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雨聲傳來。現在剛到五月中旬,所以距離梅雨時節理應還有一段時間,可這三天卻一直在斷斷續續地下著雨。


    午後三點鍾。


    翔所住的公寓樓的房間裏。


    在場人們的氣氛久久地沉寂著。誰也不想先開口。


    以翔為首的哈密瓜、奈染彌、紅豆子、美咲和葡萄子圍坐在餐桌旁。


    可是,往常必定會出現在這裏的人物現在不在了。


    耶兒不在了。


    三天前,據可樂的空罐少女可洛亞所說——耶兒已經被殺了。


    之所以說是聽說的,是因為在夥伴們當中目擊到了那一幕的人隻有奈染彌。


    即使奈染彌將此事告知了翔,翔也無法斷然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可現實就是耶兒不在這裏。


    她三天沒回來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無論是誰都不得不接受了這一事實。


    再加上——


    有個人明確宣稱自己殺死了耶兒。


    “為什麽那個人……會做出這種事呢……”


    如玩偶般癱坐在椅子上的紅豆子無力地嘟囔道。


    從那之後到現在。


    這一直是所有人都在思考的問題。


    東風搖花。


    本來應該是翔等人的……朋友。


    大家本來都是很喜歡她的。


    拿她當朋友。


    可是,為什麽她會做出那種事——…


    “——因為,我要親手終結這場戰爭”


    三天前。


    在雷生轟鳴的暴雨中。


    她站在路口的信號燈上,如此說道。


    “因此,我決定將一切都摧毀掉”


    翔等人當時仰望著東風搖花的身姿,啞然了。


    搖花當時那單手拿掃帚,麵帶著令人厭惡的笑容俯視眾人的模樣,儼然如同真正的魔女一般。


    當時的搖花與翔等人此前熟識的搖花截然不同。


    她充滿著惡意。


    ——這就是那家夥的真實麵目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由隨從在搖花身邊的可樂空罐少女如實地述說了。


    突然現身,手持純黑大劍,接連突襲其它空罐少女們——而且是殺害了耶兒的可怕敵人。


    翔等人此前為了方便,把那個少女稱為“阿爾法”。可是,稍晚些趕到現場的男屋秀彥叫她“可洛亞”。從男屋當時那極度憤恨的表情中足可以窺探出他與可洛亞之間有著深深的因緣。


    搖花當時麵對男屋,稱呼他為“爸爸”。


    這句話令翔等人感到了雙重的驚訝。


    一是對這二人是父女關係這一事實而感到驚訝。


    還有就是這麽重要的事翔等人卻一無所知,這令他們再次吃了一驚。


    回想起來,此前誰也沒有去搖花家玩過。所以對於她的家人,以及她平時過著怎樣的生活幾乎一無所知。


    明明和搖花認識了這麽長時間,卻沒有一個人觸及過她的真實麵目。


    所以,或許這既不能說是“背叛”,也不能說是“劇變”。


    因為也可以說搖花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人。


    即便如此,這還是讓翔倍受打擊。


    ——沒想到東風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哈密瓜、奈染彌、紅豆子、美咲、葡萄子、拳介、舞、木崎,甚至連男屋——也一定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難道說,她與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全部都是謊言嗎……!


    翔雖然經常和搖花吵架,但是在心底某處還是對搖花寄予了某種信賴的。


    他把搖花當成是無可替代的朋友。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要做這種事……你說為了結束這場戰爭是什麽意思啊!”


    翔全身被雨水淋透了,他對站在信號燈上的搖花質問道。


    “如果是為了結束選拔賽的話,為什麽你還要對耶兒做出這種事啊!?我不是說過嗎,我們根本沒打算要戰鬥啊!”


    “那是因為你變強了喲”


    搖花理所當然般地回答道。


    “你們也見識過可洛亞的【壓榨重劍】了吧?就是她那柄黑色的雙刃大劍呀。那可是能夠吸收所有的金屬物質,並積蓄力量的究極之劍。可是,一般金屬也沒有多大的能量啊。這一點來說,空罐就非常合適。越是吸收強大的空罐,壓榨重劍的力量就會增加,可洛亞就能變得越來越強大。”


    “你、你說什麽……”


    “我們打算擊敗所有的空罐少女,將她們的力量積攢起來。”


    她這種若無其事的口氣讓翔的疑惑超過了憤怒。


    ——這、這家夥在說什麽呀。


    “到、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完全不明白呀”


    “真是的,一一跟你解釋真是費事,不過,要是以後每次見麵的時候你都問我緣由我得煩死,所以我現在就告訴你吧”


    搖花誇張地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你們有認真地思考過空罐少女這一存在本身嗎?還有,想過站在那邊的我爸爸他們的目的嗎”


    “男屋他們——?”


    翔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男屋。


    男屋淋著雨,臉上沒有血色,麵孔如幽鬼一般蒼白,沉默地仰望著搖花。——不對,與其說是看著搖花,倒不如說是看著站在搖花身邊的可洛亞。


    和男屋一同趕來的木崎帶著有些畏縮的樣子注視著自己的這位上司。


    “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這場空罐選拔賽戰爭就是單單為了經濟產業省統一易拉罐規格而舉行的比賽吧?沒錯,正如笨蛋大地你隱隱察覺到的那樣,這場戰爭是有內幕的。這個內幕隻有一部分人知道,其實這是一項機密計劃喲”


    “這是……機密計劃?”


    “正是”


    搖花向翔回答之後,又再次把視線落到了男屋身上。她看男屋的那種蔑視般冷漠的眼神,讓人實在是想不到這是在看自己的血親。


    “根據我的調查,防衛省、警察廳、公安、內閣調查室等機構均與這個計劃有著很深的聯係。這些機構都是擁有情報機關的組織。我爸爸他們——”


    “……搖花。把那個空罐交出來。”


    在無數的濕潤雨聲中摻雜著男屋那強硬的聲音。連站在他身邊的翔都幾乎不由得顫抖了一下,男屋的表情很冷酷。


    “我要是把它喝了呢?”


    另一邊,搖花毫不動搖地嘲笑著自己的父親。


    “你也是知道的吧,可洛亞是你的——”


    “啊嗯,我當然知道啦。可洛亞曾經做過的事我都知道喲。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是認真的嗎?難道是可洛亞對你灌輸了什麽嗎?”


    “灌輸?誰知道呢?”


    搖花看了看身邊的可洛亞後別有深意地笑著。可洛亞毫無表情地站著,一言不發。


    “可洛亞!給我下來!為什麽你要做那種事!?”


    男屋顫抖著身軀如野獸般吼叫著。


    可是,可洛亞還是緘默著。


    “怎麽了!?要是你有什麽辯解的就說出來呀!”


    “唉,爸爸你真是什麽都不懂啊。就連現在的可洛亞說不了話你都不知道”


    “——說不了話?”


