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自己和風寧的關係告訴陸永昌,對於陸晚來說,那更像是一種誓言或者證明,好像這樣做了,就能表明他能和風寧繼續走下去的決心。


    骨子裏,他還存著這樣一絲任性。


    那段時間,相比較陸晚的快樂和滿足,陸永昌的心情隻能用苦悶和糾結來形容。


    自己隻這麽一個兒子,兒子喜歡男人,換成其他哪個父母,他們大概也會和自己一樣的心情。


    工作的時候倒是看不出來,隻幾次不小心在老爺子那裏長籲短歎,引來他幾次疑惑的注視,嚇得他立即坐直身體,隻盼老爺子不要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的端倪。


    一來他已經到了那個歲數,得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二來,要被知道自己最喜歡的孫子喜歡男人,那後果還真不是陸永昌所能想象的出來的。


    察覺到陸永昌躲閃的眼神,陸老爺子也是一臉的無奈。


    一直以來,他就對自己的兒子寄予厚望,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反之陸晚,倒不知道比自己的孩子優秀了多少倍。


    想到陸晚,陸老爺子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類似欣慰的笑容。


    周宋兩家,老爺子權衡再三,最終還是選擇了宋家,雖然幾個孩子提出的意見都差不多,但他恰恰是在聽陸晚與他說的那些話後,才在心裏打定了主意。


    還有一年,陸晚就要大學畢業,和其他的同齡人相比,陸晚著實比他們成熟內斂了不少,在仔細與他分析了周宋兩家的優略勢以後,他隻盯著自己的爺爺淡淡的說了一句。


    成王敗寇,如果到時候他們真壓錯了人,那他們也隻能承受那樣的結果,而後他又勸自己的爺爺想開些,因為再怎麽糾結疑慮,也不能改變任何的事實。


    這是陸晚第一次與自己說這樣的話,老爺子略有些感歎的看著他,想這孩子終究是長大了。


    開學的時候,風寧依舊去機場接風素,大包小包的提了很多東西,眼見風寧走過來,便將那些東西全部丟在他懷裏。


    “兩邊的親戚送的,說你這次不回來,也不知道你過的怎麽樣,身體健不健康,末了,又說知道這次你是有事給耽擱了,但明天過年的時候請你務必回去!”


    說到這裏的時候,風素的臉上氣咻咻的表情,風寧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說:“怎麽了?”


    “明明我才是回去了的那個,但每時每刻,他們就在我麵前說你的好話,就好像沒看見我這個人似的!”


    語氣是懊惱的,但裏麵又帶著明顯的自豪意味,風寧無奈,揉了揉她的頭發,說:“辛苦你了。”


    “哎!別搞亂我的發型,頭發剛洗的不知道啊?”


    風寧很喜歡風素的頭發,長且直,厚厚的,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匹質量上乘的綢緞,烏黑發亮。


    兩人在彼此麵前都放的很開,打趣擠兌,隻恨不得用一張嘴能將對方說的吐血倒地。


    並肩走出機場,就在風寧招手攔車的時候,風素靠過來,低聲說:“老爺子怎麽樣了?”


    “就那樣。”沉默了片刻,風寧才說:“身體比前一段時間更差了一點。”


    風素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不少,在她心裏,喬萬裏就是她爺爺一樣的存在,雖然自己的親爺爺過世的很早,但在喬萬裏的身上,風素還是感受到了那種不可或缺的親情。


    似乎不管她做出什麽任性的事都能得到老爺子一個和藹的笑容,即便裏麵有一部分風寧的原因,但老爺子對自己,也是發自真心的好。


    “等一下我過去看他?舅舅他們還給他帶了一點特產,等一下提醒我記得帶!”


    體諒到老爺子的年齡和身體狀況,幾家人給他送來的都是補身用的東西,咀嚼時能感到它甜膩糯香的大紅棗,幾盒價格不菲的人參燕窩,明知道喬家不缺這些東西,但盡心盡力的,即便風素沒說,但風寧能想象的到,他們一定是逛遍了c城,貨比幾家,斟酌了半天,才買下了自己認為最合適且最好的東西。


    倒好像自己是寄養在這裏一般,風寧坐在出租車上幾次撫摸著那些禮盒,心裏也不知道怎樣的一種感受。


    將行李放在學校的宿舍後,風寧又帶著風素回到喬萬裏那裏。


    對於風素的到來,他顯得比風寧更開心,知道她為自己帶了他們親戚準備的禮物,他握著風素的手隻不停的說:“謝謝。”


    他很早以前就隻吃流質食物,人參燕窩這類太補的東西也不怎麽吃,或者說吃了,他也會很快吐出來,煮出來的人參的味道,其實比這藥的味道苦多了,倒是風素帶來的那幾盒大棗,他小心的拈了一顆來吃。


    肉質鬆軟,輾轉舌尖,即使他已經吃不出味道,可是在看到風素他們一臉期盼的朝自己看過來時,喬老爺子不由自主的笑起來,說挺好吃的。說完還意猶未盡的砸了砸自己的嘴巴。


    引得風素笑起來,伸手將他的手握住。


    手上的皮膚鬆弛,溫度低的有的過分,風素低頭,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新學期開學不久,喬家人還是依照喬萬裏兩個私人醫生的建議將他送去了醫院的特等病房,家裏的設施再怎麽齊全,也比不得醫院。


