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碧塔打開窗戶,讓夜晚的空氣進入了室內。


    稍稍感到些涼意。


    悄悄吹來的微風撫摸著臉頰,吹起了蜂蜜色的頭發。


    灰色的雲彩緩慢的從月亮前飄過。


    咚咚……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艾碧塔轉過身。她輕輕的用手將被風吹到臉上的散發攏了上去。


    【是哪位?】


    【是我,畢安卡。小姐】


    回答的是一個安靜的女性聲音。


    艾碧塔露出了光輝般的笑容說道:


    【你進來也無妨】


    【失禮了】


    門打開後,一名看上去並不顯眼的二十歲左右的紅發女性進入了房內。是一名身穿黑色連衣裙以及蕾絲花邊的白色圍裙的女傭。服裝上幾乎沒有裝飾,總的來說這種帶有古風的風格正是拉拉撒貝魯公爵家的傳統。唯一的飾品便是戴在指尖的鑲嵌的有帶有紅色的黃色寶石的戒指。


    【我聽到有聲響,所以過來看看。您在休息嗎?】


    【沒。剛被一個可怕的夢給嚇醒了。所以起來吹吹風】


    【噩夢?這還真是糟糕呢。畢安卡會一直守候在您身邊直到早上為止,所以請您安心休息吧】


    【比安卡在身邊的話,我會安心很多。但我還想再吹吹風。不知為什麽,現在不想睡】


    【那樣啊】


    畢安卡在露出了稍微擔心的表情後,又似乎像是想起了什麽般露出微笑說道:


    【那我為您準備茶吧。月光下的茶會,偶爾舉辦一次也不錯】


    【太好了。那就拜托了】


    【是。請您稍稍等一會】


    畢安卡施了一禮後便退了下去。


    在等待茶水期間,艾碧塔披上了薄薄的披肩,輕輕的束好頭發。這是為了不讓頭發掉入茶水裏。


    之後,艾碧塔來到了露台。全身被微風吹拂,不快的感覺如同完全被清洗幹淨般。


    【看來要將餐桌搬出來呢】


    身後傳來畢安卡的聲音。


    手持放有白色陶瓷壺以及杯子的銀托盤的畢安卡站在打開的房間通往露台的窗戶處。


    【嗯】


    【那我立刻就去準備】


    畢安卡將托盤放在床邊的桌上後,將圓形白木的餐桌搬到了露台。艾碧塔搬起椅子。


    【小姐請將椅子放在那裏,讓我來搬】


    【不。這個我來搬。畢安卡來搬另一張椅子。然後,請再麻煩準備一隻杯子。茶會的話光是我一個人飲茶未免太寂寞了些。你也來陪我吧】


    畢安卡露出了就如同早已預料到艾碧塔會這麽說般的微笑。


    【事實上,我早就想到了您會這樣說,所以已經準備好了】


    【不愧是畢安卡】


    【因為我侍奉小姐已經五年了。杯子我馬上會拿來,但那椅子還是請交給我畢安卡】


    畢安卡靜靜的走到艾碧塔身邊。輕鬆的便接下了艾碧塔費力才拿起的椅子。而另一隻手搬起另一把椅子,將兩把椅子搬到了露台的餐桌處。


    【力氣完全比不上畢安卡呢】


    艾碧塔雖然歎了口氣,但她的表情看上去卻是一副高興的樣子。


    接著,畢安卡拿來了杯子,茶會開始了。艾碧塔同畢安卡隔著餐桌麵對麵的坐著。


    畢安卡將倒滿茶的茶杯放到艾碧塔麵前。


    【真香】


    在月光下閃動著琉璃色色彩的茶液散發著芳香。


    【我在茶裏加了能使人平靜的香草。今晚,您一定能睡個好覺】


    【讓你費心了。謝謝】


    【小姐的舒心便是我畢安卡的舒心】


    對於畢安卡的話,艾碧塔紅著臉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接著,艾碧塔喝了口茶。


    在尤塞利亞斯山脈高地所采摘的味道濃烈的茶與香草的微甜非常的合稱。


    【好美味】


    艾碧塔率直的說出感謝。


    【那是當然】


    畢安卡挺起胸膛說道。


    艾碧塔因畢安卡的話瞪大了眼睛,而後又咯咯的笑了起來。畢安卡也跟著笑了起來。


    隨後兩人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間。


    【嗯嗯…….啊】


    艾碧塔打了個哈欠。邊擦著滲到眼角的淚水邊眨著眼睛。


    【差不多想睡了吧,小姐?】


    【嗯。稍微有些…….困了。或許是畢安卡的香草起作用了】


    艾碧塔同意道。接著又再次打了個哈欠。


    睡意漸漸強烈了起來。


    【那請您休息吧。這裏我會收拾的】


    【是啊。那就拜托你了】


    艾碧塔點了點頭後站了起來,但卻因睡魔的原因打了個踉蹌。


    【沒事嗎,小姐?】


    畢安卡慌張的支撐住艾碧塔。


    【嗯。沒事】


    艾碧塔雖然這樣回答,但身體卻依然搖搖晃晃的。


    【還是讓我來將您帶到床上去吧】


    【謝謝。抱歉呢,畢安卡】


    【哪的話】


    露出微笑的畢安卡將艾碧塔半抱般的扶到了床邊。小心的讓她躺了上去。


    【呐,畢安卡】


    被叫到名字,畢安卡停下了正要蓋毛毯的手。


    就快陷入沉睡而半閉著眼睛的艾碧塔看著畢安卡叫道。


    【是。小姐】


    【剛才我不是說過我做了個噩夢嗎?某位大人,全身是血的倒在了不知是在哪裏的黑暗中。臉色蒼白的就像是快要死去般】


    如果睡著的話,或許又會夢見同一個夢。


    艾碧塔的聲音裏,表達著那樣的不安。


    【那還真是不吉利的夢呢】


    【是啊。所以……我好擔心】


    畢安卡朝膽怯般說著的艾碧塔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用毛毯將艾碧塔嬌小的身體包裹起來。


    【別擔心,小姐。夢是反的,那位大人一定不會死的】


    【是……那樣嗎?】


    艾碧塔擔心的問道。


    畢安卡露出仿佛看見了非常寶貴的東西般的目光說道:


    【嗯。所以,請您安心休息吧】


    艾碧塔終於安心的歎了口氣。


    慢慢的閉上眼簾。


    【是啊,不知怎麽會事,好像睡………】


    【晚安,小姐】


    就在艾碧塔沉入睡夢前,畢安卡溫和的聲音傳到了耳旁。


    心情變的非常的幸福。


    數名亡骸橫躺在一邊。


    懷戀的人們,帶著痛苦與歎息的表情雜然的躺在因鮮血而變黑的地麵上。


    他們全都是像親人般,溫柔的對待沒有雙親的自己的好人。其中也有從小便像兄弟般一起成長,一起玩耍的孩童的身影。以及作為唯一的真正的親人同時也是村長的,時而嚴厲,時而溫柔的祖父。


    大家雖然貧窮,卻生活的開心幸福。


    但是,卻在某一天因突然襲擊村子的盜賊,重要的人的笑容被撕裂了。


    “……呐,大家”


    阿瑪迪奧以快要哭出來似的聲音說道。


    “我已經為大家報仇了?殺死了殺害大家的家夥?明明是這樣,為什麽你們還是不理我?為什麽不稱讚我幹的好………”


    阿瑪迪奧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一閉上眼簾便會浮現出重要的人的笑臉。


    ——幹的好。


    阿瑪迪奧回想起了,邊這樣說著邊撫摸著自己的頭,蠻是皺紋的溫暖的手的觸感。阿瑪迪奧想要觸摸那隻手,但卻是


    不可能。就在不久前,這還是份隻要尋求便會得到的溫柔。但是,現在卻連回應阿瑪迪奧懇求的聲音也沒有。


    阿瑪迪奧咬緊了嘴唇。


    “……大家好過分。什麽也不對我說,真的好過分。我明明這麽努力。為大家複仇!雖然是姐姐她們幫忙,但那些家夥的首領卻是由我親手殺死的啊?即便是這樣也不行嗎?還不足夠嗎?還必須要殺下去嗎?”


