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華山的路溫連並不陌生,幾日前他帶著外門弟子也是從這條路出發,奉了掌門的法旨去查魔氣,結果自然無功而返,可今天師尊說華山被人屠村了,還是師弟說的。


    溫連心中不止有驚訝,還有自責,他大意了,身為首席弟子竟然沒能查探出隱藏的封印陣法。


    “大師兄去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常。”東方瑕問道。


    “並無。”溫連回想往事,“除了一個行為怪異的凡人。”


    “凡人?”東方瑕奇道,屠村這事可大可小,大了是有修士在練邪法,小的是凡人之間的恩將仇報。


    “說話瘋瘋癲癲,還說是純陽宮的。”溫連的印象不止於此,他還記得那個怪人憑著自己能力洗脫了罪名,雖說話無禮,但看著不像是會回來報複的惡人。


    “大師兄懷疑是凡人報複。”東方瑕道。


    “這不可能。”溫連反駁,“我雖從小在師門長大,但也知東涼洲少有凡人作孽,你比我更清楚這點。”


    “凡人不足為俱。”東方瑕笑道,“這裏是東涼洲,不是浮屠島。”浮屠島是凡人的聚集地,那裏有王朝和皇帝,東涼洲從來都是修仙門派說了算。


    “既然不是他,又是何人作祟。”東方瑕轉過頭去,望著前麵喃喃,過了這座大山就是華山了,純陽宮雖隻有幾座峰頭,但周圍地域都屬純陽宮所管,這才是一個大宗的氣派,占地數萬裏,一劍安寧四方。


    “去看看便知。”溫連加快腳步,腳下飛劍如一道光梭,一下子沒了人影,東方瑕不得不加大靈氣輸出,才勉強跟上。


    大師兄的禦劍之術使得也忒好了些,東方瑕在心裏想道,怪不得墨師兄說大師兄不務正業,這禦劍之術他見了都慚愧。


    太陽還未下山時溫連和東方瑕趕到了村莊,遠遠就瞧見一片殘垣斷壁,數日過去,風雨洗滌,被火燒過的痕跡依舊顯眼,清楚說明這裏遭受的一切,溫連下去收了劍進村查看,被東方瑕一把攔住,“小心為上。”


    “你要開路。”溫連問亮劍的東方瑕,東涼洲曆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有事都是劍修開路,他們法修跟在後麵。


    “我自是信的過大師兄。”東方瑕瞧見了溫連袖中的靈符,他相信,自己還沒出劍時,溫連的靈符已經殺向敵人。


    “分頭查看。”


    “好。”


    兩人分頭行動,溫連一路走來隻見被火燒過的房屋,進屋還能翻找出一些財物,偶爾見到一兩塊靈石,靈石不怕凡火煆燒,在焦炭中外形如初,溫連隻看了一眼便退出屋子,靈石隻能解釋一件事,屠村的人不是為了錢財。


    他一路看下去,發現一件怪異之事,所有村民的屍體都不見了,就連殘屍都沒有。


    究竟是何人所為?溫連回到兩人最初分開的地點,東方瑕早已等候許久,見溫連來了上前道,“大師兄。”


    “情況如何?”


    “發現一件怪事。”東方瑕指著右手邊的房屋道,“那裏有好幾座墳墓,看上去是剛落成的,我懷疑裏麵葬著村民。”


    “去看看。”


    拐過一排破屋,溫連和東方瑕來到屋後,正如東方瑕所講,這裏齊刷刷落著墳墓,乍一看有些嚇人,溫連上前察看墓碑,上頭題著幾個字。


    ‘村長劉二之墓’


    再往下是劉二之妻,溫連一路讀下去,大略知道了墳墓的安葬順序,是按照長幼尊卑埋的,看起來像不是陌生人所為,像是熟悉這些村民的人。


    “還有幸存者。”溫連回到東方瑕身邊,喜出望外,“有線索了。”


