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進入了醫院。


    迎接他的是一片白茫茫無人的大廳。白色的燈光猶如水底一般幽靜。


    “歡迎光臨!”


    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回頭一瞧,眼前站著一位護士。


    “院長正等著你呢,我替你帶路!”


    d答謝了她,便尾隨其後往裏邊走。


    “我也有夢到你!”護士難掩興奮地說著。


    d卻毫無反應。


    這位護士內心裏也憎恨這他吧!


    事實上,就d而言,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所有生物都是他的敵人。


    就連貴族所在的世界,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兩人搭乘電梯,很快地抵達了地下室。


    然後繼續走在白色燈光下無人的穿廊。感覺像是永無止盡似的。


    隻有護士的腳步聲在沉悶的空氣中回響。


    隨著腳步聲停止的同時,周圍的景物變得扭曲。


    整個屋子充滿了自然光。必須用到何等的力量,才能使夜晚的地下道變成白天的原野!


    映入眼簾的綠,填滿了整個世界。奔跑在草原上的少男和少女,似乎正朝著彼方的森林奔去。


    自然光和綠草祝福著他們。宛如天上的神擁有著寬容的意誌,將世上所有的幸福完全如願地賜予他們!


    少女回過頭來。原來是思薇!


    少年也回頭了。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是保安官。


    聽得見遠方傳來的笑聲。


    不管是誰,都渴望擁有這樣的美夢吧!


    d佇立在森林之中。


    酸甜的香氣撲鼻而來,樹梢染成紅色一片。此時正值晚秋。熟透了的蘋果在腳下滾動。


    思薇追著那些滾動的蘋果,穿過d的身體奔跑而去。


    所有從樹枝延伸至生命所結的果實都垂了下來,迎風搖曳閃耀著紅色的光輝。


    背著竹籠的農夫們,笑眯眯地看著思薇,信步離去。今晚的餐桌上,想必會有厚厚的蘋果派作為點綴!


    景物又改變了。


    鍾聲震撼著飄零的雪花,一個個披著黑色大衣的身影,三五成行進入徒具骨架的建築物內。這裏好像是還沒興建完工的公會堂。


    其中,有保安官和思薇。院長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艾琳及希爾敦老婆婆也站在那兒。


    雪花打在他們的臉頰上,將黑色的大衣染白。白色的雪似乎不那麽輕易融化。所有的人一邊從嘴裏吐出白霧,一邊眼神專注地傾聽村長及校長的演說,並為著村莊美好的未來祈禱著。


    村莊隨著歲月一天天成長。


    老人死去、孩子們長大了,浮雲聚散、舊房子又再度重建。


    這裏幾乎不曾發生過因氣象控製器故障而釀成的災害,因交通事故而喪命的人也極少見。


    春天的夜裏,女孩們換上白色連身洋裝,手裏拿著仙女棒,如夢幻般地點燃淡淡的七彩火花,正趕往大馬路參加村民所舉行的舞會。


    會場正是夢中的那片空地。


    奇妙的是——思薇連一場舞也沒有跳,隻是向著月光下河舞伴嬉鬧的男男女女,投以欣羨的目光。


    年輕的保安官和艾琳一起跳舞,一邊跳一邊望著思薇的方向。於是,艾琳哀怨地將她的臉緊貼著保安官的胸膛。


    這個村莊很和睦。


    d在墓地裏。白色的墓碑,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一起,顯示出埋葬者的用心。其中,有幾個沒有生苔的大理石墓碑,每當黃昏來臨的時刻,孩子們會相約來這裏,呼喚著死者的名字。


    時間更晚一些,每當天邊最後一片殘霞消失後,就會有藍色的影子從墓碑下方站起來。


    然後,他們便會牽著孩子們的手,或是圍成一個圓圈,訴說著貴族世界裏的故事、或是教一些和村民的舞蹈完全不同的優雅舞步,以及蘋果派的做法。


    有時候,他們之中如果有誰挨餓了,村民們會毫不嫌棄地割破手腕,將鮮紅的血液裝在牛奶瓶內,汗流浹背將這些送去給他們飲用。


    體貼、和平共存、勞動——在那裏正實現著一個理想。


    如果那是夢境。


    肯定是不願被喚醒的夢。


    微弱的聲音傳到d的耳朵。


    為何來此?


    那聲音如此問道。並不是真實的聲音,而是發自d內心的疑問。


    你為何來此?這裏是和平的村莊,不正是你的理想嗎?


    d沒有回答。


    猶如美麗的精致雕像豎立在那兒。


    許多眼睛凝視著d。


    保安官、院長、希爾敦婆婆、旅館主人、男的、女的、孩子們,以及擁有蒼白皮膚和白牙的男士們。


    也包括思薇。


    “留在這裏!”


    他們這麽說。


    ——在這裏和平地過日子也不錯,誰都不會躲開你。因為這裏是那家夥所創造的世界。


    “說得沒錯!”


    d首次回應了發自內心的聲音。


    “吸了一名女孩的血!那女孩後來怎麽了?”


    ——那是迫不得已!這裏可是個美麗的村莊啊!也是那女孩的夢境!


    “也有可能是那家夥的夢。那女孩把握找來,至於委托的內容,我還沒問她呢?”


    ——你會接受她的委托嗎?


    “我不知道。”


    ——你可是吸血鬼獵耶!別學那些有的沒得!


    d的眼裏露出奇妙的光芒。


    “說得沒錯!”


    他又說了同樣的話。其中包含著什麽樣的感慨呢?凝望著他的眼神,像是要訴說些什麽,卻突然凍結住


    璀璨無比!那道光閃耀著。


    轉瞬間,周圍又被黑暗所覆蓋。


    隻剩下d——以及另外一個留在原地。


    那是剛才的護士。


    “請為我帶路吧!”


    d平靜地發出聲音。


    護士轉過身來,竟然是思薇的臉。


    “你出去,快離開這個村子!惟有這樣,事情才得以圓滿解決。”


    “你是哪一個思薇?”


    “我就是我。——求求你!不管你做什麽,都會讓這世界的我消失!什麽都別說快走吧!”


    d慢慢走出去。


    “d!”


    思薇的形貌改變了。


    d走了出去。


    **********


    “可惡,又來了!腦波操作得不太順利!情況變得有點麻煩。”


    “該怎麽辦呢?”


    “隨著這個世界自由發展吧!”


    “可是——這裏原本就是從思薇的夢裏所創造出來的,能夠自由改變嗎?”


    “不曉得?!思薇的抵抗也很強烈!”