    男屋一臉意外的表情。


    “沒錯。自從十幾年前那件事之後,可洛亞就說不了話了呀。連這件事都沒發現就一直追蹤可洛亞,你可笑得都有些滑稽了啊。”


    ——那個空罐少女果然說不了話嗎。


    正如翔原來所


    想的那樣。即便是與翔等人激戰的時候,可洛亞也一言未發。


    “嘛,可洛亞還是會寫字的,所以還是能夠筆談的喲。不過,她並沒有向我灌輸什麽奇怪的東西喲。我隻是讓她把事實如實地告訴了我而已喲。”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袒護可洛亞。即使她那樣做你都……”


    “雖說可洛亞曾經做過那麽過分的事情,可是爸爸,你有資格責備她嗎?爸爸你現在在施行著多麽恐怖的計劃啊……而且你此前幹出了多麽惡毒的事情啊……”


    搖花麵帶著別有深意的含笑,看了看翔和奈染彌。


    奈染彌隻是在搖花突然現身的時候流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現在她的臉宛如能樂麵具一般毫無表情了。


    搖花帶著緊張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爸爸你們這些——政府及各機關部門的人集中起來組成的【a機關】,想利用空罐少女作為軍事用途。”


    翔吃驚地叫出聲來,“軍事用途!?”


    “空罐少女這種存在,難以用現代的科學解釋清楚。所以利用方法有很多種吧。使用強力的清涼飲料魔法來暗殺敵方的重要人物這種事還是輕而易舉的。”


    “怎麽可以做那種事”


    帶著哽咽的聲音說話的人是美咲。接著,葡萄子舉起雙拳,粗聲粗氣地說。


    “淫家才不會去做那種嘻呢”


    “當然了,有很多空罐少女即使是收到那樣的命令也不想去做吧。可是假如說她們的持有者被抓住,被威脅著聽命於人又會如何呢?而且,那些人也在進行控製空罐少女感情的技術研究。此外還包括促使空罐們少女化的裝置呀,讓死去的空罐少女複活呀之類的研究喲。”


    聽到這句話,原本憤慨的葡萄子突然猛地顫抖了一下肩膀。


    “葡萄子你是不是還隱隱約約地記著呢?在你死後將你收容的統合自然科學工業研究所。那裏正在進行著各種各樣的研究喲。”


    葡萄子再也沒說什麽,膽怯了似的躲到美咲的背後去了。


    不知是因為被雨水淋的冷了,還是搖花的話太可怕了,紅豆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貼著翔,攥著他的襯衫衣角顫抖著。


    “我爸爸之所以召開了空罐選拔賽也是為了研究喲。因為通過讓空罐少女們互相戰鬥,既能篩選出強力的空罐,又能回收被打倒的空罐進行研究。甚至,借助這場選拔賽讓空罐少女們之間產生不信任感,使她們不容易拉幫結派。……真是一石二鳥、一石三鳥之計啊。這項計劃的行動代號叫【萬知港計劃】。這項龐大的計劃就是,以空罐少女為杠杆,如同驅使艦船返回港口一樣將各自分散的諜報組織集中到一起!”


    搖花手拿著掃帚大大地揮舞起來,


    “這種癡心妄想的計劃,也就隻有惡人才能想的到吧!不愧是人稱經濟產業省未來的事務次官候選人啊。我都不得不佩服我爸爸呀!”


    受到女兒充滿厭惡的譏諷,男屋搖了搖頭,抖落了粘在頭發上的水滴,吐出了一句“那隻不過是場麵話而已”。


    然後他眼珠上翻,一臉凶相地盯著搖花,


    “既然你都知道這麽多了,那你應該已經非常清楚我的目的了吧。萬知港計劃隻不過是調動政府的權宜之計罷了。——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找到可洛亞。十幾年前,可洛亞殺了我妻子咲夜然後潛逃了,我是為了找她複仇。”


    男屋指著信號燈上麵,發出了粗暴的聲音。


    “可洛亞!你竟敢背叛了我這個持有人。咲夜的仇,我一定要報!”


    淅淅瀝瀝的雨聲變大了一些。


    男屋放出的話衝擊性太大了,所以翔一時間啞然了。


    ——怎麽會,可洛亞是、男屋的……?


    其他人也都滿臉驚愕地呆立不動。


    隻有可洛亞和搖花還麵不改色,超然地佇立在原地。


    打破這片沉默人的是塔堂拳介。


    “男、男屋的妻子那不就是——東風搖花的老媽嘛!?她竟然和殺了自己老媽的空罐少女聯手啊!”


    在他這聲驚呼的帶領下,舞也開口了。


    “就是呀,那太奇怪了吧!男屋發火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翔也終於回過神來。


    “對了——話說男屋啊,你剛才說自己是【持有人】了吧……?”


    男屋看都沒看翔這邊,回到道:“……沒錯。”


    “那家夥、也就是可洛亞是我所持有的空罐。從她少女化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她是地球上已確認的空罐少女中,最早誕生的。”


    “不會吧……難道你是……可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麽那家夥會和東風在一起啊。還有你說她殺了你太太……”


    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男屋好像陷入了沉思般暫時閉上了嘴,然後摘下沾滿雨滴的眼鏡,放進了自己襯衣的胸前口袋裏,慢慢地再次轉身麵對著翔。


    男屋平時朝氣蓬勃的麵孔此時看上去和他的年齡越發的相稱了。


    “……因為我做錯了選擇啊”


    “哎……?”


    “並不是說我所選的答案是錯誤的,錯在我當時優柔寡斷。”


    “就和現在的你很像喲。”


    “————”


    翔吃驚地抖動了一下身體,


    “哈哈……你那是什麽意思啊”


    翔擺出了抽搐般的笑容。


    “你那是什麽意思啊,我一點都聽不懂。”


    他的心中焦躁起來。


    “就是說那導致了現在這種情況嗎……”


    男屋不再回答。


    翔不由得回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哈密瓜和奈染彌。


    她們二人拉開了微妙的距離,帶著毫無生氣的、人偶一般的麵孔佇立著。


    ——“並不是說我所選的答案是錯誤的,錯在我當時優柔寡斷。”


    翔心中的躁動漸漸變為徹骨的恐怖。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啊。


    ……為什麽我會有如此不好的預感啊!


    “東風!”


    翔逃避般地再次麵向信號燈。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要對我們做這種事啊!回答我!回答我呀!”


    翔發出了尖利的喊聲,幾乎讓自己的喉嚨感到了刺痛。


    搖花無奈地歎了口氣,


    “笨蛋就是這點讓人頭疼。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要將這場戰爭全部終結呀。空罐少女擁有現代科學難以解釋這一特性,是非常破格的存在。有時這會刺激人們的欲望,可能會給世界帶來災難。我爸爸向政府提議將空罐少女用於軍事,而政府接受了這一提案,這就是最好的證據呀。這種東西怎能存在於這個世上呢?所以我才決定將你們打倒呀。”


    搖花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能夠接受的意見……實在是想不出來。


    “那就是你的理由嗎?騙人的吧?”


    可搖花不會說那種偽善的話。


    即使是偽惡,但為了世界這個動機不可能會動搖。


    “你其實還有其它理由吧?有不能對我們說的……迫不得已的隱情吧?是吧?”


    這種說法隻不過表露出了翔反倒希望她有隱情。這一點翔自己也很清楚。其實偽善的是自己才對。可是他又不能再問一遍。


    搖花露出很意外的表情揚起了眉毛,讚賞般地長出一口氣。


    “哎呀,真讓我吃驚啊大地。看來我有點太過小看你了。”


    “這麽說你果然——”


    翔的表情明朗起來,搖花側著腦袋說了句“沒錯”,


    “剛才我說的的確是謊話。正如我爸爸蒙騙了政府一樣,我這也隻不過是權宜之計。其實啊,”


    然後,她就像柴郡貓一樣露出了一絲微笑,(譯注:柴郡貓,出自愛麗絲夢遊仙境,總是帶著平靜、誘人的微笑來掩飾自己膽怯的個性)


    “我隻是單純地,想要把這個世界終結掉喲。”


    “哎——”


    接著,搖花開始朗朗地宣唱起來。


    她提高了沙啞的嗓音,變換著肢體動作和手勢,宛如宣讀演講詞一般。


    吾之所想,魔女辯【理】。


    “傾聽吧!傾聽吧!傾聽吧!愚昧之大眾啊!


