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誰?”蘇遠想著,這個人連蘇婉死了的事情都不知道,卻又打了那麽多個電話來,蘇遠不認識她的朋友們,唯一知道的隻有那時候他親眼所見妹妹挽著一個酒吧侍應的手。睍蓴璩曉


    難不成他就是那個人?


    “我……”淩少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吞吞吐吐,他的心思還在“遺物”之上,不知道是口誤,還是他聽錯了。蘇婉曾經對他說給過蘇遠,就是他告訴了蘇婉的父母他們有偷偷見麵,蘇婉才會被禁足,他才會丟了在酒吧的工作,那時候他埋怨蘇遠,恨不得跑去找到他和他打一架,以宣泄自己的憤怒。


    此時他和他隔著手機,蘇遠已經覺醒到他是誰,而淩少傑也想起多年前他對蘇遠的恨意。


    “蘇婉可好?”


    “她已經死了。”


    淩少傑不知道蘇遠說出自己的妹妹死了的表情,但他是完全愣住的,手被空氣的寒冷所包圍,傳到心上,他已經感到心沒有在跳動了,結的冰把心凍結,他說話的聲音也在顫抖,“不要說笑好嗎?”


    “我沒有。”蘇遠看著他和母親一同整理好的一箱一箱遺物,有她的衣服,中學時所留下的層層疊疊的書,還有她作為小女生小時候生日送的娃娃和小熊,連她親自選的床單,也被整整齊齊,放在箱子裏,還有很多很多的照片,從小到大,她留下最多的是照片,偏偏是照片,才會讓別人更加傷心。


    再也看不見照片定格的那一瞬笑容。


    蘇遠看著母親默默地把眼淚擦去,卻無法掩蓋那悲痛欲絕的紅。


    “還在聊什麽電話?還不幫我收拾?”母親將照片放進紙箱,又去收拾另外的一堆,蘇婉的丈夫也來了,攙扶起佝僂著在地上的母親,邊說讓他來,邊安慰母親。


    “孩子很好,婉婉的心願也許就是這個了,”他一個大男人也落淚了,“您別傷心 我也不傷心,好不好?”


    淩少傑隱隱約約聽到那一邊的對話,心如死灰。


    蘇婉在他生命裏占有的地位,是很高的。至少,他是深愛過她,寵她,把她捧在手心上。蘇婉是在他十八歲的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光,亮到刺眼,亮到刺入心髒,從此如荊棘般穩穩地刺著,拔不出來,如果硬是要拔除了,沒有另外一個刺可以塞住那個口子,他會流血身亡。


    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汙遊魂歸不得。


    “怎麽死的?”他眼圈發紅,也要隨時躲著會進來報告咖啡館情況的服務員看見,他真想到她的身邊,見她最後一麵也好,現在她或許早就化為灰燼,被放進墳墓中,孑然一身,看落花隨流水,看雙鳥言花香。她是那麽活潑外向的一個人,怎麽能耐得住如此的寂寞?


    蘇遠小聲說:“難產。”


    淩少傑記住了這個詞,兩個字,像毒蛇,緊緊箍住他的脖頸,讓他窒息。


    蘇婉身子太瘦弱,難產死去了,但孩子很好,她死前請求醫生保住這即將要見到人世的孩子,放棄她這個厭煩活著的女人,她早就想脫離苦海了,這一次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如果不抓緊,她以後都不會再有,以後都沒有機會了,盡管要在撕裂疼痛中死去,隻要能死,她也如救命稻草一樣抓住。


    小護士悄悄對蘇遠說,蘇遠轉述給蘇婉的丈夫的時候,隻是寥寥一句“她想死,所以便死了”。


    “你是他吧,蘇婉的那個。”蘇遠依舊小聲說,避開母親和蘇婉的丈夫,“如果你想看看她的孩子,三月份會擺滿月酒,如果你願意的話,到時候,我發短信提前告訴你時間地點吧。”


    “……”蘇遠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音了,便掛了電話,用手機記下淩少傑的號碼,刪去她所有的通話記錄,短信記錄,還有手機裏的照片,軟件也刪去了,她存在的痕跡,隨著進度條的前進,逐漸消失。


    淩少傑聽到忙音,也退出了通話,然後有一個陌生號碼發給淩少傑短信,告訴他他是蘇遠,淩少傑存下了號碼,滿心惆悵。


    蘇婉死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他打了餘蝶珍的號碼,餘蝶珍聽出他的心情並不是特別舒暢,便準備關門來找他。


    淩少傑感覺自己十分需要餘蝶珍,從來沒有的這種感覺。所以餘蝶珍趕到他辦公室的時候,他就抱了她,強忍眼淚。


    “怎麽了?”餘蝶珍輕輕地拍他的背,像詢問一個受傷的小孩子。


    淩少傑已經哽咽得不能說話,餘蝶珍也不讓他說了,讓他在自己的肩膀與脖頸之間哭泣。


    她鎖上了辦公室的門,好好的讓別人眼裏的咖啡館老板在自己肩上尋求安慰,她不知道什麽事情,所以也不說話去安慰,她隻是抱著他,讓淩少傑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她有些承受不住重量,但還是站穩了。


    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淩少傑也不覺得有多難受的時候,才對餘蝶珍坦誠,餘蝶珍聽罷,隻道:”你想跟著她去嗎?”


