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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口blowin’(塔堂拳介)


    有敵人阻擋在我的麵前。


    一人、兩人、三人——總共七人。


    他們排成扇形,蓄勢待發,準備對我迎麵痛擊。


    每個人都十分英勇善戰。至少就此次爭鬥而言,所有人都能與我一較高下……


    此刻,我非得靠自己的力量正麵迎戰他們不可。我擁有同伴,但是沒有一人願意助我一臂之力。能夠依賴的隻有我自己,隻有那經曆過千錘百煉的體魄,以及與同伴一同修練,深深烙印於靈魂之中的戰鬥技巧(殘殺之術)。


    不過單就這點而言,對方也與我不分軒輊。他們為了今日一戰,絕對也是咬緊牙根經曆過各種慘絕人寰的嚴酷考驗。單憑現有之力,絕對不可能突破敵人的陣式。隻有燃燒自我生命,才能親眼看見位於前方,那更遠的前方,存在於突破常識與經驗極限的夢中地平線。如果沒有抵達該處,就絕對無法獲得勝利。戰鬥的命運,往往與死隻有一線之隔。


    再繼續置身在這個世界,必定無法安享天年。


    但是我依然得挺身而出,依舊得繼續奮戰。


    失去戰鬥,我將不再是原來的自己。


    並且無法維持現有的生活。


    所以我得挺身而出。


    為了保護原來的自我,為了守護現有的生活。


    “——接招吧。”


    我在嘴裏不斷念著同一句口號,義無反顧地跨越那條生死線。


    “……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


    就這樣一邊不斷在嘴裏重複喊著這句口號,一邊往敵陣內的七位選手迅速衝去。


    ◇◇◇


    “哎呀~辛苦啦辛苦啦,塔堂同學。”


    當我坐在體育館一角的板凳上休息時,身兼卡巴迪社的社長,名字叫阿佐田的男同學,兩手各拿著一瓶飲料走了過來。


    他跟我同樣是高二,班級是佛教科。身材高瘦、臉長且下巴有些戽鬥,是個體型長得像未成熟香蕉的男子,並且擁有菩薩般的眯眯眼以及一張肥厚的香腸嘴。


    比賽中不斷東奔西跑,因此他的小平頭上不斷冒出像是溫泉般的熱氣。


    阿佐田一邊將飲料給我,一邊開口說:


    “來,這瓶是你的。哎呀——雖說現在是冬季,不過體育館內還是悶熱得很呢。”


    “這是什麽飲料?”


    “比較不甜的運動飲料,怎麽了嗎?”


    “那就不必了。”我揮了揮毛巾回絕即將交到手中的飲料,繼續接著說:“因為我對運動飲料有段不好的回憶,完全不想見到這個東西。”


    我從運動背包中取出保特瓶裝的礦泉水。老實說運動過後根本不想喝蔬菜汁。


    阿佐田重新拿好被拒絕的運動飲料後,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坐在一旁說:


    “算了,這不重要。話說回來,剛剛比賽時你還真厲害耶!麵對上高那群家夥,居然還能在一次的攻擊回合中,觸碰到三人安全返回陣地。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得到耶。”


    “沒什麽,那隻是碰巧而已。”


    “雖然隻有經過三個星期左右的訓練,不過你應該已經很習慣卡巴迪的比賽了吧?卡巴迪很有趣吧?”


    “還好啦,我並非是因為興趣才來參加比賽,全都隻是為了錢而已。說實話,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要連續大喊卡巴迪這一點讓人很不好意思。不過至少我很清楚知道你們是打從心底熱愛著卡巴迪。”


    “能成功將這股熱情傳達給你,我也感到十分開心呢。因為這運動容易被他人當成是在胡鬧。而且卡巴迪在日本給人的印象,幾乎都被當成搞笑的梗。應該就如你所說的,因為口號的關係才會使這運動不受到各界重視。”


    所謂的口號,就是當選手攻擊時得一直連續大喊“卡巴迪”,中間完全不可換氣的一種動作。基本規則是隻有在連續呼喊的這段時間才可以進行攻擊,假使途中忽然沒有繼續大喊或換氣,就會被判犯規。


    “雖然隻要習慣了就不會過於在意,但是在初次見到的人眼裏,應該會覺得很奇妙才對,想說這群家夥連續呼喊卡巴迪卡巴迪到底是在搞什麽鬼。”


    “確實沒錯,不過‘卡巴迪’這詞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阿災?完全不知道。”


    “你完全搞不清楚就在那裏亂吼嗎?”


    “反正這跟誦經念佛也都差不多嘛。”


    在寺廟裏長大的阿佐田語畢便當場放聲大笑。我則是大口喝著礦泉水。


    現在是接近年末的寒假。


    由於本校與上高的共同練習是定在今天,因此從上午十點開始,中間包含吃飯總共練了五個小時,直到現在才終於完全結束。說實在地,兩校幾乎都在最後進行的練習比賽裏使出全力對戰。比賽總共進行兩場,我校以二勝零敗的戰績獲勝。


    不知是否因為先前比賽的熱情尚未消散,排球場上至今仍有兩校的一年級生,自動自發在進行卡巴迪的練習。


    “塔堂同學你覺得如何呢?雖然聽你這樣說,不過沒有考慮過要認真致力於卡巴迪嗎?你隻不過經曆三個星期的練習就擁有如此成就,我覺得你有著非常優秀的才能耶。”


    阿佐田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說著。但是因為他這副德性,反倒強烈地感受到包含於其中的真摯。


    其實我是基於某個理由才會像這樣參加卡巴迪社,絕非是因為個人喜好而加入。


    阿佐田是屬於佛教科,我則是體育科。除了這兩科外再加上普通科就是構成這所私立光丈學園的三大科係。隻不過雖然分成三種科係,但是就世人的眼光看來,光丈依然是以佛教為重的私立學校。


    至於體育科,就如同字麵敘述那樣,是由體育優秀人材入學就讀的科係。而校規中也製定了獲選的優秀人材能減免幾成學費的規章。體育科的比例則是主要以棒球、足球、桌球、田徑、排球以及拳擊等選手較多。


    我過去是以拳擊特優生的名義就讀此學校,不過因為一年級夏天的那次重傷而退出社團,目前我已經不再是特優生的身份。雖然沒有嚴重到要求我退學,但是就得如同一般學生那樣繳交全額學費。由於這是一所私立學校,因此金額絕對不在少數,並且也不是一位未成年學生所能負擔的龐大金額。雖然內心有所疙瘩,但就現實層麵來說就非得仰賴雙親不可;但是父親打從一開始就不希望我就讀體育科,而是希望我進入佛教科。


    ——隻要你轉入佛教科,我就替你負擔全額學費。


    父親在電話的另一端這麽說著,而且還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簡直像在對信徒說教那樣的高傲霸道態度。


    我聽到隻想馬上破口大罵“聽你在放屁”,並且打算讓他的大限提早到來,親手送他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我雖然很討厭和尚,不過假使是為父親的葬禮誦經超度,我一定會很樂意擔任這個職務的。


    我並非討厭佛教科。


    而是覺得轉入佛教科就等於是主動低頭認輸。


    等於是親手放棄拳擊這條路。雖然並非一定要具備特優生的身份才可以加入社團,不過想成為職業選手的話,根本沒有加入拳擊社的必要。然而認輸就是認輸,即便隻是稍微繞點路,我還是無法忍受因為金錢這點小事而妥協讓步。


    我,不會再輸了——這是一個月前敗北時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這次無論對手是誰,我都會跟那家夥一同粉碎他們。


    豈能就此認輸放棄。


    我要與那家夥、老頭目一起,再次用拳擊挑戰世界頂端。雖然身負著視網膜剝離這顆不定時炸彈,


    但是隻要跟他們在一起,必定能繼續奮戰下去。即使導火線已被點火,那家夥也一定會替我熄滅它。有朝一日,我絕對要將冠軍腰帶戴在自己的腰上,並且也要一同將截至目前為止惹那家夥哭泣的份——


    所以,我絕對不能就此讓步。


    即使沒有雙親的援助,依然有辦法搞定錢這種小事。不管怎麽說,還剩下爭取獎學金這條路可走。


    任何事情都得嚐試,因此我便與教務主任商量,結果卻得到一個出乎意料的提案。


    “汝當入卡巴迪社,如此一來校方必不吝於你,可如以往享有學費減免——”