    我乃東風搖花!居於遠東之魔女。


    何為魔女?挑戰不可能的事才是魔女!


    顛覆以往之理才有意義。就像將賤金屬變成貴金屬的煉金術師,就像最初實現動力飛行的萊特兄弟,我就是超越世人所定的理所當然事象的魔女。


    現代有什麽事不可能?在這個載人火箭飛向月球,顯微鏡將微米分離,潛水艇可以潛到海溝的最深處探險的世界裏,能成為最棒魔法的又是什麽呢?目前人類尚未能到達的領域是什麽?


    自然界中已經沒有人到不了的地方了!剩下的就是【社會】!隻有人類創造出來的社會有機體啊!將會刷新這一紀錄的正是魔法!我要推翻社會的常識、社會的日常!試想一下暴力、權力、法力、富力還有所有理想狀態的人力改變後的樣子吧!多麽大快人心啊!空罐少女就有這種能力呀!


    可是!可是啊!豈有此理的是竟然沒有人想要實行這一計劃!你們這群凡庸的持有人,竟然隻是把這麽難得的強大力量當成交友過家家來使用!以前哈密瓜和耶兒打鬥時的那種壓倒性的戰鬥欲望跑到哪裏去啦!那才是能夠實現世界變革的力量啊,可是現在的這副狼狽相算怎麽回事啊!五個空罐少女一起上竟然都打不倒可洛亞!


    真是墮落到家了呀!這很大一部分都是持有人的責任。


    竟然說不讓空罐少女們互相傷害對方?你這想法真讓我想吐喲。那樣哪裏還有原本的【生】存在呀。


    當今世界最應該唾棄的不就是【什麽都不做】嘛。既然生為人類,就必須經常活動。縱使這樣做會傷害到某人,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傷,人才能有作為人類的自我意識啊。傷害對方。被對方傷害。這才叫生存,才會成為連接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紐帶。什麽都不做——隻能說明把時間和存在這種東西全都喪失掉了!


    你們這群人!!那邊的空罐少女哈密瓜、紅豆子、葡萄子和舞啊!你們還記得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嗎!是那片夜空呀!那沒有光照的宇宙盡頭啊!擁擠在那裏的你們,才是非連帶狀無我存在的【空罐少女】的本體呀。你們原本都是宇宙誕生以來,一點點積蓄起來的沉積物、碎屑般的物體。你們在那裏飄蕩了超過幾億、幾十億、上百億年的時間!!


    不記得了嗎?想想當時那種壓倒性的孤獨感!可洛亞還記得。我從她那裏得知了一切喲,知道了【什麽都沒有】是多麽悲劇的事!隻是有和沒有是道義喲!不變的存在不就是不變的無嗎!空罐少女們呀!寄宿於隻有地球世界才有的【容器】易拉罐裏的空罐少女們呀!為什麽你們少女化了!?不是為了活動身體吧!?隻是因為想存在下去對吧!而且存在本身對於我們人類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懶惰了!打發時間的方法都非常發達,很多時候人們隻是欺騙自己,讓自己覺得無聊的時間過得很有趣!你們也都有這種印象吧!正是那種時間才產生了【無】。無價值、無意義、無感、無生——即為虛無。這又有多少人類注意到了呢。明明不活這件事比死亡這件事更恐怖啊!


    所以我來告訴你們吧。本魔女與可洛亞一起來體現給你們看。空罐少女這種強大無比的力量,這種能夠改變社會的力量,我要洋洋得意地笑著使用,讓所有人都見識見識。


    ——正如此理,我決定終結這世界。”


    搖花如同音樂指揮一般陶醉地張開手,結束了她的演講。


    在她閉嘴的同時,雨聲再次回到了這片世界。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嘛,不過”


    搖花的神情嚴肅起來,低聲繼續說道。


    “不過,或許就連那也不是我的真心吧。”


    啥——翔瞪大了眼睛。


    搖花用鼻音發出了享受般的哼笑聲,緊接著她聳聳肩,用充滿惡作劇意味的樣子繼續說道。


    “因為我心愛的奈染彌看上了某人之後,都不理我了呀。不管則樣她都不打算去主動追求,所以我就幹脆讓世界大亂,比她去主動追求——這極其庸俗的動機或許就是我真正的目的吧。”


    “就、就因為這個理由——”


    翔紅著臉,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奈染彌。


    可是在下一瞬間,他的背脊就不由得一陣發涼。


    因為奈染彌看著翔……笑了。


    就像小孩子在惡作劇被發現時的那種壞笑,可是那笑容中還滲透著些妖豔。


    “——”


    翔為了避開這笑容,再次麵向了信號燈。


    這時,


    “騙你的啦”


    搖花帶著明亮的聲音說,


    “我說謊呢”


    她帶著滿臉天真爽朗的笑容這樣說道。


    翔插嘴問道。


    “說謊……從哪裏開始是謊言?”


    ——從一開始,全部都是謊言喲。耶兒還活著呢。


    翔真希望她會這麽回答。


    翔真希望她能變回原來的樣子,變回那個自己所熟知的、愛說謊的、神秘兮兮的搖花。


    可是她——


    “當然了,隻有剛才關於奈染彌那部分是謊話喲☆”


    她像蛇一樣吐了吐鮮紅的舌頭,


    “其它的全都是真話喲。比如可洛亞殺了我媽媽呀,把耶兒及其他空罐少女殺死後吸入壓榨重劍中了呀,要把這無聊的世界毀滅掉呀,這些都是真正的實話喲,全都是事實!啊哈哈哈!!”


    “東風!你這家夥——”


    翔怒上心頭,向前邁出了腳步。


    ——可是,身後傳來了奈染彌的奸笑聲,翔被嚇住了。他不敢回頭看。就連緊緊抱著翔的紅豆子也一直在顫抖著。


    另一方麵,站在他身旁的男屋對這些絲毫不在意,邁步上前。


    男屋用被雨水腐蝕般的聲音說,


    “把可洛亞交出來。要是你再阻礙我的話,搖花,我連你也不放過。”


    搖花略帶鄙視般地哼笑了一聲。


    “你什麽意思啊,說得好像我還有可原諒的餘地似的。我們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生活過了,你還認我這個女兒嗎?”


    “早知道會這樣的話,我當初無論如何也應該把你留在身邊的。”


    “然後你打算讓我也加入到為媽媽複仇的行列中嗎?真是感人的母女情啊。”


    “沒錯。那樣也比你現在的做法更人道吧。”


    “——我又想起來一個,自己之所以投身這次的計劃中,最真實的理由喲。因為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所以誤入歧途才做出這種事的,這個理由怎麽樣?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很貼切嗎?”


