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詭計敗露


    酬劍山莊,天星閣密室。


    淩紫沁捏住指尖,一滴血在白皙的指尖上打顫,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鮮豔的紅色上,須臾血珠從指尖滑落,幾不可聞的落在天星石上。


    頃刻之間,整座密室中一片飛沙走石,勁風陣陣而起,遮天蔽日,仿佛鬥升小室被狂風吹大的數倍不止。淩紫沁隻覺得一股巨力,從天星石上麵衝出,直奔她手腕而來,將她向石頭上拖拽,頓時低喚一聲。翀白素伸手拽住她,見勢不妙,顧不得弄疼她,一把攥住淩紫沁的手,將那根傷口未愈合的手指放進自己口中。


    失去血腥引動的密室頓時為之一頓,所有的混亂像是被人全部下了禁製,戛然而止。


    一眾長老剛才距離天星石最近,颶風停下之後才發現他們都被卷到房間角落裏,暗暗跺腳剛才距離太遠,沒有占到神器開光的半點好處。龍傾出手將自己定在原地,但是臉色也不大好看,發絲微亂,黑衫鼓蕩。心口起伏不定,天星石已有近百年沒有天師開光,神族骨血的氣息,對他來說,此刻挑動多過壓製。目光灼熱的看向淩紫沁,龍傾清楚的聽到他的心跳。


    那滴血正落在天星石正中央,鮮紅沁入,金芒畢露,從天星石中央逸散開來的金色,迅速將整個神器用金色遮掩,再也沒有露出一星半點兒的本色。


    淩紫沁手腕上纏繞的黑線嚶嚶作響,古琴冥器被神力一激,似有出逃之意。揮手間一道紫芒將黑線纏住,紫色的細碎綢緞結成朵朵蓮花,將黑線包裹得不漏分毫,冥器歸於寂靜。


    天星石上,繼而飛起不少灰影,灰影深淺不一,似乎是從神器中逃逸而出,到了半空中無處可去,兀自徘徊。灰影左右搖晃,淩紫沁隱約聽到它們發出微弱的聲響,可是細聽之下,卻無法聽清它們到底在說什麽。翀白素皺眉,冤魂成形而出,是與血痕無蹤有關。


    “龍少主,這些東西最適合你修行,難道你還等我動手嗎?”出口相譏,實則是那些髒東西翀白素並不想動手,若是尋常陰魂,或者是天山頂上魍魎劍陣中被困的魂魄不全的殘魂,他都能瞬間驅散。但是酬劍山莊血祭的怨魂厲鬼,都是生前備受折磨,死後又不得安寧的冤孽,這樣無法重入輪回的凶煞戾氣,他自然不想理會。


    淩紫沁側目去看,龍傾心下淒惶,也不開口,她的疑問在他眼裏與質疑無疑。酬劍族的咒術確實就是用這些冤魂修煉而成,不是他一時一日能夠改變得了,甚至連他也無法抗拒。


    一聲輕響,龍傾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道符咒在掌心中漸漸出現,符咒外圍烏黑,中央卻是一片血光。所有的灰影突然都向著符咒飛去,不多時無一不被符咒黏上,龍傾低聲如同囈語,符咒慢慢縮小,灰影被卡在符咒中央,劇烈扭動。


    淩紫沁收回視線,柳眉凝霜,不必在看下去,也知道龍傾接下來會解決那些冤魂。生前投身熔骨化筋,死後又被縛住魂魄再殺一次,滋味一定不好。


    隨著灰影的魂飛魄散,龍傾悶哼一聲,嘴角一絲血色滴落,臉色白了一分。


    “沒用的東西。”翀白素涼涼的說了一句,“才二十幾個就不行了,龍少主還不如我師父。”


    “白素?”淩紫沁轉頭,立即得到翀白素的回應,“沁兒,我說的是事實,這地方曆任巫醫神子都會來那麽一兩次,為酬劍山莊的族長在繼任那天壓陣,免得他們在化解凶魂時受不住痛苦,一死了之。龍雪煥當年繼任時,天星石上的亡魂癡纏不去,險些著了道。我師父不能看著他死,隻能出手化解。龍傾見血了,恐怕是熬不過過百之數。”


