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血沁天星


    天色微明,天星閣頂層。


    淩紫沁從睡夢中醒來,腰上環著一條溫暖結實的手臂,側過頭去,就對上翀白素的溫潤的美眸。四目相對,她心中突然閃過一句輕到不能再輕的歎息,似乎在很久之前,她也是在他溫熱有力的注視下,卻皺著眉說了一句,不知情為何物。


    是真正的曾經,還是臆想的過往,都不再重要。


    曾經不懂的,他教會她一點一滴的去感悟,雖然至今她還是沒能回想起與他的全部,但是回憶越多,淩紫沁就越是確信翀白素才是她真正應該去愛的那個人。回憶中的身影漸漸顯示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麵容,與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沁兒,今日之後,你要去哪裏?”翀白素伸手撫弄著她麵頰上的微紅,微溫的熱度從指尖傳遞到心口,她是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人。


    “隨你。”從開始之後,到他們這一生結束之前,她都願隨著他。淩紫沁露出清淺的笑容,他們已經經曆的太多,浪費了原本相對的時間,如果時光倒流,一切重回,她願意在初遇的瞬間就和他遠走高飛,將所有的不甘不願甩在身後。


    曾經她以為凡世的喧囂,人群的歡樂,才能溫暖她冰封沉寂的心,所以她一廂情願的沉淪在繁複往返的暗流中,起起伏伏,每一天每一刻都過著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算計也算計別人的生活裏。可是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注目,勝過千萬人的流連。


    “就這樣嗎?”翀白素挑眉,半是挑逗半是埋怨的橫了一眼,“我以為好不容易等到的確定,沁兒會說上窮碧落下……嗚!”


    淩紫沁紅著臉用手捂住他那張一點也不饒人的嘴,輕嗔一聲,“要聽情話,尊貴的神子可以去永夜青樓,我隻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將門粗女,哪裏比得上那些又會侍奉神子,又會彈琴唱曲兒的花娘們會討你歡心。你要去,我立即取了大把的金銀給你,保證你的大名比幾年前還要顯赫!萬花叢中過,就算你不沾身,春色什麽的也沒少見不是嗎……鬆手!鬆口!”


    調笑的話還沒說完,捂在他唇上的手指就被翀白素壞笑著用舌尖挨個舔弄,淩紫沁驀地抽回手,同時從床榻上坐起。翀白素笑笑起身下地,取過紫裙為她穿上。


    兩人才起身,門外就傳來腳步聲,“淩小姐,少主請小姐到底層密室。”


    不等淩紫沁回答,門外人來去匆匆,腳步不多時就噔噔的走下樓梯。


    “催什麽,”翀白素皺眉抱怨一句,“一大早就催人去看那種東西,煩不煩。沁兒,別去。”


    “天星石也是神器之一,”淩紫沁將紫裙穿好,眼底閃過一抹不舍,要是他送她的鴛鴦錦還在就好了,“不是說世家的鎮山之物,外人想見一麵都難嗎?白素,墨書族的神器是何物?你一定見過對不對,聽說墨書族一向深居簡出,神器應該是一件很特別的東西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翀白素撇撇嘴,對於天星石不屑一顧,“沁兒,待會兒無論做什麽,你都讓龍傾自己動手就好,別碰那塊兒髒石頭。天星石原本倒是不錯,神力天成,不似其他神器都要溝通天地陰陽才能發揮大威力。但是自從下界之後,酬劍山莊驅使天星石作為護山大陣的三處陣眼之一,另一處陣眼在劍池內,就是當年龍傾用來暗算南宮洛的地方。大陣一體,天星石源源不斷的供給後山劍池熔岩火水需要的熱浪,自然也會被火氣由別處逆流而回給同化。這也沒什麽,神器不會在意這一點微乎其微的紅塵之力,但是偏偏酬劍族煉器用的是血祭之法,回轉到天星石上的不隻有煙火之氣,還有不少冤魂。千年積累,天星石早從神器變成魔器,幸好他們將它當成寶貝一樣困在靈脈低處,沒有借助它修煉,不然現在酬劍山莊早就成了魔族。說來說去都是他們自己作孽,血祭無論是修行還是煉器,都不會有好下場。”