    盜賊們,被名為貝拉的冒險者與其同伴瞬間一掃而空。


    想將同伴作為盾牌逃走的盜賊首領,滿臉胡須的卑鄙男子被阿瑪迪奧以從貝拉那裏得來的短劍奪走了性命。當然,憑一名十一歲的少年是無法做到這點的,阿瑪迪奧隻是將利刃插入了因貝拉的魔法而無法動彈的男子胸口而已。一次無法殺死,阿瑪迪奧便不斷的反複的將利刃刺入其胸口。不久,男子死去時,阿瑪迪奧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這時阿瑪迪奧明白道殺人是件多麽令人不愉快的事。讓人窒息般的鮮血的味道,刀刃貫穿肉體的觸感,男子的慘叫,以及狠狠的瞪著自己的死者的眼睛。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也會覺得背脊發涼,想要嘔吐。


    但即便如此阿瑪迪奧也不後悔殺了男子。


    (為大家報了仇!這樣大家便會誇獎我)


    因為阿瑪迪奧這樣覺得。


    “明明是這樣…….為什麽?”


    阿瑪迪奧的眼淚落了下來。


    “你怎麽了?”


    傳來一個凜然的聲音。


    阿瑪迪奧轉過身看見美麗的金發妖精站在那裏。


    “你哭了?難道是後悔了?”


    阿瑪迪奧擦了擦眼淚,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後悔!那些家夥殺害了塞拉,貝多羅,巴基魯還有爺爺他們。當然該死”


    “那你為什麽要哭呢?明明你已經為大家報了仇,完成了複仇?”


    貝拉露出困惑的表情說道。


    “嗯”阿瑪迪奧點了點頭。“我漂亮的為大家報了仇,對吧?明明是這樣,但大家卻什麽也沒對我說。完全聽不到大家的聲音”


    “那是當然的,這些人已經死了。死者是不會說話的”


    仿佛這是世界的絕對真理般,貝拉以平淡的口吻宣告道。


    阿瑪迪奧睜大眼睛仰望著貝拉那份冷然的美貌說道:


    “為,為什麽……為什麽,居然說大家都無法再說話了。你怎麽可以如此斷定啊!”


    對於以顫抖的音調叫嚷道的少年,“那你聽說過死人會說話嗎?”妖精的反問,阿瑪迪奧無言以對。


    “……莫非你是想得到這些人的誇獎?完成複仇後,希望他們對你說幹得好?”


    “………………”


    阿瑪迪奧忘記呼吸般,悔恨的低下了頭,緊緊的咬著牙齒。


    (沒錯。我隻是想得到大家的誇獎而已)阿瑪迪奧了解到了這點。


    隻是想當報仇後被人笑著誇獎一句,幹得好,隻是想再次看到重要的人的笑容。自己深信如果複仇成功的話這些願望便能實現。相信那隻溫暖的手還會再次輕輕的撫摸自己的頭。


    “是啊”


    阿瑪迪奧以悲傷顫抖的音調說道。


    “大家已經死了……已經不會再說話了,也不會再笑了”


    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了下來。


    心中宛如被打開了個漆黑的洞穴,激烈的感情就像是要將其填滿似的爆發了出來。就像要瘋了般,那份激烈的感情使阿瑪迪奧哭出了聲。


    哭出聲來的少年突然抱住了稍顯困惑的貝拉,不斷的抽噎起來。這次貝拉臉上浮現出吃驚的表情,想要後退。但知道少年不會放開自己後,便放棄了這種舉動。


    時間靜靜的流逝。


    不久,阿瑪迪奧抽噎著放開了貝拉。雖然眼淚已經不再流出,但悲傷卻並沒有被治愈。隻是哭累了而已。隔一會後,激烈的感情又將返回,繼續開始慟哭吧。


    忽然,阿瑪迪奧感到有隻手放到了自己頭上。貝拉白皙纖細的手指撫摸著少年的頭發。


    “那,那個………”


    貝拉看著驚訝的抬起頭來的阿瑪迪奧。從她的表情中完全無法看出這名美麗的妖精在思考著什麽。她那翠玉般的綠色瞳孔看起來如同倒映著天空平靜的湖麵般安詳。


    阿瑪迪奧聞到了淤水的味道。


    【唔唔………】


    隨著呻吟聲,阿瑪迪奧醒了過來。眼前是一片讓人憋悶的黑暗。


    在朦朧的意識中阿瑪迪奧察覺到自己剛才做了個夢。七年前,和貝拉初次相遇時的夢。


    已經失去了的重要的人的樣子在腦海中複蘇,隨後消失。


    【醒了嗎】少女的聲音打破了阿瑪迪奧的鄉愁。


    黑暗中搖晃著一盞燈籠,在它昏暗的光線下,一個纖細的人影緩緩走來。


    不一會,人影的身份便明了了。正是那名黑發的暗殺者少女。


    【這裏是哪裏?你究竟……】


    正想探出身體說出“想要幹什麽”的阿瑪迪奧,並沒能說出接下來的話語。


    激烈的疼痛傳遍全身,阿瑪迪奧發出無聲的悲鳴。回想起自己的手腕已被短劍貫穿。而手腕的傷勢與被切斷的雙腳肌腱正在高聲的主張著自己的存在。


    同時,阿瑪迪奧也察覺到了拘束著自己的枷鎖。兩腕被張開成十字,固定在鑲入牆壁的木板上。而手腕,肩膀,雙腿則被枷鎖所束縛,固定。


    【如何?被囚禁的滋味?在過不久你就要被我玩弄死了喲】


    從能感受到彼此間呼吸的距離,菲希黑色的瞳孔閃爍著憎恨與獵物在眼前而感到愉悅的肉食性動物般的殘酷光芒盯著阿瑪迪奧。


    【…………………】


    感到劇烈的痛苦慢慢的變成陣痛的阿瑪迪奧緊緊的閉上了嘴。


    如果說不怕的話肯定是謊話。但說出來的話,阿瑪迪奧又會覺得不甘。


    就像是看透了阿瑪迪奧的內心似的,少女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後說道:


    【你也是個笨男人呢。正是因為被那種女人迷得頭昏眼花最後才被當成了棄子】


    【棄子?什麽意思?】


    阿瑪迪奧困惑的皺起眉頭問道。


    少女以冰冷的目光看著阿瑪迪奧,但從嘴裏說出的話卻並非是回答他的質問。


    【你為什麽會在黑暗商人那裏?】


    【問我這個幹嘛?】


    【根據你的回答便能明白咯。當時你為什麽會在那裏?】


    【……你應該清楚才對吧?當然是為了打聽出購買“炎精石”的家夥。你以為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麽嗎】


    少女露出失望的表情瞪著阿瑪迪奧問道:


    【為什麽?】


    【想取館主性命的暗殺者中的一人從河裏逃走了,而商人的馬車也同樣是被“炎精石”所襲擊。所以,我覺得如果能查出犯人是從何處購入“炎精石”的話,便一定能找出你來】


    【真是漂亮的推理。但那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那當然是………】


    阿瑪迪奧並沒有將後麵的“我的想法”說出口。


    【難道是】女暗殺者聳了聳肩說道。【被那女人所蠱惑的嗎?之後你找出了黑暗商人,接著被我抓住。一切都如那名冷血的妖精所料呢。你被當作引出我的誘餌了喲。事實上從你從酒館出來那一刻起便一直有一名男子尾隨著你。那大概便是那女人的手下吧?】


    少女的話,讓阿瑪迪奧受到目眩般的衝擊,停住了呼吸。因傷口出血而本就蒼白的麵孔這時變的更加的蒼白。心就如同飄走了般。


    突然,阿瑪迪奧似乎感到被人摸了摸頭,而恢


    複了自我。當然,這麽做的不可能是少女。


    是那場夢的原因嗎,阿瑪迪奧在心中想道。那時,貝拉所說的話——不可能會忘記的話語,又回蕩在了耳邊。


    【……那有如何?】


    阿瑪迪奧盯著少女決然的說道。少女不快的皺起了眉頭,但卻什麽也沒說。


    阿瑪迪奧接著說道:


    【如果真按照你所說,那麽現在主任一定也已經知道了你在這裏。大概在過不久主任便會來抓你了吧?】


    【嗯。是為了殺我而來的吧。但你最好別誤會。因為她並不是為了來救你。對吧?你現在之所以還活著隻是因為我心血來潮而將你活捉了而已,本來是應該將你同黑暗商人的老頭一起殺死在那裏才對】


    貝拉並不在意阿瑪迪奧的生死。


    即便被殺也沒關係,隻是棄子而已。


    這便是少女的言外之意。


    【即便如此,主任也會來救我】


    阿瑪迪奧幹脆的斷言道。


    【搞什麽嘛?你那一臉確信的表情!你是白癡嗎?雖然知道你是個讓人感到好笑的天真的家夥,但沒想到居然天真到這種地步,還真是叫人不爽】


    少女壓低音量說道。語氣中帶有強烈的憎惡與殺意。


    【本想在你麵前殺死那女人,但我現在改變注意了。我決定先殺你】


    【!!!!!!!!!!!!!!!!!!】


    少女的話還沒說完,一股讓人發瘋般的疼痛便襲向了阿瑪迪奧。


    凶刃切開了左腕的肉,讓人感到被削去般的不快。阿瑪迪奧的側臉與少女的麵孔被飛濺開來的血所染紅。


    【痛嗎?很痛吧?但還不夠,我還會讓你更痛。因為大家和羅澤塔的痛苦才不止是這樣!】


    【你就那,那麽痛苦嗎?】


    痛苦的掙紮著的阿瑪迪奧以嘶啞的聲音說道。


    【當然痛苦!羅澤塔,還有大家都被你們給殺死了。所以,為了能稍微緩和那份痛苦我要殺了你們,然後在向死去的同伴獻上用你們的血所染紅的鮮花。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所做的事。也隻有我能做到。我隻是完成自己能做到的事而已!】


    少女向拿著短劍的手注入力量。利刃在阿瑪迪奧肉體內轉動了起來。


    在漆黑的空間內,回響起會讓膽小的家夥失神般的慘叫。


    少女就像是為了想要勉強維係快要失去意識的阿瑪迪奧般開口說道:


    【我要讓你嚐嚐比死亡還要可怕的痛苦。雖然這也無法代替大家的痛苦,但你無法償贖的份,再讓其他人來償贖吧】


    【……….不管是誰…也無法償贖……那份痛苦……】


    【那是當然。羅澤塔以及大家所受到的痛苦是誰都無法償贖的,對吧?所以,我會……我會在羅澤塔說出“已經夠了,菲希”“謝謝,菲希”之前,不管十人也好,二十人也好,那怕是上百人,我都會像這樣繼續殺下去!】


    少女所流下的眼淚,洗淨了粘在臉頰上的鮮血,形成了漂亮的白線。


    【就算你殺一千個人……也不會有人會對你說些什麽】


    【那我便殺兩千人!三千人!四千人!】


    【即便是殺一萬人也一樣】阿瑪迪奧張開蒼白的嘴唇說道。【死去的人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有任何願望。因此……不會有任何的回應】


    【別一副自己很懂似的口氣!像你這種人怎麽可能會明白大家和羅澤塔的想法,感受以及願望!】


    【當然不可能明白……因為大家已經死了。而死人是無法想那麽多的】


    阿瑪迪奧如同夢噎般的說道。


    【不是的!我能明白!路澤塔的痛苦,大家的憎恨在我心中高唱著為他們報仇!】


    【……那隻是你的痛苦,失去重要之人的,你的憎恨】


    和七年前的阿瑪迪奧一樣。


    但是,


    “那是當然的,這些人已經死了。死者是不會說話的”


    當時貝拉的話使阿瑪迪奧察覺到了這一點。如果沒有貝拉這句話的話,或許自己現在依舊在持續複仇當中,而不管是殺上百人還是上千人………自己大概也依舊會同這名少女一樣吧。


    【閉嘴!】


    少女揮下了沾滿血的利刃。利刃伴隨著激烈的感情刺入了阿瑪迪奧的肩膀。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伴隨著悲鳴般的叫聲,少女的短劍反複刺進阿瑪迪奧的身體。但是,宛如每刺一下便會傷害到自己似的,少女的臉痛苦的扭曲了。而後,又像是要為了消除那份痛苦般,而又不斷的揮下利刃。


    背後響起了聲微弱的聲響。


    菲希突然停下了手。周圍充滿了濃烈的鮮血味。


    當她回過神來時,被固定在牆上的青年已經無力的垂下了頭。本以為他已經死了,但卻還有若有若無的呼吸。大概是因疼痛和出血失去了意識吧。阿瑪迪奧所流出的大量鮮血,在腳邊形成了血泊。


    這樣下去的話,青年毫無疑問不會再次恢複意識而直接死去吧…….


    菲希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深深的吸了口氣後轉過身說道:


    【….真是慢呢。再差一點就殺了他了】


    漆黑的黑暗中點著一盞明燈。房間唯一的一扇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影站在門前。


    菲希以因愉悅和憎惡而露出的淒絕笑容迎接身為“羅斯.貝拉斯沉默紳士”會館保安主任的女性妖精。


    【話雖如此,但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大概也會馬上死掉吧】


    【……是嗎】


    貝拉一邊以平淡的口吻回答道,一邊踏出了腳步。


    在隨著步調而微微搖晃著的火把光亮的照耀下,貝拉那美麗的臉上沒有一絲憎惡,憤怒以及殺意。


    【還真是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呢。即便是看見被部下的血所染紅的我,你也沒任何想法嗎?】


    【因為不管如何,我要殺死你這個目標是不會改變的】


    聽到貝拉的回答,菲希不禁感到有些掃興。


    【原來如此。和傳聞中一樣的冷血呢。這個家夥也真是可憐。正是因為迷上了你這種女人,才會這麽淒慘的死去】


    【如果同情他的話,你給他溫柔如何?】


    【是啊。在殺死你後,再讓他輕鬆的死去吧】


    對於菲希所釋放出的強烈殺意,【那就這樣決定吧】貝拉毫不介意的說道。


    【如果能殺死我的話】


    【試試看吧】


    菲希取出了一個黑色的水晶球。


    【“黑暗啊,降臨吧”】


    菲希詠唱出下位古代語後,黑暗從水晶球中噴湧了出來。僅僅在一瞬間,四周便被黑暗所包裹了起來。


    【“暗晶石”嗎】


    如果說“炎精石”是因火炎的魔力而引發爆炸的話,而這個“暗晶石”卻是用魔法之暗將周圍封閉起來,完全的消除光明。不管是菲希手中的燈籠也好,還是貝拉手中的火把——所有的光,在這片黑暗中都無法發揮效用。