    不知為何,這位中年教師居然一邊雙手合十,一邊用這種口吻給我在那鬼扯蛋。這家夥應該是迷上了曆史小說之類的東西吧。由於至今我都沒有正常去學校,所以不太清楚;但是根據傳聞,之前這家夥還因為迷上某部電影,結果還模仿起中國恐怖片裏的僵屍。


    總之我就是為了賺取學費而加入卡巴迪社。


    這所學校的卡巴迪社似乎算是市內強校之一,因此可說是小有名氣,甚至還有幾位畢業生獲選成為亞運的國家代表隊。


    不過這本來就是個沒有受到各界重視,而且也沒有列為高中聯賽的正式項目之一的運動,因此招收的社員有限。再加上三年級學生在夏季以後紛紛退出社團,光是隻有一、二年級的社員總人數,也隻剩下區區九人。雖然卡巴迪比賽是一隊七名,人數還有到達最低門檻,但這下就沒有辦法進行分成兩隊的練習賽。


    因此我被找來這裏,可以說是充當槍手。


    再過不久,絕對不允許敗北的戰鬥即將拉開序幕。


    那就是年末都會舉辦一次,東京所有卡巴迪社群聚一堂的“大卡巴迪會議”。


    雖然名為會議,不過實際上是用競爭來選出東京第一的卡巴迪社,以專業競技的方式取代高中聯賽,是卡巴迪日本代表隊的總教練與教頭都會前來觀賞的一場競賽。


    獲得此戰優勝的隊伍將可成為明年東京所有卡巴迪社的門麵。隻要一切順利,將可成功拓展未來成為卡巴迪國家代表隊的道路。


    光丈學園在去年錯失了優勝寶座。


    過去八年以來似乎一直都是優勝霸主的光丈學園,卻在去年比賽的最後緊要關頭被一間默默無名的學校擊敗。那時所受到的屈辱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而且今年舉辦大賽的會場就是在該優勝高中的體育館內。如此一來,我們勢必得親赴敵營。


    傳說中卡巴迪與佛教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因此對佛教學校的光丈學園而言,卡巴迪輸給他校可說是種奇恥大辱。


    所以今年無論如何也不能輸——就因為大家都抱持著這種想法,才會找我來參賽。


    而且光是出場比賽,基本上就能免繳三學期的學費。


    “隻要你正式入社勤加練習,我覺得成為日本代表隊也不再是個夢想。”


    阿佐田還是不放棄要邀我入社的企圖,開口說著像是連續劇一般的灑狗血台詞。


    我隨即回答說:“不好意思啦,我已經有拳擊了。”


    “這樣啊。”


    阿佐田依然露出一臉傻呼呼的表情,絲毫不把我的回答放在心上:“嗯,其實我也覺得你會這麽回答。”


    我簡單回了一句“這樣啊”之後,便再次大口喝著礦泉水。


    我們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段時間。


    眼前可見兩校的一年級生已結束自主練習,並擁抱著對方相互勉勵。由於離大卡巴迪會議隻剩下兩天,上高的同學理所當然也會出賽。因此依稀可聽見他們相互說著“真期待這次的大賽”或“下次我一定會獲勝的”諸如此類的熱血發言。其實在拳擊這種單人競技的比賽裏,這種對白可說是極為罕見。在不久之前我必定會對此嗤之以鼻,但是現在卻不可思議地並未排斥眼前這種天真青澀的光景。


    經過一小段時間後,阿佐田輕輕開口說:


    “那個,塔堂同學。”


    “怎麽了?”


    “你應該有女朋友吧?”


    我差點當場在街頭表演人肉噴泉。


    “…………你說什麽?”


    “你應該有吧?”


    “……還以為你想提什麽事哩。”


    “真是令人羨慕啊,你也介紹個人給我認識認識嘛。”


    “喂,這位出家人的獨生子,老是說些思想不純正的事情沒問題嗎?”


    “反正尚未脫離俗世就沒關係啦,而且你也同樣是出家人的獨生子不是嗎?假使玩過頭了,你還不是同樣會被家中兩老臭罵一頓?”


    “吵死了,所以才會跟人說我沒有女朋友嘛。”


    “出家人可不打誑語喔。”


    “身為出家人的獨生子,應該熟知‘佛祖開恩,事不過三’這句諺語吧,再有下次我可不會輕饒。”


    “說到佛祖,也有‘吾乃佛’這句話吧,有深愛之人的意思。”


    阿佐田以有些沙啞的聲音放聲大笑,接著用吸管把運動飲料一口氣喝光後,再將吸管刺入原先要給我的運動飲料內。


    “其實也沒什麽啦,隻是總覺得你最近變得圓融多了。”


    “…………啥?”


    阿佐田將剛剛那句話重複一次後,皺起鼻子繼續說:


    “根據傳聞,名為塔堂拳介的這名男子似乎應該更為恐怖才對。”


    “……所謂的傳聞都是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的內容。”


    “是嗎?不過去年實際上遇到你的時候,確實是個暴虐無道的男子喔。”


    “去年?”


    “果然不記得了,其實你有恐嚇過我一次喔?那時候你夥同五名不良少年,連同皮夾在內搶走我一萬六千元。”


    我不禁重新凝視阿佐田的臉,不過他依然露出一副像是在裝傻的模樣。


    “假使當真完全不記得的話,就代表你確實重複過許多次如此惡行。那時候你真的極為血氣方剛不是嗎?但是現在嘛,雖然不敢說完全收斂了,不過整個氣勢上已經淡泊許多,所以想說必定是因為有女朋友了。”


    “…………不對,實際上並非是這樣。”


    “對於有所改變這方麵,倒是不否認嘛。”


    阿佐田接著發出宛如活了百年的老和尚那種大笑聲。我隻得再次拿起礦泉水來喝,但是瓶內已經完全見底了。


    “不過你常常跟某位女孩子一起行動不是嗎?不光是親密地走在一起,我還目擊過你直接帶她回家喔。對方應該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吧?記得是位稍微有些染發,皮膚較黑的——”


    “她不是啦,隻是因為某些緣故才會一起行動,我們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如果不是女朋友,那她又是你的什麽人?”


    “別問。”


    “知道了,我不問就是。”


    “總之跟那家夥沒關係……完全不是這樣。”


    阿佐田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之後,再次大口吸著飲料,最後也把要給我的那瓶運動飲料喝光。在將空瓶放在地上時,他隨口說:


    “算了,反正我也完全不信。”


    “喂……!”


    阿佐田迅速抬起頭來,搶在準備開口解釋的我之前說:“總之我就先當是這麽回事吧,一定有其他原因才能讓你變得如此圓融。既然那位女性並非是主因,這樣的話…必定是——”


    阿佐田在說出此話的同時——


    將那細如絲線、清澈無瑕的雙眼對準著我。


    “——經曆過輸得極為痛快的體驗吧。”


    我隻能目瞪口呆,不斷思索接下來該如何以對。


    但是這次依然是阿佐田搶在我開口前說話。


    他輕拍一下膝蓋後,精神飽滿地站起來。


    “我已經了解你無心繼續在卡巴迪上。雖然真的很可惜,不過這也同樣是你的人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假使有緣必能再會。總之就先將精神專注在後天的大卡巴迪會議上,到時就麻煩你囉。”


    身為社長的阿佐田一邊如此說著,一邊為了聚集所有社員而走向排球場。


    接著像是在喃喃自語般小聲說:


    “……我可不想再嚐到去年那種屈辱了,說什麽都絕對不能輸給那群家夥。”


    我不假思索蒂出言回問道:


    “話說回來,去年是輸給哪所學校?”


    阿佐田回過頭來。


    雖然有句諺語是“佛祖開恩,事不過三”,但是看那模樣,似乎光是輸了一次就無法忍氣吞聲。


    他以如此表情說出了那個名字。


    “弓月學園。”


    那是個會令人熱血沸騰的名字。


    ◇◇◇


    每逢年末與年初之際,世上就屬這兩個地方最為忙碌。不過最容易大賺一筆的地方,也非此兩地莫屬。


    一是商店街,這是所有店家海撈一票的時候。


    另一個則是寺廟與神社,它們也會在這時候大撈一筆。


    而且無論哪一邊都與我有關,真是有夠衰的。


    “喂,拳介,寺廟跟神社應該算是不同地方吧?所以要換成三個地方才對吧?”


    “那這樣說來,商店街也分很多細項啊?除了魚店以外,就連炸肉餅店與拳擊店也有。既然這些都能概括成“商店街”,寺廟跟神社當然也可以當成同一類。”


    “原來如此,真是不知所雲耶。”


    我與舞兩人走在商店街上。


    結束卡巴迪練習步出校園時已是下午四點過後,接著搭乘電車回到住處所在的大街上。在這之後的預定是前往培訓場幫忙與練習,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但是當走在商店街的時候,我恰好與舞相遇。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一邊走向培訓場一邊問著。


    “……沒什麽,隻是在巡邏而已。”


    “提著購物塑膠袋巡邏嗎?”


