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不算。溫連想道,輕薄的話。溫連望著謝夢征熟睡的臉龐,先是指尖覆上,然後整隻手都貼了上去,自己滾燙的手和謝夢征冰冷的臉頰接觸。


    夜風微涼,月華醉人,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溫連的手漸漸往下滑去,冰涼細膩的肌膚讓他愛不釋手,忍不住想要更多,想知道衣物下的景色是怎樣的,是否同這張臉的感觸一樣,令人回味無窮。


    當指尖劃過喉結,引起睡夢中謝夢征的反應,一聲低喃傳入溫連耳中,猶如悶雷在溫連腦海中炸開,驚得溫連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竟對一個陌生人行此事。


    溫連收回手來,再看謝夢征時如懼怕之物,他將人放到地上,望著謝夢征連退數步,過後跌跌撞撞離去,仿佛身後是什麽恐怕的東西,讓他避之如蛇蠍。


    **


    連青十正與師弟們說笑,卻見溫連一路疾步而歸,臉色怪異,看也不看他人,進了屋內把燈吹滅。


    “大師兄?”連青十與眾人都覺奇怪,他上前敲了敲溫連的房門,關切道,“出什麽事了?”


    屋內一時無人應答,眾弟子都圍了上來,問連青十大師兄是怎麽了?


    “我也不知。”連青十正納悶時,溫連的聲音從屋內響起。


    “隻是運功岔氣,我自行調理片刻便好,你們歇息去吧,不要耽誤了明日的啟程。”這聲音是一貫的溫和,與平常沒什麽不同,隻是內容不太符合溫連的行事風格,竟然會運功岔氣,初學者才犯的錯出現在溫連身上,連青十疑惑了半天,跟著眾人一同散去,想著第二天再來看看。


    屋內,溫連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沉默,他還能感受到那種美好,帶著一點溫涼,似在月光下行走太久,以致染上了清冷,但清冷之下是溫熱的觸感,衣物之下的肌膚是溫暖的,僅僅一點就足以沉醉。


    他想要那個人。這個念頭從內心深處浮現,逐漸占據溫連的大腦,讓溫連又驚又怕,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不純的念頭,尤其對方還是一個陌生人,隻知其貌不知其名的陌生人。


    溫連不敢再多想,拚命念著太上忘情訣,想要靜下心來,但他一閉眼,飛湧而至的全是方才的情景,耳邊回蕩著謝夢征的低笑聲。


    “粘人。”


    他如那隻狸貓,討好蹭著謝夢征,享受著輕撫,博一句親昵的話,還能夠伸出手撫上對方的臉,手指穿過白發,去親吻那雙唇,嚐嚐其中的滋味。


    越發淩亂的臆想在溫連腦海中翻滾,最終盤踞在溫連心上,化為一個人影兀立,靜靜望著溫連,他輕啟雙唇,對溫連道,“來。”


    溫連猛地張開眼來,窗外月色不變,變了的就隻有他自己。


    一念起而心魔生。


    **


    滿月高掛天際,明日便是十五,近乎渾圓的玉盤孤懸夜空,凝視著昏迷的謝夢征,看著他的容貌漸漸模糊,長發四散,最終這具軀體徹底碎裂開來,化作一團光粒飛向遠方。


    有人走到小路上,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瞧瞧來到木屋,尋了破口處,踮起腳尖往裏望,就見屋頂上方一團光粒飛下,猶如夜空上的銀河,令人讚歎美麗。她正好奇時,光粒鑽入木屋,凝聚成一個人形。


    白發朱顏,道袍加身,那個人美得不似真人,雖睡過去了,但也令人心動,忍不住想喚醒他,看看他睜眼後又是哪種風情。


    “上仙。”柳兒喃喃,她被這一幕驚到,手中的東西掉到地上,驚了淺眠人的夢,那人也化作無數光粒,湧入地上那人的體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怎麽來了?”謝夢征從地上坐起,看著破洞口的柳兒,他低頭一看,自己穿著阿三裝,腳底心隱隱作痛。


    果然是夢。謝夢征想道,他怎麽可能穿著純陽校服到處亂飛,還跟溫連見了麵。


    將之前的事歸咎為夢以後,謝夢征便將注意力轉向了破洞口的柳兒,見她還是呆呆傻傻的樣子,就挪到破洞底下,仰望著柳兒,一張刀疤臉獰笑著湊近柳兒,直接把柳兒嚇得跌坐在地上。


    “呀。”洞口的柳兒消失不見,隻聽的外頭一聲嬌呼,謝夢征低下頭來,覺得自己這個惡作劇有些過分了。“妹子你沒事吧?”