    構成這部機器的水晶片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


    護士高舉右手,向著的d悠然離去的背影揮動。


    是何時拔出來的?刀子閃爍著光。


    光弧一閃即逝,不知不覺間細長的身影已被銀光斬斷。


    護士也消失了。


    到底是這個世界的產物呢?還是經由操控思薇腦部的那隻手所創造出來的幻象呢?d是在無從判斷。


    穿廊又開始無止盡地蜿蜒下去。


    *******


    d停下腳步。


    原本什麽都沒有的牆壁上,並列了好幾扇門。d打開靠近手邊的一扇門。


    黑暗中,浮現出思薇的身影。


    “我叫你離開這裏!”


    d無言地把門關上。


    又開啟下一扇門。


    周圍一片白茫茫——那是霧,濃密的水氣殘


    留在皮膚感覺黏黏的。


    “小心!”左手說。


    “這些成分,我無法分析。裏頭摻了一些夢酵素。”


    d轉過身來,穿廊頓時消失在霧中。連方向都分不清楚。


    d往有門的地方走進去。耳邊傳來微弱的摩擦聲,聽起來很熟悉,他馬上就知道那是什麽聲音——


    希爾敦婆婆坐在搖椅上,搖晃著她的身體。鋪在她膝蓋的毯子上,還盛著冒著熱氣的茶杯及茶壺。


    d看著上升的熱氣,在上空逐漸染成了天藍色。


    這也是幻象吧!


    d的左手變得朦朦朧朧的。


    老婆婆的左胸插入一根白木針,那是d放上去的。


    那根針掉落在搖椅上,發出細微的聲響。老婆婆的身影也消失了!


    “看來這威力不如夢裏那樣強。”


    伸出去的左手如此說道。


    “不過,還是小心為妙!就算我們受到傷害,也應該不會消失的。——來了!”


    那意味飄散在上空的水色煙霧迎麵而來。


    d停止呼吸的刹那間,煙霧像是帶著什麽重量似的落下,壓迫著他的上半身。


    一道銀光掠過。


    那道藍煙被十字形的銀色軌跡硬生生截斷,旋即又融合在一起,朝著向後跳開的d淩空滑去。


    雖然想要跳起,d的雙腳卻無法使喚。


    因為倒臥在地的希爾敦婆婆,雙手緊抓著他的腳踝。


    d的上半身逐漸變成了藍色。


    他感覺煙霧滲透進入皮膚。


    風在呼嘯。


    藍煙化為一直線吸入d的左手之中。


    不到一秒鍾,又恢複成原本白色的世界。


    左手咳個不停。


    掌心上,眼看著人麵瘡隱約浮現。


    “可惡……這陣煙……不會吸進去了吧!”


    人麵瘡怒氣衝衝地說道。


    “它有滲透性!”


    d不慌不忙地這麽說。


    “現在,待我好好來分析它。至少要分解達到夢的微粒子層次。”


    陡地,大喝一聲,喉頭發出巨響,人麵瘡從小小的嘴巴裏,吐出了藍煙。


    看上去好像抽煙一般。藍煙立刻混入白霧裏消失了。


    “你終於知道——這家夥又多厲害!”


    左手大聲喊著的時候,d的全身被異樣的惡寒籠罩住。


    毛發濃密的觸手,由內而外地竄出他的身體,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存在他體內的怪物——會不會是這煙霧和老婆婆的藍色花瓣所合成的東西?


    觸手躥出d的胸部、腹部及臉部。一顆頭從d的手掌彈出去,分辨不出是蜘蛛還是蠍子的臉,窺探著四周。


    d用左手抓住那顆頭。


    那光景,猶如置身在地獄一般。


    d隻用一隻左手,就把那怪物從身體裏拖出來。


    登時皮開肉綻、粉身碎骨。


    怪物的頭應聲落地,被長劍斬成兩半,d泰然自若地站在那兒。


    “直到今天,才真正讓我見識到你的威力!”


    感慨的聲音自空中傳來。


    “若不能認清這世界充其量不過十一場夢,再多說也無益。”


    d猛一回頭,老婆婆已不見蹤影。


    這年輕人似乎連看不見的方位也能感應得到。


    他從容不迫地走出去。即使在霧中行走,依然架勢十足的年輕人!


    d走沒幾步便停下來。


    艾琳佇立在他的前方。


    “d!”


    分不清是她在呼喚著d?還是她在喃喃自語?


    d又前進一步。


    “等一下——我是和你碰過麵的艾琳!”


    極其悲痛的叫聲!會說出那番話心理很難難受吧!和愛著自己好友的丈夫一起生活,明知道他會再繼續愛著她,依然默默守著這個家——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她?


    那就是他扮演的角色吧?


    “別管我!”d淡然地說。


    “我一定要見到思薇!”


    “你會留在本村嗎?還是安靜地離開!”


    “去告訴思薇好了!”


    “如果你能留在本村——留在這世界的話,我會一直——”


    d一直向前走。


    艾琳卻文風不動。


    d用手按住艾琳的肩膀將她推開。動作比平常要來得激烈,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


    有一道門在他背後出現。


    “d……”


    艾琳在他背後喃喃地道。


    “把我……殺了吧……”


    d抓住門把。


    在背後的空氣劇烈地震動。連帶d的身體也動了起來。


    艾琳握著刀子向前突刺的右手,被d的左手輕易地撥回去。


    “拜托,d。……殺了我吧!我沒辦法自我了斷。因為這世界會讓我再次複活!不過,如果能死在你劍下的話……”


    d——根本就是死神!


    黑色的手一揮,艾琳已跌落在地麵。


    正當低沉的嗚咽聲不經意地流瀉,黑衣的年輕人已消失在門後。對那名啜泣的女子連看都不看一眼。


    來到微暗的病房裏。院長和哪部機器並排在病床邊。


    “來了!”


    院長高興地說著。


    他說的並不是d。


    d轉過頭去。


    房間的角落,湧現了兩名身影。


    跨在馬上的巨漢以及趴在黑豹背上的矮個男。


    盡管是狹小的病房,雙方仍相隔這一段距離。


    “你——就是傳說中的d吧!”


    跨在馬上的男子說。語氣中帶有幾分敬畏之意,八成是對d的傳聞深信不疑吧!


    “我是哈洛德拜爾——是哥哥。那位是我的弟弟。”


    “我是鄧肯拜爾。”


    黑豹和矮個男的眼神散發著妖邪的敵意仰望著d。


    “總算及時趕到。若是被消滅了那可擔當不起啊!”


    哈洛德從窗邊發出了聲音。


    “反正,在這裏即使被殺死,又會立刻複活!——現在,居然還能安穩地待在這個村子?”


    哈洛德將左手靠近大衣胸前的口袋,接著掏出一個發亮的物體,放在d的腳下。


    那是銀星!


    一瞬間——房間整個被凍結住。


    不光是院長、拜爾兄弟,就連黑豹身上也戰栗地豎起如針尖般的毛。——d的兩眼頓時射出血光。


    就在血光消失的刹那間,黑寶無聲地躍起。


    一道銀光從下方彈射上來,將豹的軀體截成兩半之後,d手持長劍,回複預備攻擊的態勢。


    剛才的出擊如今想來等於是虛晃一招。


    結果黑豹在牆邊,眼神中熊熊地燃氣一股殺意。


    剛才被截成兩半的軀體,在下一瞬間又恢複了原狀。


    在黑豹及馬背上,那兩張臉賊笑著。


    然而——


    黑豹的上半身隨即應聲滑落到地麵,跨在馬背上的哈洛德,眼中浮現出真正的恐懼。


    “不會吧……你……”


    發出呻吟聲的壞死遭受到愛獸同樣命運的鄧肯德上半身!


    d連一眼也不瞧,隨即將長劍朝騎在馬上的男子揮去。


    “一對一很難吧!”


