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菲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晃動著腦袋,身體搖搖晃晃,眼前血紅一片。


    剛剛被尼哥薩克的鐵蹄撞飛,他的腦袋磕在了一塊大岩石上。


    要不是有頭盔的保護,恐怕早就腦漿灑一地了。


    當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那潮水般的嘈雜聲再次鑽入了勒菲的耳朵。


    身邊的戰爭修士們鬧哄哄的,有的在機械地給聖銃填裝,有的端著長槍徒步去追逐從戰陣中撤回準備發起第二次衝擊的尼哥薩克。


    但更多的人則茫茫然地站立,或者盡力地去搶救喉嚨被刺穿的巴納比——盡管他們知道他必死無疑。


    每個人都在喊叫,每個都在如無頭蒼蠅般亂轉,在巨大的衝擊下,勒菲同樣陷入了迷茫的狀態。


    加拉爾橫陣作為莫裏斯橫陣的翻版,在繼承了前者優勢的同時,也繼承了前者的劣勢,最典型的就是過於薄弱的側翼。


    不管是對於單個橫陣還是對於整體來說,過於薄的縱深和脆弱的兩翼聖銃手都導致了他們極易被騎兵側衝擊穿的特性。


    霍恩每次都會選擇有利地形,為的就是防止今天的情況。


    失去了身邊隊友的掩護,失去了巴納比作為軍團長的指揮,黑帽第六軍團陷入了混亂之中。


    “哦!”勒菲驚叫了一聲,弓起了身軀,將那枚從莫爾蒙那得來的煉金護符抽出了衣領。


    先前莫爾蒙製作煉金護符的時候,霍恩就是分配巴納比的第六軍團去幫忙。


    總包巴納比則將這個任務轉給了分包勒菲,勒菲則拉起了怨聲載道的手炮修士們,去給他們幫忙。


    作為酬勞,莫爾蒙就用邊角料給幫忙的勒菲等人,每人製作了一條煉金護符,據說可以加強法術威力。


    不過考慮到勒菲等人根本不會法術,所以基本就是擺設。


    但就在剛剛,勒菲就是在煉金護符上感覺到了一陣炙烈的灼燒感。


    當他把護符握在手中的時候,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先前的感覺。


    盡管不明為什麽,這疼痛還是讓莫爾蒙清醒過來,在人頭與人頭之間,他清晰地看見了卷土重來的尼哥薩克們。


    尼哥薩克們衝在最前麵和最後麵,中間則是迫不得已如同夾心餅幹般的扈從騎士們。


    “重整隊形,重整隊形。”從茫然中醒悟,勒菲開始大聲提醒,“尼哥薩克們又來了。”


    “師隊長一級的指揮官還有誰?”在劈啪的馬蹄聲中,傑什卡沒有派出傳令兵,而是親自趕到。


    “我還在。”見周圍沒有人應答,勒菲高聲叫喊走出。


    他雖然是手炮旅隊的旅隊長,可這個職位過於特殊屬於是師一級。


    現在大多數人還在迷茫混亂之中時,勒菲是清醒的人中職級最大且最積極的。


    “好,任命你為指揮官,負責阻擊,隻要能攔住他們兩分鍾,援兵就到了。”


    “是,傑什卡閣下。”


    受命於敗軍之際,勒菲來不及興奮,就得麵臨尼德薩爾的衝鋒。


    在人群中穿梭,他不斷地推動或拉著聖銃手與長槍手歸位。


    “來不及了!”滿臉塵灰的貝納爾多從人群中擠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什麽來不及?”


    “隊形我來整理。”貝納爾多英俊的麵龐上多了一道斜跨臉頰的血痕,“你把手炮修士都叫來,延緩時間,否則隻能重複剛剛的命運。”


    “啊對對。”勒菲馬上鼓起胸膛,用仿佛能震碎內髒的聲音喊道,“清醒一點,巴納比已經走了,手炮修士快到前排來。”


    “不,手炮修士到第二排,小心標槍。”


    在貝納爾多()


