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卡馬因聯邦宇宙軍醫院的外科第四會議室,十幾個醫生圍繞在圓章桌旁邊,召開了十曰內他們要舉行的手術方法的事前報告會。


    在他們各自的電腦顯示屏上,顯示著以檢查機器的數值為基礎繪畫出的患者患部。


    在畫麵的四周,相關的圖像和cg影像以小型畫麵表示了出來。這些隻要用一個操作就能替換進主畫麵。


    "我們的說明就到此為止。請問各位有什麽意見和問題嗎?請,桑奧醫生。"


    如果使用這個辦法的話,我覺得患者的負擔會過重。以我處理過的病例來看,手術後恐怕


    這個類似於學習討論會的場麵,是軍醫院特有的風景。


    負責手術的醫生們,隻有在遇到困難或者希奇的病例的時候,才會拿到這個報告會上討論。


    如果哪個醫生過去遭遇過同樣的病例,就會給出建議,如果是未知的病例的話,其他醫生們就會進行再度研討。


    但是,可悲的卻是醫師們的繁忙。這個以增進知識和技術為目的的報告會,無論如何都缺乏緊急性。由於優先其他的事情,身為當事人的醫生們的出席率之低,每每都讓主辦人頭疼不已。


    以前外科曾經有過具體劃分專業的時代,但是目前則隻有綜合外科、腦外科和形成外科這三個科室。


    由於器官克隆技術的飛躍性發展,幾乎所有產生異常的內髒都可以通過移植手術和健康的器官進行交換。而且交換的器官,可以通過遺傳細胞操作摘除疾病的原因基因。


    由於事故而緊急住院的患者,大都是暫且和人工器官交換維持生命,然後等用采摘的本人細胞培植的克隆內髒完成後再度進行手術。


    將培植好的四肢也就是假肢和患者結合的手術,就是形成外科負責的部分。因為手術的好壞直接左右這些極度精密器械的功能,所以在導入高功能機械的軍醫院中,患者的醫療費用是個相當驚人的數字。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始終吸引著外科醫生們注意力的,就是號稱人體黑洞的"腦"。


    隻有腦,無法用克隆培養出的東西和本人的進行交換。就算是以現在的精密技術來說,要接合非常纖細又增殖能力極弱的神經纖維也是非常困難的任務。而且由於現在還沒有移植記憶的方法,所以就算是一片白紙的腦是源自本人的遺傳細胞,也無法變成患者本人。


    由於病毒感染而發病的奧古尼症,無論是對於醫生還是對於患者而言,都是非常困難的大病。


    最近在黃色鎮發現了毒性較弱,但是相對的潛伏時間比較長,因而會增加感染者的5級奧古尼症患者。雖然大家認為是來自貧民窟的非法移民從汙染地帶帶來的,但是正因為麵對的是非法逗留者,所以都市衛生局也拿不出什麽有效的防範疫情的辦法。


    雖然是5級,但是發病後也需要迅速的處置。


    也有的患者是在民間病情迅速擴展後,被當作急診病人送到了這裏。除了薩蘭丁以外,負責手術的醫生們都相當的辛苦。


    被奧古尼病菌所感染的患者腦部,表麵厚度在一-三厘米的皮質層中的神經細胞會接連溶解,然後擴展到旁邊相連的神經細胞。


    就算注射了抗體,病毒也會在短時期內變異,很快就變得無效,所以為了阻止溶解的擴大,隻能切除感染的患部。


    發病患部的切除範圍也是個問題。如果周圍的切除不充分的話,短時間內必定會再度發作,


    現在,通過直接作用於患部的藥物就可以抑製發作的腦潰瘍反而要好處理得多。


    由於奧古尼病菌的存在,軍醫院的腦外科的地位,在巴米利歐行星也算得上數一數二了。


    但是,由於軍醫院的目的是培養優秀的軍醫,所以這一點並不完全是值得自豪的東西。


    所謂的軍醫,就是要在戰地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盡可能迅速地解決各種病例手術說難聽一點就是什麽都能來兩下,但不用很精的醫生。


    雖然卡馬因市的讚助金的存在發揮了很大作用,但是如果沒有應急性的軍醫培養這個前提的話,急救醫療應該還不會受到如此的優待吧?


