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白衣人忽然來了這麽一句,施靜倒是頗有些意外。隻因,算來她們這才是第一次見麵,所有的交情也不過隻是在這幾日的同行上,加上她們微妙的立場帶來的若有似無的相互防範,想必這點兒交情比眼睛裏的沙子也多不了多少。


    所以說,現在就跨越到深夜臥談啥的,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


    雖然想是這麽想,但施靜卻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議。畢竟,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中,數日來隻有她們兩個人朝夕相伴,或者這位白衣女子當真是旅途寂寞了也未可知。


    但,施靜心中卻更傾向於認為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施靜已經看出,這女子比那許夜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她總是不時地在微笑著,幾乎從沒有不耐煩的時候,讓人一丁點兒心生厭惡的地方都沒有。


    這本是十分好的。


    但,也太好了點兒。


    對於能夠跟石觀音扯上關係的人,施靜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力氣招架,生怕一個不留神又被算計了,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所以,基於這種心態,她當然也沒有表現出十分的熱絡。


    這意思很明顯,就是“你要是願意說呢,咱就聽著,要是不說,那咱也不好奇”了。


    顯然,施靜此時的沉默十分恰當。那白衣女子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似乎對她的表現也是十分滿意。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考慮著什麽為難的事兒,她又躊躇了片刻之後,方才微微轉過身來,對著施靜歎了口氣道:“你果然聰明……或者,是太聰明了一點,這倒叫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這個時候,施靜再不說話,就不大合適了。所謂的談心,總是要有來有往才能繼續。所以施靜見她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之後,便知道,這是自己該接話的時候了。


    她微微思忖了片刻,便也稍稍往她那邊靠了一點兒,緩緩開口道:“那不如便從你為何要帶我去找石觀音說起吧。”


    因著這一回兩人靠的算是極近了,故而雙方再微小的動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施靜很清楚地看見,在她提起“石觀音”的名字的時候,那白衣女子的身體幾不可見地輕輕一震,似乎也是某種“應激反應”一樣,倒是讓她心中微微一動,暗暗留了心。


    不過,這點兒細微的動作不過轉瞬即逝,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白衣女子仿若掩飾般的輕聲笑了起來,嬌聲道:“說得好,居然一下子便切中了要害,真不愧是……”


    她說到這裏,卻又戛然而止,再不肯將那後半句話說出來。施靜微微一笑,也沒有追問。總之,她能夠猜出自己的身世必然是大有來頭的,看來知情人也不少。這樣便好。就算這一個不肯說,那一個也不肯講,但是,正所謂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隻要有人知道,她便一定會查的出來——當然,這一切也是要在找到小白之後了。


    事有輕重緩急,她有的是耐心,來慢慢跟這些人玩兒。


    白衣女子緩了口氣,方才繼續道:“傻妹子,我帶你來,自然是為了幫你的。你隻要記得這件事,便好了。”


    對於這個回答,施靜有些不置可否。毫無疑問她從土狼群裏救了自己和許夜,也似乎在帶著自己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行進,但是,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這女子身上有一種奇怪地違和感。讓她一看,心中就不太舒服,一點兒信任感和安全感都沒有。


    似乎是看出來了她的半信半疑,白衣女子笑著道:“靜姑娘可是不信?”


    得,又變成“靜姑娘”了。


    對於這位神秘的美女對她稱呼的頻繁變幻,施靜表示,她已經習慣了。短短的幾天裏,她被從“小靜”、“施姑娘”、“靜兒”、“傻妹子”這幾個稱呼裏隨機稱呼,差不多每次的稱呼都不大重樣兒,所以,剛剛又多了個“靜姑娘”啥的,也沒有啥好少見多怪的了。


    故而施靜淡然地扯出來一個微笑,繼續保持沉默。但是那麽明顯的不以為然的表情擺在臉上,她相信這位師姐一定能看得明白的。


    白衣女子顯然也沒有漏掉她故意做出來的這種表情,她默默歎了口氣,似乎正打算說點兒什麽,卻忽然停住了動作,輕抬素手,朝著施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施靜會意,也立刻調整起呼吸來。


    很快地,她們藏身的這沙丘便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完全似個沒有活物的土丘,隱在沙漠之中,十分安全。


    隻因她們幾乎是同時感覺到了地麵的震動,似乎是有什麽體積龐大的玩意兒過來了。


    那東西行進的速度甚快,眨眼間便來到了她們身旁。


    施靜側身躺在沙丘之後,透過防寒用的毯子往上看去,恰好看見那東西的真麵貌,原來,竟是一艘大船。


    一艘很大的,建造的十分華麗的大船。


    最神奇的是,這艘船的船舷上看不見一個人,居然好像是自己行駛前進似的。深更半夜地看來,就好像看見了“幽靈鬼船”一般。


    然而它經過時候的重量卻絕對不是虛的,施靜能感覺到沙子的顫動,甚至還有什麽東西的鳴響。


    聽起來像是什麽猛禽的叫聲啊。


    她抬眼往天空一看,果然見到夜色中,一片漆黑的黑影展翅掠過,再仔細看去,那些大鳥的身上居然有細細的繩索。


    繩索連著大船各處,便是這些東西,為大船的行駛提供了動力。


    真是太先進、太環保了有木有?


