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正門。


    “公公辛苦了。”淩紫沁起身,手中的聖旨上傳來的墨香證明不止一夥人馬監視著淩府。


    心中不悅,臉色卻恭敬得很。自古功高震主的武將都會被掌權者百般刁難,十二道金牌不隻是一個昏君的玩笑,更代表著皇權對於江山的絕對統治。她再怎麽放肆,也不會逾越那道界限,因為她還不想讓大將軍府一夕之間灰飛煙滅。


    “淩小姐,請即刻隨雜家進宮麵聖。”老公公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打了個旋兒,聲音亦是恭恭敬敬,探子傳回的消息無誤,淩府小姐不再是當年的癡女。眼前的她周身遍布冷意,不像是大家閨秀,倒像是數月前從邊關緊急趕回的淩大將軍,如果自己沒有看錯,就連征戰數十年的淩大將軍身上也沒有如此冷至心底的冰封之色。果然將門無犬女,這些年來隻怕是淩小姐被蒙了心才會自甘墮落,如今倒是因禍得福了。


    老公公眼角餘光吊到門外那輛馬車上,玉王殿下的車駕停在此地,看來也是來探查消息的,隻不知道玉王殿下見到今日這人,還會不會舍得退婚?


    手握聖旨的淩紫沁看著門外兩輛馬車愣了一下,一輛纏龍繞鳳的自然是玉王殿下的座駕,另一輛沒有外在標誌通體漆黑的應該是龍傾的座駕,唯獨沒有淩府車馬。


    隨即臉色一黑,想起一早龍傾震暈將軍府上下百十來號侍衛小廝,眼下醒來的隻有淩偌寒和自己,當然沒有人準備車馬。


    “淩小姐,請上車。玉王殿下吩咐……”流光看著紫衣女子跨出門欄,隻覺得漫天的雪色為之一暗,銀裝雪舞的茫茫天幕下,那一襲紫色風華流轉,瞬間便奪取了自己的呼吸。心跳也開始變得不受控製起來。她就是淩府嫡女?這怎麽可能!


    整個雲陌都知道淩府嫡女淩紫沁貌醜花癡,善用迷香,喜好男色,聲名狼藉,絕不可能和麵前這個天姿卓絕的女子相提並論!豈止是雲泥之別?據說她自盡之後性情大變,或許她之前的瘋癲隻是璞玉蒙塵,現在冷情絕色的她才是返璞歸真的那個人?


    淩紫沁回神隻是片刻,收斂目光,朱顏凝沉,邁步向著璟月宮方向走去。


    “淩小姐!請上車!”跟在玉王莫少白身邊十九年,流光早已習慣所有女子對於主子的愛慕神色,別說是請上殿下的座駕,就算是讓她們俯身在座駕下充當墊腳凳,那些女子也無怨無悔。哪想到今日竟會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絕?


    甚至那拒絕不是言語上的侮辱,而是徹底的無視!她對於玉王殿下不屑一顧到連話都懶得說的地步!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如果她是和殿下同樣身份尊貴的人,或許自己還能好上一些,偏偏她還是被玉王殿下當眾退婚的女子!流光隻覺得臉上火燒火燎,頓時下不來台。


    “我家沁沁怎麽會坐那麽惡俗的東西?”流光還要說些什麽,卻見平地裏白光一閃,翀白素笑意盈盈的出現擋在男子身前,十分誇張的擺了擺手。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家沁沁跟你們玉王殿下,現在是一丁點的關係都沒有了,幹嘛要坐你家的車!再說,你自己看看,鑲金帶銀俗不俗氣?我家沁沁天下絕色,怎麽能坐這種東西!就算是坐,也要坐世間絕品的踏雪!你有嗎?你能弄到四匹踏雪拉車,我就讓沁沁上你家玉王殿下!”在場侍衛紛紛變了臉色,什麽叫上你家殿下?這話簡直大逆不道!


    “人間怎麽可能同時出現四匹踏雪!神子說笑了。”流光臉色發苦,踏雪寶馬別說死四匹,就連一匹也難尋!