    主任醫師薩蘭丁阿拉姆特,為了讓外科的每個醫生都能累積自己專業以外的手術知識,所以製定了配合患者病情的混合醫療組。


    薩蘭丁的工作隻能用繁忙來形容。


    因為這已經變成了他長年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倒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前幾天事情發生了變化,他需要讓白己的勤務狀況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放鬆和改善。


    因此,他在報告會結束的時候,提了出來。


    "以前各科曾經統一要求配備總務秘書,但是院長出於控製經費的理由而駁回了這個申請。不過考慮到現在治安的惡化,醫院方麵隻會變得更加繁忙,而不會相反。因此我和院長交涉之後,他容許我任命兩名主任助理,如同名稱一樣,就是輔佐我的一部分工作,代替我的一部分職權的職位。就職者每周可以增加一千達姆特的工資。"


    聽到這個相對於值兩次夜班的金額,有家室的醫生們都表現出了興趣。


    夜班工作對於肉體的挑戰很大。就算是天亮後第二天也要馬上正常工作,所以不是年輕人的話幾乎支撐不下來。


    平時都是經驗較少,而且工資不多的年輕醫生們出於經濟理由而申請值夜班。雖然有些有孩子的醫生為了積攢孩子的教育費也出於同樣的理由值夜班,但是一想到第二天的痛苦,如果可能的話他們還是很不想嚐試的。


    其中一個我打算等大家討論後再做決定,另外一個,我希望能由莫裏可奈醫生來擔任,你可以接受嗎?"


    "那,那個可以請問一下工作內容是什麽嗎?"


    "醫生的曰程管理,具體來說,就是包含製定每月的執勤表和病人出院為止的治療計劃的分組編成,當然,在你習慣之前,都由我們兩個人一趟來進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請一定讓我負責。"


    莫裏可奈醫生就是值夜班的人中有家有室的典型,此時他帶著放心的表情開朗地回答道。工作繁忙的外科醫生很少像他那樣孩子一堆,所以他經常向周圍人抱怨,因為增加了值夜班時間而減少了和孩子們的對話讓他非常難受。


    那麽今後,關於勤務變更和申請值班等等曰程方麵的問題,請全部向莫裏可奈醫生提出。這個決定會通過電子郵件傳達給全員。但是有些醫生似乎因為工作繁忙而無法頻繁檢查郵件,因此也請今天到場參加的各位進行口頭轉告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各位辛苦了。


    其它的醫生們在薩蘭丁做出終了宣言的同時點頭致意,然後將平板顯示屏收回圓桌後站了起來。


    能夠向其他人提出變更勤務的申請,對於幾乎所有的醫生來說都是大好的消息。


    外科主任是超級優秀的醫生,不管發生什麽事態也不會提高聲音,雖然工作上要求嚴格,但是並不會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他自己的工作曰程比任何人都要緊張,但是卻從來沒有提出過怨言。麵對要求他幫助的對象,他自己不管多麽繁忙也會提出懇切詳細的建議。


    與其說是理想的上司,還不如說是有些超人味道的上司吧。不管向哪個醫生詢問,他們都一定會告訴你自己非常尊敬他。


    但是,可怕。這已經是一種超越了理智範圍的本能性的恐怖。


    醫生們隻能用不能差別對待異種族的理性拚命抑製自己的本能。


    麵對沒有任何錯誤的對象,隻是因為和自己這些多數派在身體上的差異,就采取歧視性的言行,作為人類來說無疑是最差勁最可恥的行為。


    不過也有一些擁有積極的善意和理


    性的人,為了不讓對方產生被排斥感,盡最表現朋友好關心的一麵。


    這次,就是凱貝爾醫生擔當了這個角色。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不是擁有遠超出善意的好奇心的話,是否還擁有向薩蘭丁提起個人話題的勇氣,就很值得商榷了。


    薩蘭丁醫生,請恕我冒昧,可以打擾一下嗎?當然,如果有什麽讓您不快的地方,您盡管無視我的存在好了,


    "請問有什麽事情?"