    “我用神識掃過這一帶,沒有人跡,相反……”東方瑕頓了頓道,“隨我來。”


    他帶著溫連穿過這片墳墓,拐過一間屋子後,那裏本是雜草叢生,綠意盎然,但眼下寸草不生,有一大坑在那,周圍枯死殆盡,風吹動時大坑還有碎末飄起。


    是魔氣,魔族來過這裏。溫連走進彎腰感受,確實是魔氣無疑,殘留多日氣息淡了不少,看來那個魔已經離開了。


    “此事必須上報師門。”溫連臉色凝重,純陽宮離西霖海極遠,這次竟然有魔族出現,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屠村。


    “這個大小剛好夠一個人躺下去。”東方瑕走到坑前,撚了坑邊的泥土,這是底層土壤,一般不會出現在上麵,除非被人挖出來,“大師兄怎麽看?”


    “魔族術法詭秘,會使用屍體也不奇怪。”溫連望著成片的墳塋,過後道,“為了以防萬一,你我還是驗屍吧。”


    東方瑕站起身回看身後的墳墓,過後歎了口氣,“墨師兄還真幸運。”至少不用過來挖墳。


    “他這會受了傷,掌門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出來。”溫連捏出幾張靈符,將此處封印起來,被魔氣汙染過的土地,最好是淨化,但眼下屠村之事未明,隻能暫時封印。


    “我不怪謝師弟。”東方瑕翻手一劍,劍氣橫掃厚土,露出一具屍體來,站在邊上跟溫連解釋,“起因隻是墨師兄見到謝師弟和掌門在一起聊天,賭氣罷了。”


    “就這些?”溫連反問東方瑕,懷墨雖然脾氣差,但不是小心眼,旁人和掌門說幾句,懷墨沒必要氣到和人比劍。


    “謝師弟吃了栗子糕。”東方瑕隻得把事實說出口,這才是懷墨真正生氣的地方,聊天也就算了,重點是栗子糕是掌門親手做的,被人吃了懷墨自然不高興。


    “他真是……”溫連想了半天擠出兩個字,“大膽。”就連東方瑕都不敢和懷墨爭吃的,謝夢征竟然吃了,懷墨不氣才怪。


    東方瑕垂下眼問溫連,“你不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嗎?”


    “師弟隻是師弟。”溫連不想多說,和東方瑕劃開界線來,“師弟是玄相峰的人。”


    東方瑕不再說了,他看著手中的劍,不知在想什麽,那邊溫連打斷他的深思。


    “這邊我檢查過了,換一個。”


    溫連的速度很快,直接施了搬運術將死者掩埋,不給東方瑕檢查的機會。


    東方瑕不曾多想,依言挖了下一個墳頭,站在邊上看溫連檢查屍體,當好奇想要蹲下觀察時,溫連猛地站起身來,對上東方瑕的目光。


    “怎麽了?”東方瑕不解道。


    “這邊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去周遭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異常。”溫連說完又加一句,“到時在村頭碰麵。”


    “好。”東方瑕沒有懷疑,收起劍轉身離去。


    目送東方瑕離開,溫連轉身回望沉睡在地下的死者,屍體雖被烈火灼燒過,依然能檢查出一些情況,所有的血沒了,致命傷是在胸口,前者不是最麻煩的,棘手的是後者,傷口被劍所傷,根據殘留的劍氣來看,像一個熟人所為。


    玄冥峰。


    這事不能大肆宣揚。溫連淩空而起,居高臨下望著成片的墳墓,袖中飛出數道黃符,圍繞在溫連身邊,而後擴成一道大圈,轉眼編織成一道陣法,無名炎火熊熊而下,像天火懲罰人間,將所有罪惡燃燒幹淨。


