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裏並非戰場。不過,稱之為城堡,似乎又過於遼闊。


    法爾休雅稱之為【次元戰場】。


    被高達一公裏的城牆包圍的這塊土地,占地約五千萬坪——高山、深穀、河川、平原、丘陵,所有仿照外界作成的景致一應俱全。


    他在平原上配置步兵和次元炮戰車隊,在丘陵上配置炮兵隊,迫不及待地等候d和他的部隊到來。


    東西南北各設有通往戰場的大門,監視飛行機在一公裏的上空監視。


    法爾休雅評估,d將會從南門進入。因為那裏距離最短,而且進門之後容易藏身,有利於進軍攻擊。


    “你會如何進攻?如何迎擊呢?”


    在設於某個山丘頂端的司令部中,他望著描繪於空中的戰場地形配置圖自言自語著。


    法爾休雅打從一開始便已清楚d的所有行動,而他的配置,d也早已知悉,兩邊可說是實力相當。


    “再來就得看d的本事了。”


    他望著身旁的蘇。


    她從那座堪稱是生物手術中心的陰森建築,搭乘高速自動走道抵達之處,正是法爾休雅的城堡。


    對現在的蘇而言,這樣的結果應該是再好不過了。她坐在法爾休雅身邊,臉上不顯半點怯色。但她並沒有心滿意足的神情,反而透著點古怪。


    “d一定會來。”


    法爾休雅說。


    “還有一個小時——若是天亮前沒有趕到,你的生命將便就此終結。不過你已得到你哥哥的熏陶,現在的你就算是為我犧牲,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蘇頜首。


    另一方麵,在戰場外待命的d又是什麽樣的情形呢?


    他先從士兵當中選出改造技術方麵的專家;收集被破壞的零件以重新製造出新品的工兵,是戰場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他們聽聞d的要求後,先是一驚,接著則是露出得意揚揚的笑臉。


    “這比起將野獸改造成飛鳥要簡單多了。”


    他們拍胸脯保證。


    d接著采自我推薦的製度,選出對射擊和近距離戰鬥有自信的士兵,在見識過他們的本領後,再分別從中各挑五名精兵。


    d親自擔任近距離戰的對手。以刺槍、長槍、長劍展開攻擊的士兵們,隻見d右手寒光一閃,手中刀身便已碎裂,長槍被斷成兩半,隻能投降認輸。至於拿刺槍的士兵,則是槍身被d一把握住,整個拋飛,沒有一人合格。接著,d望向遙遠平原上排成一列的戰車隊。


    三十分鍾過去。


    法爾休雅的司令室傳來電腦的聲音。


    “朝南門接近中。距離三千公尺——已做好攻擊準備。”


    “果然還是采慣有的戰法。d的將才就這麽點程度是吧。”


    法爾休雅意興闌珊地如此說道,接著下令道:


    “等敵軍所有車輛一進入戰場內,便加以擊潰。”


    正如他腦中所描繪的景象,結果是一副淒慘的地獄圖。


    受d指揮的戰車毫無招架之力,遭到法爾休雅埋伏的戰車隊以次元炮全力炮轟,被放逐至異次元。


    “對方接下來的攻擊呢?”


    “沒有。”


    當電腦如此回答時,【絕對貴族】臉上首次掠過狐疑之色。


    “沒有展開攻勢?這表示……”


    就在那一刹那,指揮所的大門竄起一道烈焰,接著應聲倒地。


    有數道人影闖進,並在一眨眼的工夫內,便撂倒法爾休雅的護衛和士兵,以雷射槍的槍口和刀身成功壓製了指揮所。


    “猖狂的家夥。”


    法爾休雅轉頭望向蘇的方向,發出沉聲低吼。


    “——d?!”


    一身黑衣的美麗身影擋在蘇的前方,冷冷地說道:


    “你給幾分?”


    聲音冷若寒冰,但聽起來似乎有些愉悅。


    “我給你一整師的軍隊,你竟然采遊擊戰——好吧,給你九十九分。”


    一聲沙啞笑聲傳出。


    “之所以扣這一分,是因為主帥自己也參與了這場有勇無謀的攻勢,而且還直接遇上了我。失去主帥的士兵能有何作為?d,你不覺得這麽一來,一切全都白費了嗎?”