    不知為何,總之舞兩手都提著塑膠袋,可以直接從袋口看見青蔥、胡蘿卜等各式各樣的蔬菜。至於其他袋子則似乎裝有書本與其他食材,不過從我這個角度完全看不清楚內容物。


    “你吃這麽多蔬菜啊,小心會發胖喔。”


    “…………”


    走在一旁的舞忽然抬起左腳。


    接著我的屁股傳來一陣衝擊。


    “……你在搞啥啊!”


    “你說誰發胖啊?啊~?”


    “你啊。”


    一拳飛了過來。不過我稍稍側身就閃過攻擊。


    “有種就再說一遍啊,看我怎麽宰了你。”


    “我隻是說出實話而已,因為你最近真的變胖了。”


    一拳又飛了過來。雖然這拳揮得比剛剛認真許多,但是我依然輕鬆避開。這是因為舞一手握著所有的塑膠袋,因此可輕鬆看穿她的出手動作。


    “我才沒有變胖哩!隻是因為化妝方式有所改變,才會看起來像是變胖了!”


    舞露出一臉打從心底焦躁不安的表情開口大叫。


    話說回來,這家夥最近在氣質上確實有所改變。首先是發型完全不同,之前染成茶色的頭發略為燙卷,但是最近沒有繼續燙卷而變得近乎直發。就連原先因日曬而有些偏黑的膚色,不知是否因為換了一種粉底霜,還是正式進入冬天,總之皮膚變得較為白皙,眼影也變淡許多——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她看起來有些發福也說不定。


    舞最近的態度可說是越來越囂張,明明之前都不曾對我做的決定頂嘴或反對,但是最近卻處處跟我作對。像是問我在學校做啥,要我打扮得時髦點,要我吃得營養些,或是嫌我走得太快等等。


    還有一次在學校補習回家的時候,跟其他傻蛋朋友一起在外玩到隔天早上,結果居然被她發飆扛罵,那副樣子看來就像快要噴火一樣。而且還不光如此,從下次補習開始,居然還算準放學時間直接在校門口堵我。阿佐田說看到我與舞一同回家的光景,應該就是那—次吧。真的是給我添麻煩耶。


    而且此類莫名其妙的舉動日益增加。比如說早上的化妝時間變得特別冗長,並且似乎不希望被人瞧見,還把我趕出房間——明明之前即使我在旁邊還不是沒放在心上,照樣對著鏡子梳妝打扮……一定是她在化妝的時候表情會變得特別奇怪才這麽做吧。另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也會盡可能不讓我看見。明明之前都會大剌剌露出卸妝後的臉,隻用一條毛巾圍著身體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插圖040)


    另外不知最近是否除了拳擊以外也迷上職業摔角,居然會忽然對躺在床上的我施展關節技等招式。並且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在廚房做起像是把蔬菜切碎或拿去炒這種奇怪的實驗。當我返回公寓時就會看見實驗後的殘骸散落一地。話說她似乎有召喚出蔬菜痞子們來幫忙,光想到蔬菜拿刀切著同類,想必是個超越世間任何常理的詭異光景吧。一想到那些得聽從無情主人的命令殘殺昔日同伴的蔬菜痞子們,就感到悲從中來。話說當事人純粹隻是不滿地抱怨一句“又失敗了”,其實還真想找個時間問問她蔬菜實驗到底成功了沒有。


    真是拿這個女人沒轍。


    “啊?幹嗎啦?你在笑什麽啦,拳介?”


    “嗯,沒什麽啦。”有些驚險地閃開舞揮來的拳頭,接著繼續開口說:“話說回來,你又跑來巡邏啦,是有遇到誰嗎?”


    “嗯、沒有啦…………”


    “如果發現的話,到時——”


    我轉頭看向在一旁走著的舞。


    她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說:


    “……不會出手啦,至少我不會主動攻擊。畢竟現在不是空罐之間互相殘殺的時候,要擊敗的對手不是他們。”


    “沒錯,是那群見首不見尾的家夥。”


    “那個同性戀眼鏡仔的背後,一定藏有多如牛毛的人渣對嗎?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麽如意算盤,但是真的很讓人不爽。居然利用我們自相殘殺,然後那群家夥高枕無憂地坐在一旁看好戲——光想到就覺得非常不爽。”


    “說得沒錯——絕對要揍到他們灰頭土臉。”


    當我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緊緊握住雙拳。舞也同樣眯起雙眼瞪向遠方。


    想要戰勝那群家夥,就有獲得更多情報的必要性,並且努力減少無需交手的敵人。


    當然也沒打算跟大地他們攜手合作。就算目的相同,也沒必要跟他們關係太過親密,隻要不是敵對就行了。總有一天得再跟那名男子交手並擊倒他,要不然我可咽不下這口氣。不過這些都等到以後再說,畢竟現在存在著比大地更讓人不爽的敵手。


    針對此事,無論是我或是舞,都在盡可能的範圍內加以行動。隻要完全消去無需交手的敵人,總有一天那群一切成謎的敵人的真麵目必定會浮出台麵。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我們的戰鬥。


    絕對要摘下他們的首級不可。


    “啊~……話說回來,剛剛——”狀似不知是否該坦白一切的舞開口說:“……我有遇到那個一頭銀發的運動飲料空罐喔。”


    “……記得她叫做耶兒吧,有發生什麽事嗎?”


    “啊——”


    不知為何舞顯得有些焦躁難安,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沒什麽……特別的事啦。”


    她完全沒有看著我的臉說話。雖然這態度著實讓人有些訝異,但是看樣子似乎並沒有受傷,應該沒


    什麽大不了才對。


    我緊接著開口說:


    “說到運動飲料,我剛剛練習結束後有喝喔。”


    “——!?”


    舞以簡直要把脖子扭斷的力道迅速轉過頭來。


    “你…喝了…嗎……?”


    “沒錯,阿佐田要我喝的。而且我還連喝了好幾罐。”


    舞馬上悶不吭聲。我則裝作沒看到,繼續說:


    “真的是太好喝了,真不愧是以‘運動’為需求的飲料,運動後來上一罐果然很讚。”


    “…………”


    “比起蔬菜汁不知好上多少。”


    “——!!”


    古人說,就算佛陀的臉也不能碰三次{注3:脾氣再好的人也禁不起再三挑釁}。


    就因為這樣,在前往培訓場的三百公尺路程裏,我變成了她練拳的靶子兼練習對象。


    ◇◇◇


    十二月三十日。


    大卡巴迪會議。


    現在是黑夜尚未退去的清晨六點三十分。


    是自聖誕節以來,另一個下雪的日子。


    東京都內所有卡巴迪選手全數集結在多摩地區的弓月學園裏。


    包含本校光丈學園在內,總共有八間學校。雖然一眼看去有些稀少,不過就全國擁有卡巴迪社的高中總數來看,便可清楚體認到其實算是頗具規模的大會。就實力等條件來看,要將此比賽稱為全國高中聯賽的決勝戰,可說是一點也不為過。


    但是所有選手的表情卻與如此盛大的比賽完全相反,一大早便是十分陰沉;並且像是被陰暗的天空給感染般,透露出一股鬱鬱寡歡的氣息。看來所有選手光靠皮膚就能感受到那股即將展開的死鬥的沉重壓力。


    現場幾乎是鴉雀無聲,隻有無數拖著步伐緩緩走在校園內,三三兩兩地往體育館的方向前進的黑影。


    近百位身穿各校製服的男學生們,整齊劃一地在尚未開啟暖氣的體育館內一字排開。眼前可說是一幅極為詭異的光景。


    眾人靜靜等待著,時間無聲地流逝,比賽也悄悄揭開序幕。


    就在時針指向七點的同時,現場宛如即將展開葬禮儀式般,置於舞台上的銅鑼發出了略為收斂的響聲。


    “現在——”


    在舞台中央站得直挺挺的男學生,將雙手在背後交叉,完全不用麥克風,大聲吼出開賽宣言。


    “——第18屆大卡巴迪會議,正式開始。”


    清脆嘹亮的聲音不斷在嚴峻寒冬的體育館內回蕩著,久久無法散去。


    默默聽聞宣言的選手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掌聲,隻是莊嚴肅穆地等待,並將所有思緒寄托在緊接而來的死鬥上。