    然而有些痕跡是無法抹去的。


    東方瑕站在水邊,他嗅到了極淡的妖氣,很淡,幾乎聞不到了。


    他將長劍插入水中,湖水漸漸沸騰起來,將湖底的東西帶到水麵,金銀珠寶,破鞋蓑衣,凡人的東西清晰可見,最後湧上一個魚骨頭。


    極大,魚嘴就占據了整個視線,更不說其他部分。


    妖魚被人斬殺於此。東方瑕檢查後收回劍來,但它和屠村的事無關,他轉身走向唯一的通道,見到了祭壇。


    似乎有什麽東西曾被束縛於此。東方瑕的手觸碰到祭壇上殘留的符文,而後縮回手來,眸色沉沉,這符文他認識,但是絕不該出現在這裏。他將劍氣貫劍身,直接毀了這處祭壇,將它碾作碎塊,不複如初。


    長劍貫穿地麵,劍氣奔騰下湧而去,裂痕隨之張裂開來,湖水噴湧而上,毀了此處的地下洞穴。


    架起長劍,東方瑕調頭離開此地,去跟溫連會合。


    溫連站在村口大樹前,那樹經過烈火折磨隻剩下一個樹樁,再過段時間,樹樁也要沒了。


    “大師兄。”


    “走吧。”溫連祭出飛劍,和東方瑕一起離開了這裏。


    “如何?”半路上,溫連問東方瑕查探結果。


    “並無異常。”東方瑕答道,“大師兄那呢?”


    “村民是被凡人所殺。”溫連臉色嚴肅,“麻煩的是來曆不明的魔氣。”


    “確實棘手。”東方瑕道。


    他二人心中有一個共同的想法。


    此事絕不能被他所知。


    來去一趟並不麻煩,禦劍飛行花不了多少時間,去時溫連和東方瑕各有心事,回來的路上東方瑕顯得猶豫不決,他雖和溫連並行,看起來並不想立刻回去。


    “再過去就是東芒鎮,何不停留片刻。”溫連特意放緩腳步,問東方瑕。


    “不必。”東方瑕望著下方城鎮,從這看去,這城鎮渺小孤零,似一石子投入東方瑕心間,激起一片波瀾,“大師兄的心意我知道,眼下師門要事為重,我們還是回去吧。”


    “好。”既然東方瑕拒絕,溫連也不強求。


    而在純陽宮的無為殿裏,謝夢征站在屋裏,看著床上的懷墨不知所措。


    “墨師兄。”


    床上的人沒理謝夢征,自顧自爬起來拾起枕邊的墨玉,將它戴於額間,細心調整了位置。


    “墨師兄。”


    “我聽見了。”懷墨下床穿好鞋子,取了屏風上掛著的外套,表情不耐煩,“師祖叫你來的。”


    “是。”叫男神師祖,看來墨師兄和男神關係匪淺。謝夢征再打量屋內擺設,覺得這風格挺適合男神的,就是不知道男神住不住這。


    “他做什麽老好人。”懷墨係好腰帶,雖然嘴上抱怨,臉上不見半點怨色,隻走到謝夢征跟前,帶了點俯視的目光看謝夢征。


    好像比自己高一點。一靠近謝夢征就比較出了兩人的高矮,懷墨比自己高,也就一點點,謝夢征往後退了一步,不太願意承認這事實。


    “亂動什麽。”懷墨抓住謝夢征的胳膊,另一隻手摸上謝夢征的頭發,研究起謝夢征的白發來,“你這頭發天生的?”


    別動手動腳。謝夢征移開腦袋,本想再退幾步,可記著懷墨受了傷,謝夢征不敢亂動,隻瞪著懷墨,暗自嘀咕這人是不是有病。


    “白送的。”係統商城幾百塊大洋就能換回來。


    “不太像。”懷墨收回手來,或許隻是他想多了,思索至此,懷墨又問,“你的劍術從哪學的?”


