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管默言蘇醒至今,業已三日有餘,而自從她那次詢問未果之後,便也索性死了那條心,有些事她其實心知肚明,娘定是也默許了花執念的做法,不然自己躺在這裏這麽多日子,怎麽可能連娘的麵都沒見過一次。


    說悵然若失,或許有些太過矯情,但小小失落肯定是有的,雖然此生頗多曲折艱險,但她卻是被眾星捧月般的嬌寵慣了,幾時受過這般的委屈。


    人說: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其實人生很多事情都大抵如此罷,誰又能想到千萬寵愛在一身的她也會有被人如此冷落錯待的一天呢?


    思及此,管默言不免又暗暗追加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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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這是管默言一直奉行的金玉良言,麵對老娘的始亂終棄,麵對夫君的棄若敝履,管默言痛心疾首之餘,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最英明的應對之策,便是一個字——百忍成鋼


    見管默言竟如此逆來順受的輕易便放棄了掙紮,花執念難免大失所望,是以這一日,他逼著管默言服毒之後便一改近日的冷漠,主動為其答疑解惑,此舉自然猜也知道沒懷著什麽好意了。


    心中早有猜測是一回事,親耳聽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當得知自家老娘竟然與花執念那廝聯手算計自己,管默言簡直是欲哭無淚。


    所謂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管默言也知道自己這次確實犯了眾怒,不過娘親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還是深深的刺傷了她脆弱的心靈。


    特別是聽見花執念張口閉口的喚著管九娘娘親時,管默言更仿佛是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天理何存啊!自家男人與自家老娘如今連成一氣。隻可惜那明晃晃的槍尖竟是齊刷刷的指向了自己,這淒涼的境遇豈是一個慘字了得?又讓她這自喻為孝女賢妻的小妖精情何以堪?


    枉費她曾經還很是擔憂,深怕自家老娘會嫌棄這個美貌更甚自己的女婿,看來她果然是想太多了,單看花執念喚起娘親二字時那膩人的樣子,實在是令她倒極了胃口。


    話說之前她怎麽沒發現花執念這麽有獻媚的潛質?當初自己真該把他留在月滿西樓獨自離開,瞅瞅他那搖頭擺尾的德行,生就該是個奴顏媚骨的狐媚子。


    管默言暗自在心中將花執念罵了個狗血淋頭,心中竟然舒服了許多,大有撥雲見日陰霾盡散之感。沒想到這花狐狸還有此用處,倒也算他還不是一無是處。


    其實身體的疼痛倒猶可忍受,反正疼著疼著也就麻木了。她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花執念這廝居然還逼著她服毒,當然,他還為自己的惡行尋了個冠冕堂皇的名號,美其名曰——服藥


    那濃濃的藥汁。漆黑如墨染,看著都令人毛骨悚然,最無恥的是他竟然連藥渣都懶得幫她濾去,端看著裏麵那又是毒蟲又是老鼠腳的,管默言就覺得胃裏各種翻江倒海,更別提那光聞著都令人汗毛倒豎的怪異味道了。縱是隔著二裏地她都能猜到,定是那惡毒的花狐狸又端著藥來了。


    在管默言的眼中,自尊這種東西早已經零落成泥碾作塵了。若不是她此刻無法起身,簡直都恨不得跪地求饒,可惜花執念冷著臉的樣子比閻王爺還鐵麵無情,恁是個刀槍不入油鹽不進的貨!


    管默言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然而撒潑打滾的下場便是自己疼得臉色發青。冷汗潺潺,而他竟然還關懷備至的往她嘴裏塞了塊娟帕。說是怕她疼得厲害了咬了舌。


    管默言原本是又痛又氣,眼前已是陣陣發黑,現下被他突然這麽一鬧,竟然莫名的仰天大笑起來。


    胸口的疼痛還猶未退去,甚至連腦袋都開始有些不甚清醒,管默言死擰著眉心,明明痛得呲牙咧嘴,卻偏偏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因為動作太大,才剛剛愈合的傷口就這樣赫然的撕扯開來,鮮血透過她乳白色的裏衣,一點點滲透而出,殷紅色的血痕,點點似紅梅傲雪,迎霜怒放,豔色傾城。


    明明已然疼得身體都開始發顫,她卻似無所覺得全然不顧,隻是一味的狂笑不止,直笑得險些流出淚來。


    花執念蹙緊眉頭,冷眼睇視著管默言似瘋似癲的癡笑,臉上神情隱晦不明,一時讓人難以揣摩出其心中所想。


    其實這幾日來,在他折磨著她的同時,也是在折磨著自己,看著她苦著臉哭爹喊娘的向自己討饒時,他會覺得很是解恨,可是望著她那青白的臉色以及日漸消瘦的臉頰時,他又心疼得幾欲摧心剖肝。