    “本來就是這樣。”


    “那麽,你就來充當我的對手吧。五千年來,這片戰場上一直沒有士兵們廝殺呐喊的聲音,令人感到遺憾。”


    “可以。”


    d當場還刀入鞘。隊員們一陣嘩然。


    “你得命令這群士兵退出戰場,不許他們再互相射擊廝殺。還有,不論勝負為何,都要將這名女孩送回。”


    “好啊。”


    法爾休雅笑吟吟地接受d的提議。


    數分鍾後,兩人在戰場這片遼闊的平原上對峙。


    “在決戰前,我想問一件事。”


    法爾休雅說。


    “剛才突襲司令部,你是怎麽辦到的?”


    這必定是法爾休雅心中最大的謎題。


    “我拆下戰車的引擎和其他零件,製造出一架無聲直升機。”


    “哦——虧你有辦法改造。但那應該不可能設計得出來才對。”


    “難道你不清楚自己製造的工兵有多大能耐?”


    法爾休雅仰頭大笑。聲音撼動四周的建築。


    “經你這麽一提,我對自己領土內的一切,還真是一無所悉呢。嗯——我有幾名士兵、他們吃些什麽、由哪裏供給,我一概不知。對了,我好像已經很久沒認真思考了。如果手上有一千萬名士兵,就算要犧牲這一千萬人也在所不惜,我腦中所想的,就隻有如何獲勝。”


    像d這樣,以區區十名士兵突襲司令部中樞的作法,完全出乎【絕對貴族】的意料之外。


    “就像是移動高山、改變星辰動向,一樣無法走穩的醉漢。但如果隻有一名對手,卻有可能一劍斬殺對手。”


    【葛蘭劍】發出一聲離鞘清響。d同時也拔刀出鞘。


    刀身彷如吸取了月光。


    兩人不約而同地邁步疾奔。


    在兩道人影合為一體的瞬間,紅色的火花飛濺,兩人位置互換。


    “哦。”


    傳來一聲沙啞聲。一道黑線從d前額流下,蔓延至鼻梁後,呈網狀擴散開來。


    “【葛蘭劍】一旦出鞘,非得見血才能回鞘。”


    法爾休雅尚未說完,d手中的長劍已揮舞而至。


    麵對猶如黑色巨浪般襲來的神秘劍法,法爾休雅勉強將來劍彈開,但全身已破綻百出。


    d對自己被震向空中的長劍毫不在意,他欺身衝向對手胸前,以左手的小刀刺向【絕對貴族】的心髒。


    刀刃貫穿法爾休雅長袍下的盔甲,直達他那受詛咒的心髒。


    “可惡!”


    法爾休雅低吼一聲,手中的【葛蘭劍】疾砍而至,d伸劍格擋,左手的小刀往對手心髒又刺進些許。


    天地閃耀著青光。月夜下一道閃電擊落。它並非未落在d的身上,而是擊向【葛蘭劍】的刀身,電磁波的烈焰燒灼著d。


    黑煙和火焰直冒,兩人就此分開。


    在這之前,【葛蘭劍】做出連法爾休雅也意想不到的動作——它劃破d的右肩。


    黑血奔騰竄流。


    這把魔性之劍再度揮動,想要再補上一劍,但卻落向地麵。隻因法爾休雅已經倒臥地上。


    人影從四方蜂湧而至,在搬動法爾休雅的同時,也朝d展開攻勢。


    人人手裏都閃著刀光。


    但在他們包圍d之前,一旁亦竄出其他人影,隻見白刃和雷射光束交錯閃耀,法爾休雅的手下


    被徹底擊潰,d也被帶離了現場。


    d獨力行走,未仰賴救助者的攙扶。


    盡管半邊臉頰和右半身皆被黑血所沒,但他左手持刀一揮,法爾休雅的手下依然旋即身首異處,無一幸免。


    救助者似乎也明白這點,沒人出手攙扶。


    他們領著d來到地下,坐上高速移動器。狀似吊籃的移動器以時速上百公裏的速度,環繞著領土中心。


    有一半的人留在站台上,隻有五人與他共乘。


    “去哪裏?”


    d問。


    “我們帶您去醫療部。”


    其中一人回答。與d同行的,是先前聽從法爾休雅指揮的士兵。


    “這裏是法爾休雅的城堡。追兵馬上便會趕到。而且治療是由電腦負責。”


    “隻要切換成手動操作,我們便可為您進行止血、殺菌,以及縫合。”


    “刀傷無法愈合呢。”


    沙啞聲令士兵們大吃一驚。


    “【葛蘭劍】不愧是【絕對貴族】的愛刀。不管再怎麽止血,還是血流如注,得下猛藥來治療才行。”


    “哦,左手竟然會講話?”