    哦,穿越自帶裝逼技能,劍三純陽太虛劍意,墨師兄你想要,謝夢征幹脆利落三個字,“我忘了。”


    聽謝夢征這樣說,懷墨竟然也不再問,隻收回手坐下來,指著邊上的位置,“坐吧。”


    看起來不像問罪。謝夢征磨磨蹭蹭坐下了,就見懷墨取了桌上的靈果扔給自己,邊吃邊問,“東方呢?”


    有時候男人之間的交情來的就是這麽奇怪,明明謝夢征傷了懷墨,懷墨卻不生氣,這會還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聊天。


    “和大師兄一起走了。”謝夢征接過靈果猶豫要不要吃。


    “他和溫連……”懷墨放下手裏的靈果,表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東方和溫連有什麽交集,平日裏也不見他們聊到一起去。


    “你劍術這麽好。”懷墨問謝夢征,“怎麽不拜希真長老門下,溫連和他師尊都是法修,使劍使得奇差。”


    “一失足成千古恨。”謝夢征默默咬了一口果子,他拜了師才知道希清是法修,還討厭劍,無理取鬧的老頭子,長著娃娃臉欺騙他感情。


    懷墨嗤笑一聲,沒了先前在雲煙殿的冷漠拒人,看起來更像一個半大少年,說話隨意,“外表古板,說話倒是有趣。”


    “你也是。”謝夢征沒了之前的緊張,衝懷墨笑道,“看著拒人於千裏之外。”


    “我不喜歡和老頭子說話,食古不化。”吃完了靈果,懷墨拿帕子擦手,講起希清的壞話,“希清長老就是這樣,什麽都要管教,溫連被他教的循規蹈矩,半點樂趣都沒有。”


    “你和大師兄很熟?”謝夢征自動忽略懷墨前麵的話,什麽老頭子,他隻是白發,不是老。


    “新來的,怎麽不打聽一下。”懷墨敲了敲桌子,“我和溫連從小一起長大的,真算起來,溫連該叫我一句師兄。”


    “大師兄叫你墨師弟。”謝夢征道。


    “那是因為我入門比他晚。”懷墨不太高興,溫連管不住他,他叫溫連一句大師兄,隻是給個麵子,溫連在他心裏沒半點大師兄的威信,畢竟小時候哭鼻子的印象太深。


    “傷口嚴重嗎?”謝夢征放下果核,望著懷墨的胸口。


    “皮肉傷而已,又不疼。”懷墨不吃靈果了,拿了一個在手裏把玩,這靈果生的可愛,觸手光滑,摸上去冰冰涼涼。


    “和人比劍怎麽可能不受傷。”懷墨根本不在意,隻是頭疼夷簡給自己下的禁令,他才出關沒多久,劍都沒練過癮,這會不準自己動武,真是要了命。


    “是我傷了你,抱歉。”謝夢征向懷墨道歉,不管怎樣他還是要道歉。


    懷墨盯了謝夢征片刻,轉頭不屑道,“你這人真墨跡。”可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懷墨耳根微紅,顯然是不自在。


    “我……”謝夢征還想說幾句,胸口劇痛,叫他眼前發黑,他張了張口,轉頭嘔出一灘血來。


    “謝夢征。”懷墨連忙站起來走到謝夢征身邊,抓住他的手詢問情況。


    謝夢征沒了說話的力氣,他望著懷墨無力閉上雙眼,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離開,再也不回來。


    周流星位。


    再醒還是這間屋子,隻是從桌邊換到床上,從坐著到躺著,有人低聲說話,“打傷自己的徒弟,這會拿自己的藥療傷,自作自受。”


    “臭小子。”


    “懷墨慎言。”


    “我不說就是。”懷墨懶得理會希清,下手的是他,上藥毫不肉疼的也是他,什麽毛病。


    “墨師兄。”謝夢征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他們三人站在不遠處,懷墨離自己最近。


    “醒了。”懷墨快步走到床邊,強行按著謝夢征不讓他起來,抓住他的手把脈查看情況,“靈氣平穩多了。”


