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渾身散發冷意的身子,邁著略顯不穩健的步子走出了醫院。


    上了車,他狠狠的眯著雙眸,眼底的墨色一瀉而出。


    修長的手指輕按揉眉心,穆柏南感受到自己的四肢都硬生生的泛著疼。


    “可兒,你要徹底從我的心中剝離了麽?”


    縱然是他的心房,他卻無權做主,自始至終,在他心中興風作浪之人都是蘇飾可一人。


    他的思緒早已不受控製。


    五年前,是他刻意隱瞞,用獨有的保護方式,以此來守護她的心。


    但,他好像錯了,一發不可收拾。


    醫院。


    顧曉手拎購物袋,飄忽的視線順著玻璃門看去。


    半靠在床上的蘇飾可透過玻璃,眼見她精致的臉龐,淡聲笑了笑。


    “進來。”


    她放輕了動作,緩緩走近。


    跟隨在其後的尹程狹長的眸微閃了閃,將視線落入一側的史塵政身上。


    始終低著頭擺弄手機的史塵政看似對這一切並不關注。


    甚至於尹程與顧曉進入房間之時,他眼都不曾抬一下。


    “飾可,你的頭沒事吧?”顧曉小心翼翼上前,言語中明顯低了幾分。


    因並不知曉這其中發生了什麽,所以她不敢輕易言語。


    蘇飾可纖細的手指摸向了自己額頭上的紗布,滿眼無謂的勾了勾唇。


    “沒什麽大問題,放心吧。”


    杵在一旁的顧曉也分辨不出她所言是真是假,畢竟疼不疼隻有她自己可以感受出來。


    “飾可,這是我給你帶的吃的還有泳裝。”


    話音一落,蘇飾可顫顫的視線看向了顧曉手中的購物袋,一時語塞。


    吃的,固然好,泳衣!


    她幹笑了兩聲“謝謝。”


    顧曉將手中的購物袋放置在一旁,順勢坐入了她的身側。


    “飾可,雖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不要讓自己思緒過多,知道麽?”


    對於蘇飾可的性子,她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偏執到喜歡鑽牛角尖。


    聞言,蘇飾可唇角的弧度僵持住了,她垂眸。


    思緒麽?此時,她還有什麽思緒可言。


    除了坦然便隻能是坦然,她有選擇的權利麽?


    過了一會兒,她微眯了眯眸,甜膩的聲線聽不出任何勉強。


    “我一定會的。”


    並非是敷衍,的確是如此。


    明知自己早已沒有選擇,她又何必為難自己,這不是自討苦吃?


    始終站在一側沉默不語的尹程,淡雅的嗓音仿佛失去了所有暖意。


    “是南的錯吧?”


    看似他是在疑問,實則,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穆柏南性子易衝動,動起怒來,絲毫不給人緩和的機會兒。


    偏偏,蘇飾可又什麽都不說,可想而知,這其中一定又產生了什麽誤會。


    她烏黑的視線微閃了閃,直直的迎合尹程的視線,一字一頓“不、是。”


    他雙手環胸靜靜的看著她,像是想將她看個仔細。


    她此時的言語,幾分真,幾分假。


    “飾可,你了解南的脾氣,有什麽事,何必這麽麻煩,大可直接開口。”


    史塵政不緊不慢放下了手中的手機,銳利的視線容不得人有半點緩和的機會,滿腔的怒火一並而出。


    “你的意思,這件事是她的錯?”


    從尹程剛剛的言語中,不難聽出,他已全然知道此次事件。


    眼見他史塵政似笑非笑的唇角,尹程神色淡然。


    “沒錯,但,這麽做的確不妥當。”


    他並沒有站在任何人的立場去評判這件事,如若說偏袒他偏袒的哪一方也必然是蘇飾可。


    但有時,有些事,不是一味偏袒就可以。


    他必須讓蘇飾可意識到,縱然她對穆柏南有誤會,該直接問問清楚,而不是玩這些手段。


    這不該是蘇飾可的做事風格。


    ‘不妥當’三字一出,史塵政薄唇弧度更甚,散發寒光的眸牢牢的鎖著尹程那雙勾人心魄的眼。


    “尹程,適當的閉嘴才最為恰當,趁她還不了解其中事的時候,你閉嘴剛剛好。”


    對於如此殘忍的事實,史塵政一直選擇了隱瞞。


    蘇飾可所認為的好朋友與穆柏南一樣,同樣都是知道沈耀之死亡事實的人,卻選擇閉口不言。


    顧曉起身,朝著尹程走去,拉住了他的手臂,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蘇飾可已經受傷,在醫院糾結這些事終究是不好的。


    他們今日來單純隻是來看看蘇飾可身體如何,並沒有任何加以責怪的意思。


    更何況,誰都清楚,她從未做錯什麽。


    原有溫度的空氣逐漸冷凝。


    蘇飾可幾不可見的抿了抿唇,見二人你爭我辯的模樣,她沉沉的吸了口氣。


    “顧曉,先帶他離開吧,我身體沒什麽問題,放心吧。”