    ◇◇◇


    不光是會場,就連休息室也跟之前一樣是同一個地點,我深深覺得這應該是存在著某種緣分吧。


    三個星期前——不對,已經算是一個月前了。我在這所弓月學園的運動會裏與那名男子對戰較勁。


    今天因為這場大卡巴迪會議,我再次來到弓月學園,並且還是分配到同一間保健室,作為我們光丈學園卡巴迪社共十人的休息室。


    以社長阿佐田為首,所有人默默從學校製服換成了社團隊服。所謂隊服,充其量也隻是毫無設計感的黑色polo衫加上一條短褲;而且除了我以外,所有成員都理了個大光頭。


    “大家都準備完畢了嗎?現在開始宣布今天的出賽名單。”


    當所有社員排成一列後,阿佐田依序輕描淡寫地說出七位出賽人選的名字。我的名字則是最後一個出現。我們的顧問聽說是一位早已頓悟人生的年邁數學家,他從頭到尾都是泰然自若地坐在保健室角落的椅子上。那副模樣簡直像在強調說“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傳授給各位了。”


    “事到如今應該已無需再強調,今天是大卡巴迪會議,是檢驗我們一年以來修行成果的日子。基本上,我到明年夏天都還會繼續擔任社長一職,不過實際上我想這應該是我高中生涯中最後一次參加的大賽。”


    在場眾人宛如軍隊般屹立不搖地站著聽訓。阿佐田則是聚精會神地睜開他的眯眯眼,因為心情亢奮而使得原先有些蒼白的臉持續漲紅著。


    “既然已走到這一步,也無需再多作解釋。隻求盡力而為,如此一來我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敵手。先讓各位看看先前已在我手中的對戰表,第一場比賽的對手是——


    阿佐田高高舉起賽程表。


    發表:“就是弓月學園。”


    原先平靜緩和的氣氛瞬間瓦解,馬上陷入一片混亂。


    “大家冷靜一下。”阿佐田出言製止所有社員。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場全力以赴的戰爭。總有一天一定要遇到他們,現在隻不過是換成一開始就碰頭而已。我們沒有任何問題,無需如此驚慌失措。”


    雖然阿佐田嘴裏這麽說,不過語氣卻顯得有些急促。


    “我們開始暖身吧。離第一場比賽開始的八點鍾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幸好現在暖氣已經啟動,要暖身就趁現在。一旦比賽開始,可沒時間讓你們慢慢來喔。”


    他接著拍了拍手,解散內心已經澎湃燃燒的選手們。我也借用保健室的一張床鋪,開始在上麵做起仰臥起坐與伏地挺身等熱身運動。


    阿佐田此時一邊用雙手做著伸展運動,一邊慢慢往我的位置靠過來。


    “塔堂同學。”


    “什麽事?”


    “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接著一屁股坐在我身旁。


    然後就——低頭稍稍陷入沉思。


    “怎麽了?不是有話要說嗎?”


    “…………嗯……”阿佐田此時以鮮少表現出來的憂鬱表情說:“這件事……說實在真的非常猶豫,不知身為一位社長是否應該這麽做——”


    “怎麽啦?說清楚一點。”


    “嗯——”因為我這句話更顯得大傷腦筋的阿佐田,在一陣思索後終於開口說:“——那我說囉……接下來這場弓月學園之戰——希望我們隊伍發動攻擊時,每次都由你擔任襲擊手。”


    “……你說什麽?”


    總而言之,隻有我一個人出麵戰鬥而已。


    其實卡巴迪的規則極為單純。


    在一個像是躲避球的場地裏,兩隊分別以七名選手參賽。首先得決定好先攻與後攻,攻擊方稱為“襲擊者”,防守方則稱為“反對者”。至於攻擊跟防守,就像是rpg遊戲那樣每一次都得互相交換。


    襲擊者在相互討論後推出一名攻擊者——也就是“襲擊手”。接著這位襲擊手得在不可換氣的狀況下不斷喊著“卡巴迪”,單槍匹馬衝入敵陣中。


    接著盡可能觸摸敵人,隻要能成功返回自軍陣地,觸摸到的敵人數量就會換算為積分。但是反過來說就算有觸摸成功,結果卻被敵人壓製住而無法返回自軍陣地,就會反過來被對方得到一分。


    被奪取分數的選手就算出局,得前往操場外被稱為“等待區”的地方待命,直到隊友取得分數才能歸隊。


    比賽是每半場二十分鍾,在時間內取得較多分數的一方就能獲得勝利。


    ——假使跳過細節部分加以解釋,比賽情況大致上就是這種感覺。至於阿佐田提出的方案是當輪到我方攻擊的時候,每次都由我擔任襲擊手。不過這種戰術實在是前所未聞,最大的原因在於攻擊的時候非常消耗體力。


    “當然假使是你攻擊的時候被抓住,或是防守時被敵方抓到而出局就沒辦法這麽做啦……不過希望當你在場上的這段時間,每次都能由你擔任襲擊手。”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不這麽做,我們根本毫


    無勝算。”


    阿佐田笑了,那是一種自嘲的笑法。接著,他像是把一切事情都想通那般,將垂下去的頭抬了起來。


    “弓月學園……很強,這點可說是無庸置疑。雖然我剛剛在所有社員麵前誇下海口……但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必定會落敗。”


    似乎阿佐田有去弓月學園做過偵查。


    在那裏親眼目睹的光景,確實令他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那規模根本無法比擬,簡直是整間學校都在玩卡巴迪。隻要一到休息時間或放學後,別說是學年、性別,就連老師與學生也都一視同仁。那間學校的所有人,根本不管身處何地都在玩卡巴迪,打從最根本的基礎就已經和我們是天壤之別。雖然今天弓月的卡巴迪社隻來十五個人,但是他們背後根本就有數以百計的卡巴迪人口在支持著。老實說,我萬萬沒想到卡巴迪在弓月是如此盛行。”


    “…………”


    “而且他們的規則極為特殊。你還記得襲擊手接觸敵人那瞬間的規則吧?依照正常規則,隻有被觸碰到的人才有權利捕捉襲擊手,所以大多情況都是一對一。但若是依照弓月學園的規則,隻要襲擊手一接觸到某名隊員,敵方剩下的所有選手都有權利捕捉該名襲擊手。”


    “你、你說什麽……?所以在最糟的情況下——還有可能要一打七?這未免也太亂來了吧。”


    我截至目前為止隻有一次在襲擊中接觸三名敵人,然後擺脫三名敵人的窮追猛打成功退回自軍陣營之中的經驗。那時候老實說已經讓我極為吃力,更別說是一次要對付七個人了。


    “他們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鍛煉,所以不難推斷出弓月的卡巴迪社擁有的實力是多麽堅強。而且今年還有個非常厲害,幾乎擁有與你不分軒輊的實力的一年級生加入對方的陣營。他今天必定也會出場比賽才對,不管怎麽想——能夠與他對抗的人果然非你莫屬。”


    “…………我知道了。”


    我點頭答應了。雖然不管怎麽想都是個過於有勇無謀的作戰,但是既然隻有我一個人有辦法對抗,當然就得正麵迎接挑戰。


    “我是為了今天而被找來的槍手,所以必定會完成工作。”


    “……拜托你了。”


    阿佐田像是要向我道歉般低下頭去。


    接近比賽開始的八點鍾,我們紛紛朝著體育館前進。


    穿過走廊時,忽然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時候。


    外頭降雪逐漸增強,積雪隨著時間不斷增厚。


    但是現在與當時不同,我的內心並未熱血沸騰或無動於衷。


    反正說穿了,我參加卡巴迪隻是為了錢。隻要這場比賽一結束,我就再也不會跟這些人有所交集才對。但我確實收到阿佐田那視死如歸的思緒,為了今日一戰努力不懈的社員們都對我這位新手低頭致意,因此我也徹底了解這場比賽對他們而言有多麽重要。但是這跟我毫無關聯。


    我隻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其他的事情我完全不想理。


    確實是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


    就在即將開戰的瞬間,我依然稍稍感到——一陣熱血沸騰。


    “好——我們上。”


    領頭的阿佐田語畢,體育館的大門隨之敞開。


    體育館內的地板上用膠帶貼出四個比賽場地——如此一來,便能在同一時間讓八支隊伍進行對戰。


    弓月學園的選手們已群聚在某一個場地。不過任何一名選手都沒有穿著類似隊服的衣物,而是投其所好地穿著自己的t恤與短褲,強烈散發出一股不知打哪裏來的傭兵集團的粗獷氣息。


    “……塔堂同學,剛剛我說過的天才一年級生就是那位。就算是你,與他對戰時依然得特別謹慎才行。”


    阿佐田在我耳邊竊竊私語,並且直指對方其中一人。


    ——在阿佐田眼中稱得上是天才的一年級生。


    有意思,無論對手是誰,我都會把他擊潰。


    我重新審視阿佐田所指的那名男子。一身t恤加短褲,頭上綁著毛巾打扮的他背對我們。


    我稍稍移動了一下,打算從側麵確認那家夥的長相——


    ——啊?