    一名士兵眉頭緊蹙,朝左手不住打量。


    “看什麽看,當心我向你收錢哦。”


    左手狠狠訓了一頓,令對方瞠目結舌。


    “比起那種三流的醫療部,還有個更好的地方。先趕往動力爐。”


    一行人在一座巨大的門前停下腳步。


    “前麵就是反陽子爐了。”


    d頜首。


    “你們回去吧。”


    “裏頭的防禦機構仍在運作中,以您目前的身體狀況會有危險。請讓我們與您同行。”


    “哦,為什麽?”


    d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沙啞。


    “我應該已對你們下達過指令,等突襲結束後,便回原隊待命。為什麽還不回去?”


    “我們已有死亡的覺悟。”


    最早說話的那名士兵應道。


    “雖說我們的生命是別人所賦予,但還是會害怕死亡;看到同伴喪命,也會心生哀悼之情。”


    “但我們還是不斷告訴自己,自己是為死亡而生。因而特來為您效力。”


    第三人說道。


    “可是,您卻沒讓任何人白白犧牲。僅以十名士兵,對法爾休雅大人展開出其不意的奇襲,決定了勝負。那是天生擁有大將之才的人才能辦到的神技。”


    “我們的性命是您所救,所以我們將性命奉獻給您。一群原本祈求不要喪命的人,甘願為您犧牲,望您能接受我們的生命。”


    “不行。”


    d冷冷地說道,聲音鋒利有如風刃。他麵如白蠟,傷口仍血流不止。


    “如果是我理應奪走的生命,我會當場取走。如果不是,就好好珍惜吧。”


    黑衣青年隻留下這麽一句,便轉身而去。


    天花板和牆上的粒子炮,寂靜無聲地瞄準d。


    d默默朝動力爐的入口走去。


    在原地佇立的男子們,耳中回蕩著某人吟詠的遠古詩句。


    風蕭蕭兮


    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


    不複還


    不知他使用了何種絕技,隻見他將左手抵在門上,通道便就此開啟,他們靜靜佇立原地,目送d的身影消失於白光中。


    雖說是動力爐,但【絕對貴族】的能量並未采用核分裂和核融合。用來維持領土生命的能量,全是藉由反陽子與陽子的接觸而取得。


    法爾休雅的動力爐為了製造出淩駕現今世界任何能量的高純度能量,特別以其惡魔般的細心進行兩種陽子間的微妙結合。


    “有點棘手哦,d。”


    難得左手會直接稱呼d的名字,足見他此時的緊張。


    “反陽子與陽子的結合,是電腦最難處理的對象。隻要有些許外漏,便可能破壞其微妙的平衡,因而引發動力爐失控。一旦跑出動力爐外,空氣分子中可讓反陽子燃燒沸騰的結合對象,可說是無窮無盡。不僅是法爾休雅的領土,就連這顆星球,不,隻要反陽子持續製造,連整個宇宙都可能消滅。”


    “有其他方法嗎?”


    d平靜地問道。


    “沒有。”


    左手以掌中冒出的一對小眼,望著d的腳下。


    發光的地板上,有一條鮮血形成的血路。照理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因失血過多而失神、喪命,也不足為奇。


    “隻有放手一試了。但還有一個問題。”


    “土是嗎?”


