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克大人是這樣成為的啊」


    少女驚訝的張大了清澈的淡紫色眼眸。她的栗色頭發、青色法衣在獸油燈火之下閃爍著光芒。


    「的秘儀──當時我並不清楚那是怎樣的力量」


    男子淡淡的回答。裝飾在精悍繃緊五官之上的火紅色頭發,比起那油燈的火焰更加顯眼。


    他身上披著破破爛爛的白外套,腳旁並排著卸下的紅護手、皮革黑鎧甲等殺氣騰騰的裝備。但是卻有一柄實在跟戰鬥扯不上關係的銀色鏟子,斜靠在身後的牆壁。


    「啊?然後呢、然後呢?快接著說呀!」


    餐桌上麵那個小東西催促著。


    那是個隻有巴掌大小的小妖精。金發金瞳的她,背後的羽翼也帶著淡淡金光。


    「別急,愛麗絲心。吉克大人,請讓我先為您準備一些藥湯好嗎?」


    少女嫣然一笑說道。男子點頭同意,於是少女動作輕盈的往廚房走去。至今充滿興趣的聽著這個男子述說過去的小妖精,卻突然垂頭喪氣的問道。


    「喂,狼男你真的、真的打算把諾薇兒留在這裏嗎?」


    狼男──這正是因為這個男子吉克的銳利眼神,小妖精開玩笑的為他取的綽號。愛麗絲心嘟起嘴巴繼續說道,


    「所以你才會突然願意說出自己的過去是吧?你平常老像個石頭似的什麽都不說啊」


    「我說這些隻是因為諾薇兒想要聽罷了。為了緩和初次取得紋章的緊張情緒,她才會想聽這些的吧」


    吉克回答。這趟旅行的目的就是來此,讓諾薇兒順利的從附屬於聖法廳的組織取得紋章。


    為了舒緩審查過程所帶來的緊張情緒,諾薇兒請求吉克述說,從前他初次取得紋章的情形──也就是吉克剛取得力量那個時候的過去。但是,


    「諾薇兒不管什麽時候都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情呀因為她自認為是你的從士啊」


    愛麗絲心說道。吉克想把諾薇兒托付給照顧,一個人繼續他的旅程。但是諾薇兒卻非常渴望能夠與吉克一同旅行。這次會想到這裏來拿紋章以取得正式的聖道女資格,也完全是為了讓自己有身分,能夠抬頭挺胸的對別人說自己是吉克的從士。


    雖然知道這兩人各自的心思,愛麗絲心卻被吉克下了封口令。什麽都不能對諾薇兒透露,讓她心裏十分難受。


    「可是,我真不想背叛諾薇兒呀」


    總是活潑的愛麗絲心,極少會像現在這樣細聲的以哀傷的語調說話。


    「抱歉」


    麵對吉克真誠的道歉,


    「唉,你們都,我到底該怎麽做啊」


    讓愛麗絲心抱著頭苦惱著。


    這時候諾薇兒端著熱好的藥湯過來了。她卻突然停下來,入神的看著吉克以及愛麗絲心,


    「你怎麽啦,諾薇兒」


    「沒事、沒事隻是我突然覺得好耀眼啊」


    她靦腆的笑著。燈火隻有一小盞,但是光是看見對方的臉,就讓諾薇兒感覺十分耀眼。


    過去,失明的諾薇兒連吉克的臉都沒見過就成為他的從士。看著一邊道謝一邊接過藥湯的吉克,諾薇兒的眼神彷佛望著耀眼太陽一般充滿崇敬。


    無法順利使用依附在視覺中的力量,讓這名少女失去光明。對於少女而言,引導自己走出黑暗的吉克就如同將光明帶到這個世界的太陽一般。熟知少女的愛麗絲心十分清楚,少女-諾薇兒當然希望將來也能夠一直擔任吉克的從士。一方麵愛麗絲心也很明白,吉克不想讓諾薇兒看見殘酷戰場的那份關懷。


    妖精思考著,也許就是這份關懷,讓吉克願意對諾薇兒說出自己的過去。讓她清楚知道戰場的現實──就是相互背叛,互相殘殺,也是他希望諾薇兒不要再牽扯進來的世界。


    「那麽,讓我繼續說手腕被斬傷後的事情吧」


    吉克說道。少年時代──過去吉克以劍奴的身分被賣到戰場上,能夠信任的隻有同為劍奴的夥伴。這些夥伴的其中一人赫斯爾,從劍奴變成了劍士進而組織了劍士團。吉克也參加了這個劍士團。但是那時吉克卻當場看見赫斯爾的掠奪部隊襲擊村莊、搶奪糧食的情況。吉克想要阻止,卻反而被赫斯爾砍傷手腕。千鈞一發之際,德拉克洛瓦救了他。


