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柔媚入骨,雖不同於石觀音的優雅動人,但也自有一種讓人妥帖心安的舒服。


    然則許夜的麵色更加難看,竟幾乎是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施靜正在心中暗暗猜測這女子的來曆,卻見她已經又轉過頭來,端詳了她片刻,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這便是小靜麽,果然聞名不如見麵,是個又美貌又聰慧的姑娘啊。”


    她語聲輕柔,動作曼妙優雅,整個人帶著一種讓說不出地得體,然則施靜到了此刻,卻也不由得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多看了這女子一眼。


    她方才雖然沒有刻意防備,但眼看著這女子伸過手來,動作明明慢得要命,她卻壓根兒就躲避不開,實在是邪門兒的很。


    可見這女子身上也必然是負著極高明的功夫的,就是不知,她是敵是友了。


    雖然說她此前出手幫他們打退了狼群,按理說是友的可能性更高,但即便暫且不說身邊許夜少年那難看的臉色,她現在這言行舉止,又是唱的哪一出?


    施靜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怎麽地就忽然覺著,這情形,恍然間有種“被見家長”的錯覺?


    看著近在咫尺對自己大加讚賞的美人,感受著她吐氣如蘭的呼吸,施靜愈發搞不清楚狀況了。


    然則她還未及反應,卻見旁邊的許夜已經開口,冷冷道:“許久不見,師姐還是這般會說話,叫人歡喜的緊。”


    他話裏似乎有話,那白衣女子卻似渾然不覺,反倒微笑著道:“喲,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居然肯乖乖叫我師姐,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師弟如此長進,我真替師父她老人家高興。”


    許夜冷笑道:“不敢。”


    他雖然說著還算客套的話,但麵色卻仍是沒有半分緩和。施靜便愈發奇了,想著一路行來,這少年不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何曾見過他如此不加掩飾的情緒流露?看來,這位“師姐”定非尋常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施靜的存在,許夜微微歎了口氣,似乎正想著說句什麽,卻見那白衣女子忽然笑道:“雖然此刻這麽說,顯得時機有些不對,但師父她老人家的性子,師弟你最為清楚,想來也不會怪罪師姐的不解風情罷。”


    似乎是注意到了許夜瀕臨爆發的邊緣,白衣女子不慌不忙地接著道:“我此來,實則是來幫師弟傳個話的。”


    她一麵說一麵自懷中拿出一朵小小的花來。那花十分豔麗,有著一股奇異的芳香,施靜自是從未見過,但那許夜顯然卻是立刻認出來了。


    因為他的臉色瞬間便變得無比蒼白。


    白衣女子卻仍是站在原地,雖然隔著麵紗看不清麵容,但可以想見,她定是帶著玩味的微笑的。施靜自認為自己在掩藏情緒方麵幾乎是全廢,但是她卻從未見過許夜失態至此。而這位被許夜咬牙切齒地稱作師姐的人,顯然心機的深沉更勝一籌,雖然一直客氣有禮,有著讓人如沐春風的聲音和談吐,但實則她卻無論何時都不會流露出真正的想法,以這一點來看,她倒也確實當得起許夜那句“師姐”的稱呼了。


    隻是,夠資格他們做這樣兩個人的師父的人,恐怕並不多。


    施靜緩緩垂下眼睫,那個名字已經呼之欲出。


    是了,除了石觀音,誰還能教導出這樣的兩個弟子來呢?


    難怪這自稱“許夜”的少年雖然刻意裝扮成憨厚農家少年的模樣,但舉手投足間卻完全不似普通的鄉下少年,自有一股優雅從容的氣度。而這位白衣女子則更是不必說了,這麽看來,其風姿之綽約,談吐之高雅,完全有石觀音之風了。


    看來,這位石觀音,還真是挺看得起自己啊。


    一下子派了兩個弟子來,臥底的臥底,支援的支援……這是早就盯上她了的節奏麽?


    這麽說來,好像當時擄走小白的那個年紀略小的少女,也是他們的人吧?


    施靜仿佛忽然發現了什麽,不由得陷入了深思。那一邊,白衣女子和許夜無聲的“談話”也告了一個段落。


    看著許夜垂頭喪氣地走遠,居然來道別都來不及,施靜雖然還不至於若有所失,但也絕對愈發好奇。


    石觀音這隊人馬到底玩兒的什麽戰術,她真的是弄不太明白了。


    不過至少,這白衣女子支走了許夜之後卻並沒有馬上離開,似乎也並沒有要跟她動手的意思,而隻是留在原地看著她,想來定是會給她一個答案的。


    想到這裏,施靜便也沒有開口,隻是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她。


    白衣女子也在打量著施靜,良久,她終於開口,帶著笑意道:“你不問?”