    “沒錯。地水火風當中的土,這裏遍尋不著。”


    左手的聲音帶有一絲苦惱。


    “四大元素中,最主要的要素便是水和土。就算吸取再多的風和火,隻要缺少其他兩樣,便無法抽取出純粹的能量。不,如果是在一般的情況下,能用其他三項元素來補足,但現在情況不一樣。這是【絕對貴族】法爾休雅所造成的傷。想要完全治愈,地的元素決不能少。”


    “試試看。”


    d冷冷地說道。盡管不畏生死,但卻蘊含了絕不放棄的鋼鐵意誌。


    “好吧。”


    d以左手抵向動力爐的壁麵。


    “可以了。”


    沙啞聲應道。


    d右手按住刀柄——就在這一瞬間,他反手握劍,從左手手背深深刺穿動力爐表麵。


    刀已歸鞘。


    灼熱的強大能量從刀身穿鑿的裂縫漏出。


    但警報並未鳴響,緊急警示燈也未閃爍。d的左手持續按住裂縫。


    一分鍾——


    兩分鍾——


    “好了。”


    沙啞聲道。


    可怕的瞬間到來。d所造成的裂縫勢必得補平不可。


    “你應該知道吧?”


    麵對左手的叮囑,d默而不答,他隻是緊盯著手背裂開的左手。


    同樣是一瞬間的事。隻見白刃閃動,再度貫穿手背。同樣的位置,未差分毫。


    “好了。”


    在聲音傳出的同時,d已抽出刀身。


    第一刀刺出,第二刀封入——這是何等神技。此時就算移開左手,灼熱能量也不會外漏。完好無缺的動力爐壁麵,已然綻放著迷蒙的光芒。


    “火已準備妥當。現在準備水吧。”


    d將左手按向肩頭。他滿溢而出的鮮血流向何方,自然不必多說。


    在左手的訊號下,d把手移開,接著高高舉起左手。


    左手的小嘴開始吸取空氣。靜謐的空氣引來一陣風。


    在他小小的口腔深處,燃起一道青焰。


    “如何?”


    左手問。


    “沒什麽不同。”


    d答。


    “果然不出我所料。少了地元素,你的傷就是無法痊愈。嗯……”


    d邁步走出。


    外頭有人影等候。


    “我不是叫你們離開嗎。”


    d對士兵說道。


    “對方已知道您入侵此處了。”


    其中一人說。


    “我知道。”


    沙啞聲應道。


    d不發一語地注視著士兵們。


    當d入侵爐心的事被發現時,我們要抵擋法爾休雅的攻擊,以幫助d完成他的工作——男子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在此守候。


    同樣的腳步聲從走廊兩側靠近。


    “追兵來了。”


    左手不耐煩地說道。


    “數量還不少,得花一些時間才能逃脫。再加上你目前的傷勢……要是有一小塊土的話,就不


    會這麽麻煩了。”


    男子們互望了一眼,接著緊盯著d。


    “您剛才說土是嗎?”


    “沒錯。”


    d應道。


    “您應該早點說才對啊。”


    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其中一人抽出腰間的軍刀,還來不及阻止,他已一刀刺進自己的心髒。


    那人的身軀轟然倒臥,全身化成一團土塊,留下原本所穿的衣服。


    “塵歸塵,土歸土——我們是以黏土作成的人工生命體。”


    其中一人自豪地說道。


    “這麽一來,總算能派上用場了。得感謝上蒼——衷心祝您攻無不克。”


    男子們一同舉刀刺穿胸口,在d腳下化為原本的樣貌。


    d靜靜凝望勇士們的亡骸。


    沙啞聲說道:


    “甚至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呢。”


    “他們的生命不會被遺忘。”


    d單膝跪地,左手伸向地上的土塊,他的身影是如此莊嚴,令人看了不禁駐足瞑目。


    反陽子爐a的守備機器人全滅。一百具全數被破壞。”


    法爾休雅在棺柩內聆聽電子聲音的報告。黎明似水,開始在城外向四方蔓延,透過貴族的五感傳達而來。


    身體急速變冷,內部逐漸布滿血味的腥臭,透過衣服,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擴散。棺柩的地麵上積有數公分高的血水——是法爾休雅的血。d帶給他的創傷至今仍血流不止,即使是棺柩內部的【醫療設施】,一樣無技可施。


    “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會一敗塗地啊,【葛蘭劍】。”


    他對置於身體左側的愛刀說話。


    “不過,你隻會斬斷一切。要撫平我的傷口,需要其他方法。小姑娘,你有在聽嗎?”