    當時的維克特爾˙德拉克洛瓦──有著銀白長發、白皙麵容,身為某聖堂繼承人並且胸懷崇高理想的青年。那個過去發堀吉克、賜與吉克力量的德拉克洛瓦,現在卻因為盜取聖法廳的秘儀,被吉克追捕當中。


    過去──德拉克洛瓦對著負傷在身也執意打倒赫斯爾的吉克這麽說道。


    「我要將密儀之力賦予在你的左腕我聖堂傳承下來的之力──」


    此刻,無疑正是吉克人生的一個嶄新的開始──


    德拉克洛瓦將吉克從赫斯爾劍士團的圍攻中救出之後,取得騎士團的許可,然後帶著吉克離開碉堡回到自己的聖堂。


    名義上他們是出去調查赫斯爾劍士團的情況,實際上這兩人根本不打算繼續調查工作,而是進行打倒赫斯爾劍士團的行動。


    赫斯爾劍士團襲擊戰場附近的村莊,犯下掠奪食糧、物資的肮髒勾當。在許多騎士團還有聖堂的默認之下,根本沒有人認真的調查他們。


    「為什麽您要打倒劍士團呢?」


    吉克詢問。德拉克洛瓦笑著回答,


    「語氣不用那麽客氣。我們的年紀差不到兩、三歲啊」


    德拉克洛瓦的要求總是出乎當時吉克的意料之外,


    「因為沒有人當真要打倒那個劍士團」


    他如此回答。完成沒有人願意執行的危險困難任務,立下功績才能取得更高的地位。德拉克洛瓦說道,為了實現理想,他需要更高的地位。然後,


    「此外我也沒辦法放過如此殘暴的行為」


    赫斯爾劍士團掠奪糧食的時候,連老弱婦孺也不放過。因為怕殘存者的怨忿,他們總是一個不留的殺光所有人,就連幼小的孩童也不放過。這個作風實在太異常了。


    「你呢?你是為了複仇才想打倒劍士團的嗎?」


    德拉克洛瓦微笑的詢問。吉克則是,


    「劍奴不殺手無寸鐵的人」


    他如此回答了。這正是劍奴唯一的一點自尊。但是赫斯爾卻舍棄了這份自尊。


    「我想阻止他」


    吉克的語氣中隱含著即使犧牲性命也要達成的決心。


    德拉克洛瓦滿足的點頭,


    「如果是你我相信一定能夠正當的繼承這個聖堂傳承的力量」


    他拿出古老的手記還有水晶球,並排給吉克看。


    「這是過去我也想自己繼承,嚐試了許多次卻不得不放棄的秘儀」


    吉克保持沉默。即使密儀就在眼前,老實說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你讀完我祖父遺留下來的這份手記,就能夠明白這個密儀的一切了」


    他如此說道。於是首先吉克開始讀手記。


    劍奴們在故鄉的時候也受過讀書的教育,就是因為怕他們不了解軍令而白白送命。


    但是吉克花了許多天才看完。手記除了量多之外,裏麵還參雜許多難懂難解的文字。


    「指的是什麽?」


    「普通人都無法接納的對手,都要能夠展現寬廣的心接納他們」


    「呢?」


    「就是什麽都不隱藏,完全的坦承」


    「那麽幹麻不那麽寫就好了啊?」


    隱藏自己、展現完全的坦承,這樣死者就會開始與你對話──理解這句話的瞬間,吉克驚愕的顫抖了。吉克就是這樣聽見死者的聲音,也因此能夠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


    「難道,這是與我相同的」


    德拉克洛瓦隻是靜靜的點頭。


    那正是一份,能夠聽見死者聲音的男子所留下的手記。


    一個與吉克擁有相同才能的人,彷佛超越時空向吉克說話了。


    吉克入神的讀著手記。他立刻不在意那些難懂難解的文字了,反而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想法深切的傳達過來,讓吉克總是含著眼淚才能繼續讀下去。過去居然有與自己擁有相同才能的人,他覺得這真是奇跡。