    “這床是你躺。”謝夢征道,怎麽現在換了身份,他成了病號躺在這裏。


    “老實點。”懷墨替謝夢征蓋好被子,夷簡走過來探望謝夢征,身後還跟著希清,滿臉不自在。


    “你也老實些。”夷簡好笑道,懷墨的傷也沒好,要不是謝夢征傷的更重,懷墨也該躺下。


    “掌門。”謝夢征看著夷簡,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昏迷。


    “你傷得不輕,這些日子和懷墨一起休養。”夷簡說時希清滿臉僵硬,他被掌門叫來,一進門就見謝夢征昏迷不醒躺在那裏,一問原因是之前那一掌。


    “溫連馬上就要回來,讓他照顧,無為殿是掌門住的地方,謝夢征待在這裏不成體統。”希清不看謝夢征,不知是愧疚還是惱怒。


    “溫連是首席弟子,哪有這麽多時間,剛好懷墨受著傷,他們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夷簡道。


    “讓東方照顧就是,東方也是師兄,都一樣。”懷墨順著夷簡的話講下去,叫希清無話可說。


    哪裏一樣了,東方瑕是玄冥峰的弟子。希清有話說不出,最後隻得問謝夢征,“你想如何?”


    “我留這。”謝夢征堅決不和希清回去,開玩笑,他和希清單獨在一塊就是冷場,而且他怎麽聽不出男神話裏的意思,他的傷是希清打的。


    留什麽,懷墨和東方瑕是玄冥峰的人,你留在這跟他們學劍嗎,希清表麵上答應了,心裏尋思著等溫連回來後把人帶回去。


    “我與你師尊還有要事商量,先走了,你要是哪裏難受,跟懷墨說就是。”夷簡講完又囑咐懷墨,“夢征是你師弟,別欺負他。”


    “哼。”懷墨沒正麵回答夷簡,隻把後腦勺留給夷簡。


    夷簡好笑揉了揉懷墨的腦袋,“還生氣?”


    懷墨直接把腦袋上的手甩開,一臉不高興。


    夷簡無奈搖搖頭轉身和希清走了,旁觀的謝夢征隻覺得他看錯了人,什麽高傲不羈,活脫脫一個傲嬌,教科書版的任性。


    見謝夢征目光看向自己,懷墨惱了一拳砸在謝夢征耳邊,低頭陰測測道,“你看什麽?”


    “看你貌美如花。”本著自己是病號,有男神撐腰的原則,謝夢征不怕死調戲人。


    從來沒被人調戲過的懷墨臉色一紅,提拳想揍人,見謝夢征氣若遊絲躺在那裏,忍了火收拳坐在邊上,捏著手不說話了。


    調戲後謝夢征就覺得尷尬,這會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僵的要死,他在心裏斟酌片刻,打算順毛安撫,


    “我說……”


    “你說……”


    兩人同時開口,懷墨扭了臉瞪謝夢征,“我先說。”


    “墨師兄比我年長,墨師兄先說。”謝夢征知趣讓步。


    “不準找我師祖,有事找你師尊去。”懷墨沒緣由道,“更不許吃東西。”


    “你不讓我見掌門,總得給我一個理由。”作為一個腦殘粉,他的行為已經很克製了。


    “再來我師尊對我態度你也看到了。”謝夢征想爬起來跟懷墨理論,結果被懷墨一手按回去,弄得後背發疼。


    “不讓我吃東西什麽意思?”謝夢征問上方的懷墨。


    “你問題真多。”懷墨盯著身下的謝夢征片刻,坐回原位表情不耐,“溫連沒跟你說嗎?”