    父女兩人,一下一上相互對視著。


    可是這兩人的表情已經不是尋常父女之間對視的表情了。


    “我現在就要殺了你,可洛亞。”


    可洛亞對著殺氣騰騰的男屋,突然表情舒緩下來,微微地笑了。那笑容既像是在嘲笑,又像是聖母慈祥的笑容。


    “你真是太可笑了,爸爸。”


    搖花誇張地


    嘲笑著。


    “要殺了她?你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殺了她?可洛亞此前可是戰勝了無數的空罐少女存活下來的,你還想幹掉她?”


    “手段多的是。我們有全副武裝的自衛隊的精銳部隊,還有機動隊。隻要能找到可洛亞的蹤影,要解決掉她一個人易如反掌。”


    “那可不一定喲。爸爸你所了解的隻是以前的可洛亞吧?現在的可洛亞已經大不相同了喲。——剛才還吸收了耶兒的力量,現在壓榨重劍的力量又增加了喲。”


    “你說什麽,你這家夥——!”


    在憤怒的驅使下,翔向前邁了一步。


    可是這時,從他身後突然傳來了慘叫聲。


    “奈染彌……!?”


    翔連忙回頭望去,發現奈染彌用手捂著臉蹲在了地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


    “怎麽了!?”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耶兒了!”


    奈染彌一邊堵著耳朵,一邊痛苦地搖著頭。看來,她那原本勉強保持著平靜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剛才搖花的話了。


    “奈染彌,冷靜下來,沒事的!”


    翔抓住她的肩膀呼喊著。


    這些非常輕薄的安慰話語連自己都覺得討厭。可是翔現在隻能做到這些了。


    ——翔的身後有一陣強風吹了過來。


    “哎!?”


    一看,原來是哈密瓜開始了清涼飲料魔法的準備動作。


    哈密瓜雙手交叉向前推,迸發出的旋風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她的眼中燃燒著怒火,瞪著信號燈上的兩人。


    “哈密瓜!”


    “要是我一直默默地聽著,她會盡情地對我們說個沒完吧。”


    她表情僵硬著,吐出了一句充滿殺氣的聲音。


    完全是想動真格的了。


    “嗚……不行!哈密瓜!”


    翔打算起身上前製止她。


    可是——身下手腕還被緊緊地握著。


    是奈染彌。


    她蹲在地上低著頭,握住翔的手不放。


    “奈染彌……!?”


    “……”


    她微微地搖搖頭。被雨水打濕的劉海貼在了她的額頭上,翔看不到她的表情。


    與此同時,哈密瓜蓄力調整著攻擊姿態。


    在她交叉的雙手間,通過清涼飲料魔法具現化的網紋哈密瓜出現了。


    “你竟敢殺了耶兒……!!”


    包裹著哈密瓜全身的旋風如戰鬥機引擎般越轉越快,把她的頭發和衣服吹得肆意地飄揚,把天上落下來的雨滴吹飛了。


    可洛亞單手抱住搖花的身體,向後方高高地躍起。


    落在了過街天橋的扶手上。


    哈密瓜將網紋哈密瓜揮過頭頂。


    “我不會饒恕你的!我現在就為耶兒報仇……!!”


    “喂,等等!哈密瓜!”


    翔慌忙喊道,可是因為奈染彌不鬆開他的手,所以翔無法上前去阻止哈密瓜。


    就在哈密瓜發射網紋哈密瓜之前――她在旋風之中將視線投向了翔。


    “――――”


    她什麽也沒說。


    隻是,用一種想要抗議什麽卻又看似失落的眼神盯著翔。


    ――哈密瓜……


    翔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哈密瓜像是要驅散踟躕一般搖了搖頭,再次緊緊盯住了頭頂上方的可洛亞,


    “哈密哈密――哈密瓜!!”


    高舉的雙手揮下。


    原本包裹著哈密瓜全身的旋風一口氣都匯集到了她那交叉的手掌心中。


    網紋哈密瓜被風推了出去,如炮彈一般瞄著可洛亞飛了過去。


    可洛亞的右手不知何時握住了上次那個物體。


    長度與身高相等,笨重的純黑色雙刃大劍。


    ——【壓榨重劍】


    可洛亞的黑發泛起了如鮮血般的緋紅。看來,她變出這把劍的時候發色也會發生變化。


    發射出去的網紋哈密瓜高速旋轉著飛了過去。


    可洛亞把劍橫於麵前,擋住了這個攻擊。


    網紋哈密瓜撞上了劍之後碎裂成了粉末。


    可洛亞出了口氣,拿起劍來。


    看著前方。


    這時。


    ——哈密瓜已經迫近到了可洛亞的眼前。


    發射完網紋哈密瓜之後,哈密瓜迅速地一躍而起,突進到了可洛亞麵前。


    “——”


    刹那間,可洛亞的表情僵硬起來。


    “接招!”


    哈密瓜攥緊了拳頭朝著可洛亞臉上揮去。


    可是,可洛亞用自己沒有握劍的那隻手敏捷地伸向了哈密瓜身前。


    “什麽!?”


    哈密瓜的身體朝後方彈飛了過去。


    是強烈的碳酸氣體。


    其威力比哈密瓜的要高出一個檔次,強大無比。


    哈密瓜迎麵挨了這一擊,就像被殺蟲劑噴落的飛蛾一樣朝著地麵落了下去。


    身下幾米處就是車輛穿行的車道。


    “哈密瓜!”


    翔本想奔向下落地點。


    可是,身後的奈染彌抓緊了他的衣服,拽住了他。


    “你、你這是幹什麽呀奈染彌!哈密瓜她!”


    “……”


    奈染彌麵朝下搖搖頭。


    幸好哈密瓜總算是在空中重新調整好姿態,從手掌中發射出碳酸氣體,將自己彈向旁邊的人行道並安然著陸了。


    搖花笑了。


    “哼哼,哈密瓜很久沒這麽認真地戰鬥了吧。在我的觀察紀錄中,非常少見,”


    ——嗙


    突如其來的幹燥聲音響徹雨空。


    刹那間撕裂空氣,掠過搖花的頭頂,然後消失在了夜空中。


    搖花保持著剛才嬉笑的動作僵在了那裏。


    男屋把手槍對準了搖花。


    槍口處一縷煙升起,火藥的味道向四周擴散開來。


    ——原來是男屋朝搖花開了一槍。


    男屋的臉被雨淋著,冷酷而陰暗。


    既看不出擔憂也看不出躊躇。


    “男、男屋……你”


    翔上氣不接下氣,喘息了起來。


    原本啞然了的木崎總算回過神來,剛打算連忙上前阻止男屋。


    “請、請等一下,男屋先生!”


    可是男屋沒有搭理她,再次將槍口對準了過街天橋上的搖花。


    “——”


    隻是這次可洛亞先下手為強了。


    她一瞬間摟住搖花的身體,迅速地飛向了空中。


    “這已經是戰爭了對吧。爸爸”


    搖花將手握的掃帚指向男屋,在空中無情地放出話來。


    “今後我會好好地教教你,與我為敵是個什麽下場。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搖花帶著魔女的嘲笑,被可洛亞抱著高高地飛起。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一般,槍聲再次響起了。


    子彈沒有命中目標,她們兩人就這樣消失在了夜空中。


    “…………”


    男屋無言地看著她們離開,之後慢慢地將手槍收進了西裝內。


    木崎似乎被驚呆了,軟綿綿地癱坐在地上。男屋收起手槍之後把手機掏了出來,貌似是打算和誰聯絡。


    “喂——”


    翔顫抖著嘴唇,來到男屋身旁。


    可是,當翔看到回過頭來的男屋的表情的時候,他說不出話來。


    男屋的表情從剛才冰一般的冷漠直接一轉。


    變成現在這樣,吊起眼角,咬著牙根的——憤怒的樣子。


    “你要阻止我嗎?”