    幾天之後──吉克站在水晶球前麵。他已經完全了解,手記當中所記載的那恐怖密儀的知識了。


    「這個水晶是聖印的原型祖父死後就沒有人能夠繼承它了」


    德拉克洛瓦說明了水晶球的來曆。


    吉克將左手平舉在水晶球上方。他那手筋受傷、失去握力的左手。


    「為了悼慰因為沉重怨恨而無法歸天的死者靈魂讓渾沌軍勢降臨於世」


    吉克細聲念出手記所記載的秘儀,


    「我將繼承這份力量」


    瞬間,水晶球迸出激烈的電光。


    「聖印有所感應了」


    在德拉克洛瓦的驚歎聲中,水晶球整個粉碎了。其實,應該說那隻是看起來像水晶球的東西。本質為無形力量的那個東西正化為閃電快速的衝向吉克的左手腕。


    吉克放聲大叫。那道閃電在手腕上雕刻出複雜的花紋。透過這個花紋,閃電不斷灌入吉克的體內。


    那股灌入的力量實在太驚人了。吉克甚至看見自己掉入無盡黑暗的幻影,在那黑暗的底部,無數的死者高喊著並且緊捉住吉克。


    ──死者們這麽稱呼吉克。吉克在黑暗的底部接納了他們。接受自己繼承了這份力量。憑藉的正是展示胸襟氣度,赤裸裸的完全展現自己的身心。


    一個月後,吉克與德拉克洛瓦站在某個街道。十幾把劍插在地麵,排成一列擋住了道路。


    不一會兒,數十名劍士從道路的另一端走了過來。走在前頭的赫斯爾看見吉克之後停下腳步,滿是傷痕的臉頰浮現笑容。


    「好久不見了。你還活著啊」


    劍士團遠征的歸途遇上這個埋伏,赫斯爾卻一點也沒有動搖。


    他稍微瞄了吉克的右手。劍柄緊緊捆在那右手上。


    「那是被我砍傷的緣故嗎?」


    吉克點頭。因為他的左手不能用,為了隻用右手揮劍才不得不這麽做。


    「那邊那個男子就是老在調查我們的家夥吧」


    赫斯爾晃動下巴。他早就知道德拉克洛瓦在暗中調查劍士團的內情。


    「我把你們的凶殘行徑往上報告,但是沒有人願意理睬。我們隻好自己動手打倒你們了」


    德拉克洛瓦微笑著說道。


    赫斯爾笑了。後麵的士兵們也跟著笑了。那是習慣掠奪的人才能露出的冷酷殘忍的笑容。


    「不過劍的數目倒是準備周全啊」


    赫斯爾突然停止笑容、正經起來。原來地麵插的劍全是他看過的,那些劍全部都是他的劍奴夥伴的遺劍。


    「連希夫的劍也在這裏你到底是怎麽」


    這些應該在他劍士團大本營的劍,吉克為什麽能夠拿得到?他已經下令所有的部下,一旦看見吉克出現在大本營就二話不說宰掉吉克了啊。


    「你的老巢已經毀了。那裏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吉克細聲說道,宣告赫斯爾的大本營已經在他離開的期間被摧毀了。


    赫斯爾瞬間趕忙注意周圍的情況。如果吉克說的是事實,一定有其他的軍勢埋伏在附近。但是很明顯的,吉克他們全部隻有兩個人。讓赫斯爾陷入混亂。


    「放下劍吧」


    吉克說道。那是語氣哀傷的懇求。


    「現在的我,除了劍之外哪有其他謀生的方法啊」


    這就是赫斯爾的回答。隨著他拔出劍,士兵們也一起拔劍。


    「為什麽你要接受掠奪的工作?」


    吉克無視其他士兵,瞪著赫斯爾問道。


    「因為這就是成為劍士的條件!」


    赫斯爾叫道。吉克同時猛然瞪大眼睛,他的左腕瞬間迸出耀眼的電光。


    「以吉克之名招喚!在水刻星的引領下,化為淒魔愛倍爾出現在我敵人眼前吧!」


    隨著叫聲,帶著電光的左手也同時拍向地麵。地底隨之噴出的閃電,讓劍士團在驚愕中退後──插在地麵的劍的下麵,不知道什麽東西發出聲響,挖開泥土爬了出來。所有人都驚愕的僵直了身體。


