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家全家上下的同意,讓玫琳很快就被打包送到了弘昌寺。那是京城近郊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廟宇,附近環境挺清幽的,廟本身不會太過老舊,廂房整齊清爽。親自把女兒送過來的寶紮見了,總算稍微認可了富察氏的好意。住在這裏,應該不會讓玫琳吃太多苦頭。


    玫琳如何怪罪自己沒有三思而後行,怎麽埋怨自己的家人,都不關梅梅的事了。梅梅還是照常過她的日子。


    梅梅喜歡下廚,做些小點心給家人吃。因為梅梅精神力比較強,雖不能讀心,但能夠比較敏感的察覺到他人的需求。她做出來的點心,都很受家人的喜愛。舒魯瑪法的牙不太好,可是廚娘整天都隻能熬煮些稀爛的粥品出來。口味一成不變,讓不服老的老太爺很不願意吃。梅梅除了在粥品的口味上下工夫之外,還改良了一些糕餅。加些杏仁煮過的羊奶,來取代清水;放蛋清不放蛋黃;以東北大米取代糯米等等,在細節上下工夫,讓舒魯吃的眉開眼笑。


    每日清晨,格特布和格多裏兩人都會在後院練武,練武結束後,依著梅梅的吩咐,下人們都會給兩兄弟奉上一杯鹽水。晚上格特布偶而讀書讀得太晚,梅梅也會親手下碗羊奶雞蛋羹,讓格特布補充點熱量。


    如果說起這個府裏,梅梅最黏糊的人是誰,每個人都會說是她額娘:卓藍。梅梅上背子的記憶,隨著年紀的增長,漸漸回複。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彷佛白日做夢一般,將上輩子經曆過的場景,看立體電影一樣,一場一場看過去。


    看著母親不辭辛勞的,帶著梅梅去一家家的大醫院精神科求診。看著母親擋在梅梅身前,昂然麵對左鄰右舍的嘲諷與鄙視。看著母親活在物質富裕的二十世紀,卻十年不敢買新衣服,因為吳峰賺來的錢,都花在梅梅身上了。


    剛開始前幾年,母親不放棄把梅梅治療好的希望,醫生一位一位的換著看。梅梅每日要吞下的藥有幾十顆之多。梅梅耍脾氣,不肯吞藥,於是母親耗盡心思的哄著她吃藥。吃了又吐,吐了又哄著吃,昂貴的藥錢,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因為吃藥過度,造成嚴重便秘的後遺症,也隻有母親才不嫌棄。她親自用手,在梅梅的排泄處,輕柔地挖出又黑又硬又臭的糞便。


    那個被母親細心嗬護的梅梅,也就是這輩子的烏雅清梅吧。好幾次,梅梅總是半夜驚醒,然後不顧小桃子地攔阻,衝到卓藍和福勇的房外,激烈的敲門。等到卓藍披上外衣,出來開門,梅梅已哭得一塌糊塗,衝上去抱緊卓藍,不願放手。這也是為什麽,長輩們認定這個小女兒,是個膽小愛哭的。


    這輩子的梅梅,特別愛黏著卓藍。她做了新款點心,都會先興衝衝的端來讓卓藍先試吃。她會在卓藍來經時,拿著裝熱水的牛皮袋,幫卓藍下腹作熱敷。因為蔡大夫說卓藍是胃寒的體質,所以梅梅常常用米酒煮雞蛋,讓卓藍當點心吃。她纏著卓藍學女工,總愛幫她穿線過針孔。她說額娘的眼睛是黑珍珠,要好好的保養。 有幾個微風涼爽的下午,在院子內,都可以看見兩母女躺在竹製涼椅上。卓藍輕閉著雙眼,享受好天氣。梅梅在一旁,輕聲念著一些軼聞小說,供卓藍解悶。往往念到後來,梅梅也困了,母女倆手牽著手,睡個舒適的午覺。