    "那個,也許是我多心了,這一陣子,您的氛圍是不是改變了一些?所以我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最初還有些吞吐的她,到了最後語調一下子加快,幹脆一口氣說完了。


    正在離開會議室的人停下了腳步,在和別人談笑的家夥們也停嘴豎起了耳朵。


    氛圍改變得並非一星半點。


    雖然外表本身沒有任何改變,但是那份美貌卻更增加了吸鐵石般的引力,就算隻是擦肩而過的人,最後也不由自主感覺到視線被強烈地吸引了過去。


    然後,一旦看見他,就被那種存在感所壓倒,從修長的手指的動作中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意義,就此目不轉睛地陶醉於其中。


    青綠色的頭發,閃爍著好痹諱珠一樣淡淡光澤的雪白肌膚,還有瞳孔縱長的琥珀色雙眸,看到那擁有幻想中色彩的美麗臉孔,就感覺意識的某個地方仿佛都受到了侵蝕。


    不管在誰看來都顯而易見的薩蘭丁的改變。通過精力旺盛的護士們的情報收集和傳達,已經讓大家都推斷出了原因。


    當聽說傳言中的超絕美形奧斯卡休塔大尉和此有關的話,沒有哪個女性會不為之心動吧?


    這一陣子在醫院裏,關於究竟該由誰去確認一下原因,已經造成了好幾次小型的騷動。


    雖然大家一直在互相推諉這個給貓咪的脖子掛鈴鐺的任務,但是因為過於善良而有些生疏於人情世故的凱貝爾醫生,終於鼓足勇氣打破了這個僵持局麵。


    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在等待答案的異常的寂靜之中,戴著沒有度數的眼鏡的薩蘭丁微笑回答。


    啊,因為有點到了發情期。


    和"啊,因為有點感冒"的語氣並沒有什麽差別。


    (哇啊啊啊!)


    發比了無聲的悲鳴,除薩蘭丁以外的所有人都跳了起來。


    原本分散成幾個圈子在談笑的人們,一邊拚命把身體縮成一團,一邊推揉著其他人,都恨不能讓其他人站到前麵去。


    超級的,可怕,可怕過頭,早知道是這麽可怕的回答,根本就不應該問,所有人都在詛咒自己的好奇心。


    看到預料以上的恐懼狀態薩蘭丁忍不住噴笑了出來,他一邊笑一邊揮揮手,幹脆地撤回了前言。


    開玩笑啦,各位。"


    玩笑?真的假的?淚眼汪汪的醫生們彼此小聲詢問著,但是既然除了當事人本人以外沒有人能知道真正答案,所以再怎麽詢問也無濟於事。


    氛圍的變化多半是來自於內在層麵的變化吧?原本至今為止一直在猶豫應該怎麽辦才好,但是某個起因讓我下定了決心。


    是毀滅人類的決心呢?還是征服世界的決心?


    麵對再次陷入恐怖設想的醫生們,薩蘭丁繼續了下去。


    "也許是因為這裏比我想象之中還要舒服多了吧?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在這個醫院工作了四十年。我覺得是時候決定一下是應該轉去其他醫院呢,還是一直留在這裏了,所以就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四十年之中部一點沒有發覺嗎?既然已經呆了四十年,那和一直留下去也沒什麽不同嘛無視眾人心中異口同聲的吐槽,薩蘭丁大方地公布了眾人所擔心的決定。


    "討厭環境的改變,就是已經不再年輕的證明。我決定退伍之前的曰子,都要在讓我舒服到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的這裏度過了,既然已經如此決定,當然想要積極地讓自己過得更舒服一些。所以我想製作一個脫離工作後可以更加人性化的生活環境。也許就是這種積極的心態,表現在了外表和氛圍上麵吧"


    哇,果然如此。雖然大家這麽想,但是出人意料的卻是感覺不到多少害怕。


    人類是非常能適應環境的動物,就算是在多少有些困難的環境中,一旦習慣的話也會成為曰常,隻要維持現狀的話就可以忍耐下去。


    什麽嘛,既然如此,就算薩蘭丁醫生的魄力增加了那麽一些,但是隻要習慣的話就和以前沒有兩樣了吧?所有人一起鬆了口氣,室內飄蕩著放鬆的空氣。


    但是,再次開口的天真無邪的凱貝爾醫生已經超越了勇敢,而是進人莽撞範圍的問題,讓室內的空氣再度緊張到了極點。


    "您之所以決定今後要留在這裏,奧斯卡休塔大尉的存在也是很大的原因吧?"


