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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42——在日爐理阪高中則被稱做「箕利慧」——陶醉地望著和自己組成搭檔的梁-南。梁是「組員」,屬於擅長格鬥戰的外來組,是個身材高姚、身體曲線緊致的——女性。舞原姊妹的私人部隊大致上分為從外麵聘雇的「組員」,以及由舞原家中特別培養的「第一線」兩部分。「組員」和「第一線」中更細分為照顧姊妹起居的「女仆組」、在學校護衛兼進行諜報行動的「製服組」,以及不屬於上述兩者的「黑衣組」等三個種類。而m142則隸屬「第一線」的「製服組」。但由於這次的事件人手不足,因此被借調過來。附帶一提,黑衣總計一百二十四人之中,有三十二人目前正在此執行任務。雖然她不認為這是什麽嚴重的案件,但既然是敬愛的主人所下的命令,當然她也就沒有異議。


    再說——


    還讓她遇到了這麽帥氣的人。


    沒錯,m142有著愛慕同性的嗜好——不對,是被灌輸的。「第一線」在遺傳基因的階段就被調整成會喜歡上主人,出生之後也接受舞原家私傳的教育,被洗腦成會對主人抱持絕對的忠誠。雖然終究隻是「忠誠之心」,不過近幾年隨著封建倫理觀念的崩毀,對主人的忠誠心也開始漸漸變質為別的東西,並終於在前三代時發生了部下侵犯主人的事件。附帶一提,在那之前的私人部隊都以男性為主,但在事件之後,舞原家便認為:「這樣不行!」因而「第一線」的成員便改以女性為中心了。但就算人員從男性改為女性,產生的心情也沒有改變,進入現代之後,更由於倫理觀念的變質而產生更加危險的情況。正巧的是,因為小鳥遊恕宇在學校出櫃,於是以直接受到「小鳥遊衝擊」的「製服組」為中心,接連發生「第一線」的人跟著出櫃的情況。這般已無法當作笑話看待的危險征兆,讓依花傷透了腦筋。若隻波及部下之間倒沒什麽問題,隨她們去——然而她們喜歡的基本上來說並非隻針對「女性」,而是「舞原姊妹」。如果是對主人的崇拜也就罷了,可是,被所有的部下——況且還是女性——看做是那樣的對象,實在是……讓她們變成這樣的不是別人、正是舞原家。她們不但沒有罪,甚至還是被害者——隻要一想到這點,就連依花都不禁憂鬱了起來。雖然就算在這種時候,她依然還是麵無表情。


    回歸正題。


    姑且不論上述那些。因此,m142對於自己的嗜好相當了解,她知道那其實不是對於女性、而是對於舞原姊妹的心情,也了解那是長年受到洗腦的結果,但她完全不在意。她反倒以此為樂,並凝視著站在身旁的梁,一邊心想著要不要引誘她看看。可是她是「組員」,不曉得會不會被當作變態?要是她是「第一線」,那麽話就好說了。


    另一方麵,雖然梁全身上下部感覺到m142的視線,但卻不敢看她。她完全誤會m142的視線了,進而如此心想:真傷腦筋,她幹嘛一直盯著我瞧啊?總不會是我的鼻毛跑出來了吧?基本上,「組員」對「第一線」抱持著自卑感。梁認為m142——她似乎還沒獲得專有的名字——的視線是在責備自己。我到底是哪裏出錯了?真在意……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嗎?靜不下心來的梁,於是從口袋掏出了香煙。她以反射性的動作單手取出煙,然後叼在嘴裏——咦?打火機在哪啊?梁先拍了一下胸前的口袋,然後將手伸向腰間的口袋,同時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接下來——


    「……嗚哇?」


    手摸到了腰間的口袋……那裏確實有著口袋……但是卻看不見。見到的隻有她赤裸的腰部而已——不僅是曬黑的部分,連沒被曬黑的地方也裸露出來了。警棒毫無支撐地憑空吊在半空中搖晃著。於是她又進一步巡視了全身,確認到自己隻是腰邊飄浮著警棒的赤裸之身。


    ……為、為、為什麽?


    她戰戰兢兢地看向m142。


    「啊,來。」


    對上梁的視線,於是m142探了探口袋。雖然是在尋找,但梁卻沒看見口袋。不如說,m142身上也沒穿衣服。那不同於梁的雪白肌膚實在太耀眼了。


    懸掛在腰間的電擊棒懸空搖晃著。


    「請用☆」


    有什麽東西被遞到嘴邊了……是什麽?


    當然,m142手上什麽也沒拿。


    盡管這樣,卻冒出了火焰。


    感覺到緩緩蔓延的熱氣,一股熟悉的感覺滿溢口中。梁垂下視線看著自己的嘴邊——什麽也沒有。


    她試著吸吸看,然後吐氣。


    ……白煙逐漸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梁向往常那樣地將手指伸向嘴邊。確認到了某樣物品,然後又再一次吐了口煙,接著看向m142。她的手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笑咪咪地看著梁,眼神就彷佛正注視著夢境一般。


    「……謝謝。」


    總之梁先道了謝。m142點點頭,然後將某樣物品放回某處。她看來似乎對於自己的模樣、動作……以及梁的模樣都不感到疑問或異常。對上視線之後換來一個微笑,梁慌忙別開視線。


    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


    她努力地整理混亂的思考。首先,我是醒著的,這不是夢……是幻覺?異常現象?不過為什麽m142看起來還是那麽平常?


    腦海裏突然浮現「國王的新衣」一詞。


    那故事的內容是什麽?啊、我是白癡嗎!現在可沒有想那種童話故事的閑情逸致吧?再說現在還在工作中啊!


    沒錯,正在工作——正在執行任務。


    這是比什麽都更該優先考慮的事。


    雖然思緒仍舊一片混亂,梁還是依著命令盯向樋口的房間。沒有異常。梁摸索腰間,那個東西還是在老位置——盡管看不見。


    梁按下按鈕進行通訊。


    「這裏是梁-南。樋口……沒有異狀。」


    樋口當然沒有異狀。


    除此之外……還要說些什麽?


    m142仍舊一直保持著微笑。


    發現到樋口房間的窗戶開啟,赫敏(♂)和穀莞(♀)慌忙趕到屋裏。


    裏麵沒有任何人。


    「這裏是穀莞,樋口不在這裏。接下來要搜尋房間內部。」


    她從窗子進到屋內,赫敏則在屋外待機。


    在她一眼快速巡視屋內時,聽見屋外傳來了驚叫聲。從口袋取出墨鏡型夜視裝置並戴上,穀莞奪門而出,來到走廊。


    「……」


    女性——海道運輸的櫃台小姐——正赤裸裸地蹲在地上。而在那前方——


    「……?」


    梁-南和「第一線」的其中一人——不知叫什麽名字——同樣也是赤裸裸地站著。無法理解的狀況令穀莞陷入混亂。那些家夥究竟在做什麽啊?現在可是執行勤務中耶?他們……三個人是這種關係?在走廊?咦咦?


    『……穀莞,怎麽了?』赫敏的聲音。


    「啊,不……」


    「什麽啊!怎麽啦?真吵耶——」


    海道運輸的社長開門走了出來,而且不知為何全身赤裸。看見中年男性毫不吝惜地層現身上的雄偉,穀莞——正值花樣年華的十六歲——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嗚哇、啊哇、哇哇……」


    『……穀莞?喂,穀莞?穀莞!』


    穀莞瞬間回神,對著通訊器回複:


    「……別過來……聽好了,不準過來!」


    盡管在這種狀況之下,她的視線還是仔細盯著……當然是海藤的臉。見他瞪大眼睛的模樣,再加上事前聽說過樋口滿夫的能力,穀莞也想象到了眼前發生什麽狀況,以及自己目前正置身於什麽狀態下。


    『穀莞,你等等,我馬上


    ——』


    「不用了!別過來!」


    但她的叫喊仍化為徒勞。從通訊器……以及門的方向同時傳來走進室內的聲音。


    穀莞連忙用手臂遮住海藤的視線,並用背部頂著門。


    『穀莞!快開門!』


    「不行!算我拜托你——」


    就算至今經曆過多少地獄般的激戰,但畢竟也才十六歲,敵不過赫敏(♂)十八歲的力氣而被彈飛開來。打開門的赫敏(♀)——


    「……?」


    被映入眼簾的光景給嚇得呆愣在原地。


    「討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何做出這樣的行動,穀莞自己也不知道。隻能說是身體自己動了起來。雖然是個戰士,但畢竟才隻是十六歲的少女,反射性地提起警棒揮了下去。


    幸虧(?)敵人的要害——


    十分地顯而易見。


    為什麽是這個怪人?琪-妮在心中歎了口氣。為什麽自己得做這個怪人的護衛不可?雖然不明白他是藝術家還是什麽,但這家夥分明隻是個怪人嘛!全白的頭發隻有頂部挑染成紅色,一心不二、專注在雕像上的朝比奈大元,不管他再怎麽努力,模樣看起來也隻像是在做蠢事而已。而且直到剛才明明都還圍著一條兜檔布,現在卻連那個也都脫掉了。隻不過是在打造雕像——就算是裸婦像好了——為什麽會一絲不掛的?有必要全裸嗎?如果是模特兒也就算了,但為什麽他本人全棵?