    和勒菲的收攏下,原先混亂的陣形居然勉強再次凝結成了一個鬆散的陣形。


    手炮修士們拚盡全力將手臂粗細的手炮架在豎起的彎月斧上,這是配發給手炮修士們的專屬武器。


    畢竟細長的木質槍架可支撐不住沉重的手炮,以及它那驚人的反震力道。


    手炮修士們還沒來得及舉平瞄準,可勒菲管不了那麽多了,他聽到了轟隆隆的馬蹄聲。


    炮管從前方長槍兵的肩膀間伸出去,對準了那些尼哥薩克騎士。


    這種發條手炮從外形上與坎尼狄一型十分相似,可它並非從坎尼狄一型演化而來。


    這種發條手炮的起源其實是當初霍恩製作的手炮,相當於是皮革炮的縮小版。


    霍恩特地減少了山銅的含量,但隻有三到四發法力的戰爭修士才能打出一發。


    如果說刻了膛線的大抬銃是精準點射,追求能擊殺關鍵人物的話。


    那麽發條手炮就是在追求範圍和拒止,既然打不中高速運動的騎士,那就拉近了用範圍傷害,而且目標不是對人是對馬。


    根據“人超凡馬不超凡”這個條件,直接把騎士們拉下馬,來到地麵和救世軍的長槍手以及聖銃手過過招。


    隻不過就威力而言,五門發條手炮甚至還不如一門霍恩的皮革炮。


    十門發條手炮對準了衝來的尼哥薩克們,勒菲眯起了眼睛,繼承了沙漠牧民戰法的尼德薩爾向來隻在戰馬身上披薄鐵布甲。


    這種布甲用來防禦流矢還算成功,對於手炮的鐵砂來說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擁有如同鷹一般視力的尼德薩爾,一眼便看出了勒菲的打算。


    “還真是被人看扁了啊。”他冷冷地譏笑了一聲。


    這種新的發條銃在之前的蒙克魯斯之戰中就用過,當我尼德薩爾和那群帝國騎士一樣不看戰報的嗎?


    他不僅看了戰報,還紆尊降貴找到了第一線親臨的守夜衛兵去詢問。


    經過多輪的問詢,尼德薩爾早就對發條手炮的限製有所了解——這種武器威力大歸大,但隻能打一發,距離頂多隻有二十碼。


    對於身後的扈從騎士來說,在二十碼外的極限距離回旋轉向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可對於這些久經訓練的尼哥薩克來說,並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烈日下,尼哥薩克們銀色的盔甲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道金色的洪流。


    就在勒菲即將喊出發射的下一刹那,這道金色的洪流猛的轉過了方向。


    而身後隨同衝鋒的扈從騎士們則驚駭欲絕地帶著刹車壞了的絕望神情,朝著十門手炮衝去。


    “這日山羊的血奴。”計劃被識破,勒菲怒吼著卻隻能下令發射。


    畢竟不管是尼哥薩克還是扈從騎士衝過來,都會再次撕裂防線,到那時說不定他們都沒有機會用了。


    “發射!”


    炮口迸出了一團黑影,如尖嘯的黑霧般狂飆。


    金屬摩擦加熱的刺鼻氣味迅速擴散,混雜在草腥味和刺眼的陽光中。


    爆鳴聲此刻才後知後覺地響起,十名手炮修士被震得直接仰麵翻倒,還要後方的其他修士扶住。


    鐵砂撞擊在厚重的盔甲上,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陽光在碎裂的甲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點亮了扈從騎士們驚恐的麵容。


    連續的巨響後,戰馬的嘶鳴聲夾雜在騎士們的慘叫聲中,混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嚎。


    戰馬虯結的肌肉,被四射的黑霧鐵砂穿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


    它失去了最基本的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幹燥的地麵上,濺起了層層塵灰。()


    騎士們則被心愛的戰馬掀翻在地,或被戰馬壓住或滾在地麵彈跳著,盔甲撞擊地麵,發出沉悶的當當聲。


    在滾滾的塵灰背後馬蹄聲依舊響亮,上百支標槍穿破了煙塵,白色的煙塵如絲綢般掛在了標槍之上。


    戰爭修士中又有三十來人被標槍射倒射傷,聖銃手們還在動作變形地裝填和扭動發條。


    帶著剩餘的尼哥薩克們,尼德薩爾端坐在馬背上方,如同看鬥獸戲一般望著眼前的場景。


    對方的援軍還沒趕到,而最後的底牌用盡,至少殺穿這一支互為掎角的橫陣,另一支橫陣隻有敗倒的命運。


    在遠處的山坡下,近五千人的守夜衛兵和披甲軍士們裹挾著農兵湧上來。


    “贏!”尼德薩爾高高舉起了食指,指向了天空,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


    出了贏,他想不出別的詞語。


    微笑著轉過頭,尼德薩爾從馬鞍邊拿起了水壺,咕嚕咕嚕地往口幹舌燥的喉嚨裏倒著水。


    “砰!砰砰!”


    “咳咳咳……”


    兩條水柱從尼德薩爾的鼻腔噴了出來。


    他死命拽著戰馬扭頭,轉向了那道橫陣前,原先英武非常的尼哥薩克們如同扈從騎士們倒在了塵灰中。


    而終於裝填完畢的聖銃手們則又一次吹拂起了可怕的聖風,僅剩百餘名長槍手們齊聲呐喊朝著他們衝了過去。


    距離很遠,可尼德薩爾仍能看清楚尼哥薩克們臉上的茫然和恐懼。


    這,這怎麽可能?


    尼德薩爾整個人都從馬背上站起來,手中的水壺都一不小心都捏破了。


    不是說好了隻有一發的嗎……


    該死的,尼德薩爾猛地一拍腦袋,那是妖人霍恩的詭計,自己中計了。


    這粗管子發條銃分明跟細管子一樣,能打好多發的!


    “現在還有繼續進攻嗎?”副官偏過頭,看著尼德薩爾神色糾結的臉。


    “…………”


    會不會還有第三發呢?尼德薩爾皺起了眉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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