    “定是我看錯了,明明是個淫賊,哪是什麽仙人。”柳兒拍拍胸口,氣憤不已,她幹嘛沒事跑來見這淫賊,這般想著,柳兒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正欲離去時,餘光又瞧見地上的包裹。


    “妹子你吱個聲?”半天得不到回答,謝夢征急了,該不會把人嚇暈了吧。


    聽到裏頭謝夢征的話,聲音雖然猥瑣,裏頭的關切之意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柳兒思索了一會,跺腳道,“算道歉了。”她彎身把包裹撿起,湊近洞口來,對裏頭的謝夢征說,“你走遠些,免得砸到你。”


    謝夢征往旁邊挪了挪,就見一個包裹從外頭塞進來,咕嚕咕嚕滾了一圈,停在離謝夢征老遠的地方。


    來幫自己的?謝夢征愣了一下,當下也不推脫,解了包裹物盡其用。


    將一雙腳都包好了,謝夢征和柳兒聊起天來。


    “溫連是誰?”


    “他是純陽宮的大師兄,村裏的老人說他是個很厲害的仙人。”柳兒把自己知道的都跟謝夢征說了,“純陽宮是仙人住的地方,村裏的老人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要走很久,但是如果你走到了那裏,經過了考驗,仙人就會收你為徒。”


    “這跟小說裏寫的有點像。”謝夢征笑道,轉而想到他跟溫連見麵時發生的不愉快,下意識不太喜歡那裏。


    他被關在這裏,溫連是脫不了幹係的。謝夢征想到之前那場大雨,和差點劈到自己的閃電,猜是溫連他們施法,救了自己,又關押自己。謝夢征對溫連的好感上不去下不了,最終將溫連劃分為討厭的陌生人。


    “你叫什麽名字?”謝夢征問外麵的柳兒。


    “柳兒。”她在幫謝夢征紮草鞋。


    “你就住在這裏?”謝夢征明知故問。


    “是啊。”柳兒問謝夢征,“你的家在哪?”


    “我的家……”謝夢征低聲呢喃,或許已經回不去了。


    次日清晨醒來,謝夢征身邊已經多了一雙草鞋,昨夜和妹子聊的太晚,謝夢征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妹子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摸著身邊的草鞋,謝夢征神清氣爽爬了起來,昨日天色過暗,他沒注意身邊的環境,今日仔細一看,角落裏頭堆放著七零八落的木柴,牆體剝落,破敗不堪,正門上破了一個大洞,風正從哪吹來,加之屋頂大洞,裏頭的氣味還不算糟。


    謝夢征四下環顧一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後知後覺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腳上。


    他這會好像是站著的。


    但是腳底心痛感都沒有。謝夢征坐下來,重新把布條解開,布條上還沾著血跡,混著草藥的氣味,十分難聞,但當謝夢征將所有的布條都除去時,暴露出來的是一雙完好無損的腳丫子,上頭幹幹淨淨的,新生的嫩肉粉嫩,摸上去有些癢。


    沒想到妹子給的藥挺好用的。謝夢征驚訝了一下,直接把功勞歸功於柳兒身上,他將另一隻腳的布條也除去了,過後穿上清涼的草鞋,在屋裏頭走來走去。


    還是穿鞋的感覺好。謝夢征想著,外頭傳來動靜,柳兒又過來了,她衝裏頭的謝夢征大叫,“仙人走了。”


    “走了?”謝夢征不明白柳兒的意思。


    “一大早就走了。”柳兒點點頭,她是偷偷躲在那裏看的,仙人和村長告別,乘著仙器一下子全飛走了。


    “什麽時候能放我出去?”溫連他們走沒走不關謝夢征的事,謝夢征隻想知道,他可不可以出來。


    “這個我問過村長了。”柳兒豎起兩根指頭,“村長說仙人吩咐過了,要再關你兩天。”


    人都走了還關自己。謝夢征對溫連這夥人表示實實在在的討厭,竟然還關著自己,原因隻是他說自己是純陽宮的。


    在下確實是純陽宮的弟子,還是劍宗弟子,一招人劍合一用的出神入化,人神共憤。專業打奶三十年的謝夢征想道。


    “你就老實待兩天,我會給你帶吃的。”柳兒喊了一句,見有人朝這來,急急忙忙走開了。


    來的是之前那個少年,他來的很匆忙,把一個東西往破洞口一塞就跑了,要不是柳兒看見了,誰也不知道他來過。


    “他給你扔了什麽?”見人走了,柳兒又回來問謝夢征。


    “饅頭。”謝夢征抽了抽嘴角。


    “嘻。”柳兒笑了一聲,嘀咕道,“還算有良心。”


    想完柳兒又衝謝夢征道,“你這幾天老實點,等你出來了我會幫你的。”


    幫什麽?謝夢征望著饅頭發呆,解決饅頭嗎?