    "沒錯沒錯,我和他約好了要解剖他,拿到他的頭蓋骨啊。那種程度的好貨色,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弄到手的。"


    "那個我認為奧斯卡休塔大尉就算不從頭蓋骨的角度考慮也是非常有魅力的男性,醫生你是怎麽看待活著的那位先生的呢?"


    凱貝爾醫生繼續努力。


    "我喜歡的是長發女性。從這個觀點來說的話,大尉切實滿足了我50%的口味。"


    薩蘭丁微微一笑,原本擔心著不知道會怎樣,手心上全是冷汗的醫生們發出了幹澀的笑聲。


    這個毫無疑問是玩笑。既然是玩笑就應該笑出來。


    但是,那之後的語言,讓他們的表情凍結在了笑容上。


    "如果要保留那頭美麗的黑發的話,隻能考慮木乃伊化了。啊,也許可以考慮在把固定毛發的頭皮剝下來之後,再好像假發一樣安在頭蓋骨上的方法。這種時候就不能不好好計算一下,要讓頭皮幹燥收縮到什麽程度才能符合頭蓋骨的尺寸了。"


    麵對認真陷入思考的瘋狂的魔鬼醫生,維持著微笑麵具的醫生們,深切地祈禱著什麽人的攜帶終端能夠快點響起。


    他們告訴過護士自己是去出席報告會。所以除非是負責的患者病情巨變,或者是運來了大量的重傷員,否則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


    正因為他們由於工作而要進行病理解剖,所以比起活著的人來,他們更加覺得無法理解對於屍體的興趣大過活人的上司的異常口味。


    醫生也是人。


    醫生並不都是把救人性命當成使命感的家夥,大部分要不就是把醫生當作職業選擇的一項,要不就是為了繼承同是醫生的父母的事業,才進入了醫科大學。


    但是即使如此,在現場和眾多的患者接觸後,他們也學習到了很多關於生命的東西。在他們心目中,自己的工作已經超越了單純的職業的範疇,而是成為了不可替代的存在。


    不管是什麽職業,所謂的職業榮譽感,都是如此培養出來的。


    在這些普通的醫生們的眼中,薩蘭丁當然算得上異常分子。


    但是,這個異常分子又超級優秀,由他動手術的人幾乎都能得救。如果沒有這個成果的話,他早就遭到了排斥吧?


    薩蘭丁本人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是正常還是異常。


    原本要把不老不死的蓬萊人和短命的地球人的精神進行比較,就是非常勉強的事情。


    正因為作為生命體來說過於不自然,而且又是異端的不死人,所以薩蘭丁非常喜歡屍體解剖。


    他討厭人類,但是卻覺得人體很美麗。


    剛剛為止還在動彈的人體,一旦死亡就變成了單純的物體。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還會腐朽。


    美麗,脆弱,短暫的人類。所以他對於切開他們的身體觀察內在非常感興趣。


    因為可以合法地切開活著的人類和死了的人類,所以他選擇了外科醫生作為職業。


    雖然警方的驗屍官,從可以徹底分解人體這一點來說很有魅力,但是司法解剖還包含了對於腐爛屍體和溺死屍體的解剖。


    這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妥協的缺點,他可沒有胃口寬廣到連那些爛兮兮的人體組織和黴菌都去喜歡的程度。


    如果是送來急救外科的患者,在搬運途中或者是手術途中死亡的場合,隻要死因不是病死,都市警察就會拜托軍醫院進行患者的司法解剖。


    因為車禍或者事件新鮮死亡的屍體。而且還是司法解剖。


    完美。每逢這種時刻,他就深刻體會到身為外科醫生的幸福,手握手術刀陶醉於其中。


    即使看到這一幕的助手醫生嚇得連連後退,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因為所謂的幸福都在於每個人的內心。


    關於路西法多奧斯卡休塔,就算不用凱貝爾醫生說,他也很清楚活生生的路西法多的價值更高不在於他的美貌和超能力,而是他的精神。


    但是,因為半點也不打算為以凱貝爾醫生為首的熱愛八卦的女性們提供高興的話題,所以他才提出頭蓋骨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的計劃是,哪怕一點也好,他要減少工作,創造和路西法多見麵的機會,腳踏實地地提高親密度。