    施靜看得目瞪口呆,不過也就隻呆了片刻而已。刹那之間,那些大鳥便已經拉著那艘大船風馳電掣般地從她們旁邊掠過去了。


    交錯而過的瞬間,施靜似乎看見一個白衣人立在船尾,但畢竟相隔甚遠,她也沒有十分看清楚。


    然而等到那艘大船過去之後,她卻聽見自己身邊那白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道:“施姑娘,看來,我隻能陪你到這裏了。”


    施靜立刻轉過頭,頗有些詫異地道:“發生了何事?”


    白衣女子苦笑道:“我方才見到一個熟人,恐怕今日有些麻煩了。”


    施靜略一思忖,遲疑著開口道:“可是方才那艘大船。”


    白衣女子道:“正是,未料到今日居然是她在禦舟……她的性子最有些較真兒,武功偏偏又是門下弟子裏最高的,剛才已經盯上咱們了。這會兒恐怕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她的話語未落,便聽得一個嬌柔女聲自沙丘後麵傳來,異常冷淡地道:“不是在路上,而是早已經到了。”


    這聲音雖然也是嬌美動人的,但不知道怎地讓人聽了之後從心底裏發寒,施靜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立即進入了戰備。


    而她身邊那白衣蒙麵女子卻隻微微歎了口氣,緩慢而優雅地站起身來,卻也沒比施靜慢上多少。


    夜雖然已經很深了,但月色卻仍明,沙漠之上廣袤無垠,毫無遮擋,視野自然相當不錯。故此,那出聲應答的人自沙丘背後轉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的形貌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然則施靜卻隻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因,這來人的裝束居然同她身邊這位自稱許夜師姐的白衣女子一模一樣。


    仔細看去,就連身材也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便是許夜師姐的麵紗好歹還能隱約看見眼睛,這位後出現的女子連麵紗似乎也選得是密封版的,竟然連眼睛都看不到。


    所以,這難道是姐妹裝?


    還沒等施靜在那裏猜測完,許夜師姐已經緩緩開口,微笑著道:“許久不見,二妹武功似乎更加精進了。”


    擦,二妹……


    還真的是姐妹麽?


    居然一猜就中啊,這真是……施靜正在那裏評估形式,卻忽然聽得那“二妹”冷冷一笑,漠然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從此不會再回來了……她既然已經放你走了,你為何還要回來?”


    她的聲音雖冷,但施靜卻聽得出她內心隱含的關切,她的態度雖然不太好,但是卻也沒有先要動手的意思。然則施靜對她們之間的關係一無所知,倒也不好貿然插嘴。


    施靜原本以為許夜的師姐肯定會說幾句好聽的話兒來哄哄她這個嘴硬心軟的“二妹”的,未料到她卻也慘然一笑,幽幽道:“我本不想回來的,但卻不得不回來。”


    那被稱作“二妹”的白衣女子仍是淡淡地:“你若不想回來,又有誰能強迫於你。”


    許夜師姐無聲苦笑,然後緩緩開口道:“此中緣由,二妹你一試便知。”


    她說完,便竟直接出手,朝著那“二妹”擊去。


    這一招居然十分淩厲,但不知道為何有點兒眼熟。


    似乎想起了點兒遙遠的往事,施靜不由得頓時一愣,卻見那“二妹”不慌不忙,一個漂亮的旋身便避開了這一招,緊跟著還了一手,兩個人便立時戰在了一處。


    於是,施靜迅速後退了幾步,圍觀了起來。


    她們兩人都穿著白衣,身段纖長,動作優雅,月色下,仿若沙漠精靈一般,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即便自己的“常春訣”已經算是少有的動作舒展好看的功夫了,但跟這種仿若舞蹈一般的功夫相比,卻仍是如同女漢子之於女神。威力暫且不表,美觀度上,絕對是差了好多個等級了。


    再加上她們的出手都十分迅速,施靜看得眼睛都有些發直了。正打到難解難分之時,卻忽然見到許夜的師姐身子踉蹌了下,居然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繼續祈禱杯催的麥粒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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