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千葉美國的故事之1》


    分明是暑假,卻因為田徑社的經理工作一直忙到傍晚。到了公寓門口,我感覺全身發燙,真想盡快地衝個澡。


    將掌心放在光滑的靜脈辨識裝置上,隨著嗶的一聲文字盤變為綠色,門鎖喀嚓地打開了。我知道教授用這種裝置作為研究監視器的用意,也就是表示,這個屋子裏沒有住著不具有肉體的東西。


    「我回來了。」我打開門說道,說完後才想到,「——啊,教授好像出差去了。」


    代替他回答我的是背後關門的金屬聲。


    我發現郵筒有一個大信封,將它取了出來,相當重呢,裏麵似乎裝了很厚的文件。我藉著夕陽餘暉確認信封上的寄件人,是片倉媛——前些日子曾聯絡過說想和教授見麵的女生。


    ——這個,該不會是……!


    我脫掉皮鞋,走向客廳——厭到有些在意,於是又走回去將皮鞋排好,再次焦急的走向客廳。


    ——該不會是、該不會是……之前說的報告?


    她在電話中說,將某個魔像怪的精神栘轉到「卵」上的實驗成功了,那種實驗恐怕就是教授也沒做過,更何況,我以為除了教授外沒有其他人研究操形學,所以聽到的時候一直不敢相信。


    可是,寄了這麽厚的東西過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是騙人的吧?


    「啊!」


    ——打開了……


    因為太過興奮,我擅自就打開了,有沒有關係呢?……應該沒關係吧,因為我也有「責任」——拯救美鄉的「責任」。


    確認過裏麵內容後,如同我猜想的果然是報告。


    在告知教授之前,我想先跟須彌說這件事,因為這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說不定能夠救美鄉。


    拿著手機的手,因為興奮而顫抖,勉強操作好放到耳邊,心髒噗通噗通亂跳,我一邊聽著撥號聲,一邊對於自己是否能好好地說話而感到不安。


    「啊,須彌嗎?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好像是真的!我剛才回家後,報告——」


    「……現在無法接聽您的電話,請在嗶聲後……」


    嗶。


    電話好像是在嘲笑我的興奮般,傳來不具感情的機械女聲。


    我瞬間清醒過來。


    「我在做什麽啊?自己一個人這麽興奮……真是個傻瓜。」


    我放眼看去——被染成暗紅色的客廳相當寬敞,應該早已看習慣了,現在看起來卻寬敞到讓我幾乎無法承受,有種逐漸拉長的鹹覺,電視跟茶幾開始扭曲……


    信封跟手機都掉到地板,我當場崩潰。


    「不是都一樣嗎?救不救她,反正結果都一樣……」


    「沒那回事,我——要救美鄉,也想救須彌,我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


    我才不會寂寞呢。


    我趴在地毯上慢慢地爬到茶幾,拿起放在上麵的空調遙控器,按下開關,籠罩在冷氣中,我慢慢恢複了平靜。


    ——對了,既然電話行不通,乾脆就寫e-mail,用文字的話,不就可以冷靜傳達了嗎?


    「須彌,我今天收到上次跟你提過那個叫媛的女生寄來的信,我想那一定是關於精神轉移的報告,我是個傻瓜,那麽高深的操形學報告我想我大概看不懂,方便的話,可以請你過來這裏看嗎?也許有可以將美鄉從鑽石中救出來的線索……快點來。」


    我把「……快點來」刪掉了後,寄了出去。


    2


    今天早上我跟平常一樣,起了個大早到學校,從事務室借出鑰匙打開化學實驗室,坐在實驗桌旁的圓椅,拿下眼鏡,做個深呼吸讓心跳舒緩下來。


    雖說是暑假,因為社團活動、暑期輔導等,來學校的學生卻不在少數,我之所以早起,除了不想遇到其他學生外,也是為了想在溫度還沒上升之前來到學校,這時候可以厭受到從學校的牆壁、地板傳來的冷空氣,而且隻有蟬和麻雀的叫聲,四周一片寧靜,是段可以放鬆心情的


    時光。


    我繼續擔任片倉媛學妹——雖然方法很迂回,但總而言之,是告訴我魔像怪存在的天才學妹——的助手。我比她更早到這間實驗室,讓稍微混雜藥品味的房間空氣流通一下,然後一邊念書一邊等著她來,這變成我暑假每天的例行公事。


    我對乾琴子同學——進入暑假前,我們互相表白心意,然後得到人類肉體的魔像怪少女——說過:「我想成為你的所有物,將我的心門,用隻有你的基因才打得開的鎖給鎖上,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不會再到班上上課,也會退出化學社。」我承認不跟乾以外的人,特別是女人有所牽連,將心關得更緊,因為她跟我【一樣】嫉妒心很強,為了讓她安心,於是我說了那些話。


