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多萬年前,這世間隻有魔界神界與洪荒界。


    神界的主宰說是神帝,其實卻是手握實權,代天道行走神界的大神,天道大神。


    當時神界風頭正旺,魔界和洪荒界皆被它壓了一頭,所以天道大神可以說是上天的**兒,全天下的主宰。


    可惜他那時愛錯了人,把一顆真心送與了個入魔的天神,眼睜睜看她得罪了住在洪荒界的神獸三族,又眼睜睜看她執迷不悟,最後**成魔。


    簡直萬念俱灰。


    天道大神去往盤蛇洞捉拿雲上景的劍靈時,其實存的是把她交給神獸三族問罪的心,誰成想,就是那驚鴻一瞥,讓他再也生不出這種心思。


    彼時柔弱的小女孩兒驚慌失措的被困蛇群裏,青年逆天而行走入洞府的瞬間,看到的就是她酷似紅月的麵容。


    可她不是紅月,麵上還帶著莫大的恐懼,和看到他時突然亮起的希翼的光,天道大神刹那間就軟下了心腸,他告訴自己,這個女孩兒,他不願害,也不能害。


    天道大神一向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這數萬萬年來,能惹得他臉黑的人也不過隻有一個紅月。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無法對個柔柔弱弱的孩子下手。


    伸手治好女孩兒身上的傷,看到她崇拜而怯生生的神色,天道大神罕見的心裏一痛,像是疼惜,又或者是其他什麽。


    青年不由自主的抱起她,語氣帶著淡淡的無奈:“傻孩子,怎麽不知道反抗?那祖龍角的威壓完全可以活生生碾碎這些卑賤的蛇族。”


    這孩子還是太小了,小小的一團,自己怎麽舍得拿她去給紅月頂罪呢?


    小丫頭害怕的張嘴,聲音細細小小的:“我、我不會……”


    “這樣啊,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垂眸,維持著自己身為大神的身份,笑的憐憫而又疏離,“為何不找個師父?”


    “因為……沒人敢要我啊。”小女孩兒委屈的攥緊自己的衣角,他聽到她低聲說,“我這樣卑微的劍靈,誰會要我呢。”


    這句話叫天道大神突然心痛的無以複加,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情感,讓他覺得,這個孩子的去留,自己不可輕易決定。


    於是就下意識的開口:“可是雲上景,我想收你為徒,怎麽辦呢?”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卻又恢複死寂:“您是開玩笑的吧,我是被整個神界合力追殺的人啊……”


    她那麽傻,整天沒日沒夜的逃跑,竟然不知道紅月已經入魔,眾神再也不會聽從她的指揮了。


    青年將女孩公主抱出盤蛇洞,憐愛的保證:“相信我,我會好好保護你,我會讓你安安靜靜的長大,沒人敢欺負你,甚至沒人敢瞧不起你。”


    小女孩一愣,突然依偎在他的懷裏,哇哇大哭。


    從此,卑微的小小劍靈就成了天道大神的徒弟,當初他和紅月結為神侶有多少人震驚,那時他收雲上景為徒就有多少人差點發狂。


    天道大神他,真是肆意妄為的很啊!


    可是沒人敢說出口,因為雲上景的命格已經和天道大神的命格纏繞在一起,就如同當年的紅月和長生。


    糾纏的那麽亂,以至於叫人分不清哪條線屬於天道大神,哪條線屬於雲上景。


    哦對了,後來她不叫雲上景了,叫雲景。


    天道大神說,自從這九萬裏雲端有了你的存在,便是如同有了一副永遠看不膩的風景。


    後來,雲景長到四千歲,已經初步有了美人的樣子,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神女,修為不低,卻也不高。


    她有一個不普通的師兄遲鈺,堪堪六千歲而已便成了小神,是這一輩孩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可她也知道,雖然資質普通,師父最疼愛的人卻不是遲鈺師兄而是自己。


    隻是師父有些奇怪,他看向自己時,總會壓下眼中快要噴薄而出的某種情緒,故作平靜的讓自己和遲鈺玩耍,還經常說一些奇怪的話。


    什麽“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如何如何,什麽“阿樓你要永遠護著阿景”,她不懂,隻要有師父在就好了啊,她要和師父站在一起,師父也會一直保護自己……


    不是麽?