    這該不會是在性騷擾吧?


    要是可以,真想將護衛這個怪人的工作隨便交給哪個部下去做。琪-妮是「組員」中黑衣組的排行第二,身分是副隊長。而她之所以會做這種不情願的工作,是由於她一心對於這次案件抱持責任感。


    ——沒錯,琪-妮擔任運送「瑪利亞人偶」的負責人。依花大小姐將全權委托給我——結果東西竟然失竊了……一想到咲杳大小姐會感到失望,琪-妮便坐立不安,自己主動向小敏請求……於是她現在人在這裏。


    ——我一定要親手抓到犯人,二話不說將他砍倒在地——!


    既然犯人綁走朝比奈菜菜那,就一定會來和大元接觸。要是朝比奈菜菜那是犯人,我就砍了大元!(不過根據那個堂島昴所說的,犯人似乎是樋口滿夫,但朝比奈菜菜那還是有可能身為共犯)——一邊想著這些事,琪-妮一邊伸手握起愛刀「鳥羽」。她抵住刀鞘口擺出拔刀的架勢,確認著黑色刀身。讓依花大小姐失望、讓咲杳大小姐難過了。可惡!混蛋!大混蛋——正因為有著這種令她惱怒的想法,所以就算那種怪人給自己看了肮髒的東西,也才能忍下來。等著瞧吧,到時我一定一刀賞你個痛快——!


    「喂……你啊!」


    從幸福的空想中被喚醒,琪-妮看向大元。


    她一邊提防著不要直視大元,一邊說道:


    「……怎麽了嗎?」


    「我剛才注意到,你的那副打扮是怎麽回事?是你的興趣?還真奇怪耶!」


    「……這是製服。」


    我可不想被你這家夥批評我穿衣的品味啊!琪-妮回答的同時在心中想著,但卻沒表現在臉上。真不愧是依花訓練出來的。


    「……這樣啊?是製服嗎?雖然很怪,不過很有震撼力,我很欣賞。如何?可不可以做我的模特兒呀?」


    模特兒?


    「……我在工作。」雖然聽起來感覺不錯。


    「不,不會占用你多少時間,隻要讓我素描一下就可以了。」


    若隻是這樣……也並非完全沒興趣,於是琪-妮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噗!」


    驚訝得鼻水都噴了出來。不同於日本人的褐色肌膚漸漸染上紅色。


    為、為、為什麽是赤裸的?何時變成這樣的?


    正確來說,並不是完全赤裸。兩排棒型的手裏劍分別自右而左、由左而右交叉成字型擋在胸前,腰部後方圍著頸鎧(小型鋸子)、兩旁腋下分別掛著手槍、雙臂及雙腳小腿也掛著合計四把小型手槍。除此之外,身上四處還裝備著手甲用的鐵爪、砝碼、藏在腳底的刀刃等暗器——隱藏式武器。題外話,所謂的隱藏式武器是指藏在衣服底下的武器,而並非用來隱藏裸體用的。


    這副打扮簡直就像是古早以前的太空劇場中出現的反派女主角一樣,比全裸還要讓人內心發寒。


    為、為什麽?為什麽?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冷靜點!像這種時候,若是依花大小姐就絕對不會亂了方寸的!(這是事實!)顫抖的手悄悄地扶上右手的槍。


    「……」


    確實有袖子的觸感。


    並不是裸體,身上穿著衣服——隻不過變成透明的罷了。這麽說來,依花大小姐有提過,犯人說不定是隱形人所以要多加留意。那時還以為純粹隻是種比喻,沒想到——


    「……喂,你怎麽啦?還好吧?」


    「……不要緊,失陪一下。」


    琪-妮轉過身,將遮蓋胸前的手裏劍挪到腰部擋住下半身重點部位(嗚嗚,縫隙之間好令人在意……)然後將兩邊腋下的手槍連著透明槍套一同取下,硬是重新掛在胸前遮住胸部,將槍身作為胸罩的替代品……實在是太難看了。明明就穿著衣服的啊……


    琪-妮忍住淚水,將「鳥羽」握在手裏。


    用力握緊。


    不行!別讓依花大小姐失望!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望向兩名待命中的部下。兩人都為了遮掩自己的身體而手忙腳亂……不過幾乎都完全沒遮蓋住。沒辦法,因為不是人人都像琪-妮一樣身上帶著許多武器。


    歎了口氣後,琪妮叫來那兩個人。


    「聯絡所有的人,叫大家報告狀態,還有……告訴他們目前恐怕發生了『異常狀態』,不過別亂了手腳,繼續執行任務。沒有什麽比無法完成任務更丟臉的了。待機部隊到這裏集合!這是緊急狀況!還有,把『堂島昴』也叫來這裏,那個男人應該是最了解目前狀況的吧……而我——」


    琪-妮懊惱地咬著嘴唇。


    「去向依花大小姐報告……」


    『一——直都還在使用中的狀態!現在也還在使用!』


    「……拜托你,講話聲音再小一點……」


    昴將耳機遠離耳朵,歎了口氣。真嶋也捂著耳朵。順帶一提,這個手機有同時向複數機體通話的功能。


    「到底是在消去什麽?怎麽這麽久……」


    起初是一次,接著是兩次,然後又是尚在使用中、漫,長的一次。已經持續噴出十分鍾以上了。


    「會不會打算把這輛貨車消掉啊?」


    兩人目前正在貨車車廂中召開作戰會議。在這裏的話,就不用擔心被隱形人突襲了。


    「……消掉貨車?就算這樣,也用不著這麽長時間使用啊?」


    究竟是什麽東西需要花上這麽長的時間才能消掉?


    昴歎氣道:


    「話說回來,『透明噴漆』果然沒有容量限製耶……」


    「真沒常識耶!真是的!」


    若是普通的噴霧罐,瓦斯老早就噴完了。


    「……不曉得『透明噴漆』的瓦斯是不是也會破壞臭氧層?」


    真嶋翹起嘴角:


    「若是這樣,就可以讓人類滅亡囉!」


    「嗚哇!真可怕……不過話說回來,好慢耶……黑衣……」


    從車廂微啟的縫隙往外窺視。


    「我不是叫他們來看看樋口在不在嗎……發生什麽事了嗎?」


    「……」


    「……我去看一下。」


    真嶋


    還來不及阻止,昴就飛奔了出去。她對著無人的空間喊著「小心一點」——


    「……」


    然後真嶋歎了口氣抱膝而坐,將下巴埋進兩膝之間。


    在狹窄的車廂中、冰冷的地上——


    下意識喃喃低語。


    「兩人獨處……」


    『放心吧!』耳邊響起惡魔的聲音。『有我陪著!』


    「……謝謝。」你又能做些什麽啊!


    ……算了,反正比我還能幫得上忙。


    伸出手臂——然後凝視。那是理應因排球而鍛煉過的手臂。現在在這裏的自己,並不是過去的自己,至少不是過去那個愛作夢的自己。在意的人——沒錯,現在還隻是「在意的人」——對那個人的眼神感到膽怯、連帶對世界稍微感到害怕(山崎你這混蛋!)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如此喪失自信。


    這些全都是、全都是那樁……四個月前的案件害的。


    ……我究竟在這裏幹什麽啊?