    男屋用壓抑的聲音說道。


    “大地翔,你有權力阻止我嗎?”


    “——”


    男屋並沒有對翔怒吼,可是翔的背脊卻充滿了緊張。


    男屋帶著凶惡的表情說,


    “老婆被殺,連女兒都背叛了我,難道你想對我說不要殺可洛亞嗎?”


    “我……”


    “我連續追蹤了可洛亞十年以上,一直背負著絕望,你理解我的心情嗎?像你這種小子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男屋邁步離開。


    與嚇呆的翔擦肩而過。


    “我與你的遊戲已經結束了。”


    擦肩而過的同時,男屋在翔耳邊輕聲說道。


    “像你這樣輕易就陷入絕望的人,不要去揣測我所感受到的絕望。”


    “——”


    然後,男屋揚長而去。


    剛才嚇得癱坐在地的木崎終於站了起來,踉蹌著追隨男屋而去。


    雨嘩嘩地下著。


    翔身後的奈染彌仍然抓著他的衣服站在原地不動。


    哈密瓜似乎很痛苦般地捂著身體,讓自己站了起來。


    翔固執地閉上了眼睛。


    哈密瓜和奈染彌——無論是誰的表情他都不會看到了。


    他什麽也不想看了。


    時間流逝,現在時鍾正指向下午四點鍾。


    翔的公寓樓內長期陷入沉默當中,此刻的鍾鳴聲打破了沉默。


    “啊……”


    翔正要站起來,哈密瓜卻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她一言未發,迅速地朝門口走去。她的態度仿佛就是在無視翔。


    自從三天前的那件事之後——自從翔與奈染彌接吻那一幕被哈密瓜看到之後,翔就一直沒能和哈密瓜好好說上話。


    ——要說話,那到底該說些什麽好呢。


    耶兒都被殺了,自己竟然還和奈染彌接吻了……翔連借口都想不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哈密瓜。


    另一方麵,自從那件事之後,翔與奈染彌也幾乎沒怎麽說上話。即使偶爾開口說話,也全是說與這次事件毫無關聯的事情。


    哈密瓜麵前的大門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幾個腳步聲正在接近。


    “喲”


    穿著休閑褲配上t恤打扮的拳介打了聲招呼走了進來。身旁還有蔬菜果汁的空罐少女,舞。


    “我從其他家夥那裏得到了些消息。”


    拳介淡淡地說完,將後背靠在了房間的牆壁上。不知是他討厭坐著還是討厭餘人結夥,拳介總是不坐在椅子上。


    “可洛亞和東風的動向散亂地分布在各地。看來她們現在是到各地去搗亂。”


    這幾天,那些持有者們在自己的空罐被殺害之後,紛紛電話告知並上街搜尋線索。


    之前那個失去了橙汁空罐少女瑞佳的大二學生、茨木和美也加入到了這一行列當中。此外,加入的人還有本應與耶兒戰鬥的咖啡空罐少女三人組的持有人。本應與葡萄子戰鬥的營養飲料罐的持有人。本應與舞戰鬥的甜酒空罐少女的持有人。另外還有香蕉汁空罐的持有人。西印度櫻桃汁空罐的持有人。奶昔空罐的持有人等。


    其中既有學生,也有社會人員。


    此前原本毫無接點的人們,現在都在齊心協力地尋找著可洛亞。


    她們都不想讓犧牲者繼續增加下去,因此帶著熱淚與思念展開了行動。


    另一邊,翔等人卻幾乎一事無成。


    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下,盲目行動會很危險。因為連耶兒都不敵那個對手。而且,翔也覺得自己現在有必要待在奈染彌的身邊。


    “可洛亞和東風似乎是以還留在東京的空罐少女們為目標的。不過現在還不得而知那兩人是如何查到受害人的住所的。”


    “有人……又被幹掉了嗎?”


    翔恐懼地問道。


    “有兩個”站在拳介身旁的舞開口了。“可可茶和蘋果汁空罐。”


    說完這句話之後,舞焦躁地扭過臉去了。


    “可惡……”


    翔要緊了牙根。拳介接著舞的話繼續說。


    “被幹掉的那兩人事先也收到了警告通知,一段時間內還和幾個空罐少女呆在一起警戒敵人。聽說是在她們落單的時候遭到突襲的。……該死的”


    拳介吐露出焦躁心情般地罵了一句。


    紅豆子、葡萄子和美咲三個人聚在一起,似乎很不安地看著對方。


    翔怒不可遏地仰視天花板。


    “東風那個家夥……她說過那把黑色的劍裏吸入了被打倒的空罐少女吧……開什麽玩笑”


    聽說據此可以提高壓榨重劍的力量。


    ……可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又有很多疑問湧上心頭。


    可洛亞在打倒空罐少女後吸收其力量,都是最近才開始的事。像以前葡萄子那次,可洛亞隻是將其打倒,並讓她變回了罐子形態就不管了。


    為什麽當時她沒有將打倒的空罐少女吸入劍中呢?是有什麽原因吧。她們當時還不想把事態搞大嗎?


    “還有啊,那兩個卑鄙小人竟然故意暴露自己的行動。她們一定是在挑釁我們。真讓人不爽”


    拳介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咬牙切齒地用指甲撓著牆壁。


    “有耶兒的消息嗎?”


    哈密瓜詢問道。


    拳介和舞都搖了搖頭。


    濃重的沉默再次籠罩了此地。


    “……接下來,你要怎麽辦?”


    哈密瓜俯視著翔說道。


    “我……”


    翔看了看坐在他身邊的奈染彌。


    奈染彌就像上課時那樣表情平靜,緊閉嘴巴。


    翔突然想到。


    ——在這樣耗時間的同時,自己與奈染彌所剩的時間也在不停地減少。


    奈染彌即將跟著她父親一起去美國了。


    七月三十一日出發。


    現在已經是五月中旬了,還有不到三個月。


    一瞬間,比起空罐少女們的事,翔更在意奈染彌。


    自我厭惡感襲來,可是,自己如此在意奈染彌也是沒辦法的事,翔也這樣想著。


    ——回想起此前在雨中的那件事。


    奈染彌對翔表達了愛意。


    甚至連接吻都做了。


    雖說自己當時是為了鼓勵她——可如果說自己心中對她完全沒有特殊的愛——也不是那麽回事,翔如此想著。


    奈染彌仍未從失去耶兒的打擊中擺脫出來。


    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須要保護好奈染彌。


    “你要怎麽辦?”


    仿佛是對優柔寡斷的翔感到煩躁一般,哈密瓜再一次問道。


    “……我覺得,還是再斟酌一下對策比較好”


    “為什麽呀!”


    哈密瓜拍了一下桌子。


    “從那之後都已經過了三天了喲!?你還想再斟酌些什麽呀!”


    “這……可是現在行動很危險。”


    “待在這裏危險也絲毫不會消失吧!?也不知道搖花和可洛亞何時會襲來啊!?”