    他自己都覺得實在是精神可嘉,有那麽一點點不好意思。


    如果隻是用不太普通來形容都已經過於口下留情的魔鬼醫生的戀愛生活,在他特有的努力之下,也算得上十分充實。


    "如果是還活著的大尉的頭蓋骨也就罷了"


    判斷該要到退潮時刻的薩蘭丁,從白袍的口袋中取出攜帶終端,瞥了一眼現在時刻的表示。


    "哎呀,實在抱歉,因為這麽無聊的話題,浪費了各位寶貴的時間,現在已經是醫院內食堂開飯的時間了。隻要沒有臨時呼喚的話,應該很輕鬆就可以享受到自己中意的飯菜了吧?那麽,拜托各位繼續參加下次的報告會。"


    醫生們一邊沉浸在驚險的報告會之後的解放感中,一邊滿麵笑容地離開了。這種感覺一旦體驗上一次簡直會上癮。


    不管嘴上怎麽說,他們之所以還堅持不懈地和主任醫生繼續工作,就是因為他們熱愛著這個充滿了驚險和解放感的異常職場。比起隻有繁忙不堪生活的民間醫院來,這裏要有趣得多。


    比如在莫裏可奈醫生的家庭中,他的上司就為小孩子的教育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如果你不聽爸爸媽媽的話,就把魔鬼醫生叫到家裏來,讓他給你們做手術。)


    這個比普通的鬼故事還要見效。有時候甚至會見效過頭,嚇得小孩子晚上不敢上廁所,最後尿在了床上。


    不過從討厭孩子的主任醫生的角度來說,這種效果倒是正合我意吧?


    一個人留在了會議室的薩蘭丁,突然想到了什麽,用攜帶終端叫出了內科主任卡加尼薩裏。


    卡加因為在路西法多那裏受到了沉重的心理輔導,所以看起來沒有平時那麽精神。


    薩蘭丁原本想說好久沒去軍隊的士官食堂了,幹脆和他一起去吃個午飯。


    因為醫院食堂是套餐形式,所以想要嚐到多一些東西的時候,他就會去可以按照自己口味選擇的自助餐形式的士官食堂。


    因為在那個寬敞的食堂裏麵,如果被排斥在外一個人吃飯的話感覺很別扭,所以隻要工作上抽得開身,他們兩個人彼此都不會拒絕對方去士官食堂吃飯的邀請。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卡加同意了去士官食堂吃午餐。


    因為覺得吃過飯後再回宿舍換衣服太麻煩,所以路西法多和萊拉穿著戰鬥服走進了食堂。


    在黑色的軍服中,混雜著若幹都市迷彩服,大概都是和他一樣擔任機場或者宇宙港警備的,值夜班的士官們吧?


    宇宙港雖然也有食堂,但是一來是在貨船方麵,距離遙遠,二來是狹窄到了無法同時收容曰班和準夜班兩方麵的全體士兵的地步,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那裏的飯菜不堪下咽。如果是從距離上來說無法往返的曰班士兵們也就罷了,準夜班的士兵們大都是在基地內早早吃過午飯後才去宇宙港。


    萊拉看著空座位頗多,相當冷清的食堂內說道。


    "也就剛坐了三分之一左右啊。你在東張西望什麽?"


    "嘿,我是想看看有沒有認識的人。也許應該再晚來一點吧"


    咱們吃飯的時候,人應該會增加不少吧?拜托,再看的話手裏的東西要掉下去了。沙拉是要西紅柿還是卷心菜?"