    “……咦!?怎、怎麽會!?”


    “嗯……?”


    那家夥注意到我的視線後,轉過身看了過來。


    我馬上一溜煙逃離該處。


    “咦?塔堂同學!你要去哪裏啊!?”


    雖然有聽見阿佐田出聲製止,但是我可沒那個閑功夫停下腳步。


    我簡直可說是健步如飛,匆忙奔出體育館。


    我沿著先前進場時走過的路途狂奔,順勢直接穿過走廊進入校舍內。


    “呼、呼、呼……”


    接著將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不停大口吸氣,想讓自己已經亂了步調的呼吸平靜下來。心髒簡直像是要爆炸般劇烈跳動——這不是因為奔跑的疲憊所致,而是因為過於震撼。


    為什麽……為什麽那家夥會出現在這裏啊!?


    “大、大地翔……那家夥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


    那個人…絕對是大地翔沒錯,而且居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在卡巴迪社裏打混。


    ——別開玩笑了!他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喂、喂喂,你怎麽了?”


    阿佐田一頭霧水地追了過來。


    我完全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雙手扶著牆壁呻吟說:


    “……那、那家夥…那個男學生…是卡巴迪社的人嗎……?”


    “咦?啊~……剛剛那位大地同學嗎?不是喔。根據先前聽來的消息,似乎並非是正式社員,跟你一樣都是槍手的樣子……”


    “……可惡!我太大意了。仔細想想那個阿呆會出現在這裏,根本一點也不奇怪。”


    “你認識他嗎?那去打個招呼也好……”


    “…………”


    我陷入沉思,如果被那個人知道我也在打卡巴迪……


    ……光是用想的就覺得恐怖,天知道他會對周圍鬼扯出什麽東西來。


    而且還要跟那個混蛋對戰,我有辦法一臉認真對著他連續大喊“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嗎……?辦不到,不知怎麽地總之就是辦不到。我完全沒辦法當著他的麵做這種事,而且一個不小心落敗的話……


    要我說明原因嗎?


    “你可別搞錯囉,我絕對不是因為個人喜好才做的,單純是因為學費減免,才莫可奈何地被迫做這種事情。”


    “——不行!這麽做也同樣是遜到爆啊!”


    “塔、塔堂同學,你從剛剛開始表情就變得千奇百怪,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我一邊捶打著牆壁一邊努力思考。該怎麽辦才好?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幹脆叫阿佐田棄權嗎?但是隊中沒有我就……而且還有學費……可惡!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情啊!大地那個混賬王八蛋!我這輩子第一次遭遇到如此危機!


    “塔堂同學,塔堂同學,已經沒時間了!再這樣下去可是會不戰而敗!”


    “我知道!我非常清楚!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出個方法解決眼前狀況!”


    可惡!到底該怎麽辦,該怎麽辦才能安然度過這次危機!?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我、我…………混賬!完全想不出任何方法!


    就在這個時候——


    “哇殺哇殺哇殺啦!”、【哇殺哇殺哇殺啦!】


    “豬木!!bombaye!!”、【豬木!!bombaye!!豬木!!】


    有十名左右體型壯碩的男子,從走廊的另一端邊交互喊著這類口號邊往我們的方向跑過來。


    看來


    似乎是某個社團在校舍內訓練的樣子。應該是因為外麵下雪,體育館又被當成卡巴迪比賽場地的關係吧。他們每個人都汗流浹背,不斷在階梯處上下跑著。


    依照那身打扮與呼喊聲來判斷——應該是跟摔角有關的社團吧。


    “…………摔角……對了!”


    一陣靈光從我的腦裏閃過。


    ——對了,說不定那群家夥有——!


    我決定對眼前最後一絲希望賭上一切,朝著他們的方向飛奔而去。


    ◇◇◇


    “喂,光丈的那些家夥是怎麽啦?”、“趕快開始啦。”、“好像是有人沒到喔?”、“上廁所嗎?”、“未免也太久了吧。”、“該不會是逃走了?”、“有可能喔,應該是見到我們弓月學園引以為傲的卡巴迪精銳部隊‘k.g.k(弓月.gaby.kabbadis)’的陣容,而嚇得跑回家躲起來了吧。”、“哇哈哈!可笑!光丈卡巴迪社不成威脅!”


    ……那群家夥居然囂張起來了……


    我跟阿佐田躲在體育館大門暗處,偷聽著對方的閑言閑語。


    “那、那麽,首先由我去跟大家介紹你的身份……”


    阿佐田神情緊繃地說完話後,便往體育館中央處走去。


    原先滿臉憂鬱聚在一起的光丈卡巴迪社員們,在看見社長登場後,無一不露出安心的神情。


    “社長!你跑到哪裏去了!?”


    “大家抱歉,其實我是去找援軍了。”


    你說援軍!?光丈的選手們大感震驚。至於弓月的社員們也因為搞不清楚狀況,失去剛才的威風。


    “很抱歉一直瞞著大家,因為直到今天都無法確定對方能否前來。畢竟此人是印度首位環遊世界進行卡巴迪鍛煉的高人。”


    “這、這種人真的存在嗎?”


    “沒錯,他在國外已是有如傳說一般的存在。無論是哪個國家,隻要有他參加的隊伍,似乎都將優勝榮耀掌握於手中。他在國外已被尊稱為‘傳說中的卡巴迪選手’——繼承卡巴迪之神衣缽的男子。”


    “真是太厲害了……沒想到這種高手居然願意加入我們……”


    ——阿佐田那個混蛋!居然爽過頭在那裏胡言亂語說些有的沒的!


    我抱著七上八下的心情,偷偷瞧著那幅光景。


    “那麽,就在此介紹我們的秘密武器——‘mr.卡巴迪俠’!”


    阿佐田轉身麵向我的所在位置大叫出聲。


    我在深呼吸一次之後,慢慢地從大門暗處出現在眾人麵前。


    體育館內同時出現一陣驚呼。


    看到我之後,在場眾人無一不露出錯愕神情。


    “……各位,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


    我拚死壓抑住因為羞恥與緊張感而差點變得顫抖的聲音,開口與所有人打招呼。


    我氣定神閑地在眾人麵前停下腳步,抬頭挺胸說:


    “我…不對,敝人乃——mr.卡巴迪俠。”


    ——現在的我,臉上戴著摔角用的麵具。


    這是剛剛跟摔角同好會他們借來的。


    麵具的款式是以黃色為基礎色,麵具上還有紅色的閃電花紋。隻有眼睛與嘴巴部分有開洞,臉上其他部位則被麵具遮住。


    而且我現在的打扮是全身赤裸,身上隻穿一件角力賽專用的大紅色吊帶緊身衣。


    這是件布料極少,會使人的乳頭若隱若現的衣服——老實說根本就像女孩子的泳衣,簡直快把我丟臉死了。話說這是聽從阿佐田的建議,他認為既然都已戴上摔角麵具,穿成這副打扮反倒比較自然。


    要我穿成這種打扮,根本就是人生最大的恥辱。但是正所謂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為了不讓大地那家夥看穿,目前也隻想得到這個方法而已。


    看到我這一身莫名其妙的打扮,無論是哪個學校的選手都傻眼了。


    接著光丈一年級社員像是忽然回神般開口說:


    “你、你在做什麽啊?塔……”


    我衝過去捂住他的嘴說:


    “敝人乃mr.卡巴迪俠。懂了吧。”


    “……!”因恐懼而表情緊繃的一年級生點頭如搗蒜。


    “其他人也應該懂了吧?既然敝人已來到此處,不好意思,就以敝人為中心發動攻勢,絕對不準任何人有意見,了解嗎?”


    我以像是出言警告般的嚴厲語氣說完後,雖然光丈學園的選手們依然完全搞不懂狀況,不過卻都拚命點頭表示同意。


    ……好,總之光丈這邊已經搞定了,之後就剩下……


    我膽戰心驚地看向大地。


    “…………”


    頭綁毛巾的大地,以非常訝異的表情緊盯著我。


    碰咚!碰咚!碰咚——心跳劇烈得不禁令我感到一陣痛楚。


    不、不要緊,應該沒問題才對,絕對不可能會穿幫的!