    麵對低沉的聲音,哈羅德稍微點了點頭。


    “唉呀,我們的手腳真實不靈活!兩個人聯手竟然還對付不了吸血鬼獵人——d!”


    “還沒!還沒結束!”


    躺在地上的鄧肯呻吟著。


    大


    量的黑血從傷口汩汩湧出,一點一滴靠近d。


    他右手握的劍,正是不輕易放棄決鬥的證據吧!


    d前進了些。不是朝哈洛德那邊,而是往鄧肯那兒去。


    這把斜斜揮下的劍,也可以叫做無情劍吧!朝著隻能爬行在地麵的敵人攻擊,接連將鄧肯以及黑豹的頭斬斷!


    間不容發之際,d旋即躍至空中。


    那把沾滿黑血的劍身,頓時貫穿了哈洛德的胸腔,順勢又將俯向地麵巨漢的頭顱自頸部切斷。


    等到d雙腳一著地,血泉馬上從傷口處噴湧而出。


    院長默念著以下這段話,d朝著他的方向回頭望去。


    “分出勝負了嗎?……真是個恐怖的家夥!看來永遠沉睡的夢姬真實找對了人求助!”


    “我無法讓她從夢中醒來!”d淡淡地告訴他。


    “到底該怎麽做才好?我隻想知道這個。將這裏的思薇所做的夢取回來吧!”


    “如果我不答應,你會殺了我嗎?”


    d沒有回應他。


    院長馬上點了頭,渾身汗毛直豎。


    “即使隻是個夢,死亡依然很恐怖!”


    d看著他將雙手伸向機器。


    轉瞬間,灼熱的劍刃從背後刺穿了d的胸膛。


    猛一回頭,哈羅德醜陋的笑容浮現眼前。


    “很遺憾!”


    哈洛德得意地眨了眨眼。


    “不隻是我,弟也還健在!”


    地麵上露出了獠牙的黑豹頭部,被切成兩半的胴體,單憑著兩條腿的力量,勉強站起來。不消說,鄧肯的身體仍壓在上麵。


    “我們都是所謂生化工程學這種超古代科學下的產物。可以從細胞的原型組合成千奇百怪的狀態,簡言之就是可隨著環境任意改變身體,就象這樣!”


    隨著哈洛德發出聲音的同時,胸部也朝向前方隆起。


    誠如“剝皮”這兩個字的意思,哈羅德半透明的幻影從本尊的肉體分離出來,在數公尺前的前方飄浮,眼看那半透明的軀體又浮現出原來真實的質感及色澤。


    隨著那樣的變化,本尊反而急劇退去色彩,失去了重量,變成了猶如映在水麵上的倒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幻影從本體分離出來,創造另一個自己。正是虛實並存的“鏡像分身”。會以這樣的形式顯現,就連d也沒料想到!哈羅德拜爾利用幻影迷惑敵人的眼睛,本尊卻隱藏在背後操控著致命的武器。


    再加上,弟弟身上的細胞組織正快速活性化,即便是被斬斷的肉體,仍有可能獨自行動,還能和其他生物融合在一起自在地移動。——麵對這這對難纏的兄弟,到底誰會在這場角力之戰勝出呢?


    “納命來吧,吸血鬼獵人!”


    似乎已認清d的本性吧?哈羅德沒有拔出插入d的短劍,另外又抽出了一把劍,朝下揮砍。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之間哈洛德的手臂從肩膀被斬斷,立時掉落到地上。


    “……你……不是普通的半吸血鬼……吧?”


    哈洛德按住從肩口噴出的鮮血,他的身體因痛苦和憤怒震顫不已。


    他能成功地閃避“啪”的一聲劃過空氣瞬間即逝的銀光,若說是因為短劍,倒不如說是由於d的心髒被利刃貫穿的緣故。


    然而,究竟是何等驚人的體力,單靠著搖搖欲墜俄身體,還能以精妙無比的姿勢迅速地移動?


    哈洛德——和地上的不死之身鄧肯,兩人的瞳孔都留下驚愕的神色。


    d右手拿著長劍刺向兩人,左手則伸到背上去。


    抓住短劍的柄,一口氣抽了出來。


    盡管如此——從胸前拔出來的劍刃,反方向伸向前方。


    一瞬間d痛苦到連表情也扭曲了。


    同時有三個物體,往他的身上跳過去。


    分別是黑豹的頭,以及被切成圓柱的兩截胴體。


    這兩個胴體都分別附在前腳及後腳上。但黑豹的頭究竟是如何彈出來的?


    露出來的豹牙,像劍齒虎一樣彎曲地伸展著,黑豹的頭在空中大反轉,上顎朝著d的頭頂直撲下來。


    從支撐著豹牙的上顎,到豹的鼻梁,都被銀光斬碎,四處飛濺,d無聲無息飛舞在空中。


    大衣一甩,又將兩截胴體反彈回去。


    在d著地之際,他的視野倒轉了三百六十度。大地在上、天空在下——不過,d還是以大地為目標降落了。


    平衡神經錯亂了,異樣的感覺襲向d。


    雖然中心在下方——正朝著大地的方向,但神經傳達到大腦的感覺卻恰恰相反。


    “快動手!”


    哈洛德從馬上大聲叫著。


    從頭上——d的感覺卻是從下方,豹牙何爪子朝他逼近。


    豹牙附著在被切斷了的上顎前端。


    隻能說那真是個怪物。


    d利落地將豹牙及爪子彈回去之後——便跪在地上。鮮血從胸前滴落下來,染紅了地麵。


    “在夢境裏死了,等於是真的死了!”


    院長的聲音又不知從何處傳來。


    此一瞬間,d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


    “啊啊!”


    不光是院長在叫,連哈洛德拜爾也一起大叫起來。


    從他手中離開的短劍,貫穿了d的身體,也插入房間的牆壁。


    “不見了……”


    哈洛德一臉茫然喃喃地道。


    銀光自鼻尖迸出,從床上的機器,彈射了一大片水晶。


    “糟糕了!”


    院長高聲大叫。


    哈洛德凶暴的眼睛,以猛烈的態勢被甩在床上。


    縱使看上去麵色蒼白,神情悲哀,那充滿獸性的目光卻未曾消失。


    “怎麽回事?那部機器失靈了嗎?”


    “不!”院長搖了搖頭。


    “不是機器的問題,是世界的霸權正逐漸轉移。與遭受到破壞是同樣的道理。”


    “你打算怎麽辦?”


    從地上湧出一連串如詛咒般的問話。


    這事鄧肯拜爾。在鼻尖被切斷的黑豹頭上,用血一般的眼睛,直盯著院長。


    “就任由他去吧!那家夥會去見思薇。那樣一來……”


    “一切都會結束!”