    "青豆的"


    "調味醬我可不管了哦,自己看著倒吧。"


    麵對盡管已經遭到警告,還是心不在焉地打量著四周的男人副官輕聲歎氣,把食物放在了他的托盤上。


    "好,走吧走吧,擋住這裏會妨礙別人的。"


    "啊,找到小瓦了,瓦魯多的副官應該是女性吧。"


    你說那個萬年少女瑪麗亞吧?那兩位的關係似乎不是特別好,除了工作以外,幾乎沒有見過他們在一起的樣子你要南瓜湯還是西紅柿湯。"


    "清湯"


    "好了,不要挑三揀四啦。"


    就在路西法多思考的期間,副官已經快手快腳地把湯倒進盆子裏麵,然後把麵包和果醬堆積在了托盤上。


    "與其說是關係不好,應該是因為瓦魯多一個人什麽都做得來吧?我沒有你的話可就頭疼了。"


    哎呀,你也一樣啊。一個人的話什麽都能做。隻不過是沒有打圓場的人會動不動就把事情鬧大而已。


    從瓦魯多的角度來說,至少希望吃飯的時候可以和她分開吧?那一位那種天真無邪的壞心眼,可是相當刺激神經的。"


    "瓦魯多很纖細呢。啊,我不要酸奶。"


    "已經加進去了,你就少抱怨乖乖吃吧。還有,你要去瓦魯多大尉旁邊的席位嗎?"


    無視對於酸奶感到不滿的男人,萊拉催促著他說道。


    瓦魯多修密特,三十一歲,此時正帶著世界第一不幸男子的表情坐在那裏。看他托盤上的食物,也是隻吃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嗨,瓦魯多,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不好意思,可以不要靠近我坐好嗎?否則至少讓萊拉坐在中間。"


    麵對毫不掩飾不快態度的朋友,路西法多大惑不解地轉頭向副官詢問。


    "我們有在絕交嗎?"


    那一位負責的工作領域,剛剛發生過女性恐怖分子自爆的事情。


    "啊,原來如此對不起,瓦魯多。我這個人一向不為了過去的事情煩惱,所以有時候神經比較粗了一些。"


    "我不是因為那種事情生氣。再說那個你也是受害者。"


    暫且將裝著小山一般的食物的托盤放在桌子上,黑發的大尉在記憶中搜索著,最後拍了一下手掌,快活地說道。


    "明白了。你到現在還在記恨我強行吻你的事情吧?"


    "你、你,在這種場合若無其事地說這種事情的態度,就叫做沒神經!!"


    臉孔變色地站起來的瓦魯多,雙於抓住路西法多的胸口,用力搖晃。


    大尉閣下,你現在非常引人注目哦。


    聽到萊拉冰冷的指摘後,原本瞬間沸騰的男人一下子清醒過來,虛弱地揮了揮拳頭。


    啊真是的。算了,你坐到我旁邊好了。雖然原因在於你,但是真正可惡的還是瑪麗亞、梅莉莎和羅莎利她們。


    也就是十天前在場的成員啊。怎麽了


    三個人並排坐下。


    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是那三個家夥覺得有趣,所以起勁地鼓吹我和你的關係。從那之後,我就接二連三地被所有女朋友都甩掉了。就連我覺得感覺上還不錯,應該有希望的女性,也全都對我噬之以鼻了。真是頭疼


    噢,也就是說是欲求不滿了


    麵對一邊開始吃飯一邊訊問的身邊的同事,瓦魯多皺起了麵孔。


    是更加精神層麵的東西,這可是關係到了身為男性的驕傲。


    噢。可是你也算是鼎鼎大名的花花公子了,隻不過和男人接上一次吻,就會那麽簡單被判斷是同性戀嗎?"


    "雖然我覺得她們隻是覺得好玩,但是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這麽說,反正對你來說,奧斯卡休塔大尉才是真命天子,我們女人隻是欲望的發泄口吧?我無法忍受這種事情。無法忍受的應該是我的神經才對吧?就算隻是裝裝樣子,整天聽到別人表情認真地說這種台詞也受不了啊。"


    路西法多停下了撕開麵包的手。


    "欲望的發泄口嗎?怎麽說呢,還真是個會讓男人心產生妖異波動的單詞呢。不過就算如此,也請不要把我當成欲望的發泄口哦。"


    "怎麽可能!說來說去,都是那個變態色情雜誌的錯!!雖然我不是波魯多,我也很想一把火燒掉那個編輯部了。"


    "算了算了,讀者也是出於自己的意誌購買閱讀雜誌的。既然是在需求和供給的基礎上出現的,那麽支持那本雜誌的讀者也有責任。而且,說老實話,我認為都已經結婚了兩次,還是定不下心來的你也有問題。你沒有權利隻要求對方認真吧。"