    我覺得全身血液都似乎衝上臉頰的時候,大地那家夥卻忽然靠了過來:


    “那個。”


    “有、有什麽事嗎!?”


    “為什麽你要戴麵具?”


    聽完此話,我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關、關於這麵具,那個……”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阿佐田忽然從旁插話說:


    “沒錯,這背後有著非常深遠的故事……其實mr.卡巴迪俠身上流著高貴的血統。”


    ……你、你在胡說些什麽啊!?阿佐田!


    “mr.卡巴迪俠貴為萬人之上的父親,理當身負政治聯煙的命運…………但是他卻與家中的女仆發生不被允許的戀情。


    兩人產下了一名男嬰,但是其存在卻不被眾人所接受。母親忍痛將孩子寄養在孤兒院——因為不這麽做,這孩子將有可能死於非命。這名男嬰便在孤兒院裏成長茁壯,到最後也想為養育他的院方回報恩情。隻不過這設施雖然管理良善,實際上卻是極為貧困。


    而他所能做到的事情,就隻有卡巴迪。不過假使自己聞名世界,就有可能暴露身世而惹來殺身之禍——因此他頭戴麵具,以卡巴迪俠的身份浪跡天涯環遊世界,借此賺取金錢與名聲。而一切都是為了扶養他長大成人的孤兒院,以及住在那裏的諸多孩子……”


    阿佐田如此侃侃而談的說明,讓弓月那群家夥各個不禁露出感慨萬分的神情……不過阿佐田這家夥,居然給我劈裏啪啦隨口胡扯一大堆……他絕對是樂在其中。


    可是最關鍵的大地卻興致缺缺,簡單回了一句“哼——這樣啊”。


    “這點我是懂了啦,不過參加這種比賽真的好嗎?而且你也不是光丈的學生吧?話說回來,你真的是高中生嗎?”


    “這、這個……”


    ——可惡,大地這家夥偏偏給我在這種時候提出正常人會想到的疑點!


    “……那、那是因為,畢竟這並非像高中聯賽這類的正式大賽,所以隻要跟各學校有關係的人,應該都可以出賽才對。就像大地同學你也不是正式的卡巴迪社員對吧?敝人也同樣是如此身份。”


    “喔~這樣啊……怪了?為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


    “那、那個……我……敝人是位對卡巴迪一事絕不妥協的男子漢,因此會把握好所有關於對手的情報。但是你居然如此藐視敝人,實在是令人倍感氣餒。”


    “喔~……那還真厲害耶~……啊咧?”


    “又、又怎麽了?”


    “我們沒有在哪裏見過麵嗎?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你的聲音耶……”


    我忽然覺得好像被丟入一桶熱水般,感到渾身一陣燥熱。


    雖然


    我的表情因此而動搖了,不過幸好戴著麵具,應該不要緊才對。


    吞吞吐吐一段時間之後,我拚死恢複平靜回答說:


    “應應、應、應該沒有才對,畢竟我已有十年沒造訪日本了。”


    “哼——真奇怪耶,是我的錯覺吧。”


    “那、那麽各位!既然mr.卡巴迪俠已經來了,我們就開始進行比賽吧!”


    阿佐田拍拍手提醒眾人之後,大地等弓月學園的選手們才慢慢回到自己的場地去。


    成功瞞過大地後不禁讓我鬆了口氣,但是——


    “小翔~!加油~!”


    “趕快開始啦,已經快等到不耐煩了。”


    “!?”


    我抬頭望向二樓看台。


    發現大地的同伴們都坐在體育館窗邊一個呈圓形的二樓看台上。


    有“哈密瓜”、“天空寺”、“耶兒”……以及一位十歲左右的和服少女。她應該就是天空寺幾天前在電話裏提過的那個紅豆湯空罐吧。


    ——可惡,居然還呼朋引伴,而且麻煩的是……


    “……但是、但是應該不要緊,一定不要緊才對。在這麽遠的距離下,應該……”


    幸好五郎那家夥沒來。假使相識多年的他來到現場,狀況鐵定非常不妙。因為他光聽見聲音,就一定能察覺到我的真實身份。


    ——快冷靜下來,沒問題,絕對沒問題……隻要瞞過近在眼前的大地就行了——


    兩隊各就各位。


    每半場二十分鍾,有五分鍾中場休息。


    全場共計四十五分鍾,隻要能順利瞞過……就算我贏了。


    簡單說來,這已經與卡巴迪的勝敗無關了。


    “拜托你囉……塔堂同……mr.卡巴迪俠。”


    阿佐田一邊拍著我的肩膀,一邊在我耳邊如此說著。


    ……阿佐田,你這混賬是在拚死忍笑個屁啊。


    在雙方社長猜拳後,決定由我方先攻。


    襲擊手是我。至於第一個目標,就是大地。


    總之率先打倒那家夥讓他出場,就能一口氣大大減少風險。


    執行委員在確認體育館四個場地的所有隊伍都到齊後,用力敲響設置於舞台上的巨大銅鑼。


    比賽開始,看台上的大地聲援團不斷大聲加油。


    我是攻擊方,大地是防守方。


    我屈膝半蹲,深吸一大口氣。


    一腳跨過區分兩陣營的生死中線。


    “——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


    ◇◇◇


    總共七場的比賽中,已經結束前半段的四場比賽,進入一小時的午休時間。


    接下來還得連續應付每場長達四十五分鍾的三場比賽,在場所有選手皆累得精疲力盡。


    就連平常有在打拳擊鍛煉身體的我,也同樣疲憊到手腳不聽使喚。


    ——一開始的弓月學園之戰是我方敗北。


    我們是在比賽最後的緊要關頭飲恨落敗。


    比賽自始至終都上演著拉鋸戰。最令人吃驚的是,弓月學園也同樣每次都由大地擔任襲擊手。那家夥跟隻猴子一樣身手敏捷地四處亂竄,而且有時還會使出他最為得意的類似巴西戰舞的動作,趁機觸摸好幾位選手瘋狂得分。


    雖然我也同樣毫不認輸,在身為襲擊者之際果敢發動攻勢,成功觸摸到其他選手,不過偏偏就是無法抓到大地。


    我跟大地兩人就這樣從頭到尾都存活在場上進行比賽。前半場結束時是以我方領先的優勢收場,但是弓月學園便緊接著在後半場開始發動猛攻,雙方選手的實力之差在此時表露無遺。由於弓月學園除了大地以外也有其他優秀的襲擊手,大地便可趁機休息回複體力。反觀我方,依然隻能靠我一人而已。雖然其中有一次阿佐田代替我擔任襲擊手,但是卻馬上被對方抓住出局,到最後還是隻能依靠我的能力。


    而這選手實力的差異,便在最後關鍵時刻完完全全突顯出來。


    後半場結束時,兩隊分數是——同分。


    因此得繼續進行延長賽。也因此出現在進行對戰時,兩隊得派出五人輪流擔任襲擊手的規則變動。換言之就是不能隻由一人獨挑大梁,負責連續擔任襲擊手的重任。


    我方就是在這個最後關頭吞下敗仗。


    “這就是所謂的因果輪回吧。”


    阿佐田在落敗後表情茫然,百般不願地吞下苦果。


    接著看向因獲勝而欣喜若狂的弓月卡巴迪社員們,突然像是頓悟某件事情般——


    “——實則令人恍然大悟矣。”


    靜靜地雙手合十,恭敬地朝他們揖拜。


    後麵三戰,我們在轉眼間便輕鬆獲勝。不過由於弓月學園也同樣以三戰全勝守住不敗戰績,因此隻要他們沒有敗給其他學校,我們便與優勝無緣。不過阿佐田的表情卻極為平和,那副模樣簡直像絲毫不在意得到優勝與否。


    總之無論結果如何,我勉強在沒有暴露真實身份的情況下結束與弓月之戰。


    雖然還剩下後半段的三場比賽,不過還是感到一陣輕鬆,畢竟已經不用再與大地對戰了。即使卡巴迪這方麵是我落敗,不過最終勝負依然是我贏。


    就在我感到誌得意滿的時候——


    “你好啊——卡巴迪俠。”


    當我在體育館角落休息時,伴隨一股坦率的招呼聲,大地那家夥大剌剌地走過來。


    “!?!?!?”