    他朝右方望去。


    蘇的白皙臉蛋就在眼前。


    d與法爾休雅雙雙中劍後,她便被絕對貴族的手下給帶走。


    “說來諷刺,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治療我的傷勢。”


    他伸手撫摸蘇的臉龐。他的手比想像中還來得柔軟、纖細。


    “而能夠請得動那個人的,就隻有你。小姑娘,你去對d說,請他虜獲那名和他擁有同樣麵貌的男子,將他帶到我身邊。”


    “聽得見嗎,普羅周?”


    “聽得見嗎,米蘭達?”


    已進入睡眠狀態中的這兩名貴族,腦中響起這個聲音。


    “我是法爾休雅公爵。我不想多說。現在我已負傷,這是足以令我喪命的重傷。我決定進行療傷,但卻無能為力。因此,我決定向世上最高明的醫師求助。他不是我這個國度的居民,但他很樂意接受我的要求。他的名字是……”


    ——


    普羅周伯爵的雙眼在黑暗中陡然圓睜,眼中閃著紅光。


    “你聽見了嗎,米蘭達?”


    普羅周問。他人在棺柩裏,米蘭達則是躺在客用的棺柩中,兩人在同一間寢室。


    “聽見了。”


    米蘭達的回答充滿睡意,但普羅周知道,那並非隻是單純的睡眠不足,而是大量出血造成的衰竭現象。


    “沒想到是那個男人。不,就算他是最厲害的獵人,但對手畢竟是【絕對貴族】。隻要【絕對貴族】開出條件,願意分出自己一部分的財富和力量,對方就算擁有鋼鐵般的意誌,想必也會動搖吧。此事不無可能。”


    “別說傻話了。”


    米蘭達不屑地說道,語帶嘲笑。


    “你身為男人,沒想到卻這麽不了解男人。你難道不明白他的器量有多深嗎?不論肉體還是精神,他都已百煉成鋼。如果會被法爾休雅拉攏,他應該會先自我了斷。不,我認為他絕不會被拉攏。身為女人的我很清楚這點。”


    “女人哪懂男人啊。”


    普羅周也不屑地說道。


    “總之,等太陽下山後,我要去找d應證此事的真偽。米蘭達,你可別攔我哦。”


    兩人就此不再交談。


    要接受d治療一事,自然是法爾休雅向他們兩人散播的謠言。他想製造d的危機,讓他與普羅周對戰,不論任何一方喪命,都是再好不過的結果,剩下的人他再親自動手。這是很單純的計謀,但對武夫個性的普羅周而言,卻是功效顯著。


    不知接下來會有何發展。


    在潛藏各種想法和企圖的情況下,太陽升起,複又落下。


    在黑暗中,朝黑雲疾奔而來的巨大騎士,俐落展現馬術;他陡然勒馬停住,馬蹄與地麵擦出火花。


    世上竟有如此巨大的馬匹。


    肩膀離地足足有三公尺多,頸部到馬尾長達六公尺。


    馬背上傳來一聲雷鳴般的巨響。


    “可惡的d,到底跑哪兒去了。”


    這名騎在馬背上的男子,是誰已不用多說。


    長槍在他手中揮舞得虎虎生風——如果真是如此,想必氣勢十足,但如今不論是聲音還是刷槍的姿態,與過去相比明顯遜色不少。


    以披風遮掩的腹部,鮮血仍不斷滴落,染紅了馬鞍,連馬匹的身軀也染滿了血。


    普羅周伯爵的唯一目的,便是要搜尋d的下落。


    這名豪放不羈、光明磊落的貴族,心中思忖著——為什麽偏偏是他,聽法爾休雅所言,d已同意為他治療,這番話始終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但他不知道d的所在位置,便擅自闖進敵人的領土,實乃魯莽之舉。這樣正可看出這名貴族的率直性情以及他的滿腔怒火。


    他離開自動車後,已跑了三小時的路,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周遭已是一片白茫。


    “這是什麽?不像是霧。”


    他不以為意,繼續前進。這名大貴族一旦下定決心,便沒人阻止得了他。


    濃霧的前方忽然出現一座崩塌的建築。


    他坐在馬背上,於夜色中定睛凝望,發現這些霧狀物質似乎是從瓦礫中噴出。


    “沒想到【絕對貴族】所創造的東西也會毀壞。”