    希爾敦婆婆在門邊說道。


    “我是無所謂啦!勸你還是趁早想好因應的對策吧!”


    麵對不急不徐的聲音,院長皺緊了眉頭。


    “我還有辦法。再稍等一下就好!就算這是一場夢,世界也不會那樣簡單就消滅了!”


    *********


    d待在空地上。


    是那片空地沒錯。周圍的光景何他剛來的時候一樣,青草隨風搖曳,閃耀著月光。


    “我拒絕接受,憑我的力量根本辦不到。”


    對於左手傳來的話,d並沒有回應。


    “休息一下吧!”隻說了這句話。


    從醫院將他運送至此的力量,應該是來自思薇沒錯。而妨礙那女子做夢的機器,早就在消失之前,被d仍過去那把哈洛德的短劍所破壞了。


    胸前被染成朱紅色的血跡正逐漸擴散。


    “那樣也好。這世界——總是會有兩股勢力彼此相爭,雙方勢均力敵。相對來說,倘若我方壯大起來,那麽敵對的一方很有可能愈來愈強盛。話雖如此,總得先找個安穩的地方休息,以免睡著時遭受到突襲。”


    那匹改造馬,拴在離他稍遠的樹幹上。它也是被運送來的。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如此一說完,便走向靠近手邊的樹幹。


    “有意思。打算在這種地方睡嗎?真是好膽量,一下子就會被發現吧!”


    如此雀躍的聲音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


    看來d即使被消遣了,依然能自得其樂。


    對他來說,無論到哪兒都是一樣的吧!


    因為全世界都與他為敵。


    所以說,也許敵人馬上就會想到他又在這兒休息——畢竟d並非一般的年輕人。


    當他躺下來休息時,那薄薄的雙唇,不經意地傳出微微地歎息。


    大概時他一直在忍者胸口的傷吧!


    當然這種痛是外人所無法理解的。


    所有的痛苦、歡樂、悲哀,對這位年輕人來說,隻屬於他自己。


    將背上的長劍放在左下方的草地上,d閉上了眼睛。


    他立刻被藍色光芒所包圍。


    這兒是一座大廳。


    甜美哀傷的旋律,圍繞他的四周又旋即流逝。


    為什麽思薇會特地挑選如此輕快又哀怨的音樂呢?


    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幾個人影在d的周圍流動,大廳內人影搖晃著。


    如夢一般優美的舞姿。


    舞會上的談笑聲。


    d穿梭在剪影般的男女之間,走到大廳正中央。


    一切動作嘎然乍止。


    舞者手握著手、談笑者手拿著香檳杯、如同蠟像般永恒地固定在那兒。


    其中,活生生的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思薇。


    d無言地望著悄然佇立在那裏的白衣少女。


    “可以,讓我傾聽你的願望了吧?——你想要什麽?”


    “請殺了我吧!”


    在說些什麽啊?


    白衣少女,正做著甜美的夢。


    ——請殺了我吧!


    思薇黑色的瞳孔中,映照著d的臉孔。


    如此冷漠、淒美,仿佛所有的感慨都與他無關。


    “你不是一直希望著舞會永遠不終止,黑夜永遠不結束的嗎?那家夥正好探知了你的心願,所以才吸了你的血。”


    說完,d冷眼瞧了一旁正在跳舞的人。


    舞會中,男子們黯淡的臉上,卻在嘴邊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而他們的舞伴都是普通的女性。這是人類和貴族的夜會——是手牽著手,既溫柔且充滿了藍色光芒的。


    不過,說那家夥知道她的心願,到底意味著什麽呢?


    所謂達成思薇的心願不就是吸她的血嗎?難道這就是她所期望的事?


    結果是……


    “殺了我!”


    思薇又說了一次。話語真摯,沒有半點怒氣、哀傷及疲憊,是她打從心裏的願望。


    “你死掉的話,所有東西都會跟著消失。不要忘了,這個世界也是從這兒衍生出來的,連夢裏的東西也是。”


    這話充滿了相當的把握。


    “快點殺了我吧!”


    難道那女孩寧願舍棄這一切,隻求一死嗎?


    d反過身去。


    思薇快步跟了上去,白色禮服的裙擺隨著步伐,出現了淩亂的皺褶。


    “別走,要走等殺了我再走。這是我把你找來的原因。”


    d仍是走了,手連揮都沒揮便走出了大廳。


    “把我給殺了吧!”


    思薇的眼裏充滿了淚光。


    d走到了陽台上停下來。連接鐵門的磚道上,出現了一具黑影。箭,已在弦上。


    “我不殺她,你就把我給殺了嗎?”


    d冷冷說道,心想她那麽想死?即使理想的夢境到手了也無所謂?


    “求求你!”


    d沒有回答,徑自走下石階。黑影手上的弓稍微振動著,d的左手已給快伸向那支飛鳴的鐵箭。


    看到這一幕,黑色的身影先是顫抖,進而整個身體要動了起來。d趁機正欲快步離開,但影子的腳,卻往d的胸前,伸出了致命的一擊。這一擊,貫穿了d的胸部。但還未待d有反擊的時間,黑影已跳到鐵柵欄前,在那兒隻留下那一擊的後勁。


    d丟了一劍過去!


    投擲他的長劍——真是可怕的絕技啊!


    長劍貫穿黑影男子的心髒,碰到他背後的鐵柵欄,停了下來。就在轉眼間,鐵柵欄前,已不見敵人的身影。他在柵欄背後。手按住滴著鮮血的左胸,慢慢地退到了森林深處。


    從柵欄那兒拔下了劍之後,d試著將門推開。門上鎖著重重鐵鏈。


    d高舉右手,毫不費力地往下一劃,白色的火花在空中飛舞,門上的鎖,一下子像失去生命力的蛇一樣垂了下去。


    “別走!”


    鐵柵欄的嘎吱聲混雜著女人的聲音。


    “你不殺我的話……我就把你給……”


    “殺了,是不是?”d這麽說。


    為了毀滅,所以殺你。


    為了不毀滅,所以殺你。


    “這就是人類吧!”出現了另一個聲音,在那裏自言自語。


    突然,d的眉間顯得十分憂鬱,一陣紫煙及輕聲的呻吟從握著柵欄的左手邊冒了上來。


    “求求你!請你別走!”


    門開了,風颯颯地吹襲而來,月光被撕裂了,樹梢也咆哮了起來。


    這撕裂了的樹葉,像旋風般包圍著d。白色臉頰上布滿了微細的紅色血絲。樹葉化成銳利的鋼片,朝他身上劃了下去。


    大衣在下擺,像黑色羽毛似展開來。


    “如果隻想嚇嚇人的話,那麽就免了!但如果想被殺的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沒錯……沒錯……”


    風將思薇的聲音傳到d耳邊。


    “嗬!嗬!嗬!說這種狠話。真是讓人看透了你的本性。”


    d握著燒得焦爛的左手,走了出去。


    “你要上哪兒去?除非眼睛張開來,否則沒法從這裏出去。因為你無處可去!”