    手貼上了車廂的地板。觸摸到冰冷的地板,體溫也仿佛要被抽出似的——「學姊!」聽見昴的聲音,真嶋拾起頭。


    「——好像怪怪的耶!連一個黑衣的人影也沒有!」


    邊說著邊爬上車廂的堂島,身上並沒有穿衣服。他赤裸裸地爬上來,赤裸裸地在真嶋旁邊坐下。真嶋被嚇呆了,她維持著張開嘴的姿勢——


    「學姊?你怎麽了?學姊?」


    「……」


    「學姊?」


    昴起身繞到真嶋前方正視著她。


    真嶋仍維持著張嘴的模樣,轉過了臉。


    「喂,學姊?你怪怪的唷?」


    昴突然驚覺到某件事,環視了周遭。然後——


    「……你在笑嗎?」


    「……抱歉。」真嶋拚命地咬牙忍住笑聲。


    「真是的,別害我擔心啦!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


    「……抱、歉……」


    真嶋擦擦眼淚,拚命壓抑著想笑的衝動,將背上背的登山包遞給昴。


    「做什、麽……」話說到後麵就中斷了。


    沉默。


    喀沙喀沙……在登山包裏撈東西的聲音持續了一陣子。登山包裏裝著用來對付所預想到的「透明噴漆」攻擊的手段。真嶋瞄了一眼身旁,看見昴腰上圍著一條毛巾。


    「……那個,抱歉喔。」


    「……沒關係哦!這是無法抵禦的災害。而且接下來——」昴雙手掩住口,「呀!」了一聲後說道:「就輪到學姊囉?空氣是不可能阻斷的,『透明噴漆』遲早會傳進這裏。」


    「……說得也是。」真嶋揚起嘴角。


    「你想看?」


    「……哇喔,我可不會上你的當喔!要是說yes就會被罵色狼,說no就會被你藐視為性無能對吧?」


    昴說了句「我先出去」之後便離開了車廂。離開的中途,性急的毛巾便率先消失了。衝視著昴直到看不見他的屁股之後(但馬上又傳來了「喲~」的一聲),真嶋看向自己的衣服——剛好在這瞬間消失。衣服轉瞬間就不見了。再見了,衣服。你好,我的身體。


    ……接著要怎麽做?


    圍上毛巾似乎也沒用。


    真嶋歎氣。


    再怎麽煩惱,答案也不會跑出來。


    隻有行動了。


    下定決心後站起身——


    真嶋朝外頭走出去。


    將手放開噴嘴後,瓦斯停止噴出。樋口環視空無一人的四周——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是啊,不過還是不時地反複噴霧比較好?」


    菜菜那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不過當然是看不見她的人影。


    「嗬嗬,變得有趣起來了!真的有趣起來了呢!」


    「我們不是在玩喔?」


    「我知道啦……可是啊,快樂一點比較好呀?fucious也是這麽推薦的。」


    fuciou——?喔喔,孔子啊。


    樋口歎了聲氣,看著倒在地上的黑衣——雖然黑衣的身上什麽都沒穿。黑衣失去意識……不對,是我們讓他昏迷的。這裏是赤裸裸的天堂——雖然這情景有點蠢,不過實際情形卻很嚴肅。


    等著吧,堂島昴!


    樋口看著手中的「透明噴漆」。當然,他的手是透明的,不過的確拿著東西。他看著浮在半空中的「透明噴漆」,心中喃喃自語。


    等著吧,堂島昴!用不著你找上門,由我自己去找你!獲得一切還是失去一切、不是死就是生——被粉碎吞噬的,是你抑或是我?究竟會是哪一方呢?


    「……那麽,開始吧!」


    「嗯!」


    拿著「透明噴漆」的手覆上了溫暖的手指。樋口握緊了名為「七七七」的少女的手,跨出了步伐。


    2


    從工作室中傳出了聲音:


    「堂島昴還沒來嗎!」


    於是,馬上打開門大喊:


    「隨傳隨到,鏘鏘鏘鏘,!」


    「……」


    徹底冷場。昴當場像是要崩碎般大受打擊,真嶋則拍了拍他消沉的背。


    「……你就是堂島昴,是嗎?」


    看上去像是負責人的少女靠了過來。


    年紀似乎和昴差不多,或是再年長一點。褐色的肌膚、黑色的長發,兩支手槍(是真槍嗎?)取代了胸罩掛在胸前,刀子則排成一長列、像裙子一樣圍在腰上,身上還可見到其它各式各樣的武器——左手上拿著的是……刀?是真刀嗎?雖然讓人看上去不太想接近她,但長相還挺可愛的。不管是她臉上的五宮或是褐色的肌膚,假使她是日爐理阪高中的學生,自己不可能會不知道有個這麽顯眼的女孩子……


    「你是……堂島昴吧?」


    「嗯。」


    「我是琪-妮,這次警備任務的負責人。」


    「該怎麽稱呼你才好?小琪?小妮?妮妮?」


    「隨你自由。」


    「凸額頭。」


    「……叫我琪-妮!」她在瞬間遮住自己寬闊的前額,然後又像沒發生什麽似地看向真嶋。「……你是真嶋綾,沒錯吧?」


    「……嗯。」


    「那麽就馬上進入正題……雖然我是想這麽說……但在那之前……」她紅著臉,一副渴望的表情盯著昴和真嶋的身體。「……那個……可不可以分我們使用一下?」


    「可以啊,但隻是一般的油漆喔?」


    昴和真嶋將變成透明的衣服用噴漆(舞原妹放進登山包裏的。附帶一提,登山包也變透明了)噴上色彩,總算是讓他們免去妨礙風化的罪刑。不過若以這副模樣定在大街上,就算遮得了重點部位,但也會四處引人注目。隻在赤裸的身上塗了油漆(正確的說法是塗在衣服上,所以油漆簡直是浮在半空中),以這種打扮上街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油漆……是嗎?好!各位,盡可能地收集『油漆』過來!也告訴正在站崗的人!」


    赤裸的女性們——為什麽有這麽多女性?而且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發出安心的歎息。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好像還聽見了失望的聲音,以及海藤清楚地「嘖!」了一聲。


    「……然後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打扮幾乎沒什麽改變的朝比奈大元從梯子上詢問。


    昴在梯子邊坐下,眺望著由全裸漸漸變為半裸的女孩子們。雖然還不能斷定這是否能稱得上天堂,但視情況而定,搞不好會真的到天堂去報到。必須要正經一點。他考慮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


    「不管目前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最要緊的就是必


    須鎮定。因此呢,各位——」


    他雙手一拍,引來大家的注目之後——


    「拍張紀念照如何?」


    鏘——地一聲響起。


    那是琪-妮拔刀時推開鐔(注:嵌入於劍柄與劍身間之物,可供出刀與收刀之用,亦可保護手掌。依質材、作工不同,同時是顯示社會地位尊榮高貴的象征)的聲音。


    「開玩笑、開玩笑的啦!」昴連忙搖頭……唉,算了。反正也有幾個人覺得好笑,這樣就夠了。


    「那麽……在說明之前呢~」


    琪-妮對上昴的視線點了點頭。


    隨著「嗚!」的聲音響起,海藤和他的女性員工、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以及大元,便被不知不覺間悄悄挪動到他們背後的「黑衣」——雖然這樣一再強調的確很囉嗦,但他們沒穿衣服——動手打昏了。


    ……沒錯,局外人不應該知道。


    特別是大元。


    將這三人軟禁到別的地方後,昴開始進行說明。


    「所以,目前的狀況是那個『透明噴漆』造成的囉?」


    「就這第一點來說沒錯。真是的……真有他的耶!」昴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他說不定會逃走呢!再不然就是從背後突襲……但沒想到他居然正麵進攻。」


    「……但是,讓這個地區中充斥『透明噴漆』,將我們變成裸露的目的是什麽?」


    「這個嘛……其中一個理由,應該是要限製我們的行動吧……」


    不。


    ……總覺得哪兒不太合理。雖然覺得不合理,但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一點。


    「……還有一個……大概是要封鎖這個的機能吧。」


    昴取出某樣物品交給琪-妮。


    琪-妮將那個透明物體拿在手上確認。


    「……這是防風鏡……是采測熱源用的夜視裝置啊……」


    「沒錯。使用這個,連隱形人都能夠發現……但是被他擺了一道。隻要戴上的瞬間,就會變成透明的,沒辦法看到畫麵。」


    而這件事實意味著——


    琪-妮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樣就沒辦法找出隱形人了……為了這個目的,所以才把我們穿戴在身上的東西變成透明的嗎……」


