瓦希,把還在口吐鮮血苦悶掙紮的瀕死男人的身體,朝著抓起來福槍連續射擊的男人丟了過去。


    在超近距離發射的來福槍的子彈,僅但略微撕破了叢林戰士的皮膚,而沒能貫穿她那強韌的肉體。


    “怪物……!!”


    試圖使用巨樹作為掩蔽物的最後的男人,因為被地上的藤蔓絆住腿而仰麵朝天地倒下。


    他的槍口自然而然地朝上爆發。


    斯魯瓦希的動作和反應比平時要遲鈍一些。這些許的差距,讓爆發的子彈穿透了她的右眼。


    “唔……啊啊……”


    伴隨著衝擊而失去右眼視力的叢林戰士,一麵叫喊一麵踢飛男人的槍支,將一隻腳踏上趴在草坪上的男人的脊背。


    被從背後踏穿胸膛的男人,痛苦地撕扯著手邊的雜草,緊握著無名的雜草停止了動作。


    從已經停止死亡痙攣的脊背上抽開腿,斯魯瓦希搖晃著走了出去。


    因為袍彈貫穿腦部,所以理所當然是應該立刻死亡的重傷。


    即使如此,叢林戰士的驚人生命力還是讓她持續走了下去。這是曾經把她的祖先送到馬薩拉星的,某個,行星的科學家們的輝煌研究成果。


    被同伴的屍體砸到了巨樹樹幹上的警備員,由於背上的裝備充當了靠墊而保住了性命。


    即使如此,若幹根折斷的肋骨也刺入了內髒。在同伴全軍覆沒,也不能指望來自空中的救助的場所身負重傷,毫無疑問就意味死亡。


    一麵因為劇痛而呻吟,男人一麵單手摸索裝備的右側,解下了某個類似於來福槍的奇妙槍支。


    將槍身架在橫躺在他膝蓋上的同伴的屍體上,他開始填充能源。確認到槍沒有受損後,男人土色的嘴唇上浮現出複仇的陰暗微箋。激光來福槍。


    這個和尼可·馬貝裏克醫師為了醫


    療用而攜帶的激光匕首在構造上迥然不同。在以大幅度殺傷力而自傲的同時,能量的補充非常困難。


    他們之所以會背著這個來到這裏,是出自巴斯庫所長的決斷。這是為了應付在禁域發掘調查中,遭遇叢林戰士的事態。


    不過,打算以此對抗叢林戰士的巴斯庫所長也太過天真。


    考慮到叢林戰士的動作速度的話,操縱激光槍的地球人的反應之慢就是致命傷。頂多也就是在狹窄受限的場所亂射的話,也許多少能有一點效果。而且還要麵對能源很快耗盡的情況。


    更何況,對於叢林戰士而言,普通人的動作就和停止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如果是要狙擊腳步踉蹌的瀕死的叢林戰士的話就足夠了。


    警備隊員朝著試圖離去的叢林戰士的後背扣動扳機。


    由於激光來福槍的連續掃射,斯魯瓦希的肉體被切斷成上下兩半。


    還有一口氣的最後的地球人,在確認敵人的身體左右分開後,抓起腰帶上的通信器,勉強和在帕伊卡研究所待機的所長取得了最後的聯絡。


    對於死去的同事和即將死去的自己,連句安慰和感謝話都沒有表示的對象讓人火大。所以他切斷按鈕,打斷了所長要求他進行更詳細報告的聲音。


    在好歹完成了專業人士的義務後,他這次用槍日對準自己的頭部。


    他不想在不會得到救援的場所中掙紮著痛苦死去。在因為替同伴和自己報仇後的滿足狀態下扣動扳機的話,就連痛苦都不會感覺到。


    紅色的小鳥若無其事地飛過了淒慘的屍體上方。


    在死者和飛散的肉片上,很快就開始聚集蟲子。肉食野獸聞到血的味道而趕來也隻是時間的問題吧?