    無處可去?對d來講,不管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雷鳴聲在遠遠的天空中轟轟作響。


    **********


    這是個月光皎潔的夜晚。


    蘭的眼睛澄澈,躺在床上怎麽樣也睡不著。


    雖然有時也會和凱因拌嘴。


    他們明知道那些盡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她試著闔上眼,但腦海中卻馬上浮現出那狩獵者的麵孔,胸中也好似浮現出藍色的月光般。


    她跑到外頭,讓腦袋吹吹風清醒清醒。


    在庭院裏讓風吹著吹著的當兒,不自覺便散起步來,等她恢複意識時,已在通往空地的路上了,她很清楚自己去那裏想做什麽。當她一進到那空地去,馬上發現了d,他閉著雙眼,上半身倚靠在一棵高大的樹幹上。到思薇的豪宅去了吧?頓時湧起了嫉妒心。


    她躡起腳走著,來到他的身旁站著。當她伸出手輕輕觸摸到他的肩膀時,d張開了眼。深邃的眼看著茫然怯懦地佇立地蘭說道。


    “謝謝你把我叫醒。”


    “啊!”


    蘭的眼睛張得大大的,對於d被困在夢的世界裏的事渾然未知。


    “你來這兒做什麽?”


    “你——流血了!”


    “已無大礙了!”


    “可是傷口還很嚴重!你到我家,我幫你清洗包紮一下。”


    “別麻煩了!”


    d輕輕閉上眼睛馬上又問。


    “你和白天那年輕人和好了嗎?”


    “謝謝你的關心。”蘭一邊說一邊搖頭。


    這傲慢冷血的美男子,突然讓人覺得有一股無法言喻的孤獨,而且疲憊不堪的樣子。


    帽子、長靴、大衣是以什


    麽材質做成的呢?沒有縫線也沒有傷口,正因如此,穿著那一身的他,麵對著毫無他容身之處的現實世界,蘭強烈的感覺到,那種痛苦實在是會讓人喘不過氣來的。


    這名青年,沒度過一次真正安詳的夜晚吧?或許這是某個年齡層的感傷,想到這蘭不禁落下淚來。拭去淚水,當她再度張開雙眼,d的臉直朝著這兒看,不自覺中,蘭的臉紅了起來。


    “怎麽啦?”


    “沒什麽。請不要發出恐怖的聲音。”


    “你現在還覺得我很恐怖嗎?”


    “……”


    d移開了視線,蘭覺得不妙了。


    “嘿!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在幹嗎?”


    她不好意思地說了出來,d卻沒回答。蘭真咒罵自己問些什麽無聊問題嘛!


    “我因為睡不著才跑出來散散步。並不是特意來這兒見你的,請別誤會了。”


    “好美的夜晚!”d突然這麽說。


    “這才像一個真正的和平村落。你也希望它一直保持這樣吧!”


    蘭不知自己該有什麽反應,隻是點點頭。感覺上好像是非這樣做不可。


    “這是我出生的村莊。沒有地方比這兒更好了!”


    “你從未想過要離開這兒嗎?”


    蘭抬頭看著夜空。


    “你是說到很遠的村落去嗎?”


    “我很想。但心裏怕怕的,不知道別的地方是什麽樣子?”


    “那他呢?”


    “你是說凱因?再過一年,他們就會像脫韁野馬一樣往外奔走。這兒的男孩都一樣。對於未知的事物,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恐怖。不,應該說是因為恐怖才想去看看的。”


    想離開邊境村落到外地闖蕩的年輕人,並不是很多。因為這些年輕人對於家無橫產、三餐難以為繼的村民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勞動人口,如果他們,本身也能接受到這點的話,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會在這村子裏成長、老去,永遠的長眠於斯,這是他們的宿命。


    但也有些年輕人,向往著村落以外的世界而出發去旅行,而且留在村莊的年輕人,他們的心中也懷抱著對於未知世界的憧憬,就像少年們狂熱的夢想,一直燃燒個不停。


    “那思薇呢?”d問著,他的聲音使月光晃動。


    惹得蘭心旌蕩漾。她的聲音直發抖,呼叫著夢姬的名字。


    d為什麽會向對那位夢姬所知有限的蘭問起這個問題呢?


    “我不知道……”


    她當然會這麽回答了。


    “可是……”


    d偷偷看著少女。


    “可是……那女孩,就算是她想到別的土地上去,還是一直忍著,還是會在這村子裏終其一生。就好比是一個父母,即使對自己的孩子要出城,就算有再多的不舍,仍會默默目送他們離去的心情是一樣的。不管怎麽說,那女孩所願的,就是夢想著一個和平的世界。”


    “這個村子,和其他普通的村子比較起來,年輕人們到遠地旅行算是蠻多的。他們有捎信回來嗎?”


    “有。”蘭用力點了點頭。


    他們就像剛學會飛翔的雛鳥一樣,也會向自己的雙親告知音訊及寄錢回來。有時,家人想見見自己到異鄉闖蕩的孩子,他們也會回來讓他們看個仔細。


    d靜靜地聽她講,蘭覺得他好像即將告別這個世界,但她馬上否定了,他不是一個感傷的人。


    “我覺得我好象知道你為什麽被叫來?”


    這句連蘭自己都沒想到的話從嘴邊溜了出來。


    “可以說嗎?“


    “請說。”


    “因為我覺得你不是屬於這個世界和這個村子的人。雖然我不知道要怎麽做,但我知道他們是因為這個才選上你的。思薇在睡眠狀態下感受到地歡欣與哀愁、這個世界的希望及絕望,你完全無動於衷,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


    當她說完,原本還真以為自己說了什麽傷害他的話了。但他卻一點都不動容,隻是直盯著遠方,眨都不眨一下眼。


    看著d地側麵臉龐,不覺中,她的胸中突然第一次感受到一股熾熱湧上心頭。


    她明知道他是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卻也因此把他當成重要人物。


    她也希望對方是這麽想。因為她見到d數次,比村裏其他人都多。


    這曾經一度從思薇深處所浮現的想法,輕輕地將理性的壓抑給退卻了,蘭的手動了起來。她心裏好像又有另一個念頭,少女潔白的手指,輕輕地搭在d的肩上。又好像覺得凱因的影子在那兒,卻又馬上消失了?


    “d——”蘭叫了出來。


    “或許我們無法再見麵了也說不定。”


    說這句話,沒有什麽根據,但卻是相當真實的想法。蘭在不覺中,慢慢地將自己的臉頰,朝那感覺上布滿強壯筋肉的肩膀倚靠了過去。她無法壓抑自己不那樣做,因為她在連續三天的夢中,都隻夢見他的臉。d什麽也沒有說。如果使凱因的話,他會將自己抱在懷中,並輕撫著她的頭發。


    “d!”


    她並未存在任何期待,隻是當她想進一步要求時,又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蘭被推了開來,像刮起一陣黑色旋風似的,d站了起來。


    “回去吧!”