    【精靈使能分辨精靈之力,從而看穿黑暗。通過觀察生命精靈的動向便能知道生物的所在。但由這個魔法所產生的黑暗你應該無法看穿吧】


    在陰暗潮濕,令人不快的黑暗中回響起了菲希的聲音,但卻無法簡單的聽出她的所在。


    貝拉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看起來就像是在探查周圍的氣息般。


    【嗬嗬嗬。知道我在哪裏嗎?不知道吧。但是,我卻知道你在哪喲!受到過暗殺者訓練的我,即便是眼睛無法看見也能知道獵物的所在喲。在這片黑暗中對我是絕對


    的有利】


    菲希高興的笑了起來。


    接下來便能將所憎恨的敵人玩弄致死,所以高興的不得了吧。


    【啊啊,羅澤塔。高興吧。馬上就能為你報仇了。而且,大家的仇也能昭雪了。我會將那冷血的女人一點點,一點點的切碎,痛苦的殺死她。在向你們獻上用她的血所染紅的純白色百合。這樣做的話,你便會再次對我微笑吧?羅澤塔…….】


    閉上眼簾,便浮現出痛苦掙紮著的羅澤塔的身影。以看起來就像是快要哭出來般的眼睛看著菲希,一邊大喊著什麽一邊消失。


    【等等,羅澤塔。馬上就好了。我馬上便會治愈你的痛苦。為此,我會殺死那家夥!】


    菲希充滿憎恨的向從自己手中奪走所愛之人的敵人釋放出了強烈的殺意。


    這時,貝拉有了些許的反應。


    【……….羅澤塔?是那名灰發的暗殺者嗎?】


    貝拉從黑暗的另一邊問道。


    菲希的嘀咕預想以外的大聲,連貝拉也聽見了。


    【嗯,沒錯。我重要的羅澤塔。自從懂事開始便一直在一起的我的分身…….是你殺死了他。對吧?】


    【沒錯。是我殺的】


    貝拉毫無感慨的點了點頭。


    【居然說的這麽若無其事!我要殺了你!】


    就在菲希的憤怒與憎惡爆發的同時,【很可惜,憑你無法做到的】她感到自己被銳利的目光所捕捉到,不禁驚愕起來。這時,一個凜然的聲音傳了過來。


    【“捷多,遮擋光芒的暗影!黑暗的精靈啊!”】


    召喚精靈的聲音——也就是咒文。


    【怎麽可能!】


    菲希倒吸了一口氣。因為她知道貝拉已經鎖定了她的位置。


    (在這片黑暗中,為什麽能知道我的所在?)


    菲希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這時,咒文詠唱結束了。


    【“潛入吾之敵之內心!挫敗其意誌!”】


    與此同時,菲希周圍的黑暗蠢蠢欲動起來。暗之精靈回應了貝拉的請求襲向了菲希。


    但是,下一瞬間卻輪到貝拉膛目結舌。


    想要攻擊菲希的暗之精靈,卻被吸入了她的胸前。


    察覺到貝拉的驚愕,菲希作為暗殺者的本能使她比思考還要迅速的行動了起來。以貓科動物般輕柔的動作一口氣逼近貝拉,並揮出必殺的一擊。曾奪走過許多生命的利刃,瞄準貝拉纖細的脖子襲來


    切開對方的脖子,噴出鮮血。自己一邊淋浴在鮮血中一邊因勝利而笑起來。


    菲希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畫麵來。


    但是,本應招來死亡的利刃,卻隻是切開了虛空。貝拉避開了這一擊。感到被如同凝視著螻蟻般毫不在意的目光所盯著的菲希不禁戰栗了起來。


    【為什麽會?】


    菲希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心髒因動搖而劇烈的跳動了起來,菲希順勢同貝拉擦身而過。以極快的速度潛藏進房間的一隅,並屏住呼吸。


    (冷靜下來,菲希。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她不可能看的見我)


    菲希想方設法安撫自己混亂起來的內心。


    【…….“封印精靈之魔石”嗎?】


    貝拉無機質的聲音傳了過來。


    封印住精靈,擁有阻止精靈魔法發動的力量的魔石。這便是“封印精靈之魔石”。但是,一顆魔石隻能封印一回魔法分量的精靈。


    【你究竟準備了多少課魔石呢?】


    這時,響起了貝拉靠近的腳步聲。


    為,為什麽會往這邊來!


    腳步聲筆直的向菲希走來。


    某種可怕的東西朝自己爬來似的感覺襲向了菲希,她不禁顫抖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大腦混亂了般。


    【噫噫噫!】


    菲希發出難看的悲鳴聲,拚命的在黑暗中亂竄了起來。


    但不管如何逃,貝拉的視線依然還是緊緊的跟著她。菲希就宛如被帶有粘性的絲線纏住手腳,並慢慢的靠近心髒,纏住脖子,覆蓋住臉般的感覺所折磨著。


    自己的性命已經被那可恨的女人握在了手中。連逃也不能。


    即便有了這種覺悟,菲希也沒有停止逃跑。


    因為她已經被名為衝動的感情所支配。


    【為什麽?】


    菲希喘息著說道。


    【為什麽你能知道我的所在?為什麽能看見我!】


    這裏應該是所有的光和精靈之力都無法穿透的完全黑暗。


    (明明是這樣的!羅澤塔。羅澤塔。這是為什麽?那家夥明明應該無法看見我才對……)


    “呼呼”菲希喘著粗氣。


    現在的菲希已經連消除氣息的意識也沒有了。


    隻是想逃走而已。


    僅是如此。


    【看來你並不打算回答呢。那就沒辦法了】


    貝拉喃喃自語般的說道。


    突然轉過身的菲希,因察覺到貝拉的氣息消失了而變的狼狽不堪。


    【那,那家夥!】


    菲希慌張的望向四周,但周圍隻有一片黑暗而已。菲希不禁又種自己被關進了自己所準備的牢籠般的屈辱。


    菲希將意識從視覺集中到聽覺。


    腳步聲,氣息,心髒的鼓動…….什麽都行。菲希想要聽到表示貝拉存在的聲音,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聽見。隻有那讓人刺痛般的視線確實的能感覺的到。


    【在哪裏?你究竟在哪裏!】


    菲希叫嚷了起來。尖銳,顫抖,讓人耳膜生疼的聲音回蕩在黑暗中。


    但是卻沒有人回答。


    寂靜中,隻有讓人發瘋般的恐懼包圍著菲希。


    【在哪裏!我知道你還在!趕快出來如何!】


    因無法忍受,菲希再次大叫了起來。


    突然,菲希感到脖子上傳來了人的吐息。宛如大陸北邊,冰海的盡頭所吹來的飛雪般,那份吐息,瞬間讓菲希的內心凍結了起來。


    【連魔法也無需使用,用這個便能解決你】


    聽到耳邊的低語,菲希反射性的想要轉過頭,但緊貼在脖子上的冰冷利刃的觸感讓菲希全身僵硬了起來。纖細的手腕宛如要封住菲希的行動般纏繞住菲希的身體。


    【但在你死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究竟是誰救了瀕死並掉入河流的你?】


    【……為什麽?在這片黑暗中你能發現我?】


    菲希並沒有回答貝拉的質問,而是開口反問道。


    作為暗殺者的驕傲以及對殺害羅澤塔的憎惡,使菲希拒絕回答。


    擺在自己麵前的冰冷利刃稍微拭去了點菲希的恐懼。血的味道喚回了她的冷靜——這正是作為暗殺者無可救藥之處。


    【是嗎】


    經過短暫的沉默,貝拉以不帶感情的語氣開口說道。


    【如果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我會用其它方法找出來的】


    【你打算將我怎麽樣?】


    【我會殺死你】


    貝拉依舊以淡淡的口吻說道。


    菲希停止住呼吸,像是要咬碎牙關般緊緊的咬著牙。


    【………可惡】


    痛苦的這樣說道,淚水洋溢了出來。


    帶著深深的不甘。


    【抱歉,羅澤塔。沒能為你報仇……】


    菲希就像是要滲出血般緊緊的握著拳頭,並閉上了眼簾。


    (羅澤塔…你為什麽不說話,羅澤塔)