    仰麵朝天滾落在地上的魯瓦希的上半身還活著。在她隻剩下一隻的朦朧眼睛中,出現了盛開在樹上的白色花朵。


    (這個花不會枯萎,而且不管再怎麽折騰也不會落下,所以很方便哦)


    他曾經用手指著沒有頭發的腦袋上的白色花朵刺青,發出愉快的笑聲。


    ——查德亞……


    祭巫女或是真巫女中,一次也沒有出現過男性。


    而且,女性被選為叢林戰士的情況也非常罕見。那也許是因為女性的叢林戰士無法孕育該子。


    也許有的男性不會在意女孩子能否生孩子吧?但是,沒有一個男性能夠毫不畏縮地來追求斯魯瓦希這樣的女性叢林戰士。


    所以,她沒能說出我愛你——


    維持著映射出白花的狀態,赤紅的眼睛中失去了光芒。


    沒有可以悲歎她的死亡的村民的女性叢林戰士,終於在到達萬達姆村之前停止了呼吸。


    將礙事的倒塌樹木切斷成容易利用的長度後,查德亞將那些接連堆積在村子的外緣。


    因為倒塌的房子中也有豐富的材料,所以立刻進行再建也不成問題。


    隻要斯裏沃托付給他的村子中不出現傷員就再好不過。


    “查德亞,不好意思,你能幫我運一下這個嗎?”


    “好好。大家都不要勉強自己搬運哦。因為力氣又大又可靠的本大爺會幫大家搬運的。”


    聽到叢林戰士詼諧的言語後,村民們的臉孔上恢複了笑容。地震時接連倒下的巨樹所帶來的恐怖記憶,因為這個叢林戰士快活的舉止而被削弱了不少。


    他們村中原本的叢林戰士斯裏沃,擁有讓其他的叢林戰士都瞠目結舌的壓倒性強大。


    但是現在,比起他那種少年特有的認真勁頭來,還是這個做客的叢林戰士的樂天和大人式的遊刃有餘更能緩和村民們的心靈。


    “奇怪?”


    “怎麽了?”


    路過他身邊的中年女性向突然停下來的瘦高叢林戰士詢問。


    “是叢林之神給我的神囑。”


    “什麽?”


    周圍的人大吃一驚。來自叢林之神的語言可不是能夠如此輕鬆對待的東西。


    假如是祭巫女所接受的神囑的話,首先就是要跪下傾聽。不過對於叢林戰士所發出的神囑,萬達姆村還是第一次經曆到。


    在還沒有想好該采取什麽態度之前,查德亞已經轉向叢林之神的方向恭恭敬敬地低頭。


    “——是,叢林之神。如您所願。”


    在嘀咕了表示切實領會的意義的語言後,他好像換了個人一樣露出嚴肅的表情。


    “長老泰多。”他走到萬達姆村的實質性村長身邊。


    “因為叢林之神的命令,萬達姆村要舉行叢林戰士的葬禮。在我去搬運遺體的期間,就請你進行準備吧。”


    “你說什麽,是哪裏的撻林戰士?”


    老人雖然愕然,但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詢問。


    自從進人神軍期間以來,他已經聽說過不止一個的叢林戰士的死亡。畢竟分開作戰的叢林戰士其中一方的首領就是他們村子的叢林戰士。因此也不能不對他們的生死更加有切實感受。


    而且,不僅是叢林戰士,在遺體會立刻腐敗的馬薩拉,隻要自己村子附近出現死人的話,按照風俗都要在最近的村落中舉行火葬,蔣死者的骨頭送回死者的村落。接受了遺骨的村子的叢林戰士,要把那個沉入從林之神湖進行憑吊。


    當然了,如果是叢林戰士的火葬的話,規模也就會擴大。要把安置遺體的祭舞台用花和香木掩埋,連同整個舞台一起燒掉。


    “據說是前隆達烏裏村的叢林戰士,現在在戈多瓦村作客的斯魯瓦希。”


