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飛至海口之後一起包了大巴去了小鎮,在提前預定的海灘附近的酒店安置下來。睍蓴璩曉奔波之後休息了一晚,九點多餘蝶珍就被手機震動吵醒,鄭哲希無比激動地要她一起去散步。她無奈地洗漱,悄悄離開房間。


    鄭哲希白色體恤衫和卡其色中褲,穿著人字拖,就站在電梯前等著她,而她隻是印花小體恤和短褲,因為懶也隻是穿了人字拖。兩人一起下了電梯,走出酒店,沿著小石路一直走。兩邊都是椰子樹,上麵掛著椰子,她能感受到徐徐的海風帶著鹹鹹的氣向自己吹來。


    "我可以做你男朋友了嗎?"鄭哲希剛踏上沙子就問她,餘蝶珍霎時沒反應過來,而後紅了臉。


    她思忖著,然後問:"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誌願會報在同一個城市嗎?"鄭哲希點點頭。餘蝶珍笑了,道:"那好吧。"然後鄭哲希突然牽住她的手,大叫一聲,"女朋友!”


    餘蝶珍忽然覺得他很可愛,男生也是會有孩子氣的一麵的吧。


    他就這樣牽著她走在沙灘上,不顧烈陽。


    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會在這裏見到江秀賢,以及她身邊一個向本地人的男生。


    "秀賢!"餘蝶珍驚訝地攔住她,江秀賢穿著七彩的沙灘服與短褲,和旁邊那男生的衣服看似情侶裝。


    江秀賢看到餘蝶珍,還有旁邊的鄭哲希,更有他們牽著的手,她笑道:"原來你們也在這裏。"而餘蝶珍並沒有對她笑,質問道:"方銘呢?"江秀賢盯著她,伏在她身邊悄聲道:"下午,去那邊的甜品店等我。"她看著鄭哲希,笑了笑,拉著那個男生離開。


    鄭哲希轉頭望了望他們的背影,回頭跟餘蝶珍道:"她好像很希望我們沒有看見。”


    餘蝶珍無言,脫了鞋,用手挑起,滾燙的沙子灼燒她的腳底,她一路蹦跳著,鄭哲希好笑地扶住她,然後順勢橫抱她,餘蝶珍一驚,沒有穩住重心,鄭哲希也一腳沒紮實沙子,雙雙摔進了沙子之中,鄭哲希胸口被壓得生疼,齜牙咧嘴的,餘蝶珍連聲道對不起,慌忙爬起,卻被抓住了撐起身體的手臂。


    鄭哲希壞笑道:"哎呀哎呀,這個姿勢妙!"餘蝶珍隻知道自己整個人壓在了他的身上,臉立即紅了,忙打他,嗔怒。


    同學們此時紛紛走到了海邊,見到他們二人,起哄,幾個以前同宿舍的女生連忙調侃喊道:"修成正果啦!修成正果啦!"而鄭哲希朝他們喊:"餘蝶珍非禮我呀!"霎時間餘蝶珍是多想直接將自己埋進沙灘裏或是去跳海。


    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沙,硌著疼。她看到昔日初中的同學,每一個都成長了許多,變胖變瘦變白變黑,攜眷侶的依舊單身的,以及分了手的。頭發變長,又剪短,隻是同窗情誼並不改,僅此而已。


    她記得當初邀江秀賢的時候江秀賢說自己有事,不能去什麽的,現在她卻出現在這裏,也許她並不知道大家要來的地點會和她是一樣的,所以才如此尷尬。


    江秀賢的身邊不是方銘了。


    她有點痛心。


    一陣清涼透過衣服浸濕背部,她嚇了一跳,原來是鄭哲希用塑料小桶裝了一桶海水澆到了她的背上,她大吼道:"鄭哲希你幹嘛!"鄭哲希指指不遠處已經混在一堆的同學,水花隨處而飛,鄭哲希拉起她一起跑進海裏,腳踏進清涼的水中,驅除沙子的灼熱,少年的大笑,少女的尖叫全都混在一起。


    鄭哲希將她推進人群,她被一群人猛潑,他早已鬆開了她的手,但是她還是將手在空中胡亂得抓著,希望抓到救命稻草,眼睛睜不開,恍若窒息。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還害怕著水。