    傳說中寶馬踏雪日行九百裏,夜行一千二裏,通體銀白,是人間罕見的極品。


    即便是在雲陌皇宮璟月宮中,也隻有一匹踏雪和赤炎交配後生下的霞光,雜交也是人間難得!如今這巫醫族神子提出的條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還是請淩小姐不要拒絕殿下一片好意……”流光不死心,硬著頭皮繼續勸說。


    “滾!”淩紫沁驀地回頭,聖旨瞬間展開襲向流光麵門,須臾收回。


    流光眼前一花,已經結結實實的被打中,頓時一頭栽在地上,口鼻處鮮血滴滴答答的落下,雪地上瞬間紅莓花兒開。


    “狗仗人勢的東西。”麵無表情,淩紫沁掃過流光身後衝上來的數名侍衛,“你們還有誰想上來找死?玉王府調教的狗,不過如此!”


    玉王府的侍衛功夫這麽差?淩紫沁微眯星眸,有些出乎意料,在場的十幾名侍衛中連勉強能和自己一戰的對手都沒有!這個流光五次三番出頭,看來應該是侍衛的頭,功夫也不過稀鬆平常,比起他主子來差上許多。


    她的拳腳功夫在組織裏隻能勉強爬進十名,因為她從不近身與人搏鬥,學會如何殺人和親自動手去殺人,完全不同。她的擊技僅僅停留在基礎訓練上,可是即便這樣,也高出他們不少。


    她無法對抗的隻有那抹不知從何而起的光華,莫少白的紅光,翀白素的柔光,還有龍傾的黑光。這個時空跟自己認知中的完全不同,至少他們的功夫是自己聞所未聞的。


    “淩、咳咳……”流光捂著鼻子站起身,成為玉王殿下的侍衛長已有八年,拳腳功夫從來沒有人能在他麵前光明正大的出手,一擊命中!甚至他根本就沒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隻看到眼前一片金光!現在回神過來,隻能苦笑,自己就算看清也沒有還手的餘地,女子出手的正是剛剛接到的聖旨!聖旨打人?誰人敢攔?就算是殿下親臨,這怕也要避讓三分。


    “淩小姐,我沒有惡意……”


    “有沒有惡意,你比誰都清楚!”淩紫沁臉色冷凝,“淩紫沁何德何能敢上玉王的車駕?”


    “金殿退婚天下皆知,紫沁今日隻要上了殿下的車,豈不是就要向天下人昭告紫沁仍舊心屬玉王?你真是他的好奴才!幫著主子扯皮條,都扯到將軍府門前來了!你以為我爹淩將軍不在府裏,我淩紫沁一介女流就可以任由玉王府的一條狗欺辱嗎?”


    流光背後冷汗淋漓,若是在今日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會被一個女子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嚇到他的不是那個眼神,而是女子背後洶湧而起的殺意!流光一點不懷疑,如果不是在場的看客太多,她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殺掉自己!


    “流光,給淩小姐賠禮!”莫少白沉著臉走出大門。


    “淩小姐……”流光得到主子號令,立即上前。


    “滾!”隨著女子的一聲厲喝,流光腰間的佩劍已經到了淩紫沁手中,“不然本小姐不介意讓你成為將軍府門前第一具屍體!”


    如果自己以後的路,都要踏在別人的屍體上才能走過去,自己不介意大開殺戒。


    原主這雙手太幹淨,幹淨到讓她連動手殺人都覺得是一種玷汙,隻可惜原主無福消受,人間絕色和絕佳的根骨都隻能留給自己。


    “淩小姐既然不情願,不如搭乘在下的車駕。”龍傾緩步走出將軍府大門,身後跟著一身灰衣的年輕男子臉色潮紅,仔細看去還有一絲喘,似乎操勞過度。


    清風看到淩紫沁的目光掃向自己,頓時身體僵硬,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多謝龍公子好意。”淩紫沁麵不改色,“本小姐不喜歡沾染過其他人味道的東西!我對別人用過的東西沒興趣,相信龍公子應該不會去穿別人穿過的金縷衣,本小姐自然也不會乘坐別人坐過的車駕!”


    “車駕來不及打造新的,但是踏雪從不肯讓人騎乘,如果沁沁不怕烈馬難馴,可以試試看!保證是沒人用過的!”翀白素歪著頭,突然接了一句。


    “你有踏雪?”淩紫沁搜尋記憶,寶馬踏雪確實不易馴服,但是貴在神速,據說能夠達到踏雪無痕的地步,所以得名踏雪。一馬十城,說的就是這匹馬的價值,五十年前大啟亡國之君曾經為了一匹踏雪,用十座城池交換,最後國滅,那人騎著踏雪從雲夢山一躍而下,屍骨未存。無數好事之徒去尋找,但是一人一馬就像人間蒸發一般,蹤影全無。


    “隻要沁沁想要,本公子就有!”翀白素一擺手,隻見街角盡頭兩名身著五顏六色衣袍的男子駕車出現,四匹通體銀色的駿馬拉著一輛橢圓形的車駕緩緩而來。


    淩紫沁嘴角抽了抽,橫了一眼臭屁的白衣男子,你妹,你弄一輛南瓜馬車來做什麽?