    當查德亞盡可能假裝出平靜,不動聲色地提出那個名字後,泰多長老帶著著沉痛的表情拍了拍查德亞刺青的雙臂。


    “不用說了,你快點去吧。”


    “那麽,拜托了。”


    帶著好像哭又好像笑般的表情如此拜托後,查德亞先回了一趟家去拿包裹遺體的布科,然後就趕向了叢林之神所通知他的森林角落。


    忙著收拾碎片的村民們大部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溫和的目送他小跑著消失在森林中的背影。


    叢林之神隻是單純確認了某個叢林戰士的死亡,調查出距離那裏最近的村子和那裏的叢林戰士的所在,然後命令他處理屍體而已。


    如果考慮到自然的循環係統的話,讓動物的屍體就這樣分解為微生物,還比較能夠為植物提供缺乏的營養要素。


    但是,為了維持巨樹信仰就需要讓做為神的代理人而賦予大家恩惠的從林戰士的死亡擁有巨大意義。


    被命令回收屍體的叢林戰士會產生什麽樣的感情,這方麵的精神問題不在叢林之神的關心範疇內。


    一口氣穿過半森後,查德亞所目睹到的是做夢也沒有想象到過的女性叢林戰士淒慘的遺體。


    看到大部分都成為肉片狀態散落在地上的地球人們的屍體後,雖然不明白原因,但他多少清楚了經過。如果斯魯瓦希不是事先負傷的話,不管擁有多麽厲害的武器,地球人多半也不可能殺死她的。


    “……唔,啊啊啊…”


    從臉孔扭曲的查德亞的喉嚨中,泄露出了好像野獸般的呻吟聲。


    隻差一點。明明自己就位於那麽近的距離。卻沒能救助她。


    如果可以替代的話,他寧願自己代替她死去。


    這樣的感情化為淚水,讓他跪倒在斯魯瓦希身邊用拳頭捶打著大地發出慟哭。


    斯魯瓦希是把村子的任何些微問題都視為自己過失的責任心強烈的叢林戰士。在已經失去了那麽珍惜的村子後,她還有什麽樣的罪過必須付出這麽淒慘的死亡呢?


    一麵淚流不止和由於無法發泄的憤怒而咬牙切齒,他一麵把分成兩段的遺體用布料包裹起來


    。


    早知道她會一個人死在這裏的話,不要在意自己作為叢林戰士過於奇怪的外表,而向她提出一起生話就好了。


    在頭上進行了白花刺青的那一天,還是少女的斯魯瓦希對還是少年的查德亞很認真地表示,因為可以一生裝飾在叢林戰士查德亞的身上,所以那是非常幸運的花朵。


    如果要用來比喻那個白發的女性叢林戰士的話,比起花朵來一定會有更加適合的形狀吧?即使如此,與其被什麽人發現他蘊藏在刺青中的感情的話,他寧願開玩笑地表示不會落的花朵比較方便——少年時的自己就是抱著這樣的感情。


    雖然刺青之花不會凋謝,但是讓他刻上這朵花,抱有淡淡感情的對象卻凋謝了。


    ——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他調查了橫死的地球人的持有物,把有可能是武器的東西都徹底破壞。如果還有餘暇的話,他還打算在事後多進行一改調查。說不上誰是敵人。奪取了斯魯瓦希性命的對象已經被她本人殺死。但是,查德亞還是把複仇的念頭深深地刻印在了胸口。就算被說成是盲目也沒有關係。如果沒有人為她的悲慘命運表示抗議,她就太過可憐。


    奪走了她一隻手臂的叢林戰士和地球人自然不用說,就算是沒有向她的危機伸出任何援手的叢林之神也不可原諒。


    這是無辜地誕生於被詛咒的村落的叢林戰士,對於應該名為命運的殘酷東西的詛咒和高傲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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