    新穿上的東西也會變成透明的。關於這一點,從剛才的毛巾已經證實過了。


    「……順帶一提,附有紅外線探測功能的監視攝影機……」


    「沒有。」琪-妮搖著頭。「誰在建造工作室時會考慮到這種事件?」


    「……也是。」


    「現在敵人可說是完全成為隱形人了……那麽,敵人的下一步行動是?」


    「……在你們印象所及之中,樋口最後的行動是?」


    「……有兩個夥伴在樋口房間門前失蹤了……還有一個人,胯下被打爛了……」


    昴臉色一青。


    「……那個人該不會是男的?」


    「……嗯,是這次唯一一位參加作戰的男性。」


    「真慘……不,這也就表示對方是相當認真的嗎……」


    昴下意識地遮住胯下呻吟。有一名少女似乎想說些什麽,不過結果還是什麽都沒講,便退了回去。


    「……總而言之,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將『瑪麗亞人偶』帶走。『瑪麗亞人偶』還在這裏。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有兩件必要的東西。運送用的車子,以及……」


    「搬運『瑪麗亞人偶』用的起重機,是吧?」


    琪-妮看了一眼工作室牆邊兩台靠近大理石柱的起重機。


    「光憑樋口一人是搬不動『瑪麗亞人偶』的。就算朝比奈菜菜那幫忙也一樣……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用到那個起重機。這麽一來,他就一定會為了搶起重機而來到這裏。」


    「沒錯。我們隻要守住起重機、車子還有『瑪麗亞人偶』的其中一項就可以了。但我們還不能夠正麵保護『瑪麗亞人偶』,必須讓敵人以為我們還不知道『瑪麗亞人偶』的藏匿之處才是上策。因此我們就在這裏守著起重機吧!」


    「幹脆破壞掉算了?」真嶋說。


    「要是這麽做,會把敵人逼急的。狗急跳牆。要是不曉得動向會很傷腦筋,所以這就當成是最後手段吧……再說也總不能弄壞車子吧?」


    昴從透明的口袋裏掏出某樣透明的東西,然後交給琪-妮。


    「……這是什麽?」


    「我對那輛貨車動了點手腳。」


    「……」


    「然後呢,各位——」


    昴咽了咽口水、轉身麵向看著這裏的半裸少女們。


    「……雖然敵人確實是隱形人,但沒什麽好害怕的,因為『透明噴漆』並不能消去本身的噴霧罐,而隱形人是沒辦法在身上藏東西的。因此那家夥必須得要大搖大擺地拿著『透明噴漆』移動不可……不用說,要是他放下『透明噴漆』就另當別論了……所以呢,總之我們就視情況睜大雙眼,找看看哪裏有噴霧罐大搖大擺地晃來晃去就好了。」


    「一點也沒錯!」琪-妮接下去說:「好,現在來分組!分為守護『起重機』以及搜尋『透明噴漆』兩組。盡管敵人會用盡手段來奪取『起重機』,但沒什麽好畏懼的。論智慧、力量、物資,全都是我們占優勢!」


    現場掀起一片歡呼聲。現場的指揮就交給琪-妮吧!昴在梯子的梯階上坐下,真嶋則坐在他旁邊。


    「我說啊……」


    「嗯?」


    「菜菜那小姐……她……」


    「……」


    結果她究竟是「怎麽了」呢?純粹是遭脅迫而被帶著走嗎?還是,該不會……


    昴搖搖頭。


    考慮這些也於事無補。


    他眺望著少女們散開行動……嘿嘿,這是不錯的光景。不過樋口到底是為何準備了這樣的景致呢?真的隻是為了封住夜視裝置嗎?


    好像忘了什麽。


    好像漏看了哪一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亞鳥,沒有異狀吧?」


    『是的……雖然從剛才就一直斷斷續續地密集使用……』


    樋口究竟在做什麽啊?他是打算如何將起重機拿到手呢?昴撫上了耳垂然後揉了揉。


    樋口一定會來這裏。為了奪取起重機,以及為了尋找堂島昴。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不過他要怎麽做?就算用「透明噴漆」變成隱形人,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搶得走起重機嗎?


    到底有哪一點看漏了?


    「……喂,那個!」


    沒想到竟發現了「噴霧罐」!理蘭驚呼了一聲。蜜凱兒連忙捂住她的嘴。


    「噓!」


    「……是不是……那個啊?」小聲說道:「『透明噴漆』的噴霧罐……」


    那個東西就躺在石牆的裂縫中。


    「也就是說……他把這個藏在這裏,跑去別的地方了?」


    她們警戒著四周。沒有其它人在的氣息。


    「輕輕的、慢慢的拿喔……」


    「嗯……」


    樋口屏住呼吸等待著悄悄靠近的兩人,然後揮下了從最先遇到的黑衣身上取得的(透明)電擊棒。


    『現在有空嗎?』


    手機(果然也是透明的)突然傳出聲音,昴嚇得跳起來。


    「哇!嚇我一跳!」


    「舞原學妹!」


    聽到舞原妹不帶感情的聲音,昴不知為何浮出一股安心感。他歎口氣說:


    「……別嚇人啦!你之前都在做些什麽啊?」


    『調查樋口。他沒有家人。因此沒辦法從這方麵進行支持。』


    ……你是想進行什麽支持啊?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他會使用『透明噴漆』從正麵攻擊呢。老實說,我完全沒預料到。超乎預測的敵人可是強敵喔!』


    「這話真是教人安心耶。」昴歎息道。


    「沒有更能讓人振作精神的事嗎?」


    『昴先生,請你回想一下!』亞鳥的聲音插了進來。『「黃金右手」!』


    「那是什麽?」真嶋問。


    『那是什麽東西?』舞原妹問。


    「會結金子的樹……先不管那個了。你們覺得目前的情勢如何?」


    『老實說嘛……』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我很想看看耶?』


    「你在說什麽?啊啊?你在說什麽?到底是在說些什麽?我是很認真在問你們的耶?」


    『……昴,若你所言無誤,這個情勢代表著一件事實……我想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


    「你說說看!」


    『敵人……樋口已經知道了。他知道你是來奪取他的靈魂的。』


    倒吸一口氣。


    『咦咦?』亞鳥突然驚叫出聲。『騙人!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知道?』


    『樋口滿夫的行動,很明顯是意識到你——堂島昴而進行的。他知道你的真實身分,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嗯嗯。」昴對著麵前毫無對象的空間點點頭說道:


    「我也這麽認為。」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等一等喔?這不就表示……該不會……」


    『沒錯……樋口恐怕了解,隻要殺了堂島昴,自己的靈魂就可以不被奪走了。』


    「……也是啦。」


    『樋口的目的有兩個,奪取『瑪利亞人偶』,以及——殺了你,昴。我想你應該早已知道了吧?』


    「是……」


    好啦,這下可變得棘手了——昴抓了抓鼻頭。


    「請問……」


    聽見這一聲,雷琪和m155回過頭。


    一個男人正望著這裏揮手——手上什麽也沒拿。但是錯不了,是樋口。


    雷琪和m155各自提起警棍和電擊棒戒備。


    不過,腦子裏已完全亂成一團。


    為什麽這家夥不是透明的?


    她們小心翼翼地緩緩接近樋口。


    「你想做什麽?」


    「我隻是……想要省去麻煩。」


    「麻煩?」


    他到底在想什麽啊?真搞不懂!還是別隨便和他交談比較好。一口氣打昏他!


    m155按下了電擊棒的開關。


    然後緩緩縮近和樋口間的距離。


    樋口突然向後一退。不過,絕不讓他逃掉!在她準備一口氣撲上前的瞬間,腳被什麽東西給絆住了——是透明的繩索。在她被一口氣吊起來的瞬間,有某樣東西用力打中了她——全身上下一陣衝擊!m155失去了意識。因此,她沒有聽見雷琪的慘叫聲。


    「等、等一下!」


    真嶋大喊。


    「學姊,冷靜一點。」


    「你叫我冷靜一點——可是太奇怪了吧?堂島隻是在幫忙而已啊!實際奪取靈魂的不是惡魔——亞鳥嗎?」


    『不對。』亞鳥回答。


    「……咦?」


    昴緩緩地回望真嶋的視線。


    「……其實和你說的相反喔!不是我幫忙亞鳥,而是亞鳥幫忙我收集靈魂……目前的我,是為了自己而收集靈魂。」思索了一下,昴又補充:「……為了實現我的夢想。據說,隻要收集到一百零八個人的靈魂,我的夢想就能夠實現……不用將我的靈魂交給惡魔就能實現。」


    「你的意思是……」


    「在之前那件案子的時候,我和惡魔做了交易。不需要以我的靈魂為代價,但相對的,我必須以惡魔的身分回收靈魂……聽起來很討厭對吧?」昴露出苦澀的表情。「所以……我才盡可能不想說出來……我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好。雖然我明明就長得這麽好看……」


    沉默了數刻之後,亞鳥發言:


    『……所以,我的精神體已經隻能作為昴先生的魔力而存在了。正如昴先生能將對手的靈魂變成「永遠」一樣,已經完完全全被轉換成昴先生的力量了。而那個力量也是,直到對手認輸之前,都被封印而不能使用……昴先生除了獲勝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我沒辦法幫他……』


    不,並沒有人期待亞鳥的「力量」耶……?