    淩紫沁心下惻然,果然選擇怎樣的路,就要承擔怎樣的後果,毫厘不爽。


    “沁兒,外人不知道,其實酬劍山莊早些年就有長老,因為天星石走火入魔,這些人最後都被投入劍池血祭,下場淒慘。等你待會兒看到天星石上的血痕,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翀白素搖搖頭,他和非離看過一次,非離還沒有長大,被其中的煞氣衝到,險些暴躁。


    “那墨書族為什麽避世隱居?難道他們的神器也出了問題?”淩紫沁坐在鏡前,翀白素站在她身後,拿起梳子仔細侍弄著三千青絲。話音未落,突然窗外響起滾滾雷聲,不多時驟雨傾盆,柳眉一挑,窗外吹來的風透著三分微涼。


    “立秋了。”翀白素拿著梳子的手停下,一轉眼竟然夏月就這樣突然宣告走到盡頭。恍然間還是他們初見的冬月,白雪皚皚,她的麵容比起雪色更冷,對他不假辭色,對別人就更是凜然不可侵。再回首,她巧笑嫣然坐在身前,像是一場夢境。


    她說要隨他一生一世,他的一生一世,翀白素眯起美眸,其中隱隱光華流轉。從那年九死一生在神殿清凝鏡中見她第一麵就為情所困,直至今日攬她入懷,他等了太久太久。


    這一世的一個千年,上一世的萬載之期,他終於牽著她的手留在她喜歡的紅塵煙雨中。


    “白素?”淩紫沁轉過身來,察覺他的魂遊天外,“何事?”


    翀白素低聲笑著,不想再提過去事,她總有一日會想起全部,屬於她和他的悲歡聚散。


    “我隻是在想,你將龍骨送回天門之後,等同於斷了世家的根基,神力褪去之後,也許一統三大世家的不會是酬劍山莊,而是墨書族。相傳墨書族有逆天改命之能,南宮族長早在浩劫之前就閉關多年不出,這些年來越發不露麵,以時日算起,總該有所收獲。沁兒可知,當年龍傾算計南宮洛,為的就是南宮家的占星之力,占星之力是紅塵至純的力量,取自靈脈本身,因此南宮族人就算失去元靈,也沒有多大的損失。”


    翀白素放下梳子,牽起她的手,“雖說如此,但是也不許你去理睬那個南宮塵!那個家夥這些年來,從未露麵,誰知道他是什麽人?南宮緞極為寶貝那個兒子,師父說南宮塵曾經一度病危,最後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救回,總之別說是外人,就連他的族人也沒有幾個見過那位神秘的少主。你不許對他有興趣!不然,我就纏著你不讓你下床。誰還不知道他那點心思,就是為著聖女才會出山,哼,神神秘秘的家夥,絕對沒安好心!”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嗎!”淩紫沁哭笑不得的推他一把,“他要來早就來了,何必等到今日?再者,你不是也說南宮家不需要神力,既然如此他何必要趟這趟對他沒有好處的渾水?”


    “誰知道南宮家的人腦子裏麵都在想什麽?沁兒,”翀白素輕哼一聲,“我曾經在仙雲陣上偷著占卜墨書族的秘密,但是什麽都看不到,也不是,應該說隻有一片白。陣裏除了蒙蒙的光影,就是陣中層起的白雲,當時我還小,或許是神力不濟,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墨書族那個所謂的秘密,根本不是一件神器。否則神器之間互有感應,至少應該有一個朦朧的形狀。我事後問過師父,師父說我胡鬧,要是人人占卜都能看到世家神器,世家還有什麽秘密可言。但是我總覺得,這裏麵沒有那麽簡單,或許師父知道內情,隻是他不想說。”


