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對著別人,令狐衝肯定說不出來這番話,可是林逸一直都無條件的相信著他,委屈憋在心裏久了,總需要找個人傾訴。


    “平大夫治好了我的內傷,為了找林家的辟邪劍譜,我們便打算在福州停留一段日子……”想起那段時光,令狐衝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那是他一生中最安閑舒適的日子,每天去學學琴技,跟那位盈盈姑娘說些江湖趣事,還有綠竹翁前輩時不時拿來幾壇子好酒共飲,簡直是神仙一般恣意的生活。


    可是好日子總是不能長久,“那晚,小師妹……和林師弟去向陽老宅找尋辟邪劍譜的蹤跡,他們兩個是瞞著師父偷偷去找的,我怕驚擾了師父責怪他們,就暗中跟著他們以策萬全,果然不出所料,暗中覬覦辟邪劍譜的人如過江之鯽,他們搶了劍譜還打傷了小師妹,林師弟武功不及,我便讓他留下照顧小師妹,自己去追那些人……”說到這裏,令狐衝的情緒更加失落。


    “你沒有搶回來?”林逸看他的表情猜測道,“可是那也不關你的事啊。”


    “劍譜是搶回來了,可是就在我交到林師弟手上的時候,後麵突然有人一掌把我打暈了,”令狐衝握劍的手攥的咯咯直響,“等我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老宅,我心裏還在奇怪怎麽回事,沒想到回去之後,他們就說林師弟死在我手上。”


    “他們憑什麽這麽肯定,又沒有親眼見到。”林逸的小臉皺巴成一團,好像比令狐衝還要難過。


    “因為林師弟身上的傷口是我的劍造成的,而且林師弟臨死前說是我動的手。”令狐衝是最後一個接觸林平之和辟邪劍譜的人,根本沒有其他的證據來表明他的清白。


    “你親耳聽見林平之說的,還是其他人告訴你的。”一直坐在旁邊當背景的田伯光突然插話。


    “是我師父親口說的……”若是別人令狐衝還要懷疑幾分,可是師父親口所言,他真不明白,為什麽林師弟死前還要冤枉他呢。


    “林平之的屍體可曾下葬?”田伯光對這種栽贓嫁禍的事情經曆的多了,這件事情,最後一個證實的人嫌疑最大。


    “我也曾覺得可疑,就算是用同一把劍,所使得武功不同,造成的傷口也不會一致,可是當晚我溜去查驗的時候,林師弟的屍體已經不見了,然後……卻剛好被小師妹看見,他們以為我毀屍滅跡,師父這才將我逐出師門。”


    “令狐衝,你還少懷疑了一個人。”田伯光冷眼看著令狐衝,嘴裏說出他最不願意懷疑的名字,“你師父嶽不群。”


    “阿彌陀佛。”一直在旁靜聽的定靜師太忽然張口念了一句佛偈。


    “我師父不會這麽做的。”師父對他有養育之恩,就好像他半個父親一樣,令狐衝怎麽都不肯對嶽不群抱有絲毫疑慮。


    “事實上最有可能的就是嶽不群,林平之死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在場,所說的話也隻有他一個人聽見,他自己都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田伯光才不管令狐衝能不能接受呢,打擾他跟小尼姑的獨處時間,坐在這裏聽什麽千古奇冤,要不是看在親親小尼姑的麵子上,他絕對是掉頭走人。


    他田伯光從來就對江湖事沒什麽興趣,對跟親親小尼姑無關的事情就更是連聽都不想一聽。


    也不管令狐衝難看的臉色,田伯光早點說完就可以早點帶小尼姑閃人,“殊不知是不是林平之看見偷襲你的人就是他,他才會殺人滅口,而留你在華山,這件事情遲早會懷疑到他的頭上,所以趁眾人心情還未平複之際毀屍滅跡再栽贓給你,坐實他的說辭……”


    “不要說了!”令狐衝捂著腦袋痛苦的大喝一聲,“我師父不是這種人,他不會這麽做的。”


    “為什麽不會,辟邪劍譜被傳的如此厲害,嶽不群難道就不會有窺伺之心麽。”田伯光雖然跟嶽不群接觸的不多,可是他分明能感覺到,嶽不群這個人城府深的可怕,他身為華山掌門,這件又是華山私事,他的嫌疑的確最大。


    “淫賊~~”林逸看著令狐衝痛苦難過的樣子內心不忍,捏著田伯光的衣角拽了拽,輕聲寬慰道,“令狐師兄,淫賊也是說出另外一種可能,人已經死了,不是你殺的就是別人殺的,或許真的不是你師父呢,隻要找到真正的殺人凶手,你就不用這麽為難了不是嗎?”