    那是握住劍,彷佛蜥蜴人一般的怪物。全部十三個。它們狂暴的露出利牙,手上的利劍呼嘯,猛然撲向士兵們。


    「什麽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


    赫斯爾愕然大叫,然後恍然大悟。


    凶暴的斬殺士兵的這些怪物,它們的劍技正是劍奴同伴們的招式。


    「這些家夥難道是?」


    吉克站在瞪大眼睛的赫斯爾前麵,


    「我招喚了夥伴們的靈魂」


    以滿是悲傷的表情宣告。此時德拉克洛瓦也跟著怪物們一起迎戰劍士團。


    「哼,你果然是死神喜愛的人」


    赫斯爾笑了,那是恍惚敬佩的笑容。瞬時猛力揮舞手上的劍。


    吉克也同時反應揮劍。幾次激烈的刀刃互擊之後,赫斯爾臉色大變。麵對隻能使用右手的吉克,自己居然屈居下風。


    吉克已經完成一套嶄新的劍術。那是隻用右手揮劍為前提,德拉克洛瓦與吉克一同下工夫發展出來的劍術。以全身的彈力揮劍,讓他的刀刃攻擊範圍遠比兩手握劍的人寬廣許多。


    「吉克!」


    赫斯爾憤怒的吼叫著,同時心中的一部分卻稱讚著吉克。兩人的劍同時折斷彈開。


    「附有紋章的劍居然輸給劍奴的劍」


    赫斯爾握緊折半的劍咧嘴一笑,同時衝撞過來。吉克連忙扭身閃過。赫斯爾就順勢跳下山崖。這是決不背對敵人,充滿決心的逃走方式。就算知道存活無望的人,也不容易做出這樣的行為。士兵們因為怪物以及德拉克洛瓦的強勁而驚慌失措,他們也隨著赫斯爾,丟下夥伴們的屍體,一個接著一個跳下山崖失去蹤影。


    吉克想要追上去,但是卻突然無力的蹲下。


    「吉克,你不要緊吧!」


    吉克勉強點頭。他的左腕嚴重出血,但是還是奮力握緊右手上碎裂的斷劍。


    「不快追的話,赫斯爾他」


    「別慌。他能逃的地方隻有一個」


    於是吉克溫順的聽從了德拉克洛瓦。


    兩人會在此埋伏,也是因為德拉克洛瓦正確的估算出劍士團的動向。吉克隻是在敬佩之中跟隨著他過來。但是德拉克洛瓦還是有估計錯誤的地方。


    劍士團朝向授與赫斯爾帶有紋章之劍的聖堂逃去。除此以外,根據地被毀的赫斯爾已經無處可去。


    吉克等人搶先趕到那個聖堂,打算在赫斯爾逃進去之前逮住他,但是卻遲了一步。德拉克洛瓦以及赫斯爾本身都無法預料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慘劇。


    赫斯爾在聖堂之前叫門,門馬上就開了。卻是一整排的弓箭手出來迎接他們。


    部、手腕都中箭,他還是憤恨的瞪著聖堂、弓兵、騎士,還有那些命令自己進行掠奪的聖堂的聖職者。


    「住手、求你們住手啊!」


    吉克喊叫著。箭雨驟然停止。吉克趕到的時候,赫斯爾的身體已經射成刺蝟。他的背後卻沒有中任何一隻箭。吉克此時才首次發覺,赫斯爾身上的所有傷痕全部位於身體前麵。即使逃走的時候,赫斯爾也絕對不會背對敵人。


    這樣的赫斯爾站立著,口中吐著滿溢而出的鮮血說道。


    「我們、是弱者、為了活下去為了夥伴隻有、聽從、命令」


    半折的劍由手中落下。無助的在虛空之中揮動的手,緊握住吉克的左腕。


    赫斯爾的臉,彷佛孩童哭泣一般滿是淚水。


    「吉克我好悔恨」


    就這麽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吉克咬著牙,悲痛的抱住他那頹然倒下的身軀。


    「這是怎麽一回事?聖堂長大人」


    德拉克洛瓦冷冷問道。


    「這些都是殘虐無道的掠奪者。我們隻是在他們闖入之前擊退他們罷了」


    聖堂長毫不在乎的回答。一看見赫斯爾等人逃過來,當下就決定殺人滅口。如果被他們逃進來,自己命令他們掠奪之事難保不會被發現。


    為了避免這麽有失體麵之事,就要一個不留的殺光他們。聖堂長沒有實際說出口,但是他的想法十分明顯。


    德拉克洛瓦莞爾一笑、聳了聳肩膀。聖堂長才總算吐露出一點真心話。


    「德拉克洛瓦啊。你這樣的年輕人追求榮譽是件好事。但是因為你,我這邊可是損失慘重啊。雖說劍奴要多少有多少,但也不是免費的。尤其是這種給個紋章就什麽命令都服從的好用家夥更是難找啊」


    「是啊,的確是損失慘重啊,因為你的一切都將失去了啊。聖法廳給我的命令是隻要掌握證據,我就可以先斬後奏、直接誅殺掠奪者啊」


    德拉克洛瓦大聲說道。聖堂長以及騎士們呆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真會開玩笑啊。你將來有可能成為大人物喔」