    淩紫沁的思緒卻不由自主的轉到另一個方向上去,沉吟一刻,“或許真的沒有,白素,你有沒有為南宮塵占卜過?也許,南宮家的秘密就在他身上,消失的神器,神秘的少主,這兩樣為什麽不能放在一起?守住一個秘密數十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們……”


    “南宮家鎮守的神器,是盛天鼎。”兩人談得太投入,直到龍傾推門而入,才雙雙回頭。


    “偷聽別人說話,龍傾你能不能再不要臉一點?”翀白素惱火的上前一步,皺眉叱責。


    “我已經再三敲門,是你的聲音太大。”龍傾臉色平靜,“淩小姐,請隨我來。”


    “龍少主,請問盛天鼎有何玄妙?”淩紫沁起身,伸手挽住翀白素。


    翀白素心頭微動,又是一座鼎?希望一切隻是巧合,可是怎麽看都覺得陰魂不散。


    “摘星封天。”龍傾不願多說,極力收斂著目光,不願落在她身上。說過的話,就要兌現,他已經親口承諾,永遠不再糾纏於她,天爐之事一了,也許他們就再也不會見麵。


    “口氣不小,占星之力取自靈脈,妄圖封天,真是讓人笑掉大牙!”翀白素冷哼一聲。


    “翀公子想要討伐南宮家的不自量力,選錯了地方。”龍傾淡淡應道,其實在他心中,對於這件事的看法與翀白素沒有多大區別。關於三大世家的記載,都是在他們最初脫離東海時書寫的,單說酬劍天爐,就被記載為可煉化奇石,用以補天。可是千百年來,曆代天師,都隻能投之以金鐵,頑石入天爐,就是化水,根本不可能補天。


    想來這些記載並非寫給世家後人看,而是要他們那些那些所謂的古籍,卻欺騙凡夫俗子。


    在淩紫沁發亮的星眸的注視下,龍傾猶豫再三,還是將他在族中典籍裏看到過的盛天鼎的記載一一說出。盛天鼎是天界隕落之物,隨神族來到世間,相傳當天際重明之時,可以引動星輝落入其中,用來封仙。但是記載多有不實之處,仙為修行而成,從未聽聞有一人飛升是用神器冊封而來,況且引動星輝除了在東海盡頭以輝星龍盤輔助外,再無可能。


    “淩小姐,盛天鼎是墨書神器,你要一窺究竟,不如親赴墨書族,龍傾相信南宮前輩一定會熱情款待。”龍傾再不願多說,“今日天爐之約,不知淩小姐能否準時?”


    “龍傾,外麵陰鬱連綿,陰雲蔽日,可不是開光的好時候……”翀白素的話立即被打斷。


    龍傾冷然開口,看向翀白素的目光一片凝沉,“如果不是昨夜天晚又鬧出解毒之事,相信淩小姐會連夜下山,酬劍山莊不是諸位久留之地——”


    目光最後還是不受控製的落在她身上,她身上的衣裙還是他為她挑選的紫色,可是再將她攬入懷中,卻已成不可能。沒有怎樣的絕望,能比得上,看到她再一次對別人露出笑容。


    “紫……淩小姐,我族尚有不少事,因此不能久奉聖女,請移步天星石,盡快離開。”驅逐她,是龍傾這一生之中,做的最令自己難受的決定,甚至比起親手斷送妹妹,都更加揪心。隻是他已經沒有資格,哪怕再多一點請求。


    “天降紅雨,真是轉了性了,龍傾你這樣真是讓本公子意外得很。”翀白素突然笑出聲來,“你認了沁兒是聖女啊?世家奉聖女為尊主,隻有沁兒將你逐出世家的份兒,可沒有你強行請她離開的資格。本公子勸你,還是認清自己的身份,小心以後連落腳之地都沒有。”