    “儀琳說的不錯,令狐施主,解決此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真凶,清者自清,嶽掌門也不會因為幾句猜測就由無辜淪為凶手,令狐施主大可不必為此煩惱。”定靜師太自己倒是覺得田伯光的推論有道理,不過出家人不打妄語,沒有確實的證據之前,她不會隨便出言斷論的。


    “多謝小師妹和師太。”令狐衝還是有些消沉,他何嚐心裏不明白,隻是從小到大的養育教誨之恩,讓他覺得這點懷疑都是對師父的大大不敬。


    “師父,不好了,”一個尼姑急急忙忙在外麵敲門,“我們收到報信,定逸師叔和掌門被魔教的人困在龍泉鑄劍穀了!”


    “師父……”林逸一聽定逸有危險,登時就站了起來。


    定靜師太這下為難了,兩位師妹有難必須要救,可是門下這許多弟子武功低微,要帶她們趕路肯定來不及,卻又不能丟下她們不管。


    思來想去,隻能取個折中的辦法了,“儀琳,你和你爹娘幫忙照看一下眾位師姐妹,我先行趕去救人。”


    “師伯,你中了毒,不能勞累奔波的,還是我們去找師父和掌門吧。”要讓中毒剛好的定靜師太一個人先行,還不如這邊有四個人,咳咳,雖然林逸知道自己就是個廢柴,不過一旦打起架來,她可以躲得遠遠的不拖後腿。


    再說不戒和尚的武功要比定靜師太還高上幾分,相對更保險。


    “定靜師太,如果你信得過晚輩,就由晚輩和儀琳師妹他們一起去救兩位師太吧。”反正華山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能幫忙的事令狐衝絕不會袖手旁觀。


    此刻遠離福州地界的一個山洞裏,已經被殺人滅口又被毀屍滅跡的正主——林平之氣息微弱卻脈象平穩的躺在幹草堆上。


    胸口處的傷口好像撕裂一樣疼痛,林平之皺緊眉毛,費了好大力氣才張開沉重的眼皮。


    入眼處是刀刻斧鑿的岩洞頂,被火光閃耀的金紅色渲染在上麵一跳一跳,像極了傳說中的幽冥鬼府,審判鬼魂生前罪惡的森羅殿。


    “我,已經死了。”林平之蠕動雙唇,幹澀的喉嚨吐出幾乎變調的啞聲,微弱的幾不可聞。


    一個略顯模糊的人影出現在林平之的視線裏,火光映射在對方的臉上,陰影遮住了大半麵容。林平之眼中幹澀微痛,一時半刻看不清長相,可是他既然死了,陰曹地府裏還能有什麽,不是鬼,還是鬼。


    “爹,娘,孩兒對不起你們。”喃喃自語的話似在自嘲,又透出無限不甘。沒想到自己忍辱負重多時,最終還是難逃一死,林平之心中五味雜陳,積壓許久的屈辱感一湧而上,全部化作眼淚流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他已經忍了許久,如今身死燈滅,就索性放縱自己哭一場吧。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這麽大的人還哭,真是羞羞。”眼前的人影用手指刮著臉蛋,嘴裏發出的卻是一個甜美清亮的小姑娘聲音。


    林平之的眼睛驟然睜圓,使勁眨了幾下,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雖然還被火光造成的陰影遮掩了一些,可是也能看出是個嬌俏的小姑娘。


    “原來是你……”林平之心中一動,那這麽說來,他還活著吧。


    “怎麽,你認得我嗎?”曲非煙故意問道,那晚她隱在樹冠裏,林平之哪裏看的到她的樣子。


    林平之老實的微微搖頭,虛弱的笑了一下,“可我記得你的聲音。”那是第一個讓他覺得心安的聲音,可能因為彼此之間沒有利益牽扯,反而還向她吐露了一些心事的緣故吧。


    “算你還有點良心,”曲非煙對林平之的誠實感到頗為滿意,“也不枉我千裏迢迢把你救出來。”


    “我也沒想到,我竟然還能活下來……”林平之兀自攥緊了拳頭,隱忍的痛苦和悲憤在臉上交織,眼淚居然又不爭氣的湧了上來,“嶽不群!”