    他不由自主地以抒發感想的口吻如此低語,眼睛望向右方,這時,有個人影已來到近處,從藏身的迷霧麵紗中露麵。


    那張臉,是d沒錯。


    雖然覺得可疑,但唯有d才擁有的美貌,令伯爵覺得篤定。


    “d,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以長槍指著對方問道。一副不容分說的質問模樣。


    對方並未回答。他隻是佇立原地,茫然抬頭望著普羅周。


    普羅周從他空洞的眼神中感覺到異樣的氣氛,但他仍繼續說道:


    “聽說你同意為法爾休雅治療,這是真的嗎?”


    “……”


    “既然你沒否認,就是默認了——為什麽?”


    “……”


    “你不回答,就以叛徒治罪——沒異議吧?”


    “……”


    伯爵的鬢角處,粗大的青筋暴起。


    伯爵發出“哼”的一聲後,胯下的馬以後腳站立,前腳昂起踹下——伯爵配合著馬匹的動作,順勢刺出手中長槍。


    d無暇閃躲,前胸被一槍貫穿。


    “噢——!”


    但發出這聲低吼的人,卻是普羅周。


    長槍竟被d緊緊夾在左腋下。


    “可惡的家夥。”


    盡管口中咒罵不停,但這樣才像普羅周伯爵。他猛然將長槍連同d的身軀整個抬起,順著長槍往後方彎撓之勢,同時將d遠遠拋出。


    d撞向堆積如山的瓦礫中,立即被掉落的岩石和水泥塊掩埋。


    “真無趣。你也太不濟了吧。”


    話語未歇,普羅周一聲呼喝,擊落


    朝他彈來的水泥塊。


    一陣酸麻從肩膀傳至頸部。因為岩石實在相當巨大,而伯爵又有傷在身。


    又一個水泥塊飛來。伯爵一槍刺穿。


    他朝撥開瓦礫現身的d猛力拋出水泥塊。


    d將它拂向一旁。重達五噸的大石,輕鬆地彈向左方,旋即消失在黑暗中,遠處傳來轟的一聲悶響。


    伯爵掉轉馬頭,朝d的方向奔去。


    d已不見蹤影。


    此時伯爵的身體突然連同坐騎一起浮向半空。


    還來不及驚呼,便已連人帶馬被拋出,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落向右方,改造馬就此摔得支離破碎。


    “你果然……”


    d無視於伯爵朝他挺出的槍尖,兀自步步逼近。


    “噢——”


    伯爵壓低聲音疾奔向前,一槍朝d的頸部橫掃而去。震撼的衝擊,帶來一陣直透腦門的酸麻,伯爵隻見d舉起左手擋架,另一隻手筆直地朝他圓睜的雙眼直刺而來。d的右手有一片扭曲的金屬,隱隱透著寒光。


    當這片金屬朝伯爵未設防的麵門襲來時,縱使普羅周一身豪膽,也不禁發出驚呼。


    這時傳來一聲世間罕聞的淒美清音。


    伯爵張目而望。


    有一把長劍,與那疾砍而下,狀似短劍的金屬片緊緊交纏。


    伯爵反射性地朝他的救命恩人望去,一臉錯愕。


    “——d?!”


    “看來,是我認錯人了。”


    一身黑衣的d,朝那名一身銀色、令伯爵感到可疑的d望了一眼,並對他說道:


    “我四處找你。你若這樣子和我交手,實在奇怪。可以的話,換張臉吧。”


    金屬片倏然收回。


    “你是說我嗎……”


    一身銀色的d以不帶任何起伏的語調說道。


    “我在這裏做什麽?你又是誰?”


    “我不知道。”


    d應道。


    “隻有一個人知道,就是找你的那名男人。跟我來吧。”


    “好。”


    一身銀色的男子毫不抗拒,拋開手中的金屬片。


    d也收回長劍。


    “你有何打算?”


    坐在馬背上的d,向普羅周伯爵如此問道。


    “還能怎樣。既然我的馬被毀了,就隻能和你同行了。不過,你們當中,到底誰才是答應為法爾休雅治療的d?”