    菲希幹涸的內心求救著羅澤塔,並叫著她的名字。


    但卻並沒能聽見羅澤塔的聲音。不管是她的笑臉還是哭泣的樣子都看


    不見。隻有一片空虛的黑暗而已。


    【在殺你之前,我先來訂正你的錯誤】貝拉輕語道。【那名灰發的少女並不希望你為她複仇。直到死亡如同夜幕一般降臨的那個瞬間為止,她都在叫著你的名字,並不斷的重複著:“別考慮複仇,別去送死”】


    【怎麽會…不可能!】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但我已經將她最後的願望傳達給你了。你踐踏了你最重要的人的願望,因為你自身的軟弱,所以你不得不死】


    【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菲希悲鳴般的叫了起來。就像是要否定一切似的搖著頭。就連皮膚被鋒利的利刃所劃破,流血也毫不在意。


    【騙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貝拉傾聽著回響在黑暗中的働哭聲,像是要親吻菲希的耳旁般將嘴唇靠了上去。


    【永別了】


    這樣說道的同時,貝拉的短劍劃開了菲希的咽喉。


    貝拉一鬆手,菲希便噴灑著鮮血,如果跳著蹩腳的圓舞曲般倒在了冰冷的石製地板上。


    “死去的人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有任何願望。因此……不會有任何的回應”


    在急速遠去的意識中,菲希想起了那名愛慕貝拉的警備兵所說的話。


    “那隻是你的痛苦,失去重要之人的,你的憎恨”


    或許正是那樣吧,菲希在心中想道。


    (抱歉,羅澤塔。沒能理解你的心意……….但這樣便又能在一起了)


    菲希感到,或者這種下場才是自己真正所期望的。


    【…….下地獄,去和那名少女再會吧】


    在逐漸遠去的意識中,傳來了金發妖精的話語。感到話語中的憐憫,菲希不禁稍微吃了一驚。


    (地獄嗎,羅澤塔。好吧,我先去了,讓我們倆在地獄中等待著這名冷血女人的到來吧。反正也不會是很遙遠的事。我會期待著的)


    菲希微笑了起來,而後便靜靜的停止了呼吸。


    貝拉俯視著以空虛的瞳孔仰望著自己的黑發少女。


    想要殺人便得有被殺的覺悟。但少女卻沒有作為暗殺者理所當然的覺悟。至少也是無法忍受名為羅澤塔的灰發少女被殺。


    因此,這名暗殺者才會失去生命。


    “貝拉………貝拉………”


    好幾個令人懷戀的聲音似乎在呼喚著自己。


    忽然,躺在自己腳邊的女暗殺者的臉,同亞麻色頭發的少女的臉相重疊了。


    那是曾經在森林深處的黑妖精集落內,一起長大,一起為了成為密探而接受訓練的同伴當中與自己關係最親密的少女的臉。


    這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在傾盆大雨當中,貝拉同少女相對峙著。


    貝拉他們為了成為長老直屬的密探而誌願互相廝殺。


    同伴間彼此殘殺,而活下來的人便可成為密探。


    既然長老這樣規定便隻能互相殘殺。對於作為黑妖精而生,為了成為密探而一路走來的貝拉他們來說,在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麵前,完全沒有質疑的餘地。


    十名夥伴當中已經有八人死去。剩下的便隻有貝拉和眼前的亞麻色頭發的少女而已。雖然兩人身上的大量鮮血因大雨而被清洗幹淨,但親手挖出從小一起長大,就如同兄弟姐妹般的同伴的血肉,並切斷其生命之線的觸感卻無法拭去。


    “……………”


    “……………”


    即便如此,兩人也依舊一言不發的以冰冷的目光互相注視著。


    就如同凶猛的肉食性動物悄悄的靠近獵物窺視襲擊的時機般。


    靜待著以手中的匕首切開對方的咽喉,染滿鮮血的瞬間。


    貝拉同亞麻色頭發少女的距離一點點的拉近。


    鏗,鏗。


    刀刃相碰的聲音。


    貝拉的短劍一閃而過攻向少女,而少女卻如同扭動身軀般避開了這一擊。並順勢回轉身體,將反握的利刃刺向貝拉的咽喉。


    完全被對方抓住機會,就在貝拉覺悟到自己將會死的瞬間——或許是某位神靈所帶來的幸運。少女的身體宛如驚呆了般僵硬起來,本應該給獵物帶來死亡的利刃在千鈞一發之際停了下來。


    貝拉迅速沉下身體掃倒少女的腿。並麵無表情的以嫻熟的手法切斷仰倒在泥濘地麵上的少女手腕的肌腱。


    從少女嘴中發出了微弱的悲鳴。少女想要起身,卻被貝拉毫不容情的踩住。濺起的泥水弄髒了少女亞麻色的頭發。


    “……米擇露,你為什麽停下劍?”


    貝拉將短劍停在少女眼前問道。


    “因為我想到了你死後的事情”


    “什麽意思?”


    對於露出困惑表情的貝拉,名為米擇露的少女微微露出苦笑說道:


    “沒什麽意思。隻是,我沒做好殺死你的覺悟而已”


    “我們是為了成為密探而活。作為密探,不管如何親近的人,如果有命令要殺死他的話,我們便必須將其殺死”


    “我明白。所以,我不配做密探。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成為一流密探的”


    “如果不殺死你的話,便無法做到那點吧”


    “我可不是連死的覺悟都沒做好喲”


    “……………”


    貝拉慢慢的眨了眨眼,將短劍靠在了米擇露的咽喉邊。


    “貝拉。我讓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將一切都強推與你,扔下你離去。請原諒我的自私”


    米擇露笑著說道。


    “作為暗黑神的使徒,自私是理所當然的”


    “真是符合你作風的說法呢。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連我們的份也活下去吧”


    “米擇露。你這家夥真的很自私並且殘忍呢”


    “沒錯。因為我也是黑妖精嘛”


    米擇露的話還沒說完,貝拉便向利刃中注入力量。因為貝拉知道接下來她要說出的話語將會是“再見”,為了不聽見這句話,貝拉迅速的奪走了她的生命。


    最終,貝拉獨自一人活了下來。


    在森林深處的故鄉集落內,貝拉被長老和若長叫來,跪在近側,埋著頭。


    “如何?親手殺死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接受訓練的同伴的心情?”


    若長中的一人問道。


    “……………….”


    貝拉緊閉著嘴唇,一動不動的埋著頭。


    這時,響起了“咯咯”的令人不快的笑聲。


    貝拉也清楚氣氛緊張了起來。光是這樣貝拉便感到背上流下了冷汗。


    “不回答也好。會輕率的表露出感情的人是無法勝任密探的”


    一名嘶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雖然感覺不到威壓感,但某種正體不明的恐懼卻使貝拉無法抬起臉來。連呼吸也困難起來。


    “我不知道你對於被你殺死的夥伴抱有什麽樣的感情,也沒知道的必要。但是,從現在起你要舍棄所有的感情與眼淚。僅僅將對部族的忠誠刻印在靈魂中,可以嗎?”