    **


    一路禦劍飛行,連青十身後的弟子湊到連青十身邊,小聲道,“大師兄怎麽了?”


    “你問我怎麽知道?”連青十回道,他跟溫連交情又不深,溫連有什麽心事自然不會和他講。


    大師兄看起來心事太重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心事,偏偏什麽都不說,差點沒急死他們。


    “昨夜回來就這樣,會不會真的撞上……”那弟子話還沒說完,就被連青十給瞪回去了,一路給攆到後麵去,連青十對他好一通訓。


    再行三百裏,便見崇山峻嶺,重巒疊嶂,雲霧繚繞,再近就是山門,上題純陽宮三字,靈光纏繞,似像活物。


    溫連舉起玉符來,就見山門層鱗起伏,水紋四散,太極圖案自上空升起,溫連見了,帶著弟子直接進入其中,來到純陽宮內門。


    內門與外門大為不同,沒了外頭的鬱鬱蒼蒼,處處可見積雪,寒意入骨,修為低的弟子當場就打了個噴嚏。


    “怎麽改了氣候?”連青十抱著胳膊也不好受,他想不明白,以前內門還是暖和的,轉眼之間就變了。


    溫連對此一言不發,他隻掏出一疊符紙來,讓弟子分了用。


    “大師兄。”遠處的弟子見到溫連上前行禮,高興道,“大師兄回來了。”


    “我欲求見掌門,麻煩你帶師弟們尋個暖和處。”溫連道。


    “掌門就在裏麵。”對方笑道,“進去就是。”


    “多謝。”溫連點點頭,又衝連青十等人抱拳告別,獨自一人去見掌門了。


    “真可惜,難得來一次內門。”握著靈符的弟子歎道。


    “如今的內門是比不上你們外門了。”內門弟子抱怨,“一年到頭都是雪景,又冷又無聊。”


    “走吧。”


    大殿正門的路已被人打掃幹淨,積雪堆積在邊上,開辟出一條幾丈寬的通道,溫連走在上麵,駕輕就熟拐了一道彎,向邊上的偏殿去了。


    掌門不愛待在正殿,無事一般都歇在偏殿,溫連見了掌門多次,也知道該去哪裏見人。果不其然,沒走幾步就聽見說話聲,溫連抬頭看去,屋簷下有兩人正在談笑風生,一人瞧見歸來的溫連,停下話等著溫連過來。


    “回來了。”那人生了張娃娃臉,說話的聲音卻極為沙啞,像一個耄耋老人,裝束打扮不低,正是長老的地位,他先是仔細打量了溫連一遍,而後對身邊的人說,“你讓他白跑一趟。”


    “小心駛得萬年船。”對方笑道,他轉身過來,正是仙人之姿,道骨仙風,尤其是那雙眼眸,一抬眼便有滿室生輝之感。


    “見過掌門,師尊。”溫連見了對方下跪行禮,一五一十上報華山之行,“弟子已查探過華山,並無異常。”


    “我就說嘛。”希清聽了溫連的話,覺得夷簡真是小題大做,“華山怎麽可能有魔氣,你還讓溫連親自跑一趟。”


    “你心疼弟子就對了。”夷簡搖搖頭,虛扶溫連一把,“起來吧,這一路辛苦了。”


    “是。”溫連乖乖起身,站在邊上不說話。


    “既然人回來了,我也不叨擾你。”希清素來是個疼徒弟的,這會溫連回來了,他也沒了耐心再跟夷簡閑話,當下就向夷簡告別,帶著溫連離去了。


    “無妨。”夷簡笑道。


    他從窗外目送師徒二人離去,低垂眉眼,斂下一片殺機。


    “都看到了。”


    “是。”一人自轉角處現身,肩頭落滿了霜雪。


    “做幹淨點。”夷簡淡然道,“莫留活口。”


    “遵命。”那人轉身退去,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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