    笑著開口保證的聖堂長,突然毫無預警的被德拉克洛瓦一劍砍下。


    「不用你說,我也要成為大人物。就憑著打倒你們的功績」


    聖堂長的頭就這麽開口大笑著飛舞在空中、滾落地麵。失去首級的聖堂長倒下,騎士們一時啞口無言──


    「你這小子!」


    慢了半拍的憤怒。飛箭隨之襲擊過來,但是一根箭也碰不到德拉克洛瓦。他的身影就這麽忽然消失了。騎士們發覺的時候,德拉克洛瓦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了。


    「這是幻術。隻是我剛學會沒有多久,上衣還是被你們開了好幾個洞啊」


    露出不悅的神情,德拉克洛瓦捉著自己被飛箭貫穿的外套下擺。讓騎士們驚訝的呆住。


    此時突然狂風大作。騎士們愕然的仰天望去。隻見密布的烏雲回轉出漩渦,在怨氣之風猛烈的吹撫之下,


    「赫斯爾,你這麽不甘心嗎大家都是啊」


    吉克將赫斯爾的遺骸放下說道,


    「這股怨恨就由我來承受吧」


    刹那間,吉克的左腕迸出電光。隨著高昂尖銳的叫聲,他將左手用力拍向地麵。


    地下隨著噴出青色的閃電,嚇破膽的騎士不禁退了一步。


    勉強成形、形狀有點不固定的怪物,從各處的地麵不斷的出現。這是力量不足的吉克勉強對於異常強烈的怨恨所做出的不完全招喚。這些充滿怒氣的怪物不斷湧出環繞著吉克。


    「這些就是被你們殺死的劍奴還有村人們的靈魂」


    吉克細聲宣告。隨即怪物們發出咆哮一起行動,集體往騎士們殺去。那淒慘凶殘的情況,就連德拉克洛瓦也不禁倒吸一口氣,不由自主的退後了。


    騎士們一一被怪物們貪婪的吞下。那是單方麵的虐殺,如同方才他們所做的行為報應在自己身上一般。最後站在當場的人類,終於隻剩下吉克以及德拉克洛瓦兩人。怪物們這才失去了形體、化為原本的塵土。