    “白素。”淩紫沁不經意的皺眉,低喚一聲,翀白素摸摸鼻尖,沒有再說挖苦的話。


    “這邊請。”龍傾說完,幾乎是狼狽的轉身快步離開,兩人並肩跟在他身後進入密室。


    酬劍山莊的諸位長老已經早早等在天星石旁邊,隻是不見族長龍雪煥。翀白素甫一進入,立即皺眉,血煞殺機從天星石上溢出,而上麵的血痕卻已然消失不見。


    淩紫沁的腳步在密室門前略停,與翀白素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在掌心中捏起暗色法陣。


    “聖女已至,請各位長老退開。”龍傾環顧周圍,心下驚異。


    “少主,族主命我等在此守護,天星石乃是我族聖物,少主一人不能斷決它的去處。”大長老三言兩語將此事說開,翀白素聞言冷哼一聲。


    “酬劍山莊的氣量不過如此,你們大可以放心,就是白送,也沒人願意要。”


    翀白素說完,雙手聯動,織成一道瑩白,瑩白輕舞,緩緩落在淩紫沁手上,將一雙纖纖玉手包裹在內。淩紫沁挑眉,心知他是不願讓她身染穢濁。


    “紫沁,將血滴在上麵,就能在半個時辰之內引動天星石上的靈脈走向。從此處到後山劍池,隻要中途不斷,天爐就會立即開啟。”龍傾未置可否,不再理睬幾位長老。


    “少主,有些話,還是提前一步說明為妙,免得淩小姐做無謂的犧牲。”大長老上前一步,轉頭看向女子,“淩小姐,天星石坐落於靈脈之上,整座酬劍山莊也是在紅塵靈脈之上沿著走勢而造。除了東海神族嫡係能夠引動神器移位之外,就隻有曆任酬劍天師才有揮動天星石的能力。少主雖說親眼見過你使出傀儡天師不傳於世的玄機陣法,但是我等皆沒有見過。一旦此事不實,你的身份存疑,滴血化入就會引發天星石上冤魂侵身,身魂剝離等同於死。”


    “你哪隻眼睛看到沁兒身份有問題?你家少主可是親自護送沁兒去了東海,既然說存疑,那好——”翀白素美眸倒豎,長袖一揮,麵露譏諷,說著拽住女子微溫的手,“本公子還不願意讓沁兒受這個活罪,放血,虧你們想得出來!這種髒東西你們就自己留著當寶貝吧。沁兒,我們走!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我不管也罷。”


    淩紫沁抬頭看向龍傾,星眸暗光凝重,“龍少主覺得我的身份,有問題?”


    龍傾皺眉,沒有回答,俊眉扭曲,“大長老,請讓開,神族後裔就在你我麵前,事關整個山莊,沒有足夠的把握,龍傾怎敢亂來?”


    大長老與幾位長老對視片刻,慢慢從天星石前麵讓開,“淩小姐,請。”


    “等一等!”翀白素突然皺眉,“龍傾,話說清楚,你要沁兒多少血才能引動天星石?別跟我說要放上一碗半盆,哼,神族後裔的血也不是你想要多少就能要多少的!”


    “隻要一滴。”龍傾挑眉,毫不遲疑的回應,隻需一滴就能引動,如果一滴不行,再多也不過是枉然罷了。東海神族的血,能做的事太多,光是青春永駐這一件就夠天下追逐。


    “至少也要三滴!”大長老立即接口,暗中惱怒的瞪了一眼龍傾的背影,難怪族主連夜找他們商議,廢少主另立之事,少主果然被迷惑了!一抹血色從眼底逸散,悄無聲息的隱沒。


    “哼。”翀白素瞬間撐起刺目的柔光,“沁兒,就一滴,過了不許給他們!”他將兩人圈進神力之中,低聲提醒,“隻要一滴,你小心,天星石上的血痕不會無緣無故不見,我擔心這幾人有問題。龍傾好像還不知道這裏有什麽事,沁兒,情況不妙就跑!”淩紫沁暗暗點頭,示意他的話她都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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