    兩母女的感情好,這點讓德妃很羨慕。從小,她就一直把梅梅當作七公主來疼愛。 雖然後來九公主的出生,讓德妃緩下了悲痛,但還是一直對梅梅很好。凡是九公主有的,梅梅一定都有。


    一來是梅梅天生就奇異地討人好感。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一眼看上去,外表討喜的人,總是能多得點印象分。加上梅梅心思敏感,對他人喜好感覺得很深刻,常常答話都能直接的說進人的心坎兒裏。就連偶而在永和宮見到麵的康熙,都記得這麽一個和他的小七兒有緣的小姑娘。


    這天,梅梅帶上幾件剛做好的女紅進宮。除了一個繡著雲朵兒的小荷包,和一個繡著小豬仔的嬰兒圍兜,是準備給兩個小孩子的。其它,都是要給胤祚的。胤祚厚著臉皮提出要求時,她還質疑了一句:


    「這麽大一個皇宮,那麽多人伺候著你,就沒人幫你做些小物件嗎?」


    「那些都是宮女奴才,我為什麽要他們做的東西?額娘又忙著管宮務,少有空暇理我,勉強湊點時間出來,也是做給小九兒和小十四的,怎麽可能有我的份兒?」


    對著自己劃入圈子內的人,梅梅比較容易心軟。胤祚眨眨眼,裝委屈、扮可憐,訂單梅梅就接下了。這讓事後得知的格特布,氣得直咬牙。趁著某次機會和胤祚練習摔跤,狠狠地摔了他幾下。


    剛進永和宮不久,就聽見廳內傳來的幼兒哭叫聲。踏進廳內,見事情果然是她所料想的一般,梅梅感到有點無奈。


    「梅姐姐,抱!」


    先前在大聲吵鬧哭叫的,正是十四阿哥胤禎。現在虛歲也隻不過三歲,正是調皮好動的年紀,個性極為倔強,是宮裏繼十阿哥長大後,新任的小霸王一隻。


    沉重的份量,讓梅梅的雙手有點承受不住。隻得改為半蹲下.身子,攬住了小十四,溫柔地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


    「來,跟姐姐說說,你為什麽哭啊?」


    胤禎把頭埋入梅梅的肩上,聞起來香香的姐姐,抱起來果然是最舒服的了。


    胤禎在這邊跟梅梅撒嬌,一旁的小九兒可看不過眼了。她年紀比梅梅小兩歲左右,但看上去正經嚴肅得多,是那種很有氣派的公主。其實在梅梅看來,這位九公主和四哥有些相像,都是喜怒不愛形於色的人。可現在的小九兒眼眶發紅,全身氣得微微顫抖,一手指著小十四,顯然是怒火衝天。


    「梅梅,不許護著這小子。」


    梅梅抬頭看向小九兒,再看向懷中的小十四,感到十分為難了。


    「十四,先別哭了。跟姐姐說,你怎麽惹你九姐生氣了?」


    正統清史上,十四阿哥胤禎深受康熙和德妃的寵愛。由其是德妃,因為送走了胤禛,又死了胤祚,把全身心的愛子之心,全投在幼子胤禎身上。但梅梅認識的胤禎,卻有個胤祚壓製著,不再那麽無條件的受寵。


    「你不說,那姐姐可要去找你六哥來了。」


    「六哥在陪瑪嬤抄經呢。」


    小十四小小聲地嘟嚷著。


    果然,就是胤祚在忙,他才敢搗亂吧。


    「不要緊,經總有抄完的時候。」


    小十四整個懨下來了,小小身子在梅梅懷中,鑽啊鑽的,好不甘願的樣子。好半響,才糯糯地回道:


    「我看九姐的圖白茫茫的,不漂亮。我就幫她畫,畫紅紅的梅花。九姐嫌了,嫌我畫地不漂亮。梅姐姐,妳教教我怎麽畫梅花。」


    「好,姐姐教你畫。」


    梅梅安撫地答應了小十四的要求,好奇的看向九兒,應該沒那麽簡單吧。九兒喜歡畫畫,整個永和宮都知道,她對自己的畫作有多看重。閨閣女子的手筆,可不能輕易流傳出去,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讓小十四拿到手上,而且還在上麵亂畫。