    “這個、可是……”


    “為什麽你那麽畏首畏尾呀!耶兒都被殺了呀!”


    下一瞬間,哈密瓜帶著驚慌的表情連忙捂住嘴,看了看奈染彌。


    不過奈染彌並沒有心慌意亂,她表情呆滯地說,


    “……耶兒?”


    她就像幼兒在說夢話一般嘟囔了一句,然後


    閉上了嘴。


    看來,她還是沒有調整好對於耶兒的心態。


    “還是再觀望一下……”


    翔隻不過是想照顧一下奈染彌而已,這令哈密瓜怒吼起來。


    “算了!你們就在這裏磨嘰吧!?我們幾個要去搜尋可洛亞了。”


    哈密瓜吼完之後,朝大門走去。


    “喂、喂——”


    翔本想攔住她,可是自己該說些什麽話來挽留她呢?


    哈密瓜中間回過一次頭,可是看到翔什麽也沒說,她咬著牙帶著凶惡的表情向外走去。


    牆邊的拳介和舞也無言地跟著哈密瓜離開了。


    紅豆子不知所措地搖搖頭。


    “紅豆子,走啦”


    哈密瓜不由分說地催促到。


    紅豆子用像是在問如何是好般的表情看了看翔。


    翔隻得默默地點了點頭。


    相比較紅豆子跟著戰鬥力高強的哈密瓜、舞和拳介三人一起離開而言,留她在這裏太危險了。


    在紅豆子之後,美咲和葡萄子也尋求許可般地看了看翔這邊,翔再次微微地點了點頭。


    “定期地……跟我打電話聯係。我們也……”


    翔本想說我們也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的,可是那肯定是辦不到的。


    自己陪伴這奈染彌,還能做什麽呢。


    ——“像你這樣輕易就陷入絕望的人,不要去揣測我所感受到的絕望。”


    正如男屋所說的,我所品嚐到的絕望隻不過是非常渺小的東西吧——


    我越來越弄不明白了。


    哈密瓜她們成群結隊地向外走去。


    可是就在這時,大門那邊又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哥哥”


    “……啊,是步?”


    緊跟著聲音之後,翔的妹妹大地步呱嗒呱嗒地進了房間。


    三個月前舉行的i··test結束之後,步就搬到了這座公寓樓的一樓來住了。她平時總是穿著樸素的紅豆色運動服,紮著自然不做作的發型,可是今天,她把頭發散了開來,身著清黎高中的校服。


    “哥哥!哥哥!不好啦!”


    “怎、怎麽了”


    翔吃驚地問道。


    跟空罐少女有關的事翔對步是絕口未提的。


    “步步要出道了!”


    “出道?”


    嗯,步帶著明朗的表情點點頭。


    即使是她自己的妹妹,翔也很久沒有見到過她這種表情了。


    “你說出道,要當偶像歌星嗎?”


    “真是的,除了這個還能是什麽呀。難道你以為是av嗎?”


    哎——?原本在大門口換穿高跟木屐的紅豆子回過頭來。和葡萄子一起帶著“那是什麽意思啊?”的表情對視著。


    美咲慌忙說了句“快走吧”,就拉著二人的手離開了。


    “那個,步步這次要上電視了喲。歌曲節目。步步終於要以星流翔子的身份在電視上唱歌了喲。”


    “啊,啊啊……是嘛”


    翔曖昧地附和著聲音高昂的步。


    “是直播喲。是一檔午後節目。你知道什麽時候播出嗎?竟然是八天之後喲。今天社長告訴我日程的時候讓我大吃一驚啊。真是迫在眉睫了呀。社長說呀,出道還是不要過多地練習,上場就演,保持緊張感比較好喲。……哥哥?你聽著呢嗎?”


    “哎,啊啊,那真是太好啦。嗯,真是太好了。”


    翔撓著頭嘀嘀咕咕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況,翔一定會更由衷地高興的。


    “八天後的周日,下午三點開始,7頻道播出的歌曲節目喲。”


    “是嘛……”


    這時步稍稍沉默了一下,盯著翔看。


    然後她仿佛按下了重播鍵一般,


    “八天後的周日,下午三點開始,7頻道播出的歌曲節目喲。”


    “哎?啊啊,剛才我聽見啦”


    翔皺著眉頭在想這家夥說什麽呢。


    步一直用渴望的眼神盯著哥哥看。


    “……?怎麽啦”


    “哥哥,不要看喲”


    “不要看步步唱歌喲”


    步用強硬的口吻指著翔說道。


    “不是……”


    “不要看喲”


    她如同叮嚀般地再次說道。


    “知道啦,知道啦”


    翔一邊說著朝大門方向瞥了一眼。


    哈密瓜站在門口,側眼看著他們的交談。


    接下來哈密瓜她們將要抱著決一死戰的心情去搜索可洛亞,唯獨自己卻這麽悠閑地在聊天,翔感到了愧疚。


    “哥哥……怎麽了?”


    “哎?”


    “你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就很陰沉喲。……其他人也是”


    步一臉擔憂的表情。


    “出了什麽事嗎?”


    “什麽事也沒有呀”


    翔側過臉去。


    “你說謊。一定在騙我。你是騙不過步步的眼睛的。一定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吧”


    “什麽也沒有。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為什麽你要撒謊?有什麽話不能對家人說嗎?”


    “…………”


    翔無法回答。


    要是原來的步,一定說不出這種話來吧。


    i··test那件事呀,通過與其他人交流呀,她也相應地在成長。


    所以翔再也沒有臉去麵對步了。


    翔不希望讓步知道自己這種可悲的境地。


    步攥緊了裙邊,不滿似地了鼓起了臉蛋。


    “算了,哥哥你個笨蛋!”


    步吧嗒吧嗒地跑了出去,推開了站在門口的哈密瓜揚長而去了。


    接著,哈密瓜也,


    “——再見啦”


    這麽說完,慢慢地離開了。


    吧嗒。


    門被關上了。


    房間裏就剩下翔和奈染彌兩個人。


    沒有了說話的人,房間裏陷入了沉默。


    ——咚。


    一股讓人癢癢般的重量落在了翔的肩膀上。


    坐在他身邊的奈染彌側著脖子,把臉貼到了翔的肩膀上。


    “奈、染彌?”