    在旁邊傾聽的萊拉,一邊點頭一邊將培根蛋送進嘴裏。


    雖然前半段為《紫色天堂》進行的辯護,不能不說是摻雜了若幹的私情,但是後半段無疑是無可挑剔的正確道理。


    陷入沉默的瓦魯多用叉子挑起了西紅柿沙拉。


    路西法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帶著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更進一步地進行了追究。


    如果是和梅莉莎相關的事情,我不會同情你的。我認為梅莉莎是個非常好的女人。如果我是你的話,絕對不會做出把視線轉移到其他女人身上,最後還選擇了那邊而和她離婚那樣差勁的舉動,你帶給了她作為女人來說最屈辱的回憶,一旦有什麽事情,她會找你的麻煩也是理所當然吧


    "你又明白我們之間的什麽。"


    我隻知道,你對她明顯還戀戀不舍。


    說夠了想說的事情,路西法多再次對飯菜開動進攻。


    哪,萊拉,為什麽要加入這麽多麵包屑


    要多吃一些,才能快點長大啊。


    "隻差一點點就到兩米的身高,應該已經足夠了吧?現在這樣我就已經覺得afs裏麵太狹窄了嗯?這是怎麽回事?呐呐,萊拉,你覺得這是什麽"


    麵對用好像小孩子的口吻說話的男人,副官一邊心想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吃一頓飯嗎?一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什麽什麽?不就是湯嗎?"


    "那裏麵,有個一厘米左右的透明圓球。"


    "哎呀,是真的,雖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不過應該是珍珠吧?"


    "什麽?"


    "就是一種用木薯粉做成的圓球,在水中放三十分鍾左右後再煮,是地球上亞洲地區的食物。原來還可以這麽做啊,我曾經吃過幾次放在布丁和果汁裏麵的。這裏的廚房裏麵一定有亞洲廚師。"


    路西法多好不容易用勺子撈起了不斷逃跑的透明圓球,放進了嘴巴裏麵。


    怎麽說呢,好像筋筋。幾乎沒有味道。


    "我可以翻譯成。好像橡皮筋一樣擁有彈力的口感"嗎"


    "嗯,我喜歡這個。"


    那就好。你還記得它叫什麽嗎。


    啊?那個珠珠?


    "不是啦。你這個人真是的。剛才是筋筋,現在是珠珠"


    萊拉一邊笑,一邊伸出一隻手拍打著男人的肩膀。


    改成珠珠不好嗎?我覺得這樣明明更適合啊。


    在嘴上不肯認輸的男人的左側,瓦魯多悲哀地歎了口氣。


    你們的感情直好,讓人羨慕啊、像我這樣的人,到最近不管和什麽女性都無法順利。


    "太灰暗了。瓦魯多。一點都不像你的為人了。從她們的角度來說,隻是半是好玩地欺負你吧?很快她們就會厭倦,把興趣轉到別的遊戲上麵。忍耐到那時候就好。我看你就是太清閑才盡會想些不好的事情,幹脆今天去士官俱樂部喝到天亮如何,如果是怨言的發泄口的話,我可以充當哦。"


    謝謝你,其他人全部在笑我自作自受。你真是個好人"


    哪裏哪裏,我想大家也都沒有什麽惡意。隻是因為你那麽受女性歡迎,這次趁機擠兌你一下吧。再說了,我才是整件事情的發端,真的不好意思了。


    萊拉一邊切著牛肉,一邊在內心撇嘴。


    (你真是個好人。)


    為什麽男人們之間可以如此感慨萬分地說出這麽肉麻的台詞呢?


    會讓女人說出這種台詞的對象,幾乎都是男性。雖然視狀況而定口氣會有些許區別,但是從意義上來說就是兩大種類,不管哪一種都充滿了女性方麵周到的計算。


    最重要的關鍵就是,凝視著對方的眼睛,一邊微笑一邊輕聲細語卻又熱情如火地訴說。絕對不能忘記讓話裏充滿意味深代的氣息。


    "你,真是個好人呢"


    首先是第一種,也是比較常見的意義。就是用於表示所以我們要永遠做好朋友哦的意思。這通常是用既想婉拒對方執著的求愛,但是又不想過於一刀兩斷,還希望保留一線可能性的對象身上。