    “龍某盡力而為,他日也不必翀公子費心護陣,死生由命。”龍傾淡淡說道。


    天星石上突然光華寂然,恢複成石頭模樣,淩紫沁挑眉,不由自主的伸手探向天星石頂部。她一伸手,立即就有一道黑色光亮,如同藤蔓般自天星石頂部,纏上她白皙的手指。


    黑光纏了一會兒,慢慢顯出天爐的模樣,幾位長老對視一眼,“聖女請!”


    翀白素冷哼,剛剛還叫淩小姐,分明就是不承認她的聖女身份,這會兒倒是叫的親熱。果然恬不知恥這句話,用在他們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沁兒,托著它,別落地,待會兒到了天爐那邊,將它印上去,就算大功告成。”翀白素轉頭瞪向龍傾,“沁兒送它過去,天爐認與不認,能不能重新開啟,都是你酬劍山莊的私事,與沁兒無關,亦與神族骨血無關。龍傾,你不能以此再糾纏沁兒為你煉化神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哼,想偷神族龍骨血,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龍傾不會。”龍傾麵不改色,不再糾纏,搶先一步離開密室。


    “不會是最好。”翀白素再次用神力將淩紫沁全身包裹住,心中隱隱不安,神器中困住的冤魂豈是這麽簡單就能化解的?


    他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也覺得太過輕易了些。龍傾的態度也讓他不得不多加小心,長老們和少主不和在世家是尋常事,但是外人麵前總會雙方收斂,這一次大長老的舉動明顯是於理不合。龍雪煥不在,不知是不是與他在暗中動手有關。


    “走吧。”淩紫沁突然眉心一動,手也被黑芒壓的向下一沉,一道森然寒氣從腳底直衝掌心。腳步也為之一頓,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快得讓人一晃神就會覺得是錯覺。


    掌心中的黑芒依舊是天爐的模樣,烏黑之中沒有任何光彩,淩紫沁探入一絲靈引,發現黑芒中虛空一片,是真正什麽都沒有。但是很奇怪,虛空憑什麽能夠開啟天爐?


    她一直都以為,開啟天爐需要的是某些特別的力量,神力經過神族骨血的確認之後,呈現的虛空又是何解?難道它在暗示,世間本不該有神族人嗎?


    疑惑卻無人能解,龍傾走在一丈開外的前方,並肩的翀白素全神貫注的警惕著後麵虎視眈眈的諸多長老。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眾人腳步不停,淩紫沁加了三分小心,手掌中的黑芒卻沒有再發生變化。


    從密室到後山劍池,一路上沒有看見酬劍山莊的一個男女,翀白素皺眉,不祥的預感再次升起,龍雪煥到底在耍什麽心機?酬劍山莊廣宴天下,為的就是讓人見證天爐重開,世家之首的位置徹底確認下來,否則之前也就不會有大肆采購紅綢錦緞的招搖。酬劍山莊千百年來都改不了的好大喜功,此刻如此低調,實在很難不讓人心生疑惑。


    走在最前麵的龍傾不時皺眉,懸著的心一直到進入劍池小室中看到龍雪煥,才算落地。


    “父主,聖女來了。”劍池的冷清並未被龍傾放在心上,天爐之威原本就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的,何況就算天下百姓都擠在這種鬥升小室觀看,震撼反而不如在山下頂禮膜拜。


    記載中,天爐的每一次開啟和封印,都會引來紅塵俗人對於酬劍山莊的強烈追捧。


    漫天異彩,流光祥雲,諸如此類的記載不絕於紙,近數年間風頭稍減,就是因為酬劍天師已經有近百年不再現身。心底隱約浮現的其他念頭,都被龍傾頃刻抹殺。何必多想,想的再多也是徒勞無功,最多幾個時辰之後,她就會下山,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如果妤姝日後能夠安然嫁給淩洛斐,那麽他或許還能到淩府喝上一杯喜酒,但是想要再見她一麵,或許便要隔著千百人,遙遙相望。