    施靜平靜地道:“你若是想說,自然會說的,又何必問。”她雖然麵不改色地如此說,心中卻仍是不免暗自吐槽,尼瑪,來的時間久了,不知不覺也學會了江湖中人的套話,簡直是熟能生巧啊。若是小白知道了,一定會笑死的。


    想到兒子,她的心神不免又有些不穩,雖然不過隻是刹那間的失神,卻仍是沒有逃過那白衣人的眼睛。


    她幾不可聞地籲了口氣,輕輕笑了一聲,方才繼續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同聰明的人打交道,總是很省事的。”


    施靜沒有說話,仍是站在原地盯住了她看。然而下一瞬間,她卻再也沒法維持平靜了。


    因為那白衣女人輕輕問了句:“你想不想知道,石觀音的居所在何處?”


    蝦米?


    難道她不是石觀音的弟子麽?


    還是這又是什麽疑兵之計?


    仿佛看穿了施靜的疑慮,那白衣女子又笑了起來,柔聲道:“如何?你敢不敢信我?”


    這一次施靜卻連半秒鍾都沒有猶豫,便已經做出了回答:“隻要你當真肯說,我又有何不敢信。”


    白衣女子撫掌大笑,意味深長地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既然如此,便隨我來吧。”


    施靜二話沒說,便跟上了她的腳步。


    接下來的三日裏,她們時而晝伏夜出,時而夜宿曉行,一直朝著沙漠腹地前進。這白衣女子果然對沙漠十分熟悉,處理起各種突發狀況來也相當麻利,甚至對施靜的飲食起居也十分照顧,倒是讓施靜心中愈發的沒底起來。


    我說這位師姐,您真的是石觀音的弟子麽?


    這麽幫我真的沒問題麽?


    難道說她猜錯了,其實這位師姐也是個臥底?


    忐忑不安中,她們離著石觀音的老巢卻是越來越近了。即使施靜並不知曉石觀音老巢真正所在,但她卻也已經從白衣女子的反應上看出來,她們快到了。


    隻因為即便是白衣女子漸漸刻意同她保持了些距離,施靜也早已經發現,隨著她們不斷地趕路、不斷地深入沙漠的腹地,這白衣女子的情緒也愈發焦躁了起來。


    看來無論心理素質多強悍的人,也總有弱點的。而顯然,許夜也好,白衣女子也罷,他們的弱點中,都包括石觀音。


    回想起那天那石觀音美麗優雅卻透著邪惡的行事風格,施靜緩緩歎了口氣。她抬頭看了看愈發暗了起來的天色,索性徑直對著白衣女子道:“姑娘可也是累了?不若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再啟程如何?”


    白衣女子聽了此言,轉過身來看了施靜一眼,又輕笑了出聲:“明明前幾日還是一副根本不必休息的焦急模樣,未料到今日你竟主動提出要歇息,倒也是難得。”


    施靜但笑不語,也並沒有多說什麽。那白衣女子動作卻忽然停頓了片刻,然後緩緩歎了口氣,似乎已經猜出了她此舉之意。


    她看了施靜一眼,還是停下了腳步,引著施靜往一旁的一座看起來十分堅固的沙丘背後行去。


    鑒於她幾天來表現出的專業“沙漠向導”技能,施靜自是從善如流。


    兩人均安頓好了,和衣躺倒在沙丘下之後,白衣的女子忽然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你本不必刻意如此。”


    她倒是夠直白,簡單的一句話,就點破了施靜方才的心思。


    所以說,人太聰明、太會察言觀色了也是件痛苦的事兒,至少她這麽活著,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都累了。


    施靜不由得也輕輕歎了口氣,曼聲道:“所謂近鄉情怯,雖不知道姑娘為何要如此相助,但此前救我們於狼口在先,又為我引路在後。我做這些許小事,本是不足掛齒的。更何況,我觀姑娘乃心誌堅定之人,今夜大抵也是我多事了,還請姑娘勿怪。”


    她這話雖然客氣的成分居多,卻也不乏事實的羅列。不管這姑娘真實的想法如何,人家總算是打跑了土狼,又不辭勞苦地親自引路的。就算她是在算計籌劃著什麽,就算一切不過是表麵的施恩,她也做得實在漂亮,那麽施靜也就不吝嗇於說些客套而禮貌的話了。


    顯然,這番話歪打正著地入了這白衣神秘女子的眼,她看著蒼茫的星空,沉默許久,忽然冒出來了一句:“其實,師父待我很好的……”


    施靜沒有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果然片刻之後,她苦笑著繼續道:“或者也太好了一點兒。”


    施靜點了點頭,心有戚戚然地道:“有時候太好了,反而就不好了。”


    白衣女子展顏一笑,即便隔著麵紗,也讓施靜覺得她此時的風采更加明豔照人。她看著施靜,竟又歎了口氣,緩緩道:“施姑娘,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個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猜猜這位是誰吧?


    以及終於還是更出來了。果然堅持就是勝利吧?滾走洗洗睡。明晚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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