    接到長老的暗示,若長中的一人將鑲有琥珀色寶石的耳環遞到了貝拉麵前。


    “接受吧。從現在起你便是吾之女”


    就像是被長老的聲音所操控般,貝拉接受了耳環。


    自己為了活下去而沾滿了同伴們的鮮血,奪走了他們的性命。所以,自己必須連同被自己所殺的人的份不斷的活下去。而且,為了活下去就得變強。


    戴上耳環的瞬間,貝拉舍棄掉了內心。


    不管是愛情,悲傷,恐懼…….連憎恨也會使刀刃遲鈍。所以,都不需要。所以,要舍棄。


    這便是作為密探的生存之路。


    暗殺者也同樣如此。無法舍棄對同伴的情愛,以及憎恨的暗殺者便已經不是暗殺者了。而已經不是暗殺者的人是無法殺死貝拉的。


    貝拉在死者身旁蹲了下來,抹下了她的眼簾。亞麻色頭發少女的幻想從遙遠的記憶中消失而去。


    ………………喀嚓。


    背後響起了門關上的聲音。


    似乎有某人一直在觀察自己與暗殺者少女間的戰鬥。


    這件事讓貝拉感到無比驚訝。即便是自己將注意力傾注在暗殺者身上,但居然能讓作為熟練密探的自己感覺不到氣息…………


    腦海中閃過不詳的預感,貝拉轉過身背對著少女的亡骸。快速的跑向被固定在牆上的阿瑪迪奧。


    但是,就在貝拉趕到阿瑪迪奧身邊前,異變發生了。整個房屋振動了起來。“哢哢”的岩石與岩石間的摩擦聲從頭上傳來。石頭的碎片開始不斷的掉落下來。


    【原來如此。天花板被動了手腳嗎】


    貝拉自言自語道。


    天花板緩緩的降下。以厚重的岩盤所製成的天花板大概會將房間內的一切壓的粉碎吧。這裏看來便是施加了這種機關的房間。


    【這樣的話,從門出去的話大概會更危險吧】


    作為唯一出入口的大門,有很高的可能設置的有更危險的陷阱。或者,在大門前已經布置好了埋伏。


    在短短的一瞬間,貝拉閉上了眼睛。


    而後,如同下定某種決心般跑到阿瑪迪奧身旁。在確認阿瑪迪奧還有微弱的呼吸後,解開了固定他身體的枷鎖。雖然枷鎖上上著鎖,但對貝拉來說卻是毫無妨礙。


    僅僅數到十數聲的時間內,貝拉便解開了阿瑪迪奧的束縛。在這段時間內,天花板又降下了不少距離。已經能看清頭頂岩石的凹凸不平的紋路。


    貝拉就像是在抱著阿瑪迪奧般支撐著他。膝蓋杵在地板上的阿瑪迪奧的頭,其高度剛好達到站立著的貝拉的肩部。貝拉回想起初次相遇時隻能有上而下的俯視著的那張臉,現如今不得不抬頭仰望了。


    貝拉靜靜的將手掌貼在石壁上。


    從建築物到河川大概有二十步左右的距離。


    雖然稍微有些遠,但還是能勉強到達。


    【“諾姆,掌管堅實大地之人啊!】貝拉平靜的詠唱道。【張開汝的領域!為了在吾麵前展現出道路!”】


    大地的精靈迅速回應了貝拉的請求。


    從貝拉的手所觸碰的部分開始,石壁消失了。迅速的挖穿大地打開出一個漆黑的洞口。而後,從被打開的洞穴中怒濤般的水流湧了進來。洞穴打通了附近的河流。


    【“溫迪妮,流水般的少女啊!給予我吐息!為了同汝一起嬉戲!”】


    站在牆角邊躲避湧來的水壓的貝拉,向自己施加了在水中能夠自由呼吸的魔法。


    【雖然本應該連你也一起施加魔法的,但精神力不夠了。所以,請稍微忍耐一會】


    貝拉向阿瑪迪奧低語道,但卻並沒有得到回複。當然,貝拉本來也沒期待阿瑪迪奧能夠回話。


    水流旋轉著不斷的充滿整個房間。


    貝拉將筋疲力盡的阿瑪迪奧抱在懷裏。


    阿瑪迪奧的臉與黑發都被自己所流出的血所弄髒。


    貝拉靜靜的將臉靠近。


    吐出的氣息使前發搖晃了起來。


    而後,兩人的嘴唇重疊在了一起。


    【唔,唔………】


    阿瑪迪奧發出了微弱的呻吟,但眼簾卻並沒有張開。


    冰冷的水所帶來的觸感不斷的從腿部朝上延伸。


    兩人很快便會被水所包圍起來吧。所以,必須得再次之前讓阿瑪迪奧的肺部充滿空氣。


    貝拉感覺到阿瑪迪奧開始微微的吐著氣。


    雖然一臉如同已經死去般的樣子,但阿瑪迪奧的生命之線卻還沒有斷絕。水位在轉瞬間便超過腰部,往胸部迫近。不久,水流便完全包圍住了依偎在一起的阿瑪迪奧與貝拉。


    貝拉被卷起的頭發,如同金色的水中花般飄蕩在水中。


    室內,水的回響聲突然遠去,變小。


    水流毫無容情的奪走體溫,臉頰與嘴唇都漸漸的變得冰冷了起來。


    貝拉將手掌貼在阿瑪迪奧的臉頰上。


    時間,流逝而過。


    這隻是短短的一段時間。心髒跳動了五,六次,生命逝去的時間……不論在怎麽長,也不到數到十吧。


    終於,流入房間內的水勢減弱了下來。


    確認到這點後,貝拉的嘴唇離開了阿瑪迪奧。


    並重新抱住阿瑪迪奧的身體,踏了踏地板。


    遊過牆上所打開的洞穴,朝著映照著月影,波瀾不驚的水麵前進。


    貝拉將阿瑪迪奧橫躺在岸邊。


    大量失血,再加上又被冰冷的水流奪走了體溫,阿瑪迪奧映照在月光下的那張臉如同死人般蒼白。


    貝拉在阿瑪迪奧身旁跪了下來,並將手放在他胸前。


    【“不為人所知的生命之精靈,隱秘之人啊!以汝不可視之手來擁抱他!治愈其傷勢,讓其遠離死亡!”】


    貝拉耗費最後殘留的精神力向阿瑪迪奧施加了“快愈”的魔法。


    安穩的溫暖將阿瑪迪奧包裹了起來。連名字也不為眾人所知的生命精靈正在治愈阿瑪迪奧身上無數的傷痕。


    看見阿瑪迪奧的臉泛出紅潮,貝拉才閉上眼睛重重的吸了口氣,然後吐出。


    抬頭向天空看去,月亮就快要落下,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發白。風吹動著雲彩。充滿醜陋欲望的芳多利亞首都若隱若現的矗立在朝霧當中。


    【…………主任】


    響起聲微弱的聲音。


    低頭一看,阿瑪迪奧已經微微睜開了眼睛。


    【阿瑪迪奧。看樣子你能夠活下去】


    貝拉以和平時相同的談談的口吻說道。但其瞳孔中卻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


    阿瑪迪奧微微的吞了口氣,一臉抱歉的閉上眼簾說道:


    【…….抱歉,主任。給您添麻煩了】


    【沒,隻是你運氣好而已。我什麽也沒做】


    【即便如此也是您來救了我】


    阿瑪迪奧那如同映照著沒有雲彩的天空之色的大海般清澄,深藍色的瞳孔帶著真摯的敬愛色彩抬頭看著貝拉說道。


    【我並非是為了救你而來的。而是為了來解決那名暗殺者】


    【我堅信您一定會來】


    【……………總之,你活了下來。變強了呢】


    【謝謝】


    阿瑪迪奧稍微害羞似的笑了起來。


    麵對這張笑臉,貝拉就如同看見了在月光下相遇的少年的影子般。


    【那,那個,主任】


    阿瑪迪奧難以言表般看著上司的臉說道。


    【那個女孩子呢?】


    阿瑪迪奧是指擁有黑發,黑瞳的暗殺者少女。


    和以前的阿瑪迪奧相同——被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所折磨,為了想再次看見重要之人的笑臉而發狂複仇的少女。


    【殺了】


    【………….是嗎】


    阿瑪迪奧低聲說道。


    【難道你想親手殺死她嗎?】


    【不,不是的】阿瑪迪奧瞪大眼睛,慌張的否認掉貝拉的話。【隻是,稍微覺得並非完全與自己無關。如果可能的話,隻是希望她能活下來而已。因為我也是同她一樣曾經為重要之人被殺而展開過複仇的人】


    【她可是讓你遭受到如此傷害的人。你難道不恨她嗎?】


    【說不恨是騙人的。但是


    ,她想要殺我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的夥伴被我們殺死了】


    【你能理解的事,她無法理解。因此,她才會失去生命】


    【是啊………】


    阿瑪迪奧點了點頭。


    貝拉站了起來。


    【那麽,回會館吧。站的起來嗎?】


    【嗯。沒問題】


    說完後,阿瑪迪奧便想要站起來。但剛一起身一陣暈眩便向他襲來。貝拉接住了像是要倒下的阿瑪迪奧。


    【似乎還沒回複呢】


    即便“快愈”的魔法治愈了傷口,但失去的血卻並沒有回複。因折磨而積蓄的疲勞也不可能消失。


    【抱,抱歉。主任】


    貝拉輕輕的製止住慌張的想要離開的阿瑪迪奧說道:


    【動作慢些。你還處於缺血狀態。動作太快的話又會頭暈的】


    【知,知道了】


    阿瑪迪奧臉紅了起來,並在一瞬間害羞似的避開了貝拉的目光。


    【給您添麻煩了】


    對於阿瑪迪奧的話,貝拉微微點了點頭同意道:


    【這麽想的話,那就變的更強】


    這次,阿瑪迪奧慎重的離開了貝拉的手腕。雖然有些蹣跚,但卻並沒有倒下。


    伸直背脊立正的阿瑪迪奧向貝拉敬禮道:


    【是】


    從東方城市的方向升起的朝陽照耀著他的側臉。


    貝拉轉過身,背對著曉光邁出了腳步。阿瑪迪奧趕忙慌張的追了上去。


    【接下來,便隻剩下收尾了】


    貝拉的喃喃自語消失在了朝霧的晨風當中。


    當天晚上。


    在芳多利亞城外一座腐朽不堪的屋邸內,一名帶著頭巾的人影宛如躲避月光般溜進了屋邸。


    這裏本是這片土地被稱呼為芳王國時,某個貴族的別莊。自從在王國末期的混亂期失去了主人以來,經過長久的歲月,原本美麗,壯麗的外觀已經荒涼的舊影全無。


    進入布滿灰塵的玄關大廳的人影站立在傾斜的枝型吊燈下,像是在找什麽人似的環顧四周。


    【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突然,聲音從背後響起。嚇了一跳而轉過身的人影看見在堅固的橡木所製成的厚重雙開門扉旁,站著一名金發的妖精。


    【貝拉!】


    叫出其名字的是個年輕的女聲。


    【你所等的人有話留個你。“緣盡於此”對方這樣說】


    【…….什麽意思?】


    人影低聲說道。從聲音中流露出警戒心。


    【明明已經站在絞刑台上就要被套上了絞索了,都還沒能了解狀況嗎?還是自以為有辦法能逃跑?】


    貝拉邊說著邊向人影走近一步。從天花板上的裂縫處灑下的月光使她那有如冰冷利刃般的美貌浮現了出來。


    【這麽天真一點都不像你呢,吉塔】


    貝拉翠綠色的是雙眸釋放出能將人凍結住般的光芒看著人影。


    【沒錯。當那個男人的使者到來時,我還在想怎麽讓我到這種地方來。看來我是被出賣了呢。真是沒想到他是個這麽沒骨氣的男人】


    人影厭惡的說著並取下了頭巾。


    從頭巾下出現了張女性黑妖精的臉孔。從貝拉身後吹進的風將其一頭銀發吹舞了起來。宛如封入了火炎般的赤紅瞳孔,正因憤怒而燃燒著燦爛的光輝。


    【隻是你沒有識人的眼光而已】


    【似乎如此呢。那麽,貝拉。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拉攏一名盜賊工會的幹部,以及你策劃陷害我,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貝拉壓抑住感情以冰冷的口吻說道。


    貝拉同阿瑪迪奧一起回到會館後,沒過一會拉米亞的使者便趕來了。在貝拉奪走菲希性命期間,拉米亞的部下已經將名為莫蘭的男子所捕獲。似乎是在察覺到危險,正想要逃離王都時被抓住的。


    “真是隻唧唧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鳥”


    拉米亞微笑著這樣說道。但感到戰栗的貝拉並沒有問拉米亞是如何讓小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


    根據拉米亞從莫蘭那裏問出的情報,【從盜賊工會幹部手中借到名為莫蘭的男子作為差遣,以及讓那名白癡工匠製作出假冒黃金車輪的你撿到了因暗殺斐魯戈失敗而瀕死的名為菲希的暗殺者。不,你之所以將暗殺斐魯戈的計劃泄漏給我,原本便是為了得到這顆棋子吧。在我們同暗殺者戰鬥期間,似乎有各種各樣的影子在策劃著什麽呢】


    之所以幫助阿瑪迪奧也隻是為了讓菲希負傷。照顧瀕死的暗殺者,在煽起她的仇恨讓其決定複仇,看起來就像是幫助她般利用她。這便是吉塔所安排的劇本。


    【將菲希藏匿在莫蘭所準備的隱秘住所的你利用她的複仇心,讓她殺死“百變的”拉米亞手下的收款人以及親近斐魯戈的商人。並讓她攜帶假冒的黃金車輪——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陷害我】


    接著斐魯戈或是拉米亞再解決掉貝拉。


    或許吉塔便是這樣期待著的。即便無法這麽順利,但至少也能讓貝拉被趕出會館從而失去作為長老直屬密探的立場。


    對於吉塔來說,光是那樣便足夠了吧。


    【到此為止我都沒說錯吧?】


    對於貝拉的問話,吉塔一臉不高興的瞪著貝拉。


    貝拉輕視的目光讓吉塔感到很不舒服。宛如在思考怎麽懲罰淘氣的小孩般瞧不起人的態度觸怒了吉塔。


    就像無法壓抑住從心底所湧出的憤怒般,吉塔叫嚷了起來:


    【你那是什麽意思,貝拉?我的任務是在盜賊工會內尋找新的人脈。如果這件事成功的話,或許便能贏得那名幹部的信任,這麽一來,或許會成為對我們黑妖精有益的人脈?在任務相衝突的情況下,就各憑本事來完成任務。即便是會威脅到一方的性命也不算是違反規定。難道不是這樣嗎?】


