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施靜見證奇跡的時刻。


    而且居然還不隻一次。


    事後,每次回想起這奇妙的一晚,她總是會想起各種各樣的骰子,它們飛啊飛啊,有些飛到東、有些飛到西,飛著飛著,就不見了……


    當然,這些玩笑都是後話。


    但那一晚,確實是屬於骰子的奇妙之夜。


    在翠衫少年露了一手六顆骰子全是一點的絕技、小小地震精了一番全場之後,那黑鬥篷的少年冷笑了一聲,便揮動手中的長鞭徑直卷起了一枚骰子。初時施靜以為他要把那骰子碾碎,但事實卻並非如此。隻那鞭子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筆直地朝著牆壁飛去,“撲”地一聲,骰子嵌進牆壁,鞭子又收回來,卷起下一枚骰子,重複這一動作。


    如此,循環往複,六枚骰子居然被他一一嵌進了牆壁之中,而且每一顆都是鮮紅的一點。


    全場的人早已經呆了,待到少年冷笑著問出“是一點大還是六點大的時候”,翠衫少年一張臉已經變得慘白,雖然知道他這方法不失為投機取巧,但是偏偏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正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卻忽然有人發話,救了他的場。


    這個人自然就是楚留香。


    他站在一旁,早已經將整個賭局的經過看了個清清楚楚,此刻笑得成竹在胸,想來自然也是早就已經想好了穩贏的手段。


    施靜暗暗歎了口氣,看著楚留香緩步走向賭桌,倒是覺得他跟那美貌的黑鬥篷少年站在一起,讓這畫麵更加地賞心悅目了。


    而且他臉上那種自信而淡定的神情同少年急躁冷漠的表情也是宛若一幅丹青的陰陽兩麵,對比鮮明,卻又相映成趣。


    那翠衫少年見了楚留香,卻似滿眼驚喜,口中稱呼他做什麽“張兄”,倒是不知道又有何深意。


    楚留香有意無意看了施靜一眼,似乎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施靜也隻當沒看見,含笑朝著他微微點頭,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也確實是一場難得的好戲。


    且不說那兩人之間暗藏玄機的對話,就是光看兩個人站在一起都是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兒。


    然而待到那楚留香當真拿起骰子,開始發招的時候,施靜倒是有些笑不出來了。


    那些骰子到了他的手中,居然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任由差遣不說,居然還在頃刻之間,表演了一場“後骰子擊碎前骰子,第五枚骰子撞上牆之後又彈回來,恰好跟第六枚骰子‘同歸於盡’”的好戲。


    最妙的是,那些骰子的粉末居然還都落在同一個地方,六枚好端端的骰子就這麽樣成為了整齊的一灘。


    楚大手居然成功突破了黑鬥篷少年方才六枚篩子合計隻有一個點的界限,擲出來“沒有點”這種極品成果。


    真是令人歎為觀止,驚呼骰子界真是人才輩出、達人高手無處不在啊。


    同在場的眾人一樣,施靜也被楚留香這一手給震住了。


    然那楚留香麵上卻仍是帶著同此前一樣的微笑,居然還緩緩問那黑鬥篷的少年:“是沒有點大?還是一點大?”


    黑鬥篷少年還未及答話,那翠衫少年已經搶著道:“自然是一點大,此局是張兄贏,閣下輸了。”


    那黑鬥篷少年麵色仍是淡淡地,但是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裏卻忽然如同波濤洶湧,有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他的麵容身材本就完美至極,隻是略顯冰冷不近人情了些,此刻加上眼中變幻的情感,便將那拒人千裏的氣勢略削弱了些,整個人竟似忽然煥發出了無盡的神彩,直叫人看得再也移不開眼睛去。


    就在大家看得有些發愣的時候,他卻忽然發飆,手中的鞭子一通揮舞,朝著圍觀的眾人沒頭沒腦地抽了過去。


    眾人猝不及防,不免中招。片刻之間,已經有很多人被抽中,帶著紅痕栽倒在地上。


    那少年卻仍沒有停手的意思,口中厲聲喝道:“滾!都給我滾!一個都不準留在這裏!”