    其中有十四隻怪物一直沒有消失的佇立在吉克周圍。


    「希夫歐塔爾」


    吉克以祈禱的語氣,一個一個呼喚著那十四隻怪物的名字,


    「赫斯爾」


    當他叫出最後一隻的名字。這些夥伴們突然發出咆哮、失去了形體──回過神來,隻見他們遺留下來的十四把劍插在地上。


    「我們夥伴們不會在互相殘殺了大家,今後都在一起了」


    吉克強忍淚水、低聲啜泣的說道。


    這個時候得到的十四把劍。後來吉克在別的戰場上遇到剩下的兩名劍奴夥伴,也將他們的劍與魂都托付給吉克了。


    而德拉克洛瓦也因為這場討伐的功績,被給予了自己組織戰士團的權利。當他來告訴吉克這個消息的時候,吉克正在埋葬死者當中。


    「你連聖堂的人們都安葬了啊」


    德拉克洛瓦吃驚的說道,同時也對吉克揮動著的那把巨大的鏟子感到敬佩。


    「好大的鏟子啊」


    「這是熔化夥伴們的劍合鑄而成的」


    「夥伴們的遺劍,全部都在那把鏟子當中嗎!?」


    吉克平淡的點頭。讓德拉克洛瓦不禁大聲笑著,同時深深認同點頭,


    「他們也會高興吧。這樣一來,你的夥伴們就可以團聚並且一直與你在一起了」


    然後拿出一把劍給吉克看。


    「希望你能收下這把劍取代你那把折斷的劍」


    這把劍的護手部份讓吉克目不轉睛的看了許久。原來那裏刻有德拉克洛瓦所繼承的聖堂的紋章──這是一把帶有紋章的劍。


    「你讓我成為劍士的條件是什麽?就像赫斯爾一般,我必須聽從所有你的命令嗎?」


    如果是德拉克洛瓦,這個救了自己的人。吉克有自信能夠服從他的任何命令,即使要他做出比赫斯爾更加殘酷的行為。


    但是德拉克洛瓦微笑著這麽說道。


    「希望你我的關係就像你與赫斯爾一樣」


    吉克一時無法理解,歪著頭思考著。


    「你不但是赫斯爾的部下,而且還是他的朋友、與他並肩作戰吧」


    吉克點頭。


    「這就是我的條件」


    吉克皺眉,隨即他突然紅著臉理解了這要求的涵義。


    也就是說德拉克洛瓦要吉克把他當作劍奴夥伴對待。雖然高興,吉克卻差點叫出聲來說「這怎麽可能啊」。


    「但、但是你比起我來」


    「比起我來什麽?」


    「我們的身分」


    「我隻想成為你的朋友,不行啊」


    隨著德拉克洛瓦沉穩的聲音,吉克的胸中似乎產生了什麽沉重的東西。


    「別管你的身分、我是什麽人。我隻想當你是朋友吉克,就這麽一個要求也不行嗎?」


    吉克連忙搖頭。他當然知道德拉克洛瓦是當真的。就如同吉克完全信任德拉克洛瓦一般,德拉克洛瓦也希望吉克能夠成為一個能夠讓他完全信任的人。


    也許這是比起完全服從命令更難辦到的事情。就如同赫斯爾一般,換句話說德拉克洛瓦要求,萬一自己偏離了正道也要對方賭命阻止自己,吉克必須能夠獨自做出正確的判斷才能達成。


    吉克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將全部死去的夥伴們的姓名在心中默念一遍。他十分想要知道夥伴們對這要求的意見。然後不用詢問,回答就自然的脫口而出。


    「承蒙你器重我答應」


    瞬間,吉克紅著臉低下頭去。


    德拉克洛瓦笑著遞出劍說道。


    「將此紋章獻給我友吉克。吾謹以這個吾之聖堂、吾之係統的紋章為證,保證汝之劍士身分」


    語氣雖然十分正式,實際的行動卻是這兩人一個隨意的遞出劍,一個人則是隨手接了下來。


    吉克後來雖然經曆了無數次十分正式的受章儀式,卻沒有一次能夠比得上這次的喜悅心情。吉克右手被授與劍,左手被授與密儀之力。就這麽成為第一個加入德拉克洛瓦戰士團的人。


    「原來狼男過去經曆過這麽多事情啊」


    愛麗絲心感慨的說道。忘記了替諾薇兒焦慮的心情,她的注意一時完全被吉克的話題吸引住了。


    「非常謝謝您願意對我說這些事情」


    諾薇兒低下頭,誠心誠意的道謝。多虧這番話驅散自己麵臨審查的緊張感,眼前似乎突然充滿光明。


    「有稍微消除緊張嗎?」


    「有的」


    「那麽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是的。非常謝謝您,吉克大人」


    麵對從座位上站起,準備離開房間的諾薇兒,


    「諾薇兒」


    吉克突然叫住她。


    「你能夠討伐我嗎?」


    諾薇兒吃了一驚,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回答,


    「我這怎麽可能」


    她微笑著回答。先不提戰鬥力相差懸殊、完全不可能獲勝,諾薇兒心中根本不可能興起這個念頭。


    吉克點頭,


    「好好休息,為了明天預做準備吧」


    他這麽說道。愛麗絲心突然心頭一震,彷佛吉克明早就會一個人離開一般,讓她感到十分不安。刹那間,與吉克四目相接。吉克的眼神彷佛再次叮嚀著,別對諾薇兒說。這個視線完全封鎖了愛麗絲心的話語以及動作。


    「請您也早點休息,吉克大人」


    諾薇兒恭敬的行禮後退出並且關上房門。直到房門關上為止,吉克一直靜靜的看著諾薇兒。也許房門關上之後,他也會繼續看一陣子吧。


    即使愛麗絲心十分清楚,這份溫柔比起其他任何的惡意更能傷害諾薇兒的心,她卻什麽都不能說。


    「好可愛!」


    一進入房間就被叫道,讓愛麗絲心嚇了一跳。為了更了解諾薇兒,被叫來麵談的愛麗絲心讓年輕的們一陣騷動。


    「安靜下來」


    一位婆婆沉穩的維持秩序。雖然婆婆的眼神並沒有怒意,大家還是慌張的端正姿勢坐好。


    婆婆就是愛雷米亞.菲爾提爾──身為審查長的她正是地位最崇高的幾人之一。


    「請進來吧,愛麗絲心」


    婆婆微笑著說道。彷佛就像閑話家常一般,氣氛十分輕鬆。


    這個微笑一舉消除了愛麗絲心的緊張情緒。


    後來在婆婆的詢問之下,愛麗絲心就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將與諾薇兒第一次相遇、與諾薇兒一起快樂的回憶、諾薇兒眼盲的時候是怎麽度日的,所有的情況全部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她本來就是個喜歡說話的妖精,卻因為吉克的封口令憋了很久。這下好不容易暢所欲言的說個痛快,讓她心情大好。然後這才突然回過神來,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你想問什麽呢?」