    龍雪煥應了一聲,目光將兒子臉上的失意一掃而過,不成器的東西,白白耗費他數年悉心栽培,還為了充他的顏麵生生賠了一個女兒進去。壓抑著想要將龍傾打入深淵萬劫不複的念頭,惡念卻像春日荒草一般,在雨後越發繁盛起來。


    眼底驚現殺意,也許,他該用龍傾血祭,以他龍家男兒祭劍,天爐一定能鍛造出神器。


    龍傾驀地抬頭對上龍雪煥炯炯有神的雙眼,滿是滄桑的濁白中透著一種瘋狂的力量,讓他下意識捏起滅神咒。殺機,強烈的難以掩蓋的殺機,隻是,父主要對誰動手?


    不等龍傾開口,翀白素已經將淩紫沁帶進來,龍雪煥的目光立即定格在白衣身上。


    殺機也一並跟去,龍傾頓時了然。


    “煩勞聖女,將天星靈引放入天爐之上。”龍雪煥沒有多廢話,見麵立即催促淩紫沁動手,龍傾側身讓到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麽。


    “沁兒,別急著放。”翀白素挑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挑眉看向龍雪煥,又轉身看看後麵數位伸長脖子的長老,“龍族主這樣的陣勢,不像是請聖女,倒像是逼宮。”


    龍雪煥愕然,須臾擺擺手,“你們都出去,遠離此地,回到前院去。”


    話音剛落,翀白素的下一個動作,就讓酬劍族長瞬間黑了臉,翀白素揚手在冰冷的天爐底部拍了幾下,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法,將天爐拍的當當作響。


    “這裏麵裝了什麽東西?龍族主,事到今日,不如挑明了說。”翀白素背靠在天爐上,一手攬著女子纖腰,“世家神器無一不是當年從東海神殿竊奪而來,本來就是隕落之物,你手上的這一件,又被冤魂厲鬼纏了那麽久。萬一已經涼的透心,再也無法開啟,總不能我家沁兒一再放血。我此時就與你說清楚,這一次,成敗與否,都是酬劍山莊的命!你認不認?”


    一眾長老還沒離開,聞言紛紛駐足不去,想看看族主是否會答應此事。倘若族主真的應允,那麽他們豈不是連半分好處都撈不到?要知道之前在天星石上侵占的那一點陰柔力量,根本不足以彌補他們布陣的損耗。人人目光如炬,龍傾隱隱覺得不對,但見龍雪煥仍在思慮此事,一時反倒不好開口。龍妤姝之事他已經做錯,大婚又宣告無疾而終,龍傾深知威望難成,想要毀掉卻是十分容易,因此不再開口,幹脆靜觀其變。


    龍雪煥麵色發黑,無知小兒,竟然在別人麵前落他顏麵,真是不知死活,“一言為定!”


    “嗬——”翀白素嗤笑一聲,倒也不急讓開天爐前麵的位置,玩味的看向龍家父子。


    “沁兒,不如這件事就算了吧。”突然話鋒一轉,美眸瑩瑩如玉,按在腰間的手指的力道輕輕重重,“事若反常必有妖。試問世家何人不知酬劍山莊詭計多端,如今好不容易求得聖女來,隻為了開啟神器,誰能相信?龍族主,還有什麽後手,不如一起都亮出來。沁兒的身子,此刻經不住太多折騰,你們的野心如果太大,她無法承受的話,中途而廢總是不太好聽不是嗎?”