    “大師兄比較忙。”謝夢征虛心道,實際上他才跟溫連和好,之前就是陌生人狀態。


    “那我告訴你。”懷墨脫了鞋一隻腳踩在床沿上,手搭著膝蓋轉頭向謝夢征宣告,“師祖是我的,師祖做的東西也是我的。”


    他說這話時雙眸微亮,嘴角帶著自信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小孩子在炫耀。


    “你喜歡掌門?”謝夢征覺得有些不妙,他自認為自己是男神頭號腦殘粉,哪知人家是元老級的。


    不想懷墨眼眸黯淡下來,轉回頭看著自己的手低聲道,“又有什麽用。”


    他和東方都很敬重師祖,愛戴師祖,希望師祖能過得好一些,但事與願違,所有人都知道師祖過得不好,就算師祖看起來和從前沒什麽兩樣。


    “你傷了我,賠禮道歉是人之常情,既然你沒帶禮物。”懷墨撇開失落,望著謝夢征的白發道,“不如把頭發染黑,算作道歉。”


    這樣,師祖就不會睹物思人。


    什麽邏輯。謝夢征還沒明白懷墨的話,下一句就是要求自己染發,簡直無理取鬧。


    “我記得山下集市有賣玄色草。”懷墨替謝夢征想好了,“等溫連回來讓他配副藥劑,一頭白發跟個老頭子似的,希清長老都比你年輕。”


    一把年紀了真是抱歉。謝夢征在心裏默默吐槽,拒絕回答懷墨的話,另起話題,“大師兄去了哪?”


    “他和東方下山去了。”懷墨搭著手側眼望謝夢征,“師祖說他們去調查事情。”


    是調查華山的事,憶起村莊裏的柳兒,謝夢征心裏不太好受,他問懷墨,“你說,人死有可能複生嗎?”這裏是修真|世界,會不會有死而複生之術,亦或者轉世輪回。


    “修士想要活下去,便是和天鬥,和自己鬥。”懷墨不清楚謝夢征心裏所想,隻當謝夢征什麽都不知道,細細跟他講,“壽元將近隻有兩條法子走,要不就是進階,要不就是死。”


    “還有別的辦法嗎?”謝夢征忍不住再問一句。


    “歪門邪道是不允許的。”懷墨知道謝夢征想問什麽,奪舍之法曆來被正派認為邪法,一經發現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你說的是人還沒死。”謝夢征道,“如果人真死了。”


    “死了,三魂七魄在還好,太虛觀有法能蘊養魂魄,之後就好辦多了,麻煩的是魂魄殘缺,這種情況一般沒得救。”說到這裏,懷墨的話低落下去,當年就是這個原因……


    “之前和你比劍,我觀你的劍極美。”知這個話題不能再講下去,懷墨主動問起謝夢征的劍來,“可否借我一觀。”


    “被掌門收走了,掌門說先放他那一段時間,算作懲罰。”謝夢征下意識撫上胸口,都說他的昏迷是希清那掌導致的,為何他醒來後心中空蕩,似乎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師祖小題大做。”沒機會觀劍鑒賞,懷墨抱怨起來,埋怨夷簡弄沒了他的樂趣,他起身穿好鞋子道,“我去取些東西,去去就回。”


    “好。”謝夢征點點頭,目送懷墨離去立刻從床上坐起,長舒一口氣,還是坐著舒服,躺著骨頭都要散了。


    環顧四周,屋內裏的擺設雖然精致,但沒有多少私人物品,謝夢征不再多看,從儲物袋裏摸出夷簡給他的小冊子,據說是男神當年用的認字冊。


    書冊不太厚,封麵題著幾個字,謝夢征不認識,隻能翻開第一頁,看看裏頭是什麽樣子,這書冊做的簡陋,第一頁便是正頁,右側用簡體字歪歪扭扭寫著純陽宮三字,左側的字跡好看不少。


