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去的時候,風素並不在家,陸晚原本想問風寧,隻是看見他臉上的表情,立刻就猜到風素去了哪裏。


    這兩姐弟,估計都是一樣好強且事事為別人考慮的性格,大概不想讓彼此看見自己流淚,因此要分別去給自己的爸媽掃墓。


    下午兩人再看見風素的時候,果然看見她雙眼紅腫。


    陸晚雖然想安慰她幾句,隻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道自己該說怎樣的話比較合適,再加上風寧對此采取了一種漠視的態度,因此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四人回京都的那一天,兩邊的親戚依舊前來送行,像來時那樣,這幾天一群人又相約著吃了幾次飯,想起彼此有一段時間又不能見麵,又想起已經過世的風爸風媽,眾人臉上的表情又有些唏噓。


    風寧不再像來時那般興奮,很多時候,他都隻是默默的坐在一邊聽大家說話。


    親戚中變化最大的要數風素的小叔,大概是終於失去了自己長兄的庇護,這一次,風寧隻覺得他終於有了一點他那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


    臨走前,小叔曾經將一個信封悄悄交給風寧,光看那個信封的外形,風寧就已經猜到裏麵裝的是什麽。


    隻是自從他現在已經不缺錢,在幾次還給小叔他不肯收的情況下,風寧又悄悄將他交給小叔目前還有些年幼的兒子。


    看著站在安檢口的幾個人,風寧與他們點了點頭,說:“走吧。”


    離別總會帶給人一種悵然的感受,風寧知道自己之所以這樣,是從此以後,他大概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回到這裏。


    要學習,要上班,還要很多的事等著他去做,一點一點的,c城最終會變成他回憶中的故鄉。


    感覺到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被人握緊,風寧回頭,剛好看見陸晚同他露出一個帶著安慰性質的笑容,心裏虛空的那種感覺被他逐漸的填補,風寧笑了笑,也不由自主的將他的手握緊。


    將風素送回她的學校以後,風寧怕喬叔一個人寂寞,就與他一起先回了喬家的主宅,自從喬萬裏過世,這裏始終透著一股冷清。


    風寧剛將手中的行李放下,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他原本以為是陸晚與他打來的電話,等到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才知道那人是喬楠。


    風寧應了一聲,喬楠說:“已經回來了嗎?”


    “你不是都知道了?”


    找人跟蹤,時不時了解自己的動態,或者幹脆打電話問喬叔,風寧一邊拿出行李箱裏的東西,一邊說:“找我什麽事?”


    “還你錢。”


    風寧停下手中的動作,說:“等一下我給你一個卡號,你叫人直接把錢打到那張卡上就可以了。”


    喬楠會很快還清自己那筆錢的事,風寧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預料到,一旦他擁有喬氏集團的絕對話語權,那麽從前那筆他還無力承擔的巨款,如今已經什麽都不算。


    電話那頭的喬楠有片刻時間的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風寧,不要這麽討厭我好不好?”


    語氣中帶著些許哀求的意味,風寧想起他出現在雜誌上那一臉意氣風發的笑容,笑著說:“你很在意我對你的看法?”


    “怎麽說都是一家人,還有,上次你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我都沒有好好感謝你,風寧,就算你不把我當成是你的家人,以後見個麵吃個飯還是可以的吧?”


    見風寧不說話,喬楠又說:“要不我現在就過去接你。。。”


    “喬楠,你現在不是什麽都有了?又何必這麽在乎我對你的看法?”


    “風寧,我喜歡你。。。很早以前就已經同你說過,隻是你不相信。”


    想起過去發生的那些事,風寧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嘲諷,想你這個人連心都沒有,又何來的什麽喜歡?


    最重要的是那個人對自己是否有用,隻要有用,謊話柔情恐嚇,一樣不落,等到有一天這個人對自己再無任何用處,便像垃圾一般丟在一旁。


    他所謂的喜歡,不過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所采取的一種捷徑或者手段。


    為了那個目標,就連殺人一類的事他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去做。


    想到已經過世的風爸風媽,風寧握緊手中的手機,說:“吃飯的地點。”


    喬楠此刻還在說話,聽到風寧這麽說了以後,他也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說:“林苑。”


    風寧點頭,而後掛斷電話。


    洗了澡正準備往外走,喬叔又將風寧叫住,說:“要出去嗎?”


    “嗯,和喬楠吃飯。”


    喬叔知道風寧對開車還有陰影,在想著喬楠和風寧終於和好,臉上又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後,才說:“那你等等我,我送你過去。”


    風寧笑了笑,說:“不用,我可以自己過去。”


    “這裏不好打車,要不我打電話幫你叫部車過來?”


    喬叔說話間就準備打電話,卻被站在他麵前的風寧止住,說:“喬叔,不用擔心我,我可以自己開車過去。”


    “你能開車了?”


    看出喬叔臉上的擔心,風寧又笑,說:“遲早的事,倒不如現在就開始。”


    手握上方向盤的時候,風寧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想起上一次汽車飛速前進,最終撞上那麵已經露出紅色內裏的牆壁,還有自己雙手骨折時發出的脆響,風寧的額頭很快冒出了冷汗。


    喬叔站在車庫裏守著風寧,眼見他這麽長時間還沒把車開出去,又有些擔心的走過來,說:“風寧,要不還是我送你過去?”