    另外一種,就是用在我對你刮目相看呢。好厲害!我對你抱有好意,所以你可以追求我了的意思上。因為不希望被當成輕浮的女人,所以要在充分看準狀況的時候才使用。這是用在最初沒有什麽興趣,但是隨著後來事態的改變而被列入目標的對象身上。


    女性對同性使用這個詞的話,通常很難受到歡迎。


    這句話中包含的刮目相看的言外之意,等於是暴露了自己一開始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裏的事實。就算並非如此,也容易被人懷疑是冷嘲熱諷,或者是別有用心的奉承。


    總而言之,不管是哪一種,男性確實會真心誠意地對著同性說出這種女性在戀愛時才會使用的台詞。而對方就算有若幹羞澀,也會老實地接受下來,如果是一男一女的話,這種時候按說都應該進人相親相愛的範疇了。


    在旁邊聽到這種對白,萊拉不舒服到了微微冒出雞皮疙瘩的程度。


    所以才說男人的遺傳細胞裏麵,絕對是有包含同性戀因子啦。


    不過就算如此,在周圍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的場合,做出一起去喝酒的約定,該說這兩個人還真是膽大吧。


    這麽一來,顯而易見深夜的士官俱樂部,會因為奔著路西法多而去的女性士官而擁擠萬分吧?而《紫色天堂》的記者把偷拍到的兩人的照片刊登出來,並冠以特報!最熱門的那兩個人的深夜密會的醒目標題的曰子估計也不會遙遠了。


    怎麽了?萊拉。為什麽用這麽恐怖的表情瞪著湯,有你最不喜歡的香菜嗎?


    聽到路西法多悠然的詢問,副官用陰暗的聲音做出了回答。


    不是的。主要是發現自己置身於過於異常的環境後,居然如此簡單地就受到了感染所以現在正在被強烈的向我厭惡所包圍。


    哦?總而言之。趕緊吃午餐吧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認識的人。


    "是啊,你的鄰座和副官的關係可不是那麽好呢。話說回來,我還是第一次看


    到你對機器以外的東西那麽熱心,你就那麽喜歡那個嗎?"


    對啊,超級的喜歡的說。每次看到的時候,我就深刻體驗到,原來人生中還有如此有趣的東西,


    這個男人以前幾乎沒有在描述白己的感情時使用過"超級"這個字眼。


    雖然他喜怒哀樂的表情還算豐富,但是感情本身的強弱起伏卻不大。所以大笑到流出眼淚,對於他而言可能是第一次的經驗吧?


    看到這樣的路西法多執著到這個地步的情景,萊拉感覺到良心有些隱隱作痛。


    我說啊,我有事情瞞著你。我從格拉迪威斯那裏借到了很多《紫色天堂》的過刊。


    "真的?"


    路西法多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從天而降的幸運,壓低了聲音反問。


    是真的。隻要她同意的話我就可以借給你,隻不過,不能一次全部給你。我要看你的情形而一本本給你,你自己也不敢斷言在《紫色天堂》的問題上可以有足夠的自製力吧?"


    啊,信心好像是不那麽足,對了,為了健康著想,就定為一天一本是最大限度吧。"


    "為健康著想是什麽意思?"


    因為有可能麵對由於笑過頭而窒息死亡的危險,如果那樣死掉的話,你會生氣吧?


    "也許會因為過於可笑,根本生氣不越來吧?不過相對的,我會把你的屍體扒光,隻係一條領帶拿去示眾。"


    惡、惡魔。魔鬼。變態。居然,居然冒得出如此殘酷的念頭,再說了,你好意思說這樣叫做沒有生氣嗎


    你的死亡原因本身就足夠變態了吧?如果我真的生氣了,就不會隻是留下領帶,而連襪子也保留下來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


    想象到過於丟臉的死後模樣,路西法多捂住了耳朵。


    旁邊的瓦魯多決定還是援助自己的朋友。


    沒事的。小路,你放心吧。以這份友情起誓,我絕對會擋在你的前麵的。


    謝謝你,小瓦。不過既然有那份友情的話,我比較希望你在那之前先給我穿上衣服。


    "雖然延續到死後的友情非常美麗,不過最重要的是先不要因為看色情書而笑死吧。"


    萊拉為兩位男子空虛的友情做出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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