    在那抽鞭似的殘酷聲響中,蘭朝森林裏頭逐漸退去,她和d的眼睛不約而同的朝同一方向望去。


    “爸!”


    之所以會不假思索地叫出來,是因為她看見她爸爸出現在空地的出入口,不但如此……


    “媽——怎麽凱因也在……”


    三個身影好像察覺到這個叫聲,互相注視,同時又快速靠近過來。


    “蘭,你在這裏做什麽?”麵對父親的斥責,蘭轉過臉去。


    “回去睡覺。我擔心得要死,才要求凱因跟著一起來。”


    被母親這名一說,蘭越覺得消沉。


    “是不是你把她誘拐出來的?”


    對於凱因這句驚人之語,使大家都將目光轉向了他。


    d站在少年麵前,他的身高,高出少年一個頭。


    “凱因,這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一直睡不著——所以才會想來這裏。”


    “你倒說說看!”少年用顫抖的手指著d。


    “蘭最後是會和我結婚的,你不過是漂泊客,我勸你最好別動歪腦筋!”


    “凱因別再說了。我不記得和你承諾過什麽!”


    “好了,蘭!”母親製止她。


    “反正,怎麽都好,快點回家吧!”


    “下次別在這一帶閑晃了,知道嗎!”父親一邊瞪著d,一邊說道。


    “我討厭你!”凱因搖了搖頭。


    “我女朋友三更半夜被人帶出來,我怎能不聞不問?喂,跟我決鬥吧!”


    “你在胡說些什麽?凱因你閉嘴!”蘭氣得渾身發抖。


    令人寒毛直豎的台詞,又再次出現了。


    “來啊!有膽就放馬過來!”


    蘭愕然地回過頭去看看父親,那一貫不變的嚴肅表情,使女孩感受到一股淒涼的恐怖。


    “爸!”


    “不可以!你給我過來!”


    母親的手抓緊她的肩,蘭被拉到後麵去,怎麽連媽媽也——


    “喂,拿著這個!”父親將斧頭交給凱因。


    接下斧頭的同時,凱因後退了幾步,跟著父親也後退。


    d就這麽站著。


    蘭忘了抵抗母親的力量,站在那兒呆立著,覺得是一場難以置信的噩夢。


    此刻,在她腦海中迸出異樣的光芒。


    ——噩夢。夢……我——


    她發出奇特的聲音,雙眸的焦點注視著d。


    凱因將斧頭朝下砸了一下,劃過空中。


    並未看見任何動作,d早已輕巧的在草地上迅速一動。


    嗡地一聲,隻見橫劈的斧頭一閃,立即被黑色身軀給吸了過去。接著從下方迸現銀色光芒,凱因的手腕連同斧頭竟消失不見了。


    蘭倒抽了一口氣。


    d不作聲,隻是俯視著這發出野獸般哀嚎聲倒地不起的凱因。就在此時,另一個身影忽然從d的背後靠過來。


    “爸!”


    和這叫聲比起來,那把劍刺穿父親胸部的速度要快了許多。他倚倒在d的背上,父親手上暗藏的刀落了下來,口中發出哀嚎。當他趴在地麵的時候,早已斷了氣。


    “爸!怎麽會這樣?”


    d甩掉劍身上沾的血,一言不發地朝馬的方向走去。


    “我不想殺你,但我也還不想死!”


    隻有這句話,還殘留在夜氣中。


    蘭的腦中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母親的手仍緊緊地抓著她,不一會兒功夫,耳裏的馬蹄聲,漸漸遠離而去。


    *********


    “你打算怎麽辦呢?”


    d的左手含笑地問著快速奔向村郊的d。


    “不論是你自己不要醒來,或是別人不讓你醒來——都已經和你照過麵了,而且他們也認真地想奪取你的性命。一旦消滅不了你,便是被你所消滅。真實造孽唷!你到底是哪個星座誕生的?”


    “我們要出城囉!”d透視著前方一片幽藍說道。


    “沒有用的,這裏是夢的世界,除非你可以期望夢到什麽。”


    “把風吸進去!”


    這句話像風刃一樣尖銳。


    d伸出了掌心像是要跟風挑戰似的,發出了令人駭怖的吸引聲。


    “就這樣穿過去囉!”這番話分不出是掌中人麵瘡,抑或是d自己所發出的。d用腳踢了一下馬的側腹,隨即發狂似的疾走。


    突然,d的身旁有個東西與他快速並行著。那是黑豹和跨坐在黑豹上的鄧肯。他的身體已精確地縫合起來了。


    d的手快速閃過一道銀色光芒,轉瞬間,疾馳的身體被分成了三截,隨著d跳到空中去了。


    如同降落的銀蛇般,張牙舞爪。


    接著,劍身發出一陣優美的聲響,三截身體已再度完好的排列在一起。趁其不備之時,劍影又再度亮了起來,這次,黑豹和鄧肯的身體,又在都被縱切成兩兩截,血霧在飄動的空氣中四散開來,此時d早已跑了十幾公尺遠了。


    然後,它們化成了一塊塊的棒狀肉塊,前後追逐的四隻腳,變成了四個獨行的個體。


    前方,出現了又高又長的打柵欄,這是村外了。不知道d有沒有逃出去的勝算?左手伸到前麵去。


    從掌心浮出人臉——嘴巴尖尖翹翹的。


    風呼嘯著。


    剛剛吸氣,現在吐氣,吐納之間,掌心內側到底施展了怎樣的魔法呢?此時前方的景象,開始像霧般的搖晃起來了。


    柵欄和森林,就像一張被暴風雨摧殘過的薄紙一樣,變得模糊不清。在那無法確定距離的遠方,看得見別的景色。


    朦朦朧朧宛如夢境般的樹梢及破曉天空——那才是現實的東西吧!


    在柵欄的這邊,馬的四隻腳跳了起來,呈現一副英姿煥發的姿態。這幅恍惚的美麗景致就像是因重複曝光而影像重疊的照片畫麵一般。


    一切都在空中亂了起來,d離開落下的那匹馬,他的身影在空中飛舞後著地。長劍奔馳著,將飛來的短劍擋了回去。


    “果然好身手!如果是從正麵襲擊而來的話,那就更不得了。”


    d早已看穿聲音的位置便是短劍的來處。從樹蔭後麵,隨著馬而來的巨漢,正是拜爾兄弟的另一個——哈洛德拜爾。


    “所以說,讓我從四麵八方朝你進攻——看招!”


    哈洛德拜爾二話不說,一個後空翻之後,隨即分離出虛像。緊接著白木針四散飛出,輕易地穿過徒具形貌的本尊,刺進了他背後的那棵樹。


    虛像笑了起來。


    另一方麵,透明清澈的影像飛向了前方。就這樣,分出的那部分還在,新生的那半,又生出了新的個體,一直衍生、一直衍生——。在不到幾秒鍾內,d的周圍,已被無數個哈洛德給圍了起來,根本分不出哪一個是他的本尊。即使d有過人的超感覺,虛像的氣勢仍與實體無異。


    “就是這家夥!”