    不過乾允許我跟佐藤唯學姊——雖然舉止輕浮,但很可靠,經由我而得以複活的魔像怪——以及媛、周防老師保持來往。


    「我不想奪走塔摩先生喜歡的東西,不跟小媛見麵的話,你就不能繼續學有關魔像怪的事了吧?那可不行,而且小媛是我的恩人,怎麽可以和她斷絕來往呢。」


    跟唯是三個人一起吃飯的關係,而周防老師是老師,所以她說沒關係。


    「可是,那時候小媛的演技,感覺好像太有感情了,那真的是演技嗎?我搞不懂她真正的心意……」


    但她還是有些不安地這麽咕噥著。


    同樣地,我也懷有另一種的不安,那就是在知道魔像怪的存在後,認識的人增加了。曾經想在往後的人生中,遠離人群過活的我,竟然變成這樣,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我絕對沒有「因為害怕他人,所以想拿乾的嫉妒心為藉口,再度斷絕人際關係」的想法,跟她們之間的關係,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切斷的,相反地,我擔心的是能不能好好的維持關係?能不能順利溝通?


    順帶一提,塔摩先生這個綽號是起因於跟我的本名——森田友二——同姓的藝人來的,是國中時的綽號,所以到了高二的現在,隻有乾會這麽叫我……另外,我曾經聽那個藝人說過,他的「興趣是妄想」,那雖然不是我的興趣,不過我也經常在妄想,這也是我們的共通點吧……這是題外話啦。


    「早安,學長。」


    「早——」我將眼鏡戴好「——安。」


    媛來到了實驗室,即使是這種時候互相打聲招呼,我也感覺到自己語氣是這麽地生硬。


    「你今天也很早呢,我是低血壓,所以總是要小樹叫醒我。」


    「……喔,嗯。」


    「學長住在書店附近不會很不方便嗎?」


    「唔,算是啦……」


    怎、怎麽辦?沒辦法好好應對……


    媛從裏麵將門鎖上,這樣的話,經過走廊的學生應該就察覺不到裏頭有人,她似乎也很不擅長麵對人。


    她靜靜地拿出文具,開始用功——才怪。


    「……學長,不好意思,我還是很困,我要躺一下。」


    她從房間角落拿出平常我接受小樹按摩時用的長坐墊鋪在講桌,將眼鏡放進眼鏡盒,便在上麵躺下。


    ——暑假開始後,媛的樣子就怪怪的。


    就像這樣,顯得很沒有精神。


    如果跟她哥哥照學長在一起時屬於「高」,進行和操形學有關的講授時是「中」的話,那麽最近很明顯地是持續處於「低」的狀態,原本就惺忪下垂的眼睛更是充滿睡意,看起來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當然也就沒有幫我上課,對她而言,那應該很費體力吧,取而代之的,她交給我赤石或火教授寫的專業書(操形學概論》,我開始研讀起來。


    幾天前。


    「媛,你最近好像很沒有精神,怎麽了?是因為照學長開始暑期輔導,沒時間陪你嗎?」我擔心地問她,她便娓娓地訴說著自己所以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不好意思,學長,讓你擔心了,我想跟哥哥——不對,家兄沒有關係……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清楚地分析,如果用感覺來形容的話,就好像……變得空蕩蕩的,有種心被掏空的感覺,一片空白,就算跟哥哥——家兄在一起,也沒辦法填補。」


    「你就直接說哥哥沒關係。」


    「我想大概是因為失去了操形學的目標吧,將琴子學姊成功轉換到「卵」上後,已經無事


    可做了。跟哈爾摩尼亞的魔像怪——琴子學姊認識後,我的操形學研究有了飛快的進展,就操形學的實驗來說,能夠遇到「願望」,本身就很珍貴,更難得的是琴子學姊這個絕佳的研究對象。」


    「變得空蕩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為了那件事你們花了一年以上的時間在我身上,我想是會有反作用力的。」


    「當初設計學長,讓你產生,「願望」的時候,好像也有什麽東西在我的內心騷動,我逼迫學長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演戲,演到一半卻有種自己從沒有過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那麽心慌意亂過,明明不是演員卻流出淚來……學長,那到底是什麽呢?你知道嗎?」


    乾所擔心的事,媛自己似乎並不明白。如果跟她說:「那不是演技,是真正的心意……」的話對事情也沒有什麽幫助,我煩惱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啊,對不起,學長明明是被害者,我還問你這種事……可是,總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靜不下來,想著不要再深究下去,就不知不覺又困了起來……」