    「不是早就決定要給諾薇兒紋章了嗎?那麽為什麽還要找我問話呢?」


    「這件事你對諾薇兒說過了嗎?」


    「我不用跟她說,諾薇兒也一定可以自己取得紋章的」


    「看來你十分相信諾薇兒呀」


    婆婆微笑著。


    「那麽你為什麽不跟諾薇兒說,吉克要將她安置在這裏、獨自一人離去的事情呢?」


    婆婆果然不是普通人物,她似乎也早就察覺愛麗絲心偷聽的事情了。


    至今充滿朝氣的愛麗絲心突然像是卸了氣的氣球,


    「因為狼男說,他不想要諾薇兒再遭遇危險了。但是我就這麽隱瞞這件事,總覺得好像背叛諾薇兒一樣」


    「這並不是背叛她。隻是對諾薇兒的意願見死不救罷了」


    這句話瞬間點醒了愛麗絲心。的確就這麽隱瞞下去的話,諾薇兒的確可以遠離危險,但是卻沒有人在乎諾薇兒的意願。就如婆婆所說,自己的確對於諾薇兒意願見死不救」


    「不管是我還是其他的任何人,都沒辦法將這件事情轉告諾薇兒。隻有你可以喔,愛麗絲心」


    啊的一聲,恍然大悟的愛麗絲心叫道。的確,隻有自己有立場能夠與諾薇兒自由對話。婆婆的這番話深入愛麗絲心的心中。


    「我是諾薇兒的朋友!」


    愛麗絲心瞪圓眼睛說道,吃驚的露出自己居然忘記這麽重要事情的表情。這份純真讓婆婆以及其他們不禁露出溫和的微笑。


    與吉克一起旅行有多麽危險,這種事情已經無關緊要。諾薇兒的意願以及生命,決定權應該在諾薇兒自己身上。那麽自己為什麽放下不管,自己決定權被剝奪的諾薇兒。讓愛麗絲心對自己感到十分可恥。


    「去給諾薇兒自己決定的機會吧」


    婆婆決定性的一句話,讓愛麗絲心大大的點頭。隻是她還是有個疑問。


    「為什麽你要對我說這些話呢?你們不是比較讚成諾薇兒離開狼男、留在這裏的嗎?」


    「大概是我想要窺探,諾薇兒映在你這麵之中的模樣吧」


    「鏡子」


    雖然不是很懂,愛麗絲心卻很喜歡這個單字。互相照映的鏡子。就要正直、不虛假的好好映照對方。愛麗絲心充滿決心的說道,


    「好,我要把事情告訴諾薇兒」


    就這樣,麵談結束了。打開們讓愛麗絲心離開之後。


    「好了這下吉克你會怎麽做呢?你可是那個孩子另外一麵大鏡子啊」


    婆婆小聲的喃喃自語。


    諾薇兒正在另外一個房間回答的教義。多虧母親過去嚴格的教導,她能夠順暢的回答、絲毫感覺不到困難。雖然疲累,她卻得意洋洋的離開房間。就在這個時候,愛麗絲心飛了過來。


    「諾薇兒,對不起、對不起」


    不等對方回應,愛麗絲心就哭了出來。


    諾薇兒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怎麽了,愛麗絲心?」


    愛麗絲心忍住眼淚,將積在心中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不久,諾薇兒在愛麗絲心的眼前,臉色蒼白的顫抖著。


    出乎意料的,房門靜靜的打開了。


    房間裏麵的吉克事先就察覺氣息一般,他隻是靜靜望著沒有敲門就打開的房門。諾薇兒也憑藉著透視之力,之前就確定了吉克在房內。


    「為什麽」


    諾薇兒嘴唇顫抖著說道。


    吉克沒有回答。他放下本來靠在嘴邊的藥湯的碗,不發一語的看著愛麗絲心。


    「這件事要讓諾薇兒自己決定!」


    愛麗絲心似乎生氣的說道。那是彷佛要將這一整天積壓在心中的鬱悶一口氣發泄出來的語氣。


    吉克點頭,隻有披上白外套並沒有穿戴鎧甲以及護手。拿起鏟子,


    「跟我來」


    他隻說了這句話就走出房間。前往的地方是聖堂後麵的空地。四下無人,夕陽將周圍染成紅色。


    在這裏兩人相距十步,吉克轉身麵對諾薇兒。


    諾薇兒忍住眼淚、想說的話、想問的事望著吉克。


    為什麽要拋下我離去──她顫抖的全身彷佛如此述說。然後吉克靜靜的繼續了昨晚的問答。


    「你能夠討伐我嗎?」


    拚命的、明確的回答了。也隻能夠這麽回答了。


    身旁的愛麗絲心被嚇到,但是她還是咬緊牙關望著兩人。因為自己將一切都說了出來,現在吉克與諾薇兒之間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恐怖氣氛。既然全都說出來了她就有義務要看完整件事情的發展。