    由於我心情完全放鬆,這時可說是被嚇得魂飛魄散,就連當作午餐的蔬菜汁也差點吞進氣管,落得被嗆到而不斷咳嗽的悲慘下場。


    “你、你不要緊吧——?卡巴迪俠先生——!”


    天空寺迅速跑來拍著我的背……仔細一看,不光是大地,就連應援團的所有成員都聚集在這裏。原先已冷卻下來的緊張感,再度一口氣升至最高點。


    “嗯、嗯,謝謝。天空…這位小姐。因為麵前忽然出現四位美麗的少女,讓敝人不禁感到受寵若驚。”


    ——我、我在胡說些什麽啊!?


    因為戴了四個小時以上的麵具,所以整個人已經完全融入角色。


    “哎呀,沒有啦”天空寺因為我這輕浮的台詞而兩手捧住臉頰,觸角(那根頭發)像是極為開心般不斷跳來跳去。


    “——啊,你在喝蔬菜汁嗎?”


    “嗯、嗯,這對身體很好。”


    我慌慌張張將手中的飲料罐放在板凳下,接著說:“那、那麽,有什麽事情嗎?敝人正準備要休息一下,以恢複先前的激戰所帶來的疲勞。”


    “嗯,是想說如果可以的話,就一起吃午餐吧。”


    大地舉起手中包著便當的包袱說著:“卡巴迪俠,你的午餐就隻有這些啊?”


    “嗯、嗯~因為正在減重——啊、不對,這可是為了卡巴迪而做的喔。”


    “喔——!原來卡巴迪也有體重管理的必要啊,跟拳擊還真像耶。”


    “嗚……對、對啊,畢竟卡巴迪也是個含有格鬥技要素的劇烈運動。”


    “原來如此啊,不過一起吃午餐應該沒關係吧?畢竟這群家夥為了今天卯起來做了一大堆菜,我應該是吃不完才對。你就一起來吧。”


    所有人皆麵帶微笑地邀我一同用餐。


    要是我斷然拒絕的話,反倒會讓對方起疑。


    因此隻得一邊冷汗直流,一邊回答:“畢竟機會難得,那就……”


    “喂!這煎蛋卷到底是誰做的?實在是有夠鹹的。”


    “那是奈染彌做的。啊咧?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耶——?該不會……是雞蛋臭掉了才會變


    這樣。”


    “噗!!你這家夥啊!就算做菜失敗了也麻煩你是處於那種‘耶嘿☆人家不小心把砂糖和鹽巴搞錯了哩☆’這種可愛等級的錯誤就好!連臭雞蛋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哪個星球的人才會犯的錯啊。”


    “不,當我在監視她做菜時雞蛋並無任何異常。該不會是我和主人在無意之間,兩人都在煎蛋裏加鹽巴了。”


    “‘監視’這個詞未免也用得太怪了吧?”


    “煎蛋卷本來就要加鹽巴嗎?應該是要做成甜味的才對吧,真笨耶。”


    “……是這樣嗎?白飯甜得嚇死人應該就是哈密瓜你幹的好事吧。雖然你不能先試一下味道,不過這並不代表不管什麽東西隻要加糖就代表好吃呐。”


    “咦!!白飯不能甜甜的嗎?對不起……人家做的紅豆糯米團真的很甜唷。”


    “紅豆子別在意。白飯本來就是甜的。我記得曾經聽到小林勝代女士在電視節目裏這麽說……啊咧?還是別人說的?”


    “連見都沒見過的料理研究家都能裝熟啊。”


    吵吵鬧鬧、熱鬧異常。吵吵鬧鬧、熱鬧異常。


    “…………”


    ——我、我到底是為什麽坐在這裏啊?


    就這樣在體育館的一角,我被一個月前還是敵對的人們團團包圍,坐在野餐墊上一同享用午餐。而且我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戴著麵具、穿著一身摔角服,十分突兀地盤坐著。


    “哎呀!卡巴迪俠!話說剛剛的卡巴迪,真是比得熱血沸騰啊!”


    “喔、喔喔,對啊,隻不過因為是敝人落敗,實在是感到極為懊悔……”


    “哎呀,那隻是團隊輸贏而已,我跟你可還沒分出高下喔。畢竟在當襲擊手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真的讓對方出局。真不愧是傳說中的卡巴迪選手,動作很利落喔。”


    “能與敝人匹敵較勁的你,也是名相當強悍的猛將。沒想到卡巴迪尚在起步的日本能遇到像你這般的男子漢。”


    ——等等,快停下來啊!為什麽我會越來越融入這角色!?


    “嘿嘿嘿,能得到傳說中的男人如此稱讚,真的是讓我倍感光榮耶。”


    “雖然這次是敝人落敗,但是依然希望能在某天與你真正分出勝負。從今日起,你就是敝人想一戰的宿敵。”


    ——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到底在胡說什麽啊!?居然還把大地那家夥當成心靈相通的宿敵是怎樣!?


    縱使我很想當場抱頭慘叫,大地卻像將此話當真,居然用手蹭了蹭鼻子,露出像是在放暑假的小鬼那種天真笑容。


    我沮喪地拿起礦泉水的瓶子,默默喝了起來。


    “那、那個……”


    轉頭看往出聲的方向,發現是坐在我斜前方的和服少女——記得她是叫做“紅豆子”,正戰戰兢兢地將一個嬌小的便當盒推向這裏。


    “怎麽了嗎,小妹妹?”


    “那個、這個,卡巴迪俠?先生……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請吃看看……”


    那個嬌小的便當盒裏,擠滿了許許多多的紅豆糯米團。


    “這是我做的紅豆糯米團……雖然不知是否合您的胃口……”


    “啊、好的……”我伸手抓起一個紅豆糯米團。


    接著忽然感受到視線而看向周圍,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停下筷子,滿心期待地凝視著——他們都在看我吃紅豆子所做的紅豆糯米團。這股和樂融融的氣氛是怎麽回事?感覺簡直就像溫柔注視著自家阿貓阿狗互相打鬧的飼主嘛。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的個性可沒這麽溫馴啊!


    我板著臉孔(雖然是這麽說,不過擋在麵具下看不見),將紅豆糯米團送入口中。


    “……好吃嗎?”


    “……嗯。”


    “真的嗎!?真是太好了!”


    紅豆子馬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至於在一旁守候的人則是接二連三開心地說:“真是太好了,紅豆子。”、“辛苦果然還是值得的。”、“果然紅豆糯米團的美味是世界共通呢!”


    ……所以說這股氣氛究竟是怎麽回事?簡直就像家中長輩與闊別十年的親戚見麵那樣,和樂融融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卡巴迪俠先生,臉上戴著麵具是否會不方便用餐呢?”


    “……沒什麽,已經完全習慣了。這麵具是敝人的驕傲,即使在家也會一直戴著,可以說是身體的一部分。”


    “哈哈哈!簡直就像墨西哥的摔角手嘛!”


    ……真是的,我從剛剛開始就在胡說些什麽啊……


    我忽然覺得累得半死,迅速解決手中的紅豆糯米團後起身開口說:“那敝人先就此告辭了。”


    “咦?你要走啦?”


    “嗯,畢竟得趁現在對下午的比賽進行暖身才行。”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我步出野餐墊,開始往體育館的出入口前進。


    心情可說是極為無奈。雖然發生許多狀況,不過依然成功脫離危機。這次必定不要緊了,隻要我就這樣繼續隱瞞身份——


    “喂——!大家抱歉抱歉,我來遲了~~”


    “啊……!?”


    前方來了一位極為眼熟的人物——是五郎。他簡直像是小狗甩尾巴那樣開心地揮著手,用小跑步往大地等人坐的野餐墊靠近。


    “喔,來了來了。喂——痔助!你來得太慢了啦!有一半的比賽都已經結束了!”


    “抱歉抱歉,因為幫忙家裏太忙了——咦?這位是?”


    五郎注意到了。畢竟穿得那麽突兀,會注意到也是理所當然。


    ——糟糕,遇到這家夥就會穿幫了——!


    “……啊、啊哩?你是……一


    “——!!”


    我一個箭步,拉近跟五郎之間的距離。


    接著對準一頭霧水的五郎——


    那瘦巴巴的脖子使出一記手刀。


    咚!


    “——嗚啊!?”


    五郎發出一聲呻吟,腳步開始不穩。我則是迅速撐住即將倒地的他說:


    “你怎麽了!?不要緊吧!?”


    “咦?發生什麽事了?”


    大地等人注意到異狀後也紛紛靠過來。看來我恰好在他們的死角,所以使出手刀的瞬間完全沒有被其他人看見。


    “他忽然昏倒了,是你們的熟人嗎?”