    “如果可以,我會的。”淩少傑這樣說,令餘蝶珍沉默了,她並非不嫉妒,但是又報以同情,與憐惜,蘇婉給淩少傑的溫暖,天地可鑒,之所以那麽癡迷,也因為她是在最苦的時候出現在他生命裏,和餘蝶珍這從小紮下的根是不同的。


    如果說餘蝶珍於他是根,那麽蘇婉於他就是陽光和水。


    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或許可以認你做幹爹呢。”蘇婉那次這樣說,可現在,也許孩子永遠都不會認識他,更別說“幹爹”了,他永遠也無法,憑借“幹爹”假裝一個名分。


    餘蝶珍最後隻是為他擦去淚痕,輕聲道:“我們就要結婚了。”


    僅僅是短短的七個字,就已經能表達她的心情了。


    我們就要結婚了,你怎麽還掛念舊愛。


    後一句沒有說出來,淩少傑也已經明白了。


    “但是如果你想去她的孩子的滿月酒,我可以陪你去的,即使不遠。”餘蝶珍如是說,心疼淩少傑,心疼蘇婉,還有蘇婉的孩子。


    一個跨國企業年輕的老總不可能不需要一個女人,或者說不知道有多少企業人想和他商業聯姻把女兒嫁給他,這種古代的陋習至今未改,有錢人看不起自己家窮的人追求門當戶對,淩少傑和蘇婉的愛情就是死在這個陋習上。無論蘇婉的丈夫願不願意再娶,都不是說了算,他身後還有老謀深算的父母,一定會逼迫他再娶,為了相關利益,而蘇婉的孩子未來就要承受一個大小姐脾氣的名媛媽媽了,如果有了兄弟姐妹,他將會受到排擠,甚至失寵。


    這是最壞的想法了。


    淩少傑眼淚已經幹涸,看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餘蝶珍,她抬頭看著他,看著他的表情,不知道會有什麽變化,淩少傑沒有露出什麽變化,隻說:“你真好。”他向前一步,把餘蝶珍擁進自己懷裏,“現在的我,隻剩下你了。”


    一個離他而去,一個麵目全非,餘蝶珍是他最後的稻草,他必須牢牢抓緊,“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


    餘蝶珍感受他臂彎的溫暖,點點頭。


    三月天,總算有春天的感覺,一抹春風過,街邊的樹也要發芽了,餘蝶珍摘去了厚重的衣服,留下薄毛衣套襯衫以及休閑褲,陽光暖暖的,她想著以前的她應該是要飛奔著出去曬太陽,因為曬太陽補鈣能長高。


    長高幾乎是中學時代女孩子們最愛討論的事情了,也是最關注的一件事,誰都想在大學前長得亭亭玉立,吸引男生,餘蝶珍也不例外,要不是鄭哲希,她覺得自己一定能變得更好。


    可是沒有鄭哲希,她的中學時代也沒有那麽多的歡笑了。


    想著,先是氣,再是難過。


    搖搖頭,不去想他。


    淩少傑說後天就是蘇婉孩子的滿月酒,算起來,蘇婉的孩子是在除夕出生的,如果她還活著,應該會有一個好的春節吧,畢竟那孩子是春天帶來的禮物。


    聽淩少傑說,那孩子叫做寤生。


    寤生,即難產的意思。餘蝶珍想,或許是想讓孩子記住他的出生是有多艱難,還有讓蘇婉的丈夫記住蘇婉為他生的兒子有多難得。


    不是個好名字,但也不是個懷名字,起碼可以記住他的媽媽。


    她在咖啡館二樓靠窗的位置,陽光照著她,她隨意紮了頭發,也有種淩亂美,淩少傑過來了,他換了一件休閑服,說正裝是要在那一天才穿的。餘蝶珍沒有正裝,她很少出席宴會,淩少傑說去到廣州再買。


    她的寵物診所又要關閉三日,忘記告訴江秀賢了,估計她會氣得跳腳。餘蝶珍邪惡地想,就打消了想發短信告訴她的想法。


    她坐上淩少傑的車,拉好安全帶,淩少傑把鑰匙插好,啟動汽車,車開出停車場,向著廣州去。一個小時的車程,也不知道蘇婉懷有身孕的時候是如何來到淩少傑的咖啡館來看他,和他談心的。


    誰都無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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