    字跡清瘦,飄逸俊秀,就像夷簡本人。謝夢征的指尖摩挲著墨跡,一筆一劃跟著臨摹。都說字如其人,男神不止人長得好看,字都這麽好看。


    不對。謝夢征停下動作,右邊的字才是男神的,男神說過,他剛來時因為字難看被罰抄過,這麽好看的字不是男神寫的。


    不是男神寫的,那是誰寫的?謝夢征望著冊子上的純陽宮三字,順手往後翻了一頁,上麵和第一頁一樣,左右各有兩排字,謝夢征望著右側四字。


    夷簡,希明。


    夷簡是男神的道號沒錯,純陽宮長老都是希字開頭,便宜師尊道號希清,沈練師妹的師尊道號希真,那麽這個應該是一個長老的道號。


    希明長老,既然會出現在認字冊裏,想必和男神關係匪淺,可他怎麽從來沒聽過這位長老。


    可能是他孤陋寡聞了,墨師兄是男神的徒孫他今天才知道,回頭還是向大師兄問清楚情況。將這個疑問放到一邊,謝夢征繼續往下翻,之後幾頁都是些常見字,偶有幾篇經文抄寫,越到後麵簡體字越發好看,直到最後一頁,上書著一行詩。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左側無字再題了,謝夢征摸著空白的書麵,猜測是什麽原因,這詩寫在上麵是打算告白,男神向人告白,看起來是告白失敗了。


    男神竟然會告白失敗,那個希明長老是有多難搞。合上書冊,謝夢征好奇希明長老是何人,很希望現在有人能告訴他。


    “師弟。”門外響起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進來。”說曹操曹操就到,謝夢征按住強烈的八卦心,目光炯炯望著門扉。


    溫連推門而入,抬眼就見謝夢征坐在床上,單穿了一件褻衣,長發散落,一雙眼眸看著自己,沒了過去的冷漠,生出半點柔情來,雖隻有一點,但足以有情人心動。


    “師弟……”溫連喉頭發緊,他一步一步走到床邊,站定了不敢正視謝夢征,“我聽師尊說你受傷了。”


    是啊,咱們師尊打的。謝夢征悶悶道,人家墨師兄中了一劍現在是活蹦亂跳,他中了一掌直接躺床上起不來了,真虧。


    “你去了華山?”謝夢征不想討論他被便宜師尊傷的有多重,隻問溫連查探結果如何。


    “我已稟報掌門和師尊,此事他們會做主。”溫連安慰道,“修道不易,心魔易生難滅,師弟還是早日放下為好。”


    “可柳兒不該這麽就走了。”謝夢征低聲道,她是個好姑娘,死的太可惜。


    “師弟認識村裏的人。”溫連問。


    “她救了我,後來我回去隻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麵。”謝夢征還記得柳兒死前怨恨的眼神,她似乎在質問謝夢征,為什麽,純陽宮的人為什麽要殺了他們?


    溫連不答,腦中響起希清的話來,茲事體大,絕不能對外聲張,倘若被人知道純陽弟子和魔族有勾結,到時一幹無辜弟子都將被牽連。


    “純陽宮會徹查此事。”溫連隻能這樣對謝夢征講,不管是誰,勾結魔族一律重罪,輕者廢其修為,逐出門派,重者直接誅殺。


    謝夢征沉默不語,他現在隻能將希望托付於他們身上,當時天色太黑,他連對方的臉都沒有看見,“那個人受了我一劍,如果是純陽弟子的話,有沒有可能查出來。”


    “若真身上有傷,恐怕也不易查到。”溫連向謝夢征解釋,“靈丹妙藥用上一二日便能大好。”何況他已經找到了凶手,在兩人之間,這件事他還未跟掌門和師尊說,畢竟他們是玄冥峰的人。


    修真|世界就這點不好,療傷開了掛一樣,一轉眼就好。失去有用的線索,謝夢征不免有些鬱悶,他望著手裏的書冊,順口問道。


    “對了,希明長老是誰?”


    溫連頓時身如冰窖,半點歡喜也無,他望著床上的謝夢征,眼神微冷,“誰跟你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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