    「他畫得,是我的一張廢稿。」


    梅梅滿腹疑惑,更不明白了。既然是廢稿,有什麽好生氣的。


    「他用來作畫的,是我的胭脂,新貢上的玫瑰胭脂。」


    九兒沒說出口的是,這盒胭脂是新貢品,每位公主也隻有一盒。點了點頭,梅梅終於明白了,彎指重重地敲了十四的額頭。


    「你這小家夥,擅動了你九姐心愛的胭脂,還有臉來向梅姐姐求情。還避重就輕的告狀,這誰教你的啊?」


    一直笑咪咪的在一旁看熱鬧的德妃,此時終於插了口。


    「還能是誰教的,不就是他六哥?」


    「小十四,過來。」


    小十四拖著小胖腿,心不甘情不願得,慢慢走向德妃。


    「額~~娘~」


    這聲音讓人一聽就整個軟和了,但這招對德妃和小九兒都沒用了。有這麽個鬼靈精怪的兒子和弟弟,母女倆對胤禎撒嬌的免疫力很強大。


    「少來這一招,扣下你兩個月的月例銀子,額娘再給你九姐補上一盒新胭脂。去向你九姐道歉。」


    德妃賞罰分明,胤禎雖說年紀小又住在宮中,可這不代表他不需銀子用。每次胤祚給他帶回什麽有趣的小玩意兒,都會跟他收錢。他收錢收的理直氣壯。


    「兄弟兩個同是阿哥,我拿的月例銀子,可不比你拿的多。我又還沒出宮開府,沒有辦差,自然沒有俸祿可拿。不收你的錢,我下回還怎麽幫你帶玩具?」


    胤禎辯不過他六哥,隻得乖乖求他額娘給錢。可德妃又每次都提醒他:他花了多少,還剩下多少。胤禎年紀小小,哪裏算得過來,哪裏記得過來。隻覺得自己好像永遠都不夠錢花,永遠都很窮似的。


    胤禎悶聲悶氣地向九兒道了歉,九兒聽聞額娘會給她盒新胭脂,便也就算了。梅梅適時向德妃請安,便拿出繡好的女紅來討兩人歡心了。


    「九兒,妳看,我用天青色的緞子作底,再用五種不同深淺的白色絲線,來縫繡雲朵兒,妳喜歡嗎?」


    九兒對這個雲朵小荷包愛不釋手。一般的荷包,都是繡花花草草的,自恃高雅的則是繡上詩詞。來來回回都那個樣子,手藝再好,也讓人看得膩了。上次和梅梅一起描樣子時,稍微透了點無趣的口風,真沒想到,這回梅梅直接做好一個帶進宮來。


    「喜歡就好呢,我也給姑爸爸和我額娘都各繡了一個,我自己也有。這新花樣還是上回妳提醒後,我才想到的。我額娘都稱讚我了。」


    「梅姐姐,我的呢?我的呢?」


    梅梅一副想笑又拚命忍著的表情,取出了那件圍兜。一取出來,大家頓時都笑開了。乳黃色的底色,繡上一頭小胖豬,豬的嘴角還在滴著口水。最逗趣子的是,小胖豬身前還圍著一條圍兜。


    十四其實說起來,早可以自己吃飯了,但總是不乖乖地坐好了吃,常常弄得身前飯菜到處都是。梅梅特意繡了這圍兜要送他。


    一片溫馨歡笑中,外頭卻傳四阿哥來請安了。待得一臉嚴肅的胤禛進來,原本的笑聲早已消匿。德妃又是麵無表情的正坐中間,等著胤禛的請安。


    胤禛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鯨魚嚴重卡文>_<


    便秘的解決方法那段,是我的一位同事這麽幫她的老母親。鯨魚表示很感動,隻有親情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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