    從翔身邊飄來了她頭發的香味,翔慌亂了起來。


    “就剩下我們倆了呀”


    奈染彌的聲音與翔不同,非常地淡定。


    “……啊啊”


    翔一邊不去看奈染彌的臉一邊回答道。


    “我都……弄不清了”


    漆黑的夜空。


    這是宇宙積年累月凝縮成的【】。(譯注:原文中這個引號裏就是空的)


    並不是因為沒有光才會黑暗,而是因為聞所未聞的驚人數量的【】互相擁擠,所以混沌的黑暗才會籠罩天蓋。


    她每次仰望夜空的時候,就會為那份理想而焦慮。那並不是幻想,是理想。


    她從存在於大地上的那一瞬間起就知道了,那種物象存在於現實當中。


    她對於在這【】的縫隙間閃耀的星星月亮都沒有興趣。或許她感覺到自己與閃光的物體終生無緣吧。


    從地麵上仰望夜空的時候,她的存在是宇宙中最孤獨的。


    要說為什麽的話。


    因為她的身體也隻不過是堆積在宇宙中的【】。


    ——我是【】。隻是凝縮而成的無意義的存在。


    可是,我這飄落於此世的身軀,到底是何等可悲的存在啊。宛如無法飛翔的鳥兒,無限的矮小、卑微,充滿了滑稽。


    夜空是一麵能夠


    將自己映出多麵的無限鏡。每次入夜,她就瞻視自己那無數的身姿。


    這些【】們——非也,或許用‘們’這種複數詞並不合適。或許這是一種群體,可是它們之間並沒有互相關聯。它們各自毫不懷疑地孤立於群體。


    隻是堆積、凝縮而成的【】本不應該擁有自我意識。


    ——可是我。


    她不同。


    ——她愛上了他,並且……


    【】沒有名字。


    這種存在既非生命,又非電磁波一般的物體。


    可是,如果非要給【】加上一個世人的定義的話,


    【沉澱物】


    【塵芥】


    【無用之物】


    或許可以用這些詞來形容吧。


    另外它還寄宿於,


    【罐子】


    這種東西裏,還有一位少年在二十多年前給它第一次起了個人名。


    【可洛亞】


    這就是她的名字。


    是與名叫男屋秀彥的人類初次相遇的、最初的空罐少女。


    在平凡的居民區當中,有一座奇怪的三層建築宅邸。


    四麵圍牆那不起眼的混凝土已經剝落,形成了直線型的夾角。可是不知是什麽原因,唯獨屋頂鋪著日式房屋用的瓦。它的品相可以說是中西合璧,卻並不美麗,仿佛隻是拿來後加上去似的。


    這座宅邸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地方。房屋的正麵外牆上沾著奇怪的東西。不對,那東西本身並沒有什麽奇怪的。那是任何人都司空見慣的東西。隻是這個東西安在了過於高的位置上讓人覺得很奇怪。


    那就是門。


    三層樓高的外牆上,帶著門把手的木門安在了錯誤的地方。


    門周圍並沒有設置陽台。隻有一扇門存在於那裏。


    如果有人從家中打開那扇門向外邁一步的話,那個人一瞬間就會摔落到院子裏吧。


    像這種帶有不可思議之處的建築物,俗稱叫做【托馬遜建築】。


    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由於改建失誤造成的,不過這家自從建成以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附近的居民們從以前開始,每次經過這家門前時就會仰望那扇門,感到非常驚訝。


    這扇門原本就有門的功能嗎?會不會和屋頂上的瓦一樣,隻不過風格迥異的一種裝潢,隻是貼在牆壁上無法打開的呢?——也有的居民這樣認為。


    不,也有人主張認為那就是一扇真真正正的門。


    因為有一個如天方夜譚般流傳下來的傳說。


    曰——每到滿月光輝照耀的淩晨零點,那扇門就會從那戶人家內側輕輕地打開,身穿漆黑外套的魔女就會出現。她的身旁還侍奉著一個惡魔,那個女性一跨上竹掃帚,就會借助惡魔之力自由自在地在夜空中翱翔。


    ——魔女。


    那座宅子裏住著魔女,這個傳說在小孩子們之間傳得像真的一樣。


    當然,大部分大人都不相信這些。可是,在大人中也有屈指可數的一些人聲稱他們曾親眼見過那扇門從內側打開了。事情的真相一定就藏在那扇門裏吧,傳說到此畫上了句號。


    ——然而現在,午夜零點。


    傳說中的那扇門仿佛是為了迎接高懸的明月一般,輕輕地從內側打開了。


    “你又在看嗎?看那片夜空。”


    聲音從下麵傳來,她——可樂空罐少女、可洛亞,將原本仰望天空的麵孔慢慢地朝下望去。


    她看到的是東風搖花那被月光照耀著的臉。


    可洛亞現在正待在房頂上。在鋪滿了赤紫色瓦片的斜麵上,她抱膝而坐。


    搖花從三樓外牆的那扇門內向外探出身子,仰望著可洛亞。


    她那身弓月學園校服上披著漆黑的長披風,手裏握著長滿了穗尖倒刺的竹掃帚。


    “已經五月了。現在的星星不像冬天那樣看起來那麽清楚了吧。”


    “…………”


    對於搖花的話,可洛亞曖昧地應和著。


    到了夜的最深處,周圍居民區已經全都睡去了。月光把外表不到二十歲的可洛亞的臉龐照的越發蒼白,如一時興起般吹起的夜風,把她那黑色的長發梳理地越發性感起來。


    可洛亞從以前開始就喜歡爬到屋頂上去。屋頂這裏比地麵更接近天空。


    “總是仰望著夜空,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搖花毫無表情地說道。


    她如同瞳孔細小的貓科動物一般凝視著可洛亞。


    可洛亞再次把視線移向了空中,微微地動了動嘴唇。


    “——、…、——”


    她雖然不能發出聲音,但長期與她共同生活的搖花卻可以根據她嘴唇的動作讀懂她的意思。


    “……你說‘能夠回到那裏嗎’……是嗎”


    搖花也透過窗戶仰望天空。


    “你是說你後悔了嗎?”


    “……”


    可洛亞眯起眼睛沉思了一段時間之後,慢慢地動了動嘴唇。


    ——…


    搖花讀懂了她那無聲言語中的意思,稍稍把視線低了下去。


    “……這樣啊。抱歉,我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啊。”


    可洛亞微微點頭回應了之後,再次仰望天空。


    搖花也再次抬起頭來。仰望著懸掛在半麵地球上的夜空。


    可是她眼中所映照出的東西截然不同。


    搖花看著空中的月亮。


    可洛亞依然在望著夜空。


    “——很快,一切就將被終結了。”


    搖花的聲音如深海魚一般悠閑地遊蕩在夜空中。


    “讓我們為這一切畫上句號吧。為此前十幾年的時間,全部畫上句號。”


    “——”


    可洛亞毫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這時,當場的空氣一瞬間凝重了起來。


    切,宛如咂舌般尖銳的撕裂風聲被可洛亞的耳朵捕捉到了。


    可洛亞對事態的察覺非常敏感,她迅速地將左手伸向背後。


    她的嘴無聲地動著。


    【壓|縮】


    左手掌控住了身後某個空間。


    她的能力是使物象【掌控】【壓縮】。


    她那隻手沒有掌控不了的東西,也沒有摧毀不了的東西。


    宇宙自身的本能——操縱萬物之理。


    她掌控住背後的某個空間,然後向手邊一拽。


    結果——可洛亞手中吸入了一根長長的棒狀物體。


    是弩箭。原來是有人從可洛亞身後朝她發射了過來。


    可是可洛亞通過自己的能力,能夠將身後的空間壓縮成真空,弩箭就射進了那個空間中,被吸入了她的手裏。


    可洛亞立刻準備反擊動作。


    她麵向弩箭飛來的方向,單膝跪地,左手的五指彎成筒狀,讓弩箭從那裏通過。這個手的形狀實現了槍身的作用。


    另一方麵,她的右手集中碳酸氣體,高高揮起。


    眼睛與腦中構想著剛才弩箭飛來的方向。敵人的身姿被卷起的黑暗掩蓋地看不清了,不過敵人應該還位於那個射線末端。


    可洛亞將箭頭對準了那個方向,確定好了目標的大致方向。


    “——”