    他親眼看著那個所謂的師父,一掌打暈了大師兄之後,鋒利的長劍刺進了自己的心窩,其實林平之這個人已經死了一次不是嗎。所以當他再睜眼,恍若重生一般的奇妙感覺讓他的心裏的恨意多了一分,卻不再一味的積壓在心底了。


    “你為什麽要救我,辟邪劍譜被嶽不群搶走,如今我已經一無所有,你救我這樣一個廢人,得不到半點好處的。”林平之的家教讓他在這個時候都沒辦法像那些草莽漢子一樣破口大罵,盡管心中激憤,說出的話還是如涓涓清水似的溫文平緩,隻是語氣中的悲涼難掩。


    這個時候還來關心自己的人,還能有什麽可圖的呢。


    “你錯了,你隻是失去一本不知道有沒有用的劍譜,可是你還有你爹娘的祝福,還有你小師妹的牽掛,有我的照顧,怎麽能是一無所有呢,”曲非煙側過身子坐在他旁邊,糾正他話中的小小語病,“要是照你這麽說的話,每個人失去身外之物不都要失望的去自殺了。”


    曲非煙的話讓林平之心裏多了一分以前從未有過的想法,看著眼前人的小小身影,林平之不由得好奇,“看你也不過十三四歲,說起話來倒是頭頭是道的。”


    “你也可以像我這麽想的啊,”曲非煙伸出小指頭點點林平之的額頭,“用你這裏好好的想一下,為人父母,哪個不希望兒孫多福多壽,他們雖然被餘滄海和木高峰所害,但是知道你武功低微,自然是不願你去報仇,免得丟了性命。”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豈可因為貪生怕死,獨自苟且偷生!”林平之激動的大聲嚷了一句,卻亂了內息,深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


    “是啊是啊,父母之仇不可不報,那你又知不知道,不孝有三,生不敬孝,死不禮葬,無後絕祀,你父母生前你已經身邊盡孝,他們中途遭人殘害,死於非命固然傷痛,可是你將他們的骸骨安葬,不至於暴露在荒野不得安息,現在你卻要一味為了報仇不惜丟掉自己的性命,你們林家豈不是要絕後,你自己說吧,這是不是犯了三孝中的無後為大,”曲非煙抱著雙膝那眼睛斜著他,“我想啊,你幸好沒有死,不然到了陰曹地府,你爹娘也非氣的揍你一頓不可。”


    “我……”林平之遭逢大難,心中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報仇,從來沒有想過其他。現在被曲非煙一席話說的啞口無言,嘴唇開開合合,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再想想,你爹娘臨死的時候,可曾說過要你為他們報仇。”


    林平之回憶起令狐衝的轉告,“沒有,我爹隻托大師兄轉告我說,向陽老宅中的先祖遺物要好好保管,但切勿翻看,以免招致禍端。”說到這裏,他的眼神再次黯淡,“可是連這遺物我都保管不好。”


    “你呀真笨,”曲非煙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歪著腦袋打量他,“你不過才二十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要是死了,難道指望變成鬼來找餘滄海索命。”


    林平之沉默,其實仔細想想,他之前確實因為自己武功不濟過於急躁,可是……餘滄海武功高出他太多了,林平之就怕自己等不起,苦著一張臉看向曲非煙,“那我又要等多久?”


    “餘滄海那麽大年紀了,就是比長命百歲你也可以耗死他,嘻嘻,”曲非煙說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可一看林平之滿臉窘迫,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不過嘛,就是報仇也未必一定要武功強過他,他那麽卑鄙害死你父母,你還要光明正大跟他一決勝負然後昭告天下嗎,隻是要一個人死的話,手段多的數不清呢。”


    “餘滄海就是年紀大,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林平之怎麽覺得自己像是被這個小姑娘戲耍了一番似的,可是心裏卻沒有不耐,反而輕鬆了許多。


    “你看看你好像下一刻就會咽氣的樣子,還是別老想著餘滄海了,”曲非煙去把篝火上熬好的藥汁端過來,“等你能跑能跳生龍活虎的時候再說吧,快喝藥。”


    “哦~~”論鬥嘴,他根本說不過曲非煙,乖乖的應了一聲,就著曲非煙手裏的碗小口小口吞咽藥汁,嘴裏雖然一陣陣苦澀,心裏卻不再那麽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覺得衝哥對於嶽不群的愚忠,雖然個人感覺有些迂腐,不過他雙親早逝,被嶽不群和寧中則撫養長大,所謂生親不如養親,在令狐衝心裏,早就當師父師母是爹娘一般,哪個子女能輕而易舉的就接受這種突變的事實呢。


    至於林平之……若是沒有嶽不群這個梗,說不定他和小師妹還有幸福的可能,不過……


    咱還是把非煙這個小鬼精靈配給小林子吧。


    至於小師妹,這個被爹和時辰誤了的好妹子,也會有屬於她自己的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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