    數十個哈洛德齊聲喊道,同時拿出右手的武器——白木樁。


    “聽說白木樁很有效。現在這裏有近百人,用近百支的樁刺你,但是攻擊的方式將完全不同。接招吧!”


    說完,從數十隻右手邊,白色光芒拖曳著尾巴飛了起來。


    發出呼嘯聲,從馬上滾落的樁木之下,d化成了黑旋風遁走。


    或許是察覺到了吧!包圍在前排的哈洛德們,冷不防地將樁木握在手上迎麵襲來。


    然而,虛像們所揮出的白木樁,卻全都枉費了。而且每當黑色身影像魔鳥般逼近時,無數的哈洛德便會斷成兩半,和空氣同化而消失不見。


    在傍晚的月色下,不到二十秒的光景,d已孤獨的站在那兒不動。


    “怎麽辦?”、如果就此撤退的話,那麽來這兒的意義就都沒了!”


    此時隻有冷冷的風回應著這低沉的問話。


    d的眼神,停在橫躺的馬屍上,長劍深深地刺進了它的脖子上。


    “不加速你可以走嗎?”


    “我看很難。”左手回答道。


    “為什麽這時候不出現一頭新馬呢?說是一場夢境,卻又不能完全滿足夢想!”


    d一語不發,將劍上的血甩掉之後,收在背後的劍鞘裏。一瞬間,又見他的身體反轉了一下。


    金屬聲和火花齊飛,那一劍製止住看不見的攻擊,並集中壓倒性的迫力,砍向空中的某個點。


    當撕肉般的聲音確切地響起時,斷續的呻吟聲伴隨而來的,竟是哈洛德拜爾模糊的身影。


    “別太……得意……這裏……並不是屬於你的……世界……”


    當他好不容易吐出這句話,隨即從口腔溢出鮮血,哈洛德忽地趴倒在地上。先前d之所以會受傷,想來是受了院長及機器的影響。


    “再厲害,也不過如此而已。對了,到底打算怎麽辦?”


    d想著左手的問題,看都不看哈洛德一眼。


    “我看隻有等了!在這裏,連影子都是大敵。”


    “是啊!但也不能光站在這兒不動啊,要不要出去走走!”


    根本用不著他說,d早已朝柵欄方向走了出去。柵欄高度不到兩公尺,卻有三層,d輕輕躍起,在柵欄的對麵著地。他並沒有再立刻前進。


    柵欄打對麵,沒有任何街道,甚至連一座小森林也沒有。


    樹梢的身影,離他很遠,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四方形、圓形——大大小小的墓碑石林立著,原來是一塊墓地。今後將發生的,如果是最後的戰爭的話,那麽這兒可以是真正的戰場了。曾經,這裏是貴族和人類和平友好的交誼場所,如今,卻變得荒涼腐朽,即便是在夜晚,還是覆蓋著一層妖孽的瘴氣。


    他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墓地的正中央。左手邊有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墓地,在圓頂式的屋頂上,還架著情報衛星專用的天線、雷射探知器,上麵布滿了灰塵。在被磨穿了的門扇表麵,有一條線般的細縫,d默然地看著那門被無聲、輕輕地打開來。


    從貴族之家走出來的人,是貴族沒錯吧!


    這一定是夢裏的世界送


    給d最後的刺客了。


    黑暗中,出現了克魯茲保安官地身影,但d地表情始終未變。睡夢中刺客遺留下來的布片,正是保安官上衣的一部分;他手握著木樁射擊槍。兩眼透著虛幻的眼神,嘴角左右牽動著,使得牙齒露了出來。他早就被別人控製了。這世界大概給了保安官與d同等的條件,好和d作戰。


    “事情還是演變成這樣了!”


    保安官邊從墓地走下來,邊說了這句話。


    “現在,我已經失去自由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隔了三公尺多。


    “不能放下槍,絕不能放下槍!”


    保安官靜靜重複自己的話。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守住這個世界,一切都是不得已。去思薇地世界向她道歉吧!”


    “變成了貴族,要怎麽死呢?”d以狩獵者的眼神及聲音這麽問著。


    “思薇依舊長眠不醒,你夫人也還在等著你回去。你一心想保護的世界,似乎不全然是快樂的。”


    保安官扣下了扳機。槍機內的液化瓦斯氣瓶,以秒速七百公尺的速度,射出五百公克的樁木,當樁木到達d胸前的那一刹那,卻被更快速閃現的銀光擊落。保安官的身體,條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高處上。


    咻的燃燒聲,從他伸出的指間發了出來,手指吐出一小團火焰,好幾支銀色導彈,朝地上的d發去。


    d抓著大衣下擺,朝自己的胸前迅速向外展開。


    這真是個絕妙的好時機!


    大衣沒有攔下導彈,隻改變了它們的方向,這是d獨到的絕活,接下來不論是誰,再也無法將新的方向轉變過來,瞬時地麵變成了充滿火焰的大熔爐。


    在空中影和影交錯著。


    飛離地麵數公尺後才著地的一個身影,劇烈地搖擺之後,便倚在墓石的一側。


    “……如果將我改變的話……世界會跟著改變嗎?d?”


    “我不知道。”


    “不管怎樣……我已經不想起來了……你自己保重。”


    在墓石上的震動,迅速地減弱了下來。


    “……”


    聲音愈來愈小,保安官的身體滑向墓石下方去了。


    “那名字是……”d的左手雖然隻是自言自語,口吻卻相當認真。


    “你說什麽?是艾琳?還是思薇?”


    d沒有回答。


    刺眼的火焰將臉龐和身影照成一片蒼白。


    “不讓夢醒來”的意誌及行為,雖然還是持續存在著,但對d的攻擊,可以說告一段落了吧!


    接著又會有什麽在前方等待著他?


    此時,d正準備要走出去。


    他已察覺周圍好像有了什麽動靜。


    幾乎所有的墓石都在搖動。


    他停下了腳步。


    “咚!”的一聲,東西倒了下來。


    同樣的聲音此起彼落。


    一直到最初的身影從墓穴升起,聲音仍未中斷。


    “d!”院長叫著。


    “d!”希爾敦婆婆叫著。


    “d!”艾琳叫著。


    “好了!”旅館主人說道。


    “夠了!”克萊門茲說。


    “不要醒來!”貝茲呻吟著。


    托訶夫也在。


    村裏的每個人都在那兒,每個人都在苦苦地乞求著,祈求著。


    別讓他們醒來!一隻隻蒼白的手,朝d逼近,他們原本就從不姑息曾與自己做對的人,全身湧上淒烈的鬼氣時,d也整裝準備迎擊。


    人群就像大海的波浪般相擁而至,那一瞬間,隻覺得空氣像被切了一半似的。有些人不出聲,有些人悲鳴著,但每個身體卻不斷靠近,他們的胸中或喉頭,甚至還插著黑色光箭的箭尾。


    這些人苟延殘喘至今,在臉上留下蒼白而虛幻的意誌,為了自己的執念不斷朝d前進,卻不幸地一一被從天而降的箭射倒。


    終於,最後一個人也倒下了,當這世界被成堆的死屍和血腥所籠罩時,d忽然認清了站立在墓地另一端的一對男女——射箭地黑衣人及著白衣的思薇。


    反複出現在夢中的夢境,是那個有關思薇的感覺的夢,現在終於在這個世界成真。單憑一名射手,便能輕易將數百名村民射倒,這也是夢裏才有的把戲吧!