    她並不能理解史塵政那一句提醒所為何意,但,至少,她該終止這場無形的戰爭。


    尹程直挺的身子微頓,溫潤的眼定定的看向了蘇飾可。


    收回了視線,他邪魅一笑。


    “飾可,改日我們再來。”


    話音一落,他拉著顧曉離開了病房。


    看來,蘇飾可什麽都聽不進去,或說,她已經在心裏判了穆柏南的罪責,‘死刑’。


    本還有些熱鬧氣氛的病房,全然消退。


    蘇飾可微側過頭,看向史塵政那張俊顏附上了陰霾,她莞爾一笑。


    “政,據我所知,你可不是這麽喜歡生氣的人。”


    他的情緒一向如此,沒有過多起伏。


    縱然是生氣,隻一會兒也就消退。


    今日,他的反應卻是如此強烈,令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史塵政迎合她的視線,薄潤的唇微揚起,淡漠的嗓音響起。


    “我無權阻止你交朋友,但,至少要帶上眼睛,尹程與顧曉這樣的人,完全沒必要過多接觸。”


    語出同時,他顯得毫不避諱。


    他不過是發自衷心的勸誡,至於蘇飾可聽與不聽,是她自己的問題。


    此言出口時,他也未想過要讓蘇飾可信服,不切實際。


    站在病房門口的尹程狠狠的蹙了蹙眉,身子蠢蠢欲動,準備 再度進入病房,顧曉死死的拉著他的手臂。


    “老公,史塵政說的沒有錯,我們難道沒有錯麽?”


    如若保護一個人的前提是傷害,這樣的保護有什麽意義。


    他們守護了一個秘密,卻使得蘇飾可進入冷冽的狀態。


    尹程不作回答,靜靜的看著蘇飾可那張蒼白的小臉。


    過了許久,他才收回了視線,縹緲的聲線尤為空洞。


    “她終究是個女人,而我們卻唯獨忽略了她是一個女人,也有著該有的脆弱。”


    身側的顧曉緊了緊自己的手,眼底一片深意。


    “我們暫且先離開這裏吧,對飾可而言,比較好。”


    至少,他們該給蘇飾可時間,讓她冷靜一番。


    或許,冷靜下來,她也會意識到自己的方法有些偏激。


    尹程垂眸,狹長的眸勾芡著無奈的光。


    與顧曉離開醫院,他好似鬆了一口氣,不比進入病房之時的壓抑。


    走在醫院長街,他的視線始終飄忽不定。


    思慮許久,也難以分辨出,他們到底是對是錯。


    眼見尹程心事重重的模樣,顧曉露出了淺淺的笑,抓著他的大掌。


    “我們該問問穆總,畢竟,他是這件事的當事人。”


    他們的揣測與無奈,毫無用處。


    尹程微挑了挑眉,唇角帶笑。


    “他該來過醫院了。”


    從進入病房見蘇飾可略微勉強的笑,縱然不去詢問穆柏南,也不難猜測出,二人之間大概又出現了一些新的狀況。


    顧曉表示訝異,緊緊的盯著尹程。


    “你怎麽知道。”


    他唇角笑意不改,略顯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是與飾可待久了麽?不會分析問題了,我告訴了他飾可受傷的事,他百感交集,依照他的性格,再生氣,也不會放任飾可不聞不問的。”


    其實,他隻是隨著他預定的想法順著走。


    至於真相是否如此,他也並不知曉。


    “那穆總與飾可該不會又吵架了吧?”


    顧曉微擰了擰眉梢,精致的臉龐閃現著憂慮。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皇上不急太監急。


    見她終於說到了重點,尹程打了個響指,笑得愜意。


    “寶貝,現在是考驗智商的時候,是時候用用你的腦袋了,不過是接近兩個月沒有上班,竟然不靈活了。”


    聞言,顧曉難以置信的看著尹程。


    他竟然說她的腦子不靈活。


    她的臉上沾染了些許的怒意,怒瞪著眼看著他。


    “現在是分析問題,你幹嘛要說我,還有,就算腦子不靈活,怎麽,按照你的意思是要換了我?”


    與尹程在一起這幾天,她的脾氣也磨練出來,不比原先,易衝動,稍微有所收斂。


    他露出了一絲苦笑,攬過她的肩膀,將她禁錮在懷中。


    “寶貝,我們要分析的是南與蘇飾可的問題,不要跑題。”


    略顯誘哄的嗓音顯然對顧曉並無用處,她壞笑了一聲。


    “老公——你忘了麽,是你先跑題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腦袋怎麽就不靈活了,單從飾可的臉上什麽都看不出。”至於二人是否鬧得不愉快,她又怎麽能分辨的出來。


    尹程狹長的眉眼微挑,唇角的弧度上揚。


    “從她那極其勉強的笑都不難看出,你與她交談時,提到南,她的神色明顯不自然,這兩點,難道還不足以說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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