    在有點沉重的氣氛中,昴注視著真嶋。真嶋雖然沒有避開視線,但她的眼神看起來毫不帶情感,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從牆壁另一側傳來了「噗滋——」的聲音。


    怎麽回事啊?疑惑地望著牆的瞬間,牆上開了個洞。


    洞瞬間擴大,對麵站著一個男人。


    「啊啊,什麽嘛,原來在那裏呀!」樋口說著:「你們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李-清和哈露兩人麵麵相覷。


    「大小姐、亞鳥。」昴叫了兩人的名字。「能不能讓我和學姊獨處十分鍾?」


    『我拒絕。』哇喔,速答。


    「……小花?」


    『我不想讓你和真嶋兩人獨處……特別是目前兩人都半裸的情況下。』


    「別說這種冗長又難懂的句子。」


    『……隻有七分鍾喔!』手機「嘟!」地一聲掛斷了。


    「亞鳥。」


    『嘿嘿,被發現了啊?』嘟……這邊也掛斷了。


    昴重新麵向真嶋。


    「……幹嘛啦?」


    「我並不打算道歉或是找理由,所以你放輕鬆聽我說。敵人——樋口想要殺我,無論是否以身為一個人來說,完全都不是錯誤的。這是正確的選擇……因為我最起碼也打算對樋口做相同的事。」


    「……」


    「以靈魂為代價實現願望,結局就是這麽回事。為了那個願望,其它重要的事將成為犧牲——而且若犧牲的東西越多反而越好,因為這樣才證明了那個夢想的價值。所以樋口賭上了靈魂,並打算再犧牲其它各種事物……我也是一樣。為了我自己的夢想,其餘的我都可以毫不在乎地舍棄。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太亂來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要求你理解、認同或是原諒……隻不過,唯獨這一點請你要記著。」


    昴清了清喉嚨,靠近真嶋的臉。


    「……學姊是我很重要的人。但就算如此,若必要之時,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利用學姊、將學姊作為墊腳石而後舍棄。視必要的情況而向你求助,然後對你見死不救。若是為了我的夢想……我會殺了你。假設……我隻是假設啦,就算不可能會發生……但假設學姊喜歡上我,我就會利用學姊這一點。我會在你耳邊甜言蜜語、親密地和你有肌膚接觸,必要時獻出身體,然後在最後將你推落地獄的穀底。」


    「……就算你這麽說……」真嶋麵無表情地開口:「我又該怎麽回答你?」


    「請你這麽說:『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這不是在幫忙昴,而是我出於自己的意誌所決定的。無關乎報恩、友情或是義理人情,而是出於我自己的意誌而采取的行動。』雖然這樣有點自私,但要是學姊肯這麽說,我會輕鬆許多的……至少就最後而言,請你以自己的意誌下決定。因為就像依花在我房間說過的一樣——這是我個人的『私事』。」


    「……私事……」


    ……昴露出微笑。


    緩緩伸出右手。


    不在意真嶋吃了一驚,那隻手從真嶋的左頰滑向耳朵下方,伸進發絲中。


    微微傳來了他梳弄著頭發、搔著


    耳朵的感觸。


    害怕、厭惡,以及些微的、確實存在的快感。彷佛讓全身起雞皮疙瘩、彷佛讓人禁不住想哭泣的……心痛而悲傷的快感——


    「……吶,學姊。」昴害羞地笑著說:「……要不要把頭發留長?」


    「哈啊!」


    「……哈啊?」


    昴看向旁邊。真嶋也是。


    琪-妮正紅著臉按住胸口站在那裏。


    「……嗚、啊、抱……抱歉,那、那個,不用管我……請繼續!」


    昴羞紅了臉。


    「……你聽到了?」


    「啊、不、那個、我沒有打算偷聽的……不,那個,隻是好奇有什麽事……」


    昴的臉「砰、砰、砰」地分三個階段染上大紅色,他逼近琪-妮。


    「……把它忘了!現在、馬上消掉你的記憶!」


    「……不,那個,我認為這樣很好。是真的,我深有同感。」


    「哇~~~住口~~~閉嘴~~~!」


    「……什麽啊……我剛才聽到的是很令人難為情的話嗎?」


    「至少不是可以告訴他人的話吧?別別別……別管那麽多了!快忘掉!廢話少說!」


    「……但是,我的這裏總有種:『滋——』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的槍爆炸或是怎樣了吧?昴仍然像是熟透的章魚一樣。他看著琪-妮捂著的胸口,被兩把手槍藏起來(?)的部位。被這樣拿來使用,手槍應該也高興不起來吧?不,應該會很高興喔?


    滋——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什麽念頭。


    難道說……樋口讓我們全裸的真正目的,該不會是——


    「話說回來……」菜菜那小聲低語:「這些人身上都隻有警棍或電擊棒耶?」


    「剛才那些人身上有繩索和刀子喔!」


    「用那種東西是不行的啦!難得情勢有利於我們,至少得要有支槍呀!」


    「槍?你說槍……?」


    『透明噴漆』的噴霧罐大搖大擺地晃動著。


    「這裏是日本耶?手槍這種東西……」


    「……要我說幾遍都一樣,樋口,你不能對敵人抱持期待!」


    「抱持期待的是朝比奈小姐你吧?」


    「是嗎?」菜菜那笑出聲。


    樋口歎著氣,噴著「透明噴漆」將新拿到手的警棍和電擊棒變為透明,並俯視腳邊受電擊而暈倒的黑衣。還隻是少女而已,不過,就算年紀比自己小,恐怕也是個專家吧?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是樋口足以匹敵的對手。


    不過——


    在「透明噴漆」所製造出的這種情勢下——


    沒錯。樋口點頭。就算堂島昴是「惡魔的盟友」,也絕非贏不了的對手……隻要不喪失智慧、勇氣和冷靜。


    那就是人類這個物種舍棄尖爪和利牙所換來的——力量。


    而且再加上「透明噴漆」,正是所謂的如虎添翼。就算對手是堂島昴,也沒什麽好畏懼的。


    樋口緊握著透明的警棍,環視了四周放眼望去什麽也沒有的空間,然後說道:


    「走吧,進行下一個行動!」


    從什麽也沒有的空間中傳來確實的回複。


    「走囉!」


    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這兩個人了——


    「……喂。」


    「什麽事?」


    「……其它還有誰持有槍支?」


    「沒有,隻有我而已。」


    「……拿下來。」


    咦?琪-妮驚訝得傻了眼,慌忙遮住胸前。昴逼近她說:


    「把那個拿下來,藏到別的地方!」


    「你、你突然說什麽……」


    「……可惡!我們都想錯了!樋口的目的並不是奪取『起重機』!」


    「……怎麽回事?」


    「他將我們變成全棵的真正目的,是要分析這邊的戰力!所以他隻消去了衣服,卻沒有消掉武器!