    咚轟一聲!吉克將鏟子插到地上。喀的一聲轉動握柄,握住出現的第二握柄,一瞬間拔出一把銀劍。


    諾薇兒以及愛麗絲心都隻能屏息看著。吉克用劍以自己為中心,在地麵劃出一個半徑約為一個手臂的圓圈。


    「這個圓圈就是我的生命」


    吉克說道。


    「你從那裏把我趕出這個圓圈」


    「如果我能夠做到,就承認我是您的從士嗎?」


    吉克明確的點了頭。於是諾薇兒嗚咽著強忍眼淚,毅然張開眼睛。


    「我看見飛箭」


    瞬間就幻視出浮在空中的金色飛箭。


    飛箭一閃,留下金色的軌跡筆直的往吉克飛去。


    吉克絲毫沒有動作。飛箭隻有稍微掠過吉克的右腳,插在地上後突然消失了。


    吉克正確的判斷出諾薇兒故意射偏了這一箭。第二箭接著飛來,飛箭筆直的射向吉克的胸膛,但是這次吉克還是站立著沒有任何動靜。


    愛麗絲心發出悲鳴,忍不住閉起眼睛。當她緩緩張開眼睛,發現飛箭的前端隻有稍微輕碰一下,吉克那沒有穿戴鎧甲的胸膛之後就突然消失了。


    轉頭看看諾薇兒,隻見僅僅放出兩箭的她,額頭已經開始冒汗。


    那是冷汗,身體也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僵硬。顫抖著讓牙齒喀喀作響。


    「害怕嗎」


    吉克細聲詢問。


    「是的,我害怕」


    諾薇兒露出悲慘的表情回答。


    「能夠平靜的殺死我以外的人,這樣的你也會害怕嗎?」


    震驚的諾薇兒直打哆嗦。愛麗絲心也大吃一驚。當她正想要大叫出,諾薇兒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時候。


    「隻要有我的命令,你可以射穿任何人吧」


    吉克的這句話讓諾薇兒以及愛麗絲心的身體再次僵硬。


    「或者是恐懼以及憤怒能夠讓你輕易的射穿對手吧。然後你就會連對手的臉都不記得就殺掉對方」


    諾薇兒再次開始顫抖。不同以往,這次是對自己的恐懼讓她顫抖。


    「諾薇兒你能夠討伐我嗎?」


    第三次相同的問題。同時諾薇兒哭泣的叫喊著並且幻視出第三箭。


    「別丟下我!求求您!不要丟下我離去!」


    金色的軌跡彷佛閃光般出現。


    飛箭以驚人的速度襲來,擦過吉克的臉頰之後消失在遙遠的空中。


    吉克還是沒有絲毫動作。


    鮮血沿著他的臉頰被飛箭掠過的痕跡流下,從下顎滴落地麵。眼前的情況讓諾薇兒雙腳一軟,無力的蹲坐原地。淚水模糊了視線,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自由的運用隱含在視覺之中的力量了。


    「明天再給你一次機會」


    吉克說道。也不抹去臉頰上的血就收起劍。迅速一個轉身,就這麽不回頭的離開了空地。


    「吉克大人」


    哀傷的叫聲還是喚不回吉克,他就這麽離去了。


    「我不知道啊愛麗絲心,我到底該怎麽做。我不知道啊!」


    愛麗絲心不知道怎麽回答縮起身體哭泣的諾薇兒。她也隻能陪著諾薇兒一同哭泣而已。


    吉克突然停下腳步。


    「那個孩子已經確定能夠得到紋章了」


    婆婆就站在那裏說道。她以困擾的臉看著臉色險惡的吉克,


    「吉克你是不是教導了那孩子,她自己擁有的殘酷一麵呢?」


    吉克微微點頭


    「這是最殘酷的事情。對那孩子而言,現在的你比起任何戰場都要殘酷」


    「我早有覺悟,這麽做會被她埋怨」


    稍微流露出內心,吉克小聲呻吟之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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