    一眾侍衛和公公都驚訝的長大了嘴,看著這架車,自古車駕都是方形,何來這樣圓滾滾?


    莫少白臉色變了變,龍傾亦是有些驚訝,兩人均不做聲。


    淩紫沁朝天翻了一個白眼,猛地收回目光,“我隻要一匹踏雪!不要那輛車!”


    翀白素扁扁嘴,十分小聲的嘀咕著,“我以為你會喜歡的,我做了很久呢,唉,怎麽會這樣?南瓜馬車不是很好麽?公主不是都應該坐這樣的車進宮麽?”


    “你到底要不要把踏雪給我?”淩紫沁瞪著男子,耍白癡也要看時間地點!


    “廿宛!將踏雪從車上卸下來給沁沁挑選!”淩紫沁聽到男子開口,瞬間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熱血上湧,咬牙切齒的橫了翀白素一眼,他的護衛為什麽會叫這種名字?


    念婉?他是有多想自己?可惡!他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


    “小姐,請挑選!”廿宛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並不在意淩紫沁瞪向他的眼神。他是自小跟在神子身邊的影衛,自然知道神子迷戀幻境中那名女子,甚至還將身邊的四大影衛通通改成宛字為名。十幾年來,神子有事沒事就將四人叫出來,也不做什麽就是一個一個叫過來叫過去,足以可見神子有多麽迷戀那名女子。如今這人總算被找到,神子可以不必再折騰自己幾人,要知道後半夜睡得正香被叫起來隻為了叫名字而叫名字,這感覺實在夠詭異的!


    如今連踏雪都送給她,可見神子兩月之前提前結束閉關,定然也是為了她!隻是廿宛暫時還不知道那名女子如何變成大將軍府嫡女淩紫沁,提起淩紫沁,即便遠在巫山,廿宛也有所耳聞,據說這名女子喜好男色,大庭廣眾也敢迷翻男子拖回將軍府蹂躪。


    廿宛隻看一眼就看到女子眼中的冷冽,她有著這樣的神情,就證明心中無情,既然無情,如何能夠強行逼迫男子?看來傳言隻是傳言,完全不可信!


    “放手!”淩紫沁看向廿宛手中的牽繩。


    “沁沁,踏雪性烈,還是讓廿宛牽著,你挑一匹,我送你上馬。”翀白素連忙上前。


    “你既然將它送給我,那它就是我的馬!難道以後日日都要你送我上去?”淩紫沁橫了他一眼,“巫醫族神子這麽閑嗎?”


    “隻要是你的事兒,我隨時都很閑!”翀白素依舊笑著,暖暖的像是秋日雨後的陽光。


    “你願意,我不願意!”淩紫沁看向廿宛,“放手!”


    “是!小姐!”廿宛立即鬆開牽著韁繩的手,她是神子的意中人,自然也是自己的主子。


    淩紫沁信步走向最高大的那一匹踏雪,伸手撫上踏雪額間,目光直直射進踏雪眼中。


    在場眾人無不猛吸一口冷氣,踏雪性烈,最不能讓人觸碰的就是額頭!


    老公公全身一哆嗦,擋上眼睛,不敢去看即將發生的慘事。


    “從今日起,你就叫天月。”淩紫沁冷冽的聲音如同魔咒低低響起,踏雪耳朵動了動。


    片刻之後,淩紫沁翻身上馬,沒有人仰馬翻,沒有烈性難馴。


    踏雪在原地輕輕踏著步子,溫馴的像是被女子養大一般。


    翀白素仰起頭,嘴角一抹笑意,女子紫裙紛飛,漫天雪舞中騎著一匹銀色大馬緩緩前行的模樣,絕世風華。


    飛身騎上另一匹踏雪,翀白素突然咧咧嘴,拍著坐下的踏雪嘀咕,“人家叫天月,夜空明月,難以攀附!你要叫什麽才好?真是難為人!”


    “備車!本王要進宮麵聖!”莫少白沉著臉不見多少表情,侍衛整裝待發。


    龍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轉身走回大將軍府,“清風,去將柴房裏那些人都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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