    “走吧。”


    d隻留下這麽一句,便帶著銀色的d與普羅周往前邁進。


    “還要多久才能抵達他的城堡?”


    普羅周問。


    “應該明天下午可以抵達。”


    “什麽?!”


    “不想那樣的話,就走快一點。用跑的也行。”


    伯爵由於極度的憤怒和戰栗,因而沒能察覺最後這句話語聲音相當沙啞。


    所幸沒有跑步的必要。


    一行人走了約三小時的路程,便遇上自動車與米蘭達公爵夫人。


    “我不是叫你等嗎?!”


    伯爵明明心中暗喜,卻又不肯坦率表明。


    “真受不了你這個男人。”


    公爵夫人毫不客氣地數落。


    蘇和馬休皆已落入敵手,這兩名貴族和另外兩名隨行者,在夜幕低垂的平原上,朝目標筆直而去。


    是為了解救那對兄妹?還是要達成自己的目的?蘊含血光之象的月光,顯得無比冷冽。


    不久,便見到與這一路上景致截然不同的高大建築,羅列道路兩旁。


    他們並不知道,有兩名男子已早一步見過眼前的景致。


    路旁有兩具白骨。d騎在馬背上朝白骨望了一眼,不發一語地從旁通過。


    “馬上就能大顯身手了。”


    普羅周伯爵向他身後的公爵夫人如此說道,但不見她回答。


    “喂?”


    他轉頭而望。


    “不見了。”


    他自言自語道。眾人都知道這名美女總是神出鬼沒。


    不久,巨大的鋼門開啟,迎接d與自動車進入。


    前方道路通過像平原般漫無邊際的前庭,來到一座外形詭譎的城堡玄關前。


    無數道人影排列整齊地出外相迎,是一群身穿白色洋裝的女人和黑色禮服的男人。


    d和普羅周伯爵一踏上地麵,眾人便一同鞠躬行禮。


    “為了法爾休雅公爵,”


    眾人高聲呼喊。


    雖然外表與人類無異,但一看便知道他們全是機器人。


    “我們誠摯歡迎各位的到來。”


    普羅周似乎對此很滿意,輕哼一聲。


    在近百名男女的簇擁下,三人被引領至一座絢爛華麗的大廳。


    大小有如一座小船的黃金吊燈下,擺放著一張長椅,法爾休雅橫陳其上。


    “了不起。”


    d的左手一帶傳出沙啞聲的感歎。


    他指的並非是鑲滿寶石的室內豪華景致,而是以傷重之身,竟還氣定神閑地暴露在刺客麵前的法爾休雅,此等膽識令人讚歎。


    “還少一人。”


    這是法爾休雅的第一句話。


    “那個喜愛流浪的女人對吧。”


    普羅周應道。


    “為了取你性命,她現在可能已變身成貼布了。”


    “——d,你何時痊愈的?”


    法爾休雅對伯爵的話充耳未聞,徑自如此問道。


    d默然不語。


    “算了。你能替我將他找來,我就很高興了。來,把他交給我吧。”


    “先交出那對兄妹。”


    “什麽?”


    “不願意的話,我就當場將他斬殺。”


    d以左手握住那名青年。


    法爾休雅搔著頭。


    “傷腦筋。如果我說,你不交人的話,我就殺了那對兄妹呢?”


    “那你也休想活命。”


    d的回答冷酷無情。


    法爾休雅露出苦笑。


    “好吧。總之,我會讓你看他們平安無事的模樣。來人,把人帶來。”


    他下達指示不到五分鍾,蘇便在護衛機器人的包圍下前來。


    “——d?!”


    沒人阻止她奔向d。法爾休雅在此展現出從容大方的一麵。


    “你哥呢?”


    普羅周問。


    “他逃走了。”


    法爾休雅說。


    “什麽?”


    “剛才還一直在這裏。監視器也沒看到入侵者。不過,監視熒幕上卻顯示他與某個看不見的對象持續在交談。”


    “哈哈。”


    普羅周低聲應道。


    “姑且先不管他吧。”


    法爾休雅說。


    “一切等我治療結束後再說。你們的命運,也是到那時再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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