    趴在方向盤上的風寧回過神,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說:“不用。”說完他握緊手中的方向盤,說:“我一定可以的。”


    大概是旁邊喬叔緊張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忍,風寧深吸了一口氣,踩下離合器踏板,將變速杆掛入一檔,開左轉向燈,放鬆手製動,握緊方向盤。


    每個步奏都被風寧做的異常的緩慢並且認真,風寧深吸一口氣,等到他與喬叔說走了以後,抬起離合器踏板,讓汽車平穩的駛出。


    即便後來喬楠從這裏搬離,又叫人將那幾部車逐一開去他如今住著的地方,但喬萬裏以前就很喜歡收集那種古董車,如今風寧開的這一部是喬叔與他推薦的。


    性能好,又有安全保障。


    在最初車子駛出那個小區的時候,風寧看見前麵來玩的車輛就覺得自己很緊張,就好像剛學會開車那會兒,神經緊繃,全身僵硬,等到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他才覺得自己總算好了一些。


    想起誰說的,我們害怕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來源於對事物的想象,風寧臉上的笑容不免有些釋懷。


    林苑在京都頗有些名聲,複古園林設計,從大門進去,裏麵很多的走廊,院子裏綠意盎然,因為被人精心修剪過,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


    這裏每天接待的人都不是很多,類似私家菜館,沒有菜譜,由廚師決定菜式,端上來什麽就吃什麽,以淮揚菜為主,刀法細膩,口味清淡,尤其以蟹粉獅子頭,三頭宴,文思豆腐最為出名。


    房間裏隻喬楠一個人,風寧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窗邊喝茶,窗外幾株夜落金錢,花朵嫣紅燦爛,襯托碧綠的葉,呈現出一種熱烈的氛圍。


    此時喬楠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張眉眼精致的側臉在那片豔紅翠綠中逐漸凸顯出來,沉默,寧靜,帶一點自得其樂的善心悅目。


    以前他也很喜歡帶自己來這裏,兩個人,低聲說一些有的沒的事,窗外陽光懶洋洋的落在庭院中,不知不覺就已經過去一下午。


    風寧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自感有種穿越了的感覺,那時候,眼裏心裏都隻剩喬楠,隻覺得他什麽都是好的,如今,即便喬楠看上去和那時候沒有任何的區別,例如坐姿神態,但此時的他,對喬楠隻剩了深深的恨意和厭惡。


    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喬楠回頭,原本心裏很多的欣喜,隻是當他看見風寧皺著眉的臉上毫不掩蓋的厭惡和不耐時,心裏又被一種淡淡的失落充斥。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對風寧抱有的感情是否還像初始見到他那般隻是單純的想擁有他的身體,在他越發想得到卻總是得不到時,那種感情已經變得十分劇烈,好像前世就已經認識,每次看見風寧微笑或者不耐煩的樣子,喬楠都覺得很熟悉,心裏帶一點不安或者悵然,甚至覺得即便以後風寧真的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都一樣不能阻止自己對他的想念。


    隻是這樣的想法出現的時間很少,作為一個自覺理智並且能力出眾的人,喬楠覺得擁有風寧,隻不過是一個時間長短的問題。


    尤其是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喬氏以後。


    “餓不餓?馬上就上菜了。”


    聽到喬楠這麽說了以後,風寧淡淡的點頭,隨後拉過喬楠對麵的椅子坐下。


    “這次回去有沒有玩的很開心?”


    “可以。”


    在喬楠麵前,風寧始終是那種冷淡的樣子,喬楠雖然對此感到有些難受,但多少已經習慣,將手中的那個信封推到風寧麵前以後,說:“餘下全部的欠款,密碼是你生日的後六位數。”


    “這麽快?”


    “嗯。”說完喬楠露出一個略顯失落的笑容,說:“雖然想分幾次還給你,但一想到你不想見我。。。”


    風寧彷佛沒有聽見他說的話,隻低聲說了一句:“也許分期付款比較好。”


    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喬楠看見他那樣,心裏那種被他強烈壓抑著的不安又一次不經意的冒頭,頓了頓,他說:“風寧,那時候你對二叔說沒有買到你手中的那些股份比較好。”說完,他表情略顯嚴肅的看著風寧,說:“你當時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公司會出什麽事?”


    風寧將桌上的那個信封裝進自己的口袋裏,說:“喬振育說的?”


    “對。”


    風寧搖頭,說:“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臉上篤定且鎮定的表情,喬楠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很快確定是自己二叔在亂說話,比如嫉妒什麽的。


    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幾下,喬楠說了句進來,穿著立領旗袍的服務員端著菜魚貫而入,之後的吃飯的氣氛算得上融洽。


    喬楠幾次看向風寧,吃飯的樣子帶著慣有的責無旁貸的專注,喬楠暗想自己果真想多了。


    大概見識到幾次風寧的深藏不露,弄得自己草木皆兵,明明還是個對做生意還不是很懂的在校生。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公司在差不多兩個月以後,就鬧出了很大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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