    淩紫沁側目看向他,聽出翀白素在暗指龍雪煥圖謀不軌,星眸疑慮,同樣的還有龍傾。


    翀白素揮手間,劍池偏東北的一塊石板突然明滅,龍傾臉色驟變。


    “父主!你不是答應過我,將此處封印嗎?”龍傾臉上的悲憤,將那塊石板曾經作為何用,表露無遺。淩紫沁神情一變,他們就是從那裏經過,如果不是翀白素謹慎小心,早用神力將她全身籠罩,她手持天星靈引,與大陣相通,想也知道,隻要踩中那塊石板……


    南宮洛的血煞在那天夜裏嘶吼的話,就如同詛咒一般,她比南宮洛幸運。


    “少主,”大長老及時插話,阻止即將發生的父子對峙,“護山大陣被血煞破壞,如今尚未修複,此時搗毀陣眼,大陣無法再修,是以先人們數年之功皆盡要毀於一旦。我等勸說族主,暫且將陣眼移位,不在劍池中央,避過那一處,自然不會舊事重演。”


    “確實,”翀白素皮笑肉不笑的接到,“如果沁兒不經意踩中,隻能說是意外,換了位置,又非當年,嘴長在你等身上,自然算不得舊事。聽說諸位時常閉關,看來這口舌之爭一定時常發生,信口雌黃的本事可比諸位的心思要高明許多。”


    “我等問心無愧,不怕你一個小兒空口無憑。”長老們麵部僵硬,但是為了大事,他們都強壓怒火,無論翀白素如何挑釁,都出奇一致的讓步。


    “沁兒,不想去就不用為難,反正你又不欠他們什麽,你不記得過去事,本就而已不必管。”翀白素皺眉,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讓龍雪煥父子聽到。


    寒意在腳下緩緩湧動,偏偏劍池中熱浪逼人,讓腳下的感覺顯得那麽不真實。


    冰火相接之地,淩紫沁隱隱有不祥之感,卻最終不想失信,受過的好,還清就可以離開。


    “白素,站到我身後去。”掌中的黑芒平伸,淩紫沁的決定讓翀白素暗中歎息。


    淩紫沁平伸手掌,目光從龍雪煥父子身上掃過,兩人也後退到一丈邊緣,與翀白素並肩,又隔了一段距離。


    淩紫沁緩緩閉上雙眼,掌心的黑芒變得灼熱,須臾之後,黑芒凝結成的小天爐開始虛晃,一絲絲黑芒化作千絲萬縷,在半空中招搖,繼而勾勒出無數圖案,像是一個個符咒。


    古老而陌生的話語緩緩從淩紫沁的薄唇之中輕吐而成,她一開口,半空中零散的符咒飛速的拚湊在一起,黑色轉為絳紫色,隨著符咒的增多,又化作幽藍色。


    翀白素的雙眼緊緊的盯在淩紫沁手上,全神貫注,當耳邊傳來陌生的唱誦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壓製著他向地麵跪去。那是神族最古老的力量,他無力抗拒的骨血中的壓力。


    半空中,巨大的符咒緩緩向上升起,隨即懸掛在整座烏黑冰冷的天爐之上。


    龍雪煥緊張的看著天爐,他咬著牙,強撐著不能屈服。神族已經不在了,他的兒子聽聖女親口說的,神族的力量很快就會消失,骨血中的壓製再也無法輕易的取人性命,他能挺過去的!一定可以!隻要淩紫沁一將天星石靈引送入天爐,他就立即動手。


    可是事情沒有像龍雪煥和長老們希望的方向發展,巨大的符咒在天爐上停住之後,沒有如同他們所想的一般落下,而是跟隨著淩紫沁的唱誦上下起伏旋轉,整座天爐也跟著發出沉悶的轟鳴聲。


    一刻之後,通體烏黑的天爐終於有了變化,烏黑漸漸褪去,一如剛剛符咒成形時,由深入淺的轉變。等到幽藍變為翠綠,龍雪煥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若隻是變色還不會如何,偏偏淩紫沁的神力純正,天爐在神族骨血的催化下,竟然隱隱出現通透的趨勢。一抹冷汗從背脊上滑落,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翠綠在片刻之後,突然變成清淺的豆綠色,翀白素一眼就看到天爐底部,蜷縮在那裏的黑色背影。美眸驟然變得鋒利,怎麽會是這樣?龍雪煥果然使詐!“沁兒!住手!”翀白素大叫一聲,與此同時,龍雪煥與諸位長老同時出手分襲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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