    他如此凶神惡煞,眾人自然不敢再逗留,紛紛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片刻功夫就跑了個一幹二淨。


    偌大的廳堂中,居然很快就隻剩下了黑鬥篷少年、楚留香、施靜與那翠衫少年四個人。


    除了楚留香之外,施靜大約是唯一一個沒有挨上鞭子的人了。


    這次倒不完全是因為她的武功,而是要歸功於她一直聚精會神地看戲,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本來她屬於圍觀群眾中離得最近的,那鞭子來得又快又急,兼且沒有任何章法,按照常理來說,她是絕對躲不過去的,怎麽也要挨上個一兩下。


    但因為她此前見那黑鬥篷少年先是略發了一陣呆,繼而眼中神色大變,便心道不好,已經暗自防備了起來。故而,那少年一動,她便立刻做出了反應,遠遠退到了一邊,這才躲過了一劫。


    即便是如此,見過他沒頭沒腦地無差別攻擊了之後,她心中也頓覺不喜,但見到楚留香居然也沒有出手阻止,那鞭子下的雖重但卻並未有什麽功力的加成,造成不了什麽嚴重的傷害,也就懶得節外生枝,隨他去了。


    隻是心中卻愈發不喜,這種拽上天的性子,即便美若天仙,也當真有些討人厭,真是不知道什麽人會收服的了他了。


    她心念轉動間,那邊場上情況又已又變。


    隻聽那翠衫少年怒聲道:“這些人又沒惹到你,你又何苦遷怒於他們……”


    他話音未落,臉上已經被那黑鬥篷少年抽了一鞭。


    伴隨著這一鞭的,是黑鬥篷少年冷若冰霜的一句“你也給我滾。”


    翠衫少年愈發震怒,冷笑著道:“你若是不願讓人看見你認輸,我自是可以出去,但……”


    他話音未落,又被抽了一鞭。不過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躲不閃,生生挨了下來,冷笑著道:“但你給我記住,這三鞭冷某他日定會加倍地討回來的。”


    施靜聽到這裏,倒是不由得微微一愣,既然自稱“冷某”,看來這翠衫少年果然便是那冷秋魂了。讓她沒想到的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這份放狠話的勇氣,看來這少年倒也不完全是一無是處嘛。


    她心中不由得對這翠衫少年略略改觀,一念未了,那黑鬥篷的少年已經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冷冰冰地補充道:“四鞭!”


    他一麵呼喝,手裏也真是不含糊,那冷秋魂險險避過,眼見著第五鞭又要飛來,終於跺了跺腳,衝出了門去。


    然後,那少年的目光便投在了施靜身上,眼看著就又是要故伎重演的節奏,施靜冷笑了一聲正準備接招,楚留香卻忽然道:“姑娘可否暫時回避,我同這位兄台有要事相商。”


    他的目光中竟似有絲急迫和懇求,施靜心念不由得一動,想來他們要“相商”那事情定是十分重要的了,十有j□j是同他那“無頭公案”緊密相關了。她沉吟了片刻,想到反正自己找這少年也不過是順路,僅憑著那點蛛絲馬跡也不能立刻拿這少年怎麽樣,再說他方才露得那手骰子戲,足已經證明他在鞭子上的火候極深——考慮到自己現下這武力值,一切果然還是要從長計議了。


    想到這裏,她便微笑著點了點頭,打趣著道:“既然張兄開了這個口,我自然是要賣這個麵子的,絕不二話,立即便走。”


    楚留香麵色微窘,口中連稱不敢,目光掃過賭桌時,卻不由得出聲喊道:


    “施姑娘暫請留步。”


    施靜已經快走到了門口,聞言轉過身,卻正好見到楚留香將桌子上那塊玉璧朝著自己擲來。他將力道控製的極好,那玉璧飛到她身邊時,附著其上的力量剛好用盡,筆直掉落下來,她一伸出手去便輕輕鬆鬆地接到了。


    這不是那賭注麽?給我這算是神馬意思?


    施靜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卻見楚留香笑著道:“多謝姑娘那日好菜美酒,近日事忙,那日之約恐難踐行,此物權當一謝,還請姑娘萬萬不要推辭。”


    若是平常人,自然要惶恐地辭謝或是假惺惺地推脫實則心花怒放一番的,然則施靜麵色卻十分平靜,隻因她已經聽出這楚留香的弦外之音:想來他涉及的事件必然是極其凶險的,而這黑鬥篷少年在其中十分重要,若是她因為什麽理由貿然牽涉其中,恐怕會有性命之虞。


    送玉璧給她固然是個支開她的好辦法,卻也有以禮相待,感激甚至讚助之意。隻不過這借口找的倒是當真好。那“迎賓樓”的酒菜再高端,也抵不上這玉璧的一角,如此大的謝禮,倒是不由得令施靜啞然失笑,暗歎這話說得真是漂亮極了,明明是趕人的話,聽起來竟也如此感人,果然不愧是楚留香,真是有些意思。


    她當下微笑著點了點頭,口中稱謝道:“既然如此,便多謝張兄美意,既然張兄近日事忙,我自是不好多做打攪,他日自當再備美酒,與兄共飲。”


    楚留香微笑著抱拳施禮同她作別,施靜也回了禮,便徑直從門口退了出去。


    門立刻便在她身後關閉了。


    施靜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她看了看手中的玉璧,心中倒是忽然一動,想起件事兒來,腳下立時一轉,向著不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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