    天道大神不知道徒兒心中所想,他隻知道自己很不對勁,明明對方隻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自己卻每每都能透過她,看到一個舉手投足都讓人賞心悅目的女子。


    那女子和紅月更加相似,卻不是紅月。


    她的眼神很淡漠,偶爾會有些哀傷,她穿的衣服看似普通,卻都隱秘標記著“天道”二字。


    她總是在笑,笑容淡淡,不知道裝了怎樣愁人的心事。


    然而她也會真心實意的大笑出聲,刹那間仿佛天上的烏雲都被驅散了,讓人心裏亮堂堂的,也能跟著一起笑出來。


    那是長大後的雲景,他看到了便無比喜歡。


    好像一直空缺的心都圓滿不少。


    以至於天道大神整日裏魂不守舍的,便是愛上紅月那年,這種事情也是前所未有的。


    於是他覺得自己興許是入了另一種不容易被發覺的魔,便不願再和雲景親近,將她一點一點推向大徒弟身邊。


    起先遲鈺是不喜歡她的,他自以為身份高貴,不喜歡和這個身份卑賤的劍靈相處,可久而久之,也許是習慣了,他便開始願意和雲景親近,隻是親近歸親近,斷然沒有愛慕一說。


    因為他能從師妹偶爾看向師父的眼神中分辨出,愛意。


    那樣隱秘卻又堅定的情感。


    遲鈺知道,自己師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她隻愛這一個人,從前現在以後,都會隻愛這一個人。


    隻是那時貪玩,不曾有什麽顧忌,直到樹下結發,他愚蠢而惡作劇一樣把自己的頭發纏繞在師妹的頭發之上。


    那一刻就注定了二人之間會有一場孽緣,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傷她極深。


    天道大神目睹一切,心灰意冷的轉身離開。


    長生啊長生,你自己費盡心思的撮合他二人,如今他倆終於開了竅結了發,你到底,有什麽好不甘心的?


    皆是你咎由自取的結果罷了。


    從此,師徒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生分,雲景有意與他說話,也都被一句“很忙”擋下。


    因為一個誤會,兩人越走越遠,雲景心中茫然,竟有些懷疑結發的傳聞了。


    明明……應該永生結為神侶的。


    傳聞,果然隻是傳聞吧。


    滄海桑田時間變遷,雲景和遲鈺都在成長,很快的,天道大神得到一條新的天諭。


    它要神族和魔族滅亡,然後大地新生,開始新的輪回。


    青年狠狠抓緊無字天書,眼中一片不可置信,可天命不可違,他還是偷偷挑起了兩族之間的戰爭,並且自私的讓雲景沉睡,躺在最最安全的地方。


    他很自私,他其實一直都入了魔,是心魔。


    戰事僵持了整整五個月,時天地色變,到處都是一片猩紅。


    “大神,魔族步步緊逼,即將打破神界結界!”一個上神渾身是血,狼狽的回報戰況。


    青年藏好眼中的痛楚和茫然,歎氣道:“吩咐下去,一定要頂住!”


    然後煽動眾神的心情,終於得償所願,帶領最後一波族人與魔族拚了個魚死網破。


    於是所有人都倒下了,隻有代表二族的旗幟依舊屹立不倒。


    冷風呼嘯著吹過,帶走戰場上濃烈的血腥味,天道大神狼狽的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硬撐著一口氣拘走遲鈺的神魂,放在洪荒界北海之角的宮殿裏。


    那裏有一個小小的迷宮,是雲景親手做的,他留下兩個傀儡小人,一個為雲景準備,一個為另外一個人準備。


    然後走入洞府,懷抱雲景靜靜的閉上眼睛。


    累了這麽久,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呢。


    阿景,別害怕,即便是我死了,這天道也會護你周全。


    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輕吻了雲景粉嫩的唇瓣。


    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的吧。


    天道大神輕歎一聲,他身體化為飛星消散的瞬間,天道崩潰,土地龜裂,數不清的神獸摔進深淵,再也沒能出來。


    這世間果真像是迎來了地獄,不時降下的火雨和不斷裂開的深淵,新的輪回之前,必定是一場殘忍的屠殺。


    而祖龍山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紅月卻僥幸逃脫一劫,她以為是自己太幸運了,卻不知道這是天道的陰謀。


    雲景還沒死,紅月又怎能亡?


    就如同神族還在,魔族也不會消失。


    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天道大神卻忘了。


    ……


    雲景迷茫的跪在黑暗中,腦海裏一片混沌。


    她曾經……喜歡過師父?


    怎麽可能,不是隻有遲鈺嗎,她喜歡的難道不是師兄遲鈺嗎?


    樓哥哥,是樓哥哥啊!


    雲景瘋狂的在心中呐喊,她絞盡腦汁的回憶曾經,卻發現和遲鈺相處的記憶那麽模糊,更有些地方就像是偽造出來的。


    什麽桃樹下結發,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啊!


    什麽兩小無猜,都是師父特意把她和遲鈺湊在一起的啊!


    假的,都是假的?


    雲景疲憊的抱住頭,眼眶很幹,怕是沒有眼淚可落了,她不再掙紮,這麽簡單明了的事情,誰還會看不出來呢。


    她雲景喜歡了上千年的人,一直都是自己的師父啊,那個幼時對自己溫暖一笑的人,那個不嫌棄她身份的人。


    她喜歡的——是天道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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