    在無法藏匿武器的情況下、在他能夠清楚分析戰力差異的情況下,我們竟然還分散了戰力——混蛋!琪-妮,把部下叫回來!那家夥的目的不是奪取『起重機』,而是打算將我們全數消滅!」


    起重機這種東西,之後再慢慢奪取就好了。


    「……!」


    琪-妮徹底理解了。隻要得知敵人的武器,要攻陷對方就很容易。另外,也能很清楚應該奪取的武器在何處。


    「這樣啊……不妙,我……」


    「不,這是我的失策,是我擅自判斷定對手會隱密采取行動的。總而言之,快把部下叫回來!雖然不知道已經被搶走多少武器了……」


    持有武器的隱形人……真嶋打了個冷顫環視四周。寬敞的工作室中的……異形雕刻品之森……當然,樋口不在這裏。兩扇門都關得好好的,琪-妮的部下也在外戒備著。但是——


    她重新體認到隱形人的可怕。


    況且隱形人目前還持有武器,並非要奪取起重機,而是打算將所有人滅口而四處出沒。


    為了這個原因,所以隻有武器沒有被消掉。


    「……總之,琪-妮,把槍拿下來藏到別的地方!」


    昴對琪-妮平靜地說道。琪-妮也和真嶋一樣巡視著四周,同時等待著聯絡。


    她恍然意識到。


    ……要是被隱形人奪走手槍……


    不由得背脊一陣發寒,於是她慌忙解下了身上的槍支。一直注視著她胸前的昴,在瞥見褐色肌膚隱約露出白皙之物的瞬間,下意識地撇開了頭……而且是急遽地移開。受到那突發性的動作所引誘,戰士的自我保護本能被觸發,再加上琪-妮正感到畏懼,於是便反射性地舉起槍——


    射擊了。


    拉爾娜卡爾和m s23已經一步也動不了了。明明就是進到房間內,為什麽會變成是在屋外呢?當然,她們很明白原理,是樋口用「透明噴漆」將地板、牆壁、天花板、家具、所有的東西全都變透明了。所以這隻不過是「看得見室外」而已,其實還是在屋內……應該是如此。


    「……噫!」


    移動的那一瞬間,腳碰到了某樣東西,拉爾娜卡爾發出了驚叫……我知道,這隻不過是……透明的沙發,我知道……但是卻動不了。敵人說不定設下了什麽陷阱……不,包圍她們兩人的,是從更根本上產生的恐懼。站在火堆旁,害怕望向一片漆黑的「恐懼」;害怕視線自海麵上探索波浪下方、朝向深海的「恐懼」;對於床底下、衣櫃中、一片昏暗的另一側所感到的「恐懼」——畏懼於看不見、尚未摸清底細的某樣事物。這是更加發自於根本上的、本能性的「恐懼」。


    ——對於無法采知、未知事物的「恐懼」。


    沒想到「透明」會是如此讓人感到可怕的事。


    兩人已經一步也動不了了。


    如同要射擊籠中鳥般處理掉兩人後,樋口歎了口氣。正當這時,槍聲響起。


    樋口一驚,聳起了身子。


    「……有人開槍了?槍聲?」


    「看吧,果然有人身上帶著槍!」菜菜那得意地說著。「……能不能搶得到啊?還是別搶比較好?搞不好是陷阱。」


    「陷阱?」


    「陷阱……或是威嚇。嗯……這下子已經幾個人了?」


    「二十四個人。」


    「很努力嘛!不過,這些人也太沒用了……那麽就隻剩十個人了?」


    「……八個人。」


    「……差不多該進行下個作戰了吧?」


    「……嗯。」


    槍聲嗎。


    不知為何,樋口並不感到害怕。


    反而


    覺得求之不得。


    「昴!振作一點啊,昴!」真嶋扶著昴,瞪著琪-妮。「你、你、你在做什麽啊!」


    「怎、怎麽會……這、這種事……」


    琪-妮驚慌失措的樣子看起來甚至有些可憐。


    昴忍住痛微笑。


    「……學姊,我沒事的。」


    氣若遊絲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難看。


    「……沒事?你被槍擊中了耶?」


    「隻有右手的上臂受點擦傷而已。」


    沒想到子彈隻是擦過而已就這麽痛。忍受著傷口仿佛被火山浮石磨擦的刺痛感,昴看著琪-妮。琪-妮也正哭喪著臉回望他……胸部整個坦露出來。那麽大的胸部也絲毫不搖動,應該是因為穿著透明的胸罩吧?他冷靜地判斷這些,然後別開了視線,然後說道:


    「……話說回來,連在這種近距離也打不中,你是不是技術有問題呀?」


    琪-妮頓時不悅地說:「是我努力偏開了射程!」然後過意不去地說:「……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值得得意的事呢……」


    昴臉上浮現笑容。


    「……別介意,情況不得已嘛。」


    「……昴。」


    「堂島昴……但是,我……要不是因為我……」


    「再說,隱形人搞不好正在附近遊蕩,你會那麽敏感也是無可後非的……是我不好,在這種場合下還突然動作。」接著心滿意足地笑道:「反正我也看到了好東西……痛痛痛,別捏我啊,學姊!我可是傷員耶?」


    「嗶!」一聲,耳機傳來了電子音。


    『七分鍾了……怎麽回事?』舞原妹出聲。


    「你的部下朝昴開了一槍!」


    『……朝昴開了一槍?這是什麽意思?昴……你受傷了嗎?』


    「不要緊,隻是擦傷,舔一舔就會好了……雖然舔不到也是個問題啦……」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叫她把胸部秀給我看,就突然開槍了。」


    『……』


    「……」真嶋無言。


    「……」琪-妮也沉默。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所以你別對她生氣,錯的人是我。」


    感覺舞原妹似乎歎了口氣。


    『……我明白你沒事了。那麽,有沒有什麽進展?』


    昴將目前所了解到的事告訴舞原妹。在這段期間,搜查隊的三組人馬共二十四個人全都失去聯係。


    發覺到這件事時已經太遲了。


    『……我知道了。我等一下會接亞鳥一起過去那裏。我已經派出援手了——請你們撐到援手抵達為止。』


    「我會努力的。」這是強人所難吧?


    『那麽,待會兒見。』


    電子音。


    呼……吐了口氣之後,昴才終於發現自己還被真嶋抱在懷裏……算了!昴任由身體倚著赤身裸體、僅僅隻靠飄在空中的「油漆」遮掩的少女。自己也幾乎全裸——雖然外表的確是赤裸的,但接觸部分卻沒有那樣的肌膚觸感,反而感覺到身上確實穿著衣服。


    總有種五感倒錯的感覺。


    ——這就是「透明噴漆」的世界——


    而昴對這一點適應得太遲了。要是到外麵去的人已經全數滅亡,樋口馬上就會來到這裏了。有沒有對策?時間呢?再說又該怎麽做才好?


    「……不要緊吧,堂島昴?」


    琪-妮手持著醫療用品靠了過來。


    「嗯,不要緊。」


    「……我來包紮……」


    「麻煩你了。」


    喀嚓、喀嚓,剪刀將透明的布剪開。(太好了,好險不是穿那件t恤——昴心想著。)皮膚和肉遭到撕裂的傷口變黑,而以那傷口為中心,周圍也漸漸發紫。啊,不妙,光看就覺得痛。


    琪-妮熟練地進行消毒,同時與昴交談。


    「……抱歉,很痛嗎?」


    「……我是男孩子,不要緊的☆……話說回來,你有注意到嗎?」


    「什麽事?」


    「你的胸部整個就這樣坦露著耶?不,沒差啦,反正我畢竟也是個男孩子嘛!」


    褐色的臉頰染上微紅。


    「……沒有關係!」


    ……呃。


    真嶋也紅著臉。


    「你、你在說什麽呀?你不會難為情嗎?」


    「難為情……難為情是難為情,但是、那個、如果這樣能讓他從疼痛中轉移注意力……」


    聲音越來越小。


    「這種體貼方式還真是有點……或者是說,『透明噴漆』實在太可怕了,連理性這道牆都能消去,讓人露出暗藏的癖好?」


    「才不是那樣!」


    琪-妮一把揪住昴,讓他麵向自己。瞬間的疼痛令昴差點發出呻吟。


    「那、那個。」她低頭開始述說:「我覺得……那個、你……很不錯……非常、那個、非常幹脆……呃、非常……不錯。」


    「啥?」


    琪-妮以濕潤的眼睛凝視昴,但卻又突然——


    「哈啊!」


    「哈啊?」


    這究竟是哪一國的語言啊?昴還來不及問出口,琪-妮便往他身上飛撲過去,而且還用那種感覺緊緊抱著他。啊哇!一陣疼痛如閃電般劃過右肩,令昴慘白著臉。


    「喂、喂!你突然做什麽啊!」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這麽做……要是不這麽做,我似乎就……」


    「別說這種讓人聽不懂的話!快點放開!」


    「……不要!」


    呀——!看守著「起重機」的七名少女發出歡呼。依舊是半裸著的少女們,興味盎然地看著昴、琪-妮和真嶋之間的對話。昴困擾著該將視線放在左、右的哪裏,並因如波浪般忽隱忽現、有著高低強弱的刺痛感而扭動著身體,同時一邊心想——我在做些什麽啊!被槍擊、被半裸的女孩子包夾在中間,我到底在這裏做些什麽啊?現在明明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啊!