    “我不會讓你被殺!”


    思薇的聲音充滿了無限的恨意和哀怨。


    “因為我要你殺了我!”


    蒼白的手指指著d,男子的弓箭搭上了弦,鋼箭穿過了風。d看著那一支箭在空中變成了數十支。然後,他用大衣的下擺和銀光去迎接它們,四處飛散、彈跳的箭,紛紛插在大地上,卻仍有幾支刺穿了d的肩膀及腹部。


    “現在覺得怎麽樣?”


    思薇笑著對痛得跪在地上的d說。


    “你現在還要不要殺我?你一貫的作風不是處死那露出獠牙的人嗎?納悶求求你,把我殺了吧!”


    雖然全身插滿了箭,但d的表情依然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麵對如此斷然的拒絕,思薇的眼裏充滿淚光。


    黑衣男子,又再次舉高了弓箭。


    此時,d奮力挺起了上半身。


    “夠了!”黑衣人隻說了這句話。


    如果接下來這一箭能穿過他的心髒,那d就死定了。


    咻的一聲,箭放了出來,同時,d的手也閃著劍影。他揮起長劍,那劍的速度比箭快得多了,它穿過了黑衣男子的心髒,劃過他的嘴角,給他致命的一擊。黑衣人倒在地上,圍巾也掉了。


    “……”


    d搖搖晃晃地朝著茫然佇立的思薇走去。


    “你這樣還想尋死嗎?”


    “是的!”


    不緊張也不抖動,那女孩高興地回答著。


    “隻有一種辦法!”d平靜地說著,從他身上滴下的鮮血,漸漸將大地染成紅色。


    “某個男子寄托了無限希望而選擇了你,但是這村落、這世界,人們和貴族互知互信互愛地在一起生活,都是因為你的沉睡和夢。”


    “……這一切的確十分美好,但對我來說卻十分痛苦!永遠都在做夢……,隻能永遠一直沉睡。別說歡喜、悲哀,就連痛苦也都無法感覺……”


    d看著一旁的黑色屍體。


    黑衣人的圍巾脫落後,便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的臉。


    天啊!竟然是保安官。


    選擇最愛的男子來保護自己,也許是人之常情吧!


    一陣悲哀的曲調,傳到d的耳畔。


    地麵變成了一片光亮的地板。


    d瞄了一下在周圍的人影,他們的舞步,不必多看就知道是華爾茲。


    舞會已進入高潮。


    “d……”


    當思薇叫著這名字時,氣勢也包含了些許的感情。


    她蒼白的手上,刀刃正閃耀著青光。


    思薇緩緩走向前去,直到兩人在身體,重疊在一起。


    像是全身都感染到歡樂一樣,思薇閉起了眼睛,恍惚地顫抖著。


    她的淚水閃耀著藍色光芒——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下來。


    d將保安官胸前的那把劍拔起,刺進了思薇的體內。


    少女的短刀,依然是握在自然下垂的右手上。


    d雖然沒有殺她的念頭,卻還是照她的話做了。


    然後,壓在身體的重量漸漸消失了。


    回頭一看——


    跳舞的人們,如同影子般的站立著,又如同影子般消失。


    思薇的臉上所浮現的正是蘭。


    一直長眠與夢中世界的女孩,將自己意


    識投射在蘭的身上而活著。


    d和保安官或許都知道這一點。因為第一次出現他們兩個麵前的思薇的幻影,穿著也和蘭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


    d拖著十分疲憊的腳步,繞道蘭的背後。


    他看見舞伴的臉——竟然是保安官。


    緊接著又出現另一張麵孔——是d的臉。


    那男子既是保安官,也是d,或者兩者都不是。


    一個是三十年來,一直在月光下不停跳舞的男子。另一個則是為了讓沉睡的夢姬恢複意識而引來的男子。


    d的眼神,落在保安官的臉上。他一邊拔起全身的鋼箭丟棄在地麵上,一邊朝著門的方向走去。他臉上的表情,不管是在拔箭也好,走到門邊也好,始終沒有改變。就像是把劍刺進思薇身體時的那副模樣。


    蘭在臥房的床上醒來,而希爾敦婆婆仍坐在門廊前的搖椅上,艾琳則正在眺望夜空,院長目送著思薇消失。


    四周靜得出奇。


    事實上,這是個十分安靜的夜晚。


    *********


    d睜開雙眼。


    清晨的曉光將世界染白。他仍在森林之中。從光線的強度及進食就寢的時間看來,前後大概還不到兩小時吧!d仍清楚記得這場奇怪夢境的每個細節。這地方是豪宅的空地,而他的身體倚靠著在這棵樹,大約有十公尺,高高地聳立著,那匹改造馬也在那兒。


    “真是個奇特的夢境啊!”


    這句話本身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聽起來感覺似乎有些疲倦。


    他很快地明白了隱藏在背後的理由。


    在他的腳邊,有一具屍骸橫陳。


    從四周長得比人高的草叢,可以看出經曆過長年的歲月。


    至少有——


    “三十年了吧!”


    某個聲音說道。


    “胸膛上有刺傷,就明白了。”


    現實中的思薇,早被村民們所放逐,丟棄在這座森林裏。


    三十年來——任憑風吹雨打,當她夢想著貴族與人類和平共存之際,心裏自然而然產生平穩的願望也說不定!


    d朝著馬的方向走去。他一定要在今天之內趕到邀請他的村子裏去。


    將寢具安置在馬鞍上之後,卻出現一種氣勢淩人的聲音,朝著即將上馬的d發問。


    “請教一下,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村落?”


    坐在馬上的婦人,以欣賞的眼光看了看d說道。


    “沒事,或許是我的錯覺吧,昨晚的夢境實在是太逼真了,你的臉有點似曾相識——你在看什麽啦!”


    “沒有!”


    d微微地搖搖頭。


    “如果沒有的話,請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人看,你來到這裏,就會聽說‘萬能屋瑪琪’這個響叮當的名字,但是……”


    這位胖婦人皺著眉頭。


    “說到這兒……我好像……在哪兒曾經見過你?”


    “不是,我們才初次見麵吧!”


    “說得也是,像你這樣的好男人,看過一眼應該絕不會忘記。可是,總覺得你的臉很麵熟……”


    說著說著,這位婦人便渾然忘我地,直盯著騎在馬上地年輕人。


    她的臉頰眼看著染成了薔薇色。


    微笑刻劃在那遠去的黑衣年輕人的嘴角上,但那女子始終沒有察覺到那是自然浮現的笑容,隨即便消失了。自此,又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幸福的感覺化成年輕人的姿態,每到了夜晚便出現在她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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