    然後可洛亞順勢將高舉的右手敲擊弩箭後方。


    集中在右手的強烈的碳酸氣體強力地吹過左手筒中。


    弩箭一口氣加速,射出了手筒,箭羽平整地高速飛了出去。


    和吹箭同理。可是其威力與弩箭不相上下。


    幾秒鍾後,院子裏傳來了弩箭插中地麵的沉悶聲音。隨後還有男人們顫抖般的聲音。


    可洛亞定睛一看,看到很多身著暗色服裝的男人們,從院子裏的針葉樹下呀,還有鍍鋅鐵皮倉庫的陰影裏如小蜘蛛一般四散著跑了出來。


    然後,他們一邊叫喊著什麽一邊紛紛把手中的槍對準了可洛亞。


    看來他們最初是打算用靜音性好的弩來幹掉可洛亞,可是由於他們發現這招行不通,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決定用槍解決。看來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在這裏射殺可洛亞。


    這顯然不是普通的警察組織的武力。


    而是軍隊級別的,而且一定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人。


    可洛亞彎下腰來,像猴子一樣奔跑起來。


    向著與敵人相反方向的屋頂邊上跑去。


    在那屋簷下,搖花從三樓外牆的門內探出身子。


    可洛亞從屋簷躍起。搖花也配合著她,握著掃帚跳了出去。


    兩人的手在空中握在了一起。可洛亞立刻用閑著的那隻手掌控住大氣,如吊鉤一般吊著,承受住了搖花的體重。


    搖花麻利地坐在掃帚上,可洛亞從上方抓住那把掃帚。


    然後,可洛亞的手掌中釋放出了強力的碳酸氣體,她們就飛向了空中。


    她們如同被滿月吸住了一樣不斷上升。


    可洛亞的身姿融入了夜空,看起來就好像搖花獨自在駕駛著掃帚飛行一般。


    地麵上的男人們放棄了開槍,紛紛散去。


    在這深海般的夜空中,兩人暢遊般地飛翔著。


    遠處的下方,四散著如銀河般街道的燈光。


    “——終結這一切吧”


    坐在掃帚上的搖花對可洛亞說道。


    “我們必須要讓其終結。”


    可洛亞飄蕩著黑色的長發一邊仰望天空。


    仰望自己的故鄉、永遠的【】喧囂著的夜空。


    ——東京都日本橋,兜町。


    在這條因證券交易所而出名的街區裏,林立著很多商住大樓。男屋的辦公室也位於此處。


    他將某座大樓七樓的所有房間都包了下來。


    萬知港計劃事關政府、自衛隊、警察廳、公安調查廳等錯綜複雜的多個組織的人員。


    可是這畢竟是機密計劃,所以連政府也無法隨意插手。


    實質上取得指揮權的人是經濟產業省的參事官男屋。這座大樓的辦公室說成是萬知港計劃的指揮所也不為過。


    因此,知道這個辦公室存在的人也屈指可數。


    男屋的秘書木崎愛鈴當然也是知道這個辦公室的人之一。


    深夜兩點多,出去巡視的木崎回到了辦公室來。


    “男屋先生,打擾了”


    木崎敲了好幾次門之後才進入了房間裏。


    房間的照明設施受到限製,有些昏暗。


    最裏麵放著一張辦公桌,男屋坐在一把帶有頭枕的椅子上。


    平時他總是麵朝門口坐著,可是現在他把椅子轉了過去,朝相反的方向坐著。


    木崎毫不介意地衝著他的背影搭話道。


    “關於可洛亞和搖花的行蹤,又新出現了六起目擊報告。正如您預料的那樣,她們的目標好像是剩下的空罐少女們。向各個空罐少女及持有人那裏派駐監視員果然是正確的呀。”


    “…………”


    男屋背對著她一句話也沒回答。


    木崎把視線放在了帶來的文件上繼續報告著。


    “昨日,路上自衛隊的特種部隊對她們兩人所潛藏的東風宅邸發動了突襲並失敗了。不過或許還是增加搜索部隊的數量比較好吧。新人員的分配方案由自衛隊提交了上來,您看如何呢?”


    “…………”


    他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男屋先生?”


    木崎向著辦公桌走去。


    微微的呼吸聲傳了過來。


    木崎帶著疑心,繞過桌子繞到了男屋的正麵。


    果然如她所料,男屋安穩地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呼呼大睡著。


    他還帶著眼鏡。襯衣的第一個紐扣也解開了,領帶也鬆了開來。


    瘦白的麵孔、略帶胡須的男屋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


    簡直就像是天真少年累了之後呼呼大睡般有趣。


    可是另一麵,他的眉間也能夠看到隻有老成的人才會有的凶惡的影子。


    這個人還是給人以成人的感覺。


    他對於尚處在二十多歲的木崎來說,是非常遙遠的存在。


    沒錯,非常遙遠——


    “……為什麽以前沒對我說過呢”


    男屋以前結過婚。


    還有個女兒,就是東風搖花。


    他曾是世界上最早少女化的空罐少女可洛亞的持有人。


    而且他的妻子被可洛亞殺害了,為了複仇才一直奮鬥到現在——


    “……之所以提出萬知港計劃也是為了有組織地把可洛亞逼出來啊。憑男屋先生他自己花多少年也找不出來啊。”


    雇傭木崎也全是為了找到可洛亞並打倒她。


    為了給自己的妻子、名為咲夜的女性報仇。


    “為什麽……你一直都沒對我說過呢”


    男屋不會回答的。


    對此木崎至今仍是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表情,可他卻毫不在意地睡著了。


    以前男屋曾經有一次回憶起往事般地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木崎偷偷地看到男屋隱藏的一麵,心中興奮起來。


    ——隻要有我在他身邊,男屋先生也……


    即使她們兩個是上司與部下的關係,可也說不定自己能夠去除掉他的憂鬱。


    木崎這樣想著。


    可是這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因為在男屋孤獨的表情背後,一直都有一個女性。


    至今男屋仍然思念著那位女性,追逐著她。


    在十字路口的那件事讓木崎知道了他那強烈的思念。


    因為男屋為了報仇,甚至能向自己的女兒扣動扳機。


    他是那麽地……愛著咲夜。


    “——太狡猾了呀”


    這是她對男屋、以及對咲夜這名女性悄悄的抱怨聲。


    “我怎麽可能贏得過死去的人呀”


    男屋仍然沒醒。


    他的睡臉是那麽遙遠。


    心中難受起來。


    隨著時間流逝,過去的事變得明朗——木崎就會感覺到男屋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自己怎麽做才能接近男屋呢?


    “……請告訴我。”


    木崎帶著哭腔嘟囔著注視著男屋。


    他那無防備的、蒼白的睡臉。


    ——木崎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就被他那微微張開的嘴唇吸引了過去。


    “男屋先生……”


    木崎慢慢地貼近他的臉。


    再靠近些就能貼到他的臉了吧——?


    自己的嘴唇向著他的嘴唇靠了過去。


    可是在兩片嘴唇即將重疊的那一瞬間,男屋的嘴唇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老師”


    木崎嚇了一跳,慌忙把臉挪了回來。


    老師?


    男屋閉著眼睛。沒有醒來的跡象。


    可是他的嘴唇微微地嘟囔著什麽。


    他的睡相似乎總算平靜了下來。


    男屋那原本緊皺的眉間如少年般天真無邪地舒緩了下來。


    因為男屋他,正沉浸在往日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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