    「……那個家夥在做什麽啊!」


    「透明噴漆」將牆上開了個小洞,樋口窺探著洞內同時呻吟。


    「我明明就賭上了性命打算一戰,結果那家夥是怎樣?這裏是皇帝後宮嗎?全是女性的遊泳大賽?混帳!真不甘心!真教人心有不甘!莫名地心有不甘啊!」


    菜菜那倒是很冷靜。


    「……那個人手上拿的是刀?武士刀?那個人是武士?」


    「……誰知道呢?」


    畢竟都有槍了(真不愧是舞原家),搞不好也有武士。


    「……媽媽咪呀!」


    武士!yeah!菜菜那豎起雙手的姆指。不過當然誰也看不見。菜菜那目前也還是透明的,隻有樋口現出外觀。


    「等這件事情結束後,不曉得可不可以向那個人要簽名耶?」


    「……誰知道呢?」


    「那個人一定很強喔!因為是武士嘛!應該不會像剛才那麽好解決的。」


    「……應該吧。」


    那個恐怕就是通向「堂島昴」的最後難關。


    菜菜那看著樋口。


    「……你沒問題嗎?」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麽?」


    「你為什麽……願意幫我這麽多?我綁架、囚禁了你,還是偷走『瑪麗亞人偶』的男人喔?為什麽……」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懷疑我?」


    菜菜那強烈的口吻令樋口慌忙搖頭。


    「不、不是啦!我真的隻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因為很有趣。」


    「


    ……」


    樋口在一片空氣中探尋隻有聲音的菜菜那的表情,然後大笑出來。


    「……原來如此。」


    「……你不相信啊?」


    「……不,恰恰相反。真像是你的風格……」


    「你是在瞧不起我?」


    「沒這回事……那麽,我走了。」


    樋口確認口袋裏的「透明噴漆」,然後走進工作室。


    ……好了,堂島昴,我自己上門找你了!賭上最後的勝負吧!


    獲得一切或是失去一切、不是死就是生——賭上自己的夢想,以及……


    ——靈魂!


    3


    工作室的門應聲開啟,樋口光明正大地進到屋內。確認到他出現——


    「真的老是被你嚇一跳呢!」昴笑了。「你的行動迅速、無法預測,也毫無多餘之舉。」


    「我也嚇了一跳啊!」樋口也笑了。「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找出我了。」


    「……不,老實說,那隻是因為買下『瑪麗亞人偶』的是我朋友罷了——緣份還真是奇妙呢!」


    聽了昴的話,樋口裝模作樣地聳了聳肩。


    「……算了,反正隻是遲早的問題。」


    「朝比奈菜菜那和舞原家的『黑衣』們呢?」


    「他們全都沒事……因為隻是你和我之間的問題。還是……」


    樋口看向「起重機」旁的半棵少女團體。瞪著她們,然後開口:


    「有誰想來妨礙的嗎?可以喔?我不介意。不管是一對二願是一對多……我都有這個。」


    他高舉「透明噴漆」。


    「來吧,有誰想妨凝的?」


    聽到樋口嘲笑似的語氣,少女們發出了高八度的驚叫。


    昴一行人也大喊。


    「——卑鄙的家夥!」琪-妮喊道。


    「色狼!」真嶋大罵。


    「凸額頭!」這是昴的聲音。


    「……凸額頭?」


    昴無視琪-妮的瞪視,對著半裸的少女們搖搖頭。


    「請別接受對手的挑釁。別和他為敵比較好,你們贏不了那個的……畢竟那是和惡魔交易而得來的力量。」


    樋口笑著: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呢!堂島昴。」


    「……嘖,可惜。」


    「總之……你已經被將軍了,堂島昴。還是……你還要繼續?」


    昴嘴角浮現微笑。


    真的是被將了一軍。


    完全被奪走主導權了。


    太小看他了嗎……


    既然這樣……


    「……還有其它的選項嗎?」


    「沒有。」


    「也對,那麽就繼續吧。」


    「我想也是。」樋口點頭。


    昴看著他。


    凝視著敵人——互不兼容的存在。


    ——這一瞬間,兩人有種奇妙的同感——


    ——幾秒之後……


    「……來吧!」


    樋口等待著昴站起身走出來。


    等待著他站起身走出來。


    ……等待他站起身。


    ……站起身……


    「……你在做什麽?快站起來!不是要打嗎?」


    「雖然我很想這麽做啦……」


    昴搔搔頭。


    「……聽好了,為了要站起來,首先就必須得坐下。」


    「?」


    「原本就站著的話,是無法進行起立動作的。」


    「啥?」


    「……所以請你先等一下,我正在分解因數。」


    「因數……?」


    「般若心經搞不好能發揮功效喔?」


    「般若……」


    樋口看著昴。不知為何他右手流血,坐在地上被一個半裸的女孩子、以及一個穿露胸裝的女孩子從左右兩側夾抱。而另外一邊則是——雖然很煩但還是要說——半裸的女孩子們。


    在樋口來之前,就已經維持著這個狀況了。


    ……唉唉。


    昴和樋口互看著對方。


    有所同感的瞬間。


    「……嗯……我等你,快一點。」


    「……抱歉。」


    樋口漫無目的地噴著「透明噴漆」,同時在心裏佩服堂島昴真是個了不起的家夥。我明明就如此緊張,但他卻……年輕真好。而昴也覺得樋口真是個好家夥,是個紳士,嗯……而這一點說不定可以利用,讓昴有機可乘。


    沒錯,一切還沒結束——


    真嶋突然驚覺到什麽似地抬起頭。然後——


    「……啊!痛!學姊住手!身為男人,這是沒辦法的事呀!嗚哇!好痛!」


    接著——


    「……我的主人是舞原依花大小姐!但是……」


    琪-妮站起身,從鞘袋中拔出刀,紅著臉看著昴。


    「……但是,如果……」


    昴和琪-妮的視線交會。


    沉默過後——


    昴揚起嘴角說道:


    「……拜托你了。」


    「小事一樁!」


    琪-妮紅透了臉微笑著,左手提刀,右手輕握住刀柄。她用小指確認著握柄同時出聲:


    「樋口滿夫,先由我來當你的對手!」


    「……請便。」


    他將「透明噴漆」換到左手。


    ——好啊,沒什麽不可的,我早就料到會這樣,已經有所準備,也做好覺悟了。


    ——沒錯,覺悟。


    琪-妮拔起黑刀,在燈光下仔細端詳,然後又收回刀鞘,看向昴。


    「……我會將那家夥的首級獻給你。」


    ……不,就算你給我那種東西……


    「我一定會打倒那家夥……到時候……」


    她羞紅著臉,不說二話地朝樋口走去。到時候……怎樣?怎麽回事?


    「……真是個意外熱情的人呢~」


    「……我好像有點不希望她打贏耶。」


    真嶋瞪了昴一眼,用拳頭抵在他的太陽穴上轉動。


    「痛……!學、學姊?」


    「……你才是最過分的啦!真是的,差勁透了!你自己知不知道啊?」


    「啊嗚!」


    於是,琪-妮vs樋口——第一回合的勝負開始。


    隨著「噗滋——」的聲響,樋口的身體逐漸消失。在他完全消失之後,瓦斯的噴出聲也尚未停止。


    過了一會兒——


    喀啷!


    「透明噴漆」掉落地麵,滾動著離開——


    (這男的……)


    琪-妮擺好架勢,將左腰上的刀鞘拉近,右手輕輕扶上,身體半側背對著樋口。這是稔式居合(注:推測是指「望月稔」,生於1907~2003年,為靜岡縣出身的武道家。結合柔道、合氣道、空手道、居合、杖術等,開創「養正館武道」.「居合」則是當遭遇敵人突然攻擊時,能在瞬間拔刀並製服敵人的劍技)的基本架勢。琪-妮是稔式居合的秘技接班人。雖然在槍術上輸給「組員」中排行第一的小茵隊長,但若論拔刀術則未曾嚐敗,有著高人一等的自信。


    該怎麽做?