    其實花執念心底的怨恨早已消散的所剩無幾,那樣一個捧在心肝上的人兒,縱然再怨她怪她,也不過是一時的憤極罷了,待得這股火氣消弭下去,那裏還舍得看著她受半點的委屈。


    可恨這管默言嘴裏便是千般的乞求討饒,卻獨獨不肯說出他最想聽的那句話來,他不信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聽什麽,不過就是故意與他裝傻罷了。


    這就是管默言的可恨之處,她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麽,卻偏嘴硬著不肯說,她所依仗得還不是自己對她的愛,這般的無賴,讓他怎能不恨得咬牙切齒?


    也正是因為慪著這口氣,花執念才將她折磨至今仍不肯罷手,這是一場沒有刀光劍影卻仍血流成河的戰役,在這場戰役中,最先心軟的那一方,便是最後的輸家。


    可是誰又能真的分得出輸贏呢?在感情的戰役中,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贏家,我們或者是落花流水,或者是潰不成軍,總之,除了敗,便隻能慘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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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的鬧劇終以管默言痛得昏過去為結局,隻是事後兩人皆對此事隻字不提,就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花執念依然每日照著三餐給管默言喂藥,每每苦得她舌頭發麻,半天連話都說不出口,而管默言亦極盡乖巧之能事,就算小臉已然皺成了核桃樣,也咬著牙將那毒藥一口灌將下去,端看那毅然決然的模樣,很有幾分慷慨就義的風範。


    傍晚時分,花執念踏碎一地彩霞飄然而至,管默言雖眼角各種抽搐,但還是強咬著牙的將那碗黑湯送到了嘴邊,彼時她的胳膊才剛剛可以上下移動,隻不過動作仍不能太大,不然很容易再次撕裂傷口。


    管默言原打算照著老樣子,屏息仰頭一飲而盡,誰知藥才入口,她便險些直接噴了出去,愕然抬首,管默言氣急敗壞的怒瞪著眼前這麵無表情的臭臉男。


    今日的藥湯,苦澀更勝從前數倍,才沾了唇舌,便苦得管默言直打顫,這要是真的喝下去,還不苦得她三日食不知味啊?


    管默言銀牙暗咬,怒氣騰騰的死盯著眼前一臉苦大仇深的男人,這個小鼻子小眼的小氣鬼,簡直是越來越過分了,居然還敢給她加料,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嗎?


    想來定是自己最近太過仁慈,以至於他蹬鼻子上臉,完全不拿她的怒火當回事,若是任其恣意妄為下去,那還了得?豈不是要騎到她脖子上拉屎了不成?


    思及此,管默言不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劈手就想直接將這碗藥砸到花執念的芙蓉麵上去,可惜臨到出手的時候偏又軟了心,隻是將碗遠遠的丟到了窗欞去。


    青花瓷的藥碗應聲而碎,碎片飛濺,湯藥橫流,一時間刺鼻的藥味彌漫室內,熏得二人皆是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藥是剛煮好的,甚是熱燙,雖然流得滿地都是卻仍冒著騰騰的熱氣,管默言生怕燙著了花執念的小臉,固才遠遠的丟開,這其實也就是本能而已,在出手的那一刻,她便本能的舍不得傷了他,待得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便隻餘下嘴角那一抹淡淡的苦笑。


    可憐她連發脾氣都舍不得真的傷了他,他卻狠心令她傷口久久不愈,且還整日裏逼著她喝這般不是毒藥勝似毒藥的苦湯汁。


    昂起下巴,管默言挑釁的瞪著花執念,她倒要看看他能將她如何,這幾日來她忍氣吞聲的任其欺淩,為何他還不滿意?且還這般的變本加厲,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吧!


    花執念依舊冷著一張俊臉,半垂著的長睫甚至連掀都沒有掀起一下,無視管默言因過於氣憤而微有些漲紅的小臉,花執念隻是袖袍稍動,地上的汙穢及碎片便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悠然轉身,花執念一言不發的出了千妖洞,任憑管默言在其身後各種怒目而視,幾乎恨不得在他的背上燒出兩個大窟窿來。


    眼見著花執念風神俊秀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洞口,管默言頗有些無處發泄的倍感憋悶,不過轉念一想,他走了也好,至少今日可以少喝一頓那個該死的湯藥,如此算來,也應是不無小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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