    春節過後,他已經陷入昏迷兩次,每次風寧看著喬萬裏那個鬧哄哄的房間,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髒被人攥在手中捏的緊緊的,所以不管喬萬裏怎樣固執的表示自己不願意去醫院,風寧也不為所動。


    住進醫院的特等病房以後,喬萬裏的身體更差了,每天長時間的陷入昏睡中,直至自己被痛醒,止痛劑用到一定的時間劑量,似乎也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劑量太大會對病人造成生命危險,喬萬裏最終隻能死撐著。


    疼痛過後又是長時間的昏睡狀態,身體太差,時常穿著隔離服的風寧進去,他都是那樣的一種狀態。


    在一起太長的時間,他又對自己太好,最近的一段時間,陸晚覺得風寧不僅瘦了不少,連話也變得很少。


    隻是他不知道,每次風寧去看喬萬裏的時候,他都會守在床旁同他說上很久的話。


    “一開始的時候我其實也不怎麽喜歡你,那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你的心。”


    想到上一世自己的任性,也不知道那時候的喬萬裏內心是怎樣的一種想法。


    病房裏隻剩各種儀器和機器單調的聲響,風寧將喬萬裏的手握的更緊一些,說:“一直以來,我就沒有將你當成我的爸爸,現在也是,但是呢,你也是我的親人,就像風爸風媽,不管從前或者以後,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窗外已經是初夏季節,陽光中帶著點暖意,想著病房外街頭盎然的綠意以及頭頂上那片蔚藍的天空,風寧有些難受的低頭,說:“老爺子,我舍不得你,你走了的話,就不會有人像你這般寵著我了,每次想到這一點,我就特難受,老爺子,要是我的壽命能分你一點,哪怕五年十年,我也願意的。。。。”


    就在他哽咽著自己的聲音說不出話時,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喬楠握住他的肩膀,說:“好了,風寧,老爺子聽到這些話會更難受的,忍忍吧,這些事都會過去的。”


    喬楠臉上的表情凝重,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受了風寧的影響亦或是他原本就對喬萬裏抱有那種深重的感情,總之那天他守著一直低著頭流淚的風寧以及躺在床上昏睡的喬萬裏許久,直到醫院的醫護人員進來請他們出去。


    喬萬裏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每次清醒,他都會對自己幾個守在他床頭的孩子叮囑許多的話,家裏的,公司裏的,話到最後,都是讓他們照顧好彼此,不要再做那些沒意義的事。


    初夏的第一陣雷陣雨落下來時,喬萬裏過世。


    風寧當時還在上課,早在幾天前,他對此其實就有預感,但礙於喬萬裏的堅持,他最終還是跑去學校上課。


    心神不寧,階梯教室外麵陰沉的天空被一道耀眼的閃電劈開,如此的反複,過了好一會兒,那大雨才似被人從天上一股腦倒下來般力道迅猛的砸在地上,風寧看一眼台上講課的教授,又看一眼窗外,等到他看見喬楠發來的短信時,他隻瘋了般跑出去。


    腦袋裏空空的,呼吸急促,下雨天打車原本就是見很難的事,眼見有車停在自己麵前,他忙搶在那對情侶麵前鑽進車裏。


    聽見車窗外那兩個人大聲的叫罵,風寧隻報了那家醫院的地址。


    司機原本想說這個小年輕挺沒禮貌的,但聽到他要去醫院,又見他渾身濕透一臉蒼白,因此什麽都沒說就發動了汽車朝前逝去。


    路上堵車堵得很厲害,直至一個多小時,風寧才趕到那家醫院,走廊裏站滿了人,氣氛肅穆,風寧一身是水的走進去,臉上強作的鎮定,隻是在看到躺在病床上喬老爺子的那個瞬間,他所以的偽裝還是很快的脫落。


    有的事,他以為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再遇到的時候,就不會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以前同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屁話。


    房間裏很多人在哭,風寧受了這種氣氛的感染,也不由得淚流滿麵。


    想起喬萬裏以前對自己說的話,微笑的樣子,他隻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病房裏的氣氛。


    喬萬裏安靜的躺在床上,看起來神色安詳,風寧想起風爸風媽過世時的場景,手腳開始微微顫抖。


    有的人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不管他怎樣的懷念,似乎都不能改變什麽。


    正哭得厲害,風寧就感覺到自己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即便沒看,他也能感覺到那大概是陸晚打來的電話。


    內心的空白急需旁人的安慰,風寧走到走廊的角落,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強壓著心裏的難受叫了一聲:“陸晚。”


    陸晚聽出他聲音裏的異常,說:“發生了什麽事?”


    “老爺子去了。”


    陸晚感覺到心裏什麽沉重的東西落下,過了一會兒,他才細聲的說節哀順變,風寧。頓了頓,他又說:“都會過去的。”


    好像除了這一句,他也不能再說什麽。


    風寧的哭聲卻在這個時候放大,似乎終於找到了他可以依靠的對象,聲音中帶著一種肆意的意味。


    一直以來,風寧給人的感覺都很冷,但僅僅的,也不過是旁人不了解他而已。


    比一般的人重感情,隻是習慣了將所有事都埋在心裏。


    陸晚為這樣的風寧感到心疼,一邊問明了地址一邊往那個醫院趕去。


    這個時候,風寧此前對他的警告或者勸說,似乎都被他忘記。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快趕到風寧的身邊,替他分擔一部分他說不出口的痛苦。


    雨勢漸漸的有些小了,陸晚全身濕透,等到風寧的哭聲終於小了點,他才說:“別怕啊,風寧,以後你還有我,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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