    “喂!你怎麽啦!?吉葛羅!難道是貧血嗎!?”


    “嗚哇、唔唔嗯……啊嗚……啊!是水蜘蛛耶~……”


    出現腦震蕩現象的吉葛羅,不斷念著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抱歉,真的很對不起你。吉葛羅,請你原諒我。


    我一邊不斷在心中道歉,一邊將五郎交給大地等人。


    “稍微照顧他一下吧,躺上一段時間應該就不要緊了。”


    “嗯!謝啦,卡巴迪俠。真是太好了,吉葛羅。假使卡巴迪俠不在這裏,你就會直接倒地撞到頭喔。”


    ……原諒我,五郎……


    我再次於心中致歉之後,便匆匆忙忙地遠離現場。在體育館休息的其他選手,聽見騷動後也紛紛集中過來。


    趁現在趕緊逃跑吧。等逮到不知溜到哪裏去的阿佐田後,就跟他說我要先行離開吧。反正下午的比賽沒有我,應該也有辦法獲勝才對。


    雖然真的是非常驚險,不過應該不要緊了。會懷疑我實際身份的家夥已經——


    凝視……


    “……!?”背脊突然浮起雞皮疙瘩。


    因為感受到一股極為強烈的視線的緣故,我迅速回過身去。


    是那個女人,那個運動飲料空罐……名為耶


    兒的銀發少女。


    她一身弓月學園的製服,像個背後靈般無聲無息接近到我的後麵。


    “怎、怎麽了嗎!?有何貴幹!?”


    “…………”


    她維持一張冷酷的撲克臉,默默地凝視我。她那頭秀長銀發,宛如小狗在觀察事物時的尾巴般不斷搖來晃去。我的表情也不禁變得非常僵硬。


    ……不對,冷靜下來,不要緊的,畢竟連大地都沒有察覺出來。幾乎沒有說過話的這家夥絕對不可能知道……我得冷靜下來才行。


    “…………”靠近!


    她維持一張撲克臉靠近我的麵具,害我不禁向後仰。


    ……聞聞、聞聞。


    接下來,她像隻狗一樣不斷嗅著。


    “你、你這是、你這是在做什麽!?難道敝人有什麽奇怪的氣味嗎!?”


    她聞完氣味後退了回去。


    然後用力睜開雙眼。


    一股強烈的視線不斷在我身上遊走,簡直像在透視我拚命想隱藏的真麵目……


    至於背後的銀色長發,宛如是對某種東西有所反應般,完全靜不下來左搖右晃。


    此時的我,簡直像個假人模特兒般直立不動。


    ——糟糕!難道這家夥用氣味就——!!


    宛如貝殼般緊緊閉住嘴巴的她開口說:


    “……你……”


    “耶兒~——?你怎麽了——?”就在這瞬間,位在野餐墊的天空寺呼喚著她的名字。


    “可以過來幫忙搬吉葛羅同學嗎——?”


    “……是,我即刻就來。”


    她就這樣保持直視我的動作出聲回應,接著以狐疑的表情,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主人身邊。


    得救了……


    在目送她完全離開後,這才有辦法讓僵硬不已的身體放鬆下來,重重吐出幾乎已經停止的呼吸,脖子的肌肉也簡直像要抽筋一樣痛得要命。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好像每個人都故意要找我的碴……一


    接下來我迅速將所有人拋在腦後,準備趕緊離開體育館。


    整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總算…總算混水摸魚瞞過所有人了。這次…絕對…絕對已經不要緊了,應該已經沒有人能夠看穿我的——


    就在我如此認為的時候——


    “……啊哩哩?在那裏的人是…小舞?”


    “不會吧——!?”


    聽到天空寺這句話,我再次回過頭去。


    確實能看見舞從體育館另一個出入口走了過來。


    她雙手在背後交叉,東張西望看著體育館。


    咦!?那、那家夥為啥在這裏!?跑來這裏湊啥熱鬧啊!?


    “那個那個——小舞你怎麽了嗎?”


    “嗯?奇怪了,為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我們是來替參加卡巴迪比賽的翔加油。”


    “大地?那家夥也有在玩卡巴迪啊?”


    “——‘那家夥也’是什麽意思啊,舞?”


    “啥?你在說啥鬼話啊,難道是還沒對上嗎?”


    ——快住口!舞!不準跟他們說話!這群家夥應該就等同於敵人才對!你幹脆出手打架算了啦!鬧得天翻地覆吧!


    “那個,大家,請問這位小姐是……?”


    “……嗯?這家夥就是之前在電話裏提到的新空罐啊!真是又小又可愛耶。我是舞,蔬菜汁的空罐。”


    ——喂!舞!你怎麽聊起來了啊!


    就在這個時候,與紅豆子握手的舞忽然看向我。


    見到我的打扮後,皺起眉頭不悅地說:


    “……啊?喂,你幹嗎穿成那副鬼樣子啊,拳——”


    居然一眼就看穿了!


    我卯足全力朝著舞狂奔而去。


    “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卡巴迪!”


    “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邊喊著卡巴迪一邊撲向舞,像是要擁抱般直接堵住她的嘴巴。


    在近距離看見此光景的大地應援團,因為完全不解眼前發生何事而瞠目結舌。


    “喂!你在幹什麽啊!?卡巴迪俠!”


    大地也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而原先被他抱住的五郎卻這麽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可是沒有任何一人注意到此事)。


    “啊……那個,因為這位小姐對敝人擺出像在打卡巴迪的姿勢……所以才誤認為是想找敝人挑戰。”


    “唔——!唔唔!唔——!”


    被我堵住嘴巴的舞,氣呼呼地瞪著我,不知在說些什麽……請體諒我,舞。拜托,假如是你,應該能理解才對。


    “是這樣嗎?你有要向卡巴迪俠挑戰卡巴迪嗎?”


    “唔——!唔唔~唔唔唔!”


    ……點頭、點頭。


    我就這樣抓住依然不斷掙紮的舞,並且偷偷用手強迫她點頭。


    “這樣啊。你還真笨耶~舞,居然敢向卡巴迪俠挑戰,亂來也要有所節製喔。”


    “敝人無論何時,都已做好接受任何人挑戰的覺悟。”


    “真不愧是卡巴迪俠,不過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被當成性騷擾唷。”


    “嗚、也對,得趕緊放開她才行……”


    我低頭看向舞,並且對她使了個眼色。不過舞依然露出一副像在大罵“你這混蛋在搞屁啊”的表情,隻是已經沒有繼續掙紮了。


    “可以嗎?敝人要放手囉?了解嗎?”


    看見她點頭回應,我確認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後才放開雙手。


    “…………”


    舞露出訝異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瞪著我……舞,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你打算要說什麽,隻是請你現在先體諒我一下……


    “啊哩?舞小姐,這東西是?”紅豆子看著舞手中的東西問著。


    “咦、啊、啊~這是……”舞迅速地將那東西藏在背後。


    “啊——!奈染彌也看見了——!那個是便當嘛——!”


    “吵、吵死了!別這樣大聲嚷嚷啦!”


    舞羞紅著臉大聲反駁……不過這便當是?為什麽舞要做這種東西?


    “是你做的嗎?這又是為什麽呢?”


    “這、這個……”


    舞不斷用斜眼偷瞄我。


    *(插圖061)


    雖然不懂是怎麽回事!快裝傻混過去!我用眼色下達命令。


    “啊!難道是為了我特地做的便當嗎!?”


    大地宛如心領神會般,用拳頭敲了下掌心後說出這種結論。


    “咦!?你!不是這樣……”


    “既然是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就行了——小舞還真是一點都不坦率耶~很好很好,雖然她們的便當已經讓我吃得有點飽了,不過既然是小舞的愛,我就欣然收下囉。”


    大地一邊以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撒嬌聲如此說著,一邊迅速奪走舞的便當盒逃往野餐墊的方向。


    “喂,那是!”舞雖然打算想抓住大地,但是似乎因為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便當,最後隻能以一副極為困惑的表情不斷偷瞄我。


    “來來,小舞也過來坐吧。好啦~就來揭曉到底是為我做了哪些好料呢—……?喔~!是炒青菜耶!這樣的話,小舞也能一起吃囉!”


    “啊嗚、啊、不、那是、嗚~……”


    在大地的催促下,舞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後,十分不情願地坐在野餐墊上。


    ……雖然內心出現一股類似罪惡感的感受,不過之後就交給你囉,舞。


    我趁著這個空當,總算是逃離體育館了(途中我看見五郎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完全沒有任何人對他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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