    她緩緩逼近在地上滾動的「透明噴漆」。他在那裏嗎?或者不在?


    ……但這千真萬確是陷阱。不過也不能置之不理。


    她目測與噴霧罐之間所剩的距離——


    (好,距離是刀身的兩倍又三分之一——)


    反正看不見對方——


    就閉上眼睛吧!


    琪-妮將所有的神經置於黑暗之中,敏銳地感受周遭,以劍加上


    手臂長度的三分之二為半徑,在自己的周圍展開了一個圓。踏入這個結界的,不管是什麽,都會——


    咻——


    匡!清亮的金屬聲。


    「——?」四周掀起一陣疑惑的騷動聲。


    琪-妮揮動被上了黑色的刀身,正確地捕捉到被拋向她的某樣透明物體——恐怕是警棍——將其打落在地。由於刀身回鞘的速度更迅於聲音消失的速度,因此由旁人眼中看來,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戒備毫不鬆懈,劍則宛如沉眠於刀鞘之中——


    仿佛沒發生過什麽似的,琪-妮持續緩慢的步伐。


    在雙眼的黑暗之中,終於浮現出白色的影像——「透明噴漆」的噴霧罐所在之處。她不靠視覺,而隻依其它的感覺及記憶,讓周圍的狀況重新顯現在腦海裏——雖然琪-妮還隻能捕捉到一個物體的影像而已,但若是熟練之人則能完全重現周遭的情況。這種等級的能力被稱作「心眼」。憑著「心眼」,琪-妮完全捕捉到了「透明噴漆」的罐子,然後停下了腳步。


    接下來,樋口在哪裏?


    「……怎麽啦?若老是躲躲藏藏的就沒完沒了囉?」


    公主殿下的援軍等一下就會到了。隻要在那之前守住昴——


    「看來不在這裏呢。那麽我就收下這個交給昴吧——直接稱呼昴應該沒關係……吧?」


    「嘿嘿!」昴出聲。


    「那可就傷腦筋了。」樋口滿夫開口。


    「……不過,還真可怕耶——」


    琪-妮自黑暗中計算著聲音的方向和距離。雖然比不上在「結界」之內,但也能抓得到大概的場所。根據堆砌起來的情報——


    「可怕?自己說著大話找上門,結果卻很沒骨氣嘛?樋口滿夫!」


    ……再多說一些,讓我聽聽聲音!讓我知道你的所在位置——


    「要是靠近會被你砍吧?雖然因為工作上的需要,我也很常接觸刀劍……但出鞘的真刀果然還是很可怕……!」


    ——咻!


    在她確定了對方位置的瞬間——


    大家都還未聽清楚所說的話——


    琪-妮的右腳大幅地向前跨出,並順勢回轉身體,將刀刃從刀鞘中拔了出來——稔式民合「右之太刀」。稔式的特征為不正麵揮刀,而是由四十五度角轉為正麵橫向斬倒敵人。簡單來說,由於刀是由正向橫麵揮去,所以容易使敵人措手不及,輕易地突襲成功。使用的部位為刀尖,並且並非揮砍,而是去觸碰敵人然後再收刀——這樣的感覺。日本刀的刀刃本身就有著驚人的鋒利度。一般刀子若是不推拉,便無法切斷東西;但日本刀的刀刃,可說是隻要碰觸到便能將物體劃開,刀刃能既輕巧又迅速地斬斷東西。活用刀刃的此種特性而被編排成女性適用的居合斬,那就是稔式居合之術。


    當!這是鋁製品被敲擊的聲音。


    咕嗚!吐出的呻吟聲。咚沙!倒地的聲音。看來對方似乎在腹部放置了鐵板——不過琪-妮並不在意這一點。和射擊昴時相同的反射神經正促使她的身體移動。回鞘的黑刀再度滑出,這次是正麵朝敵人揮出刀刃軌跡——


    稔式居合「左袈裟」!


    這次則不是使用刀尖而是劍的中~上部分,並非觸碰而是名副其實的「斬」技,成功地捕捉到了看不見的對手的身軀。無法砍下去的堅硬觸感——手掌感覺到劍被彈開,琪-妮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我的「鳥羽」——但是!


    伴隨著堅硬的手感,琪-妮失去重心倒地。一旁傳來一陣帶有濕度的嗚咽聲。敵人的肋骨應該斷了兩根……就算沒了劍,但她還是不鬆懈地以刀鞘戒備,毫不大意地窺探敵人的樣子。敵人痛苦難受地顫抖的樣子……


    琪-妮終於睜開雙眼。


    小心翼翼地確認對手的身體狀況。


    「……好。昴……把『透明噴漆』……!」


    啪嘰!伴隨這陣聲響,電流竄遍了全身。


    琪-妮失去了意識。


    「……堂島昴,把『透明噴漆』交過來。」


    ……樋口不帶感情的語氣,讓昴打住了準備起跑的腳步,改而緩緩走向「透明噴漆」。他毫不留心周圍地撿起了噴霧罐。


    「……快交過來。」


    「為什麽?」昴故作了一個訝異的表情。


    「琪-妮好不容易製作出的機會,為什麽我非得白費不可?」


    「那是因為琪-妮完全沒有製造出機會。現在倒在這裏的不是我,而是被我作為擋箭牌的女孩子。你懂不懂?」


    「啊!」真嶋驚訝地倒抽一口氣。


    「你難道將朝比奈菜菜那當成盾牌?」


    「正是如此。」他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奇妙的無機質感。「順帶一提,她被我綁住雙手、嘴巴上也貼了膠布。再這樣下去,她可就要因自己吐出的東西窒息而死囉?還是……」


    「……我不會見死不救的。我對女孩子是很體貼的。」


    樋口消去的東西,隻有樋口才變得回來。


    昴丟出了「透明噴漆」。


    「透明噴漆」在空中砸中了某樣東西,不自然地落地,然後再度浮上空中。隨著「噗咻——」的噴霧聲,朝比奈菜菜那嬌小的身軀和耀眼的紅發立刻顯現了出來。菜菜那雙手被捆綁在前,嘴上貼著膠布——膠布因口水而偏離原本的位置,沾滿嘔吐物的嘴唇看起來更紅了。在她身上捆了三層金屬板,和不知是什麽東西的零件,但兩側徹底地被壓平呈現出銳利的角度。


    「……裏頭混著血呢。」樋口用平板的聲音說:「傷到內髒了吧?」


    「你不是人!」真嶋吶喊著。「兄然將女孩子當作擋箭牌——你真是差勁透了!」


    「是啊,沒錯!我……為了自己的夢想,我什麽都做得出來。除了夢想以外的事物我全都能夠拋棄。獲得一切或是失去一切——堂島昴,你也是同樣的吧?若是有助於你的夢想,你應該就會對她見死不救,不會交出『透明噴漆』……理應是這樣。」


    真嶋看著昴。昴沒有回望她,對著發出聲音的空間點點頭。


    「是啊,沒錯,正是如此。我們就是這樣。」


    「……我現在明白了,堂島昴。」


    噴了一次瓦斯後——


    樋口的身影出現了。


    他的語氣依舊沒變——但雙眼卻是濕潤的。不曉得樋口自己有沒有發現,但他沒有拭去眼淚,隻是看向昴。


    他從口袋掏出了某樣物體,雖然是透明的——但恐怕是刀子。


    「我確實不想將靈魂交給你,但是,不隻這樣……我恨你!不能原諒你!不能原諒你!不能原諒你!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但是,你真正無法原諒的是——


    真遺憾呢——昴在心中喃喃道。


    很遺憾,我並不是你。就算你製裁我,你的罪也不會消失——


    「那麽——」他彎起唇角。


    「第二回合,要開始了嗎——」


    已經感覺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了——


    昴放低姿勢摸索著地麵。找到了,剛才琪-妮打掉的這東西——是透明的電擊棒。推下開關,電擊棒便發出了「啪嘰!」的聲音。空氣傳出了燒焦的味道。舞原家實在是——這東西到底有幾萬伏特啊?還是,因為剛才被打落在地、受到撞擊,所以才短路了?


    昴看著樋口,笑著對他招手示意。


    「……看見剛才的情形,你還認為自己會贏嗎?堂島昴。」


    「直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想放棄。」


    昴vs樋口——第二回合的勝負開始。


    「……你不隱身嗎?」


    「視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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