    【沒錯】


    貝拉同意道。


    【但你失敗了。想要陷害人而失敗的家夥就得接受相應的報複。不是嗎,吉塔?】


    【你到底想說什麽?難道你打算向長老報告處罰我嗎?】


    吉塔的表情變的危險起來。


    長老的懲罰也就意味著死亡。


    【我已經向長老報告了。長老對你的無能可是大發雷霆喲。不僅陷害身為長老直屬密探的我失敗而無法證明自己的能力,連本來的任務也沒有完成,你不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嗎?】


    麵對露出諷刺笑容的貝拉,吉塔感到一股凍僵般的惡寒。


    不久,吉塔沉重的話語打破了兩人間緊張的空氣。


    【也就是說…………你要殺我?】


    感覺到貝拉散發出與平常完全不同的凶暴殺意,吉塔拉開了架勢。並將手放在了腰間的細身劍上。


    【沒錯】


    貝拉承認了吉塔的話。


    【有趣。那就看看我們到底誰厲害吧。如果殺掉你的話,長老和若長應該也會認同我的能力吧!】


    【現在,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你比我差勁】


    貝拉淡淡的斷言道。


    貝拉的話剛一落地,吉塔便臉色大變。看起來就像是憤怒跟憎惡化作黑色的火炎在其胸中熊熊燃燒,並噴發出來般。


    【你的那份自信會招致毀滅,貝拉!】


    伴隨著無法按奈的殺意,吉塔行動了起來。


    【“聽從我的吩咐,威魯.奧—維斯布!以穿透黑暗的光輝,燒盡吾之敵!”】


    這是種招喚出光之精靈撞向敵人,以其光與熱進行殺傷的魔法。


    回應吉塔的請求,散發著白色光輝的光球出現在貝拉的頭上。但是,在下


    一瞬間,光之精靈卻被貝拉胸前發著光芒的純白寶石給封印住了。


    看著目瞪口呆的吉塔,【有什麽好吃就的?這隻是你為了殺我,同從黑暗商人那裏得到的“炎精石”一起交給那名暗殺者少女的“封印精靈之魔石”而已】貝拉亮出已白做成項鏈的那件魔法物品說道。


    【盡耍些小聰明!】


    吉塔厭惡的叫道,隨後,對於想要再次詠唱咒文的吉塔,貝拉露骨的嘲笑道:


    【難道這最開始不是你想用的手段嗎。明明如此還惡語相向可是不好的喲】


    【什!】


    吉塔因難以言表的恐懼而全身僵硬了起來。


    貝拉臉上浮現出的如同揚起脖子的毒蛇般的笑容,是吉塔從未見過的笑容。一種宛如其它的某種凶暴殘忍的生物披著貝拉的外皮般可怕的感覺纏繞著吉塔。


    這時,凶刃從吉塔頭上毫無聲響的飛舞而下。


    隨著月光一閃而過的銀色光芒,從吉塔的脖子根部貫穿到胸部。


    【啊,啊啊啊啊………】


    吉塔張開著充滿鮮血的雙眸發出喘息。


    吉塔雙膝跪在了地上,但卻並沒有倒下。因為沿著背脊所刺入的利刃是被某人緊緊握著的。


    大量的鮮血從吉塔身體中流出,在有些髒的大理石地板上擴散著。吉塔的手在空中擺動著,不知是想要抓住什麽以便再次站起來,還是為了想要詠唱咒文。


    【所以,我說你贏不了貝拉】


    從吉塔頭上響起了聲輕蔑的聲音,但卻並非貝拉。


    抬起臉的吉塔看見,在剛才金發妖精所站立的地方站著名長長的黑發纏繞著四肢的妖豔美女。她那鮮紅的嘴唇正露出藏有殘忍的淒絕笑容。


    【你,你是…………】


    對於吉塔的疑問,【“百變的”拉米亞大人】一個聲音在吉塔耳邊說道。


    這才是貝拉的聲音。


    潛藏在枝型吊燈上的貝拉,手持愛用的細身劍從天而降順勢刺進了吉塔的身體。


    【這是報我肩傷的一箭之仇】


    雖然拉米亞這樣說,但恐怕吉塔並不明白是怎麽一會事吧。因為拉米亞被吉塔的“矢運”魔法擊傷時是扮作艾娜潔男爵夫人的樣子。


    【貝,貝拉………你居然將密碼泄漏給這個可怕的女人……】


    對於一臉難以相信的吉塔,貝拉並沒有做出回答。但拉米亞卻憐憫似的開口說道:


    【如果你處於和貝拉相同立場的話,當做出秘密被我所知的判斷的話一定會想殺了我吧。但貝拉卻沒有那樣做。而是選擇接受現狀,並利用這點加強與我的聯係。因為她看出這麽一來前方將會用龐大的利益。當然,也是因為她很清楚選擇戰鬥的話勝負未知】


    拉米亞如同要促膝長談般蹲在吉塔麵前,眯起眼睛說道:


    【但這就是你與貝拉的不同。說到底你是不可能超越貝拉】


    拉米亞冷酷的話語如同刺穿了吉塔的心髒。


    【為什麽!】


    伴隨著從肺部逆流而上的鮮血,吉塔大喊道。


    【為什麽,隻有貝拉得到承認?為什麽你要走在我前麵?從小時候開始,你總是總是比我強!我不承認……絕不承認你比我優秀!貝拉】


    【嫉妒。這便是驅使你的理由嗎?…………….的確。想要比任何人優秀,作為暗黑神的眷族來說或許是最相稱的欲望吧】


    貝拉的喃喃自語已經無法傳到吉塔的耳中。


    【殺死你………殺死你……貝拉,我要殺死你】


    其眼中隻有憎恨,吉塔正在慢慢的步入死亡。


    【想要殺人就得要有被殺的覺悟,吉塔】


    【……殺,殺死,你】


    吉塔扭動身體想要轉向貝拉,每一用力,利刃便會撕裂肌肉貫穿髒腑,但吉塔卻毫無膽怯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出血的原因,意識變弱而感覺不到疼痛了吧?似乎就連使用魔法,握劍也忘記了般。


    在皺起眉頭的貝拉瞳孔深處浮現出痛苦的色彩。


    【那麽,請死吧】


    貝拉將利刃更進一步的刺入,隨即,絞動。


    吉塔的身體顫抖了起來。


    【…啊啊啊,貝,拉】


    就像是要吐出生命般,吉塔吐出了最後的氣息。而在空中揮舞著就像是在尋找貝拉般的手腕也突然落了下來。但在失去生氣而埋下的吉塔的臉上依然是一副像是渴望著什麽般的表情。


    貝拉在確認吉塔的死亡後,將劍從亡骸中拔了出來。


    死者,倒在了由自己的血所形成的血泊當中。


    【真是少見的感傷表情呢,貝拉。果然,殺死同伴讓你感到於心不安嗎?】


    走到貝拉身旁的拉米亞一臉很感興趣的問道。


    【的確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但我也並非同情吉塔。因為分出到底誰比較優秀是她的願望。但就結果來說,她自己倒在血泊中,對於她來說或許也並非本意吧】


    【是啊。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麽露出這種表情?】


    【……因為稍微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嗯】


    貝拉點了點頭。


    七年前,貝拉從阿瑪迪奧那裏接受了幫忙為其重要之人複仇的委托。雖然殺死了占領村子的所有盜賊,但唯有吉塔沒有被殺死。話雖如此,在貝拉出現的時候,吉塔早已拋棄盜賊撤退了。


    但是——


    【這麽一來,便終於完成約定了】


    貝拉俯視著吉塔的亡骸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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