    "不……不要潑了!"她吼了一聲,卻淹死在歡笑聲與潑水聲中。


    餘蝶珍閉著眼開始亂跑,她感覺水越來越深,但總算沒有水往自己潑來了,鹹得苦澀的海水喝了不少,她抹開臉上的水,睜開眼,海倒映著天上的雲,她知道,被人類侵襲過的海域是不藍的,可遠處是真的海色。


    遠方的海是藍色的。


    鄭哲希跑了過來,懊惱地說:"對不起。"替她抹開額上滴水的頭發,抹開臉上的水。


    餘蝶珍搖搖頭,對他笑了笑,往回走。


    他深知她的不悅,追上她,走在她身邊。每一次她難過,憤怒,他都會在她身邊,生怕她會沒有人用來宣泄。安慰話,說了也聽不進多少。


    歡笑聲明明在耳邊不斷回響,可為什麽,還是會忽然的難過?


    餘蝶珍早早來了甜品店,冷氣讓她清醒得很,午間陽光毒辣,大家都選擇了午睡,下午再走地方。


    風鈴響了,玻璃門被推開,江秀賢一襲紅色長裙,草編的坡跟鞋,紅色指甲有那麽一點引人注目,不少人為此一歎芳華。


    她坐到餘蝶珍的對麵,點了一杯西瓜沙冰,還是冰涼的紅色。她道:"蝶珍,好久不見。”


    的確,高三之後她再也不敢去找她了,她意識到餘蝶珍的忙碌,她曾看著手機中出現最多的號碼,隨即禁止了自己想煲電話粥的想法。她深知她的驕傲,不會放棄的堅強,見證過她的汗水淚水,曾肩並肩一齊互訴感傷。但她不會就此疏遠了她,總會打聽她何時考試,給她發一條鼓勵短信,也許餘蝶珍會覺得微不足道。


    現在雙方都已經成年,也離開了母校,都有變化,譬如江秀賢戀上紅色,譬如餘蝶珍特意曬得健康的皮膚色。


    江秀賢直到西瓜沙冰上來才再說一句話:"方銘的事,你不用在意的,我們分手了,早就。”


    "為什麽!"餘蝶珍看著她,一臉的不敢置信。


    她將西瓜送進嘴裏,"高二的時候我轉成美特生,可他竭力反對,說什麽我就算考不上大學他也會養我的,可我覺得沒上到大學該是多麽可恥的事情,我會連基本養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的。”


    餘蝶珍感覺像回到多少年前,兩個人依偎傾訴的模樣,隻是現在感覺有了一道薄膜,將兩人推進不同的生存漩渦。


    江秀賢回憶著,忽而就笑了:"他說我不會懂得特長生的辛苦,我說他不懂我對大學的渴望,冷戰了好久好久,高考那天我們沒有見麵,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雖然我們都沒有說分手,但已經冷戰這麽久了,也許……他希望我會默認。"江秀賢哽咽,聲音變得奇怪,可她的忍,餘蝶珍看得很心疼。


    餘蝶珍伸手握住她冰涼濕潤的手,剛才她就一直抓著冰涼的玻璃杯,指尖發白,她知道她快難受得窒息了。


    江秀賢推開她的手,調整呼吸,扯起嘴角:"本來我是要和他一起來這裏的,那個男生隻是路遇的旅者,你和鄭哲希在一起了?真沒想到大家來的也是這裏,不要告訴他們,我也在,好不好?”


    那雙愛笑的眼睛此刻流露著難過和痛苦,以及倔強。她也一樣驕傲,呈現給別人都是最美麗的姿態,如今如此落魄,怎會讓別人看見自己的不堪。


    餘蝶珍隻得點頭,看到她左手腕的手鐲,紅得刺眼。她記得,以前她不喜歡戴任何手鏈,她說過,那很麻煩,餘蝶珍還記得,隻有體特才會嫌那些零碎的東西很麻煩。


    "那麽,我們回去之後長聊如何?"江秀賢站起來,皮膚很白,不知是餘蝶珍新曬的膚色襯托,還是憔悴病態換來的白希。


    餘蝶珍說了一句好,江秀賢就付錢離開了,順便替她付了錢。


    背影是陣陣的失落,長發及腰,海風挑起了裙角,在風中飄揚著。一抹亮麗的紅色。


    也許,真該在路上的時候裝作不認識她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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