    「這樣啊……我想應該是身體或頭腦想要休息吧?」


    「……也許是這樣吧,不過,我怕如果再找不到操形學的目標,就會一直這樣無法填補空白,一直空虛下去……學長,還是不能讓唯當我的研究對象嗎?身邊的魔像怪就隻有她了。」


    「那個……還是不行。」


    我身為製造者,無論如何都無法允許將唯視為實驗或觀察的對象,可是,也不能讓媛一直這樣下去,我將突然閃過腦袋的念頭說了出來。


    「你所做的事,應該跟赤石教授的研究一樣厲害吧?那樣的話,跟教授直接報告這次發生的事如何?說不定可以得到什麽建議?」


    「思……你說得沒錯。如果告訴我爸爸,循著他購買那些專業書的路徑,說不定可以找到教授,那就試看看吧。」


    ——現在,她跟教授住的地方取得聯絡,將報告寄了過去,似乎在等對方的回音。


    「……嗯,學長。」媛就那樣躺著張開眼睛說道。


    「怎麽了?」


    「要不要聽音樂盒?聽著音樂總覺得有種安心感。」


    「好啊,在書包裏麵吧?我可以打開嗎?」


    我確認媛點頭之後,從她的書包拿出哈爾摩尼亞的音樂盒,那是隻銀製盒子,手掌大小的圓筒式音樂盒,轉動發條打開蓋子後,有許多圓形突起的圓筒開始轉動,撥動著梳齒,音樂隨即響了起來。哈爾摩尼亞的音色準確完美又清澄,曲子是乾在國三的合唱比賽中所演奏的樂器改編的慢板,旋律有些憂傷,卻又令人安心。


    聽了一會兒音樂後,媛說道:


    「學長,你覺得我像哥——哥哥說的那樣,有個能夠自然溝通的對象比較好嗎?」


    「……嗯,應該吧。」


    「學長可以當我的那個對象嗎?」


    「……嗯。」


    我反射性地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啊,可是那樣的話……」說著看向媛,她已經閉上眼睛——摘下眼鏡、全身放鬆躺下的媛,短短的頭發顯得很清純,睡相也很可愛,可是胸部很大……當時逼迫著我的媛浮現在腦海裏……


    ——我在看哪裏?我在想什麽啊?


    我反省著自己無意識間投射過去的下流視線,於是轉向筆記本。我雖然想學操形學,不過還是預備在暑假一開始就把作業一口氣寫完,因為到了秋季乾會有定期演奏會、文化祭、合唱


    比賽等的練習而相當忙碌,我想先把功課準備就緒,這樣才能教她。


    「嗯……友二哥,嗯……」


    「!」


    正當我念著書時,媛在夢中悠悠地叫著我的名字,那語氣我從來不曾聽過。手上的自動筆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再也無法集中精神了,我合上音樂盒的蓋子,走到走廊。


    ——我為什麽這麽……


    真討厭自己的欲望,媛隻不過說希望能夠和我自然交談而已,我卻如此意亂情迷,如果被乾知道了,一定會受不了的。


    我穿過窗戶看向天空,輪廓清晰的潔白雲朵高掛在藍天上。


    耳裏聽著合唱團的練習聲,以及唧唧、唧哪的蟬叫聲,我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腦袋冷卻下來


    我繼續學操形學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製造魔像怪,最主要的理由是單純覺得它很有趣,但也有一大部分是為了乾,雖然說她得到了人的身體,但嚴格來說還是魔像怪,不知道往後她身上會發生什麽事,也不能一直依賴著媛,雖然我還遠遠比不上她,不過還是得努力學習才行。《操形學概論》和《初學操形學》不同,是硬皮的精裝本,內容很艱澀,也就是所謂的專業書,跟考試用的參考書完全不同,光讀就很耗費時間。不過,內容相對的比較有看頭《初學》裏隻記載著「咒紋」的樣本,但如果讀通了《概論》,似乎就可以自己創造,要是能精通的話,我想除了製造魔像怪外,也能發展出各式各樣的可能。順帶一提。《初學》我複印幾頁後,就還給媛了。


    下午,我翻閱著《概論》,媛端了冰咖啡過來。她在實驗室的冰箱裏偷偷放了瓶裝咖啡,跟在冰箱結凍的冰塊一起倒進大型燒杯裏,我剛開始雖然有些排斥,但現在已經習慣了。


    「學長,你不覺得難嗎?」媛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前半段跟我上課的內容應該差不多,不過,後半段特別難。」


    「嗯,和《初學》比較起來,感覺不是同一個人寫的,該說難呢?還是拐彎抹角……?所以我想還有要請教你的地方。」


    「好啊,雖然沒幫你上課,但有什麽問題你可以盡量發問。」


    媛雙手捧著燒杯啜了一口咖啡,小聲說:「好苦,不過很好暍。」


    我覺得這種輕鬆的關係也不錯……不過這樣下去,我和媛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乾一起還長,得多製造跟乾在一起的時間才行。


    「好像快下雨了。」


    「嗯,……我沒帶傘呢。」


    「如果是午後雷陣雨,馬上就會停的,而且就算停不了,琴子學姊有帶傘,不要緊的。」


    我看向外麵,直到中午為止都還豔陽高照,現在卻暗到不開日光燈不行。


    ——這時,好像有人想打開實驗室的門,門鎖響起喀嚓喀嚓的聲音,接著便聽見咚咚的敲門聲。


    媛走過去打開門,站在那裏的是乾,沒有綁頭發,是「決勝時刻」的她。


    「塔摩先生,」乾完全不理媛,看著我說:「我可以……進來一下嗎?」


    「……」媛凝視著乾一會兒,「那麽,那,我……去哥哥那裏……」說完便走了出去。


    乾將媛剛才坐的椅子拉到我身旁,坐了下來,然後一把挽住我的手腕。


    「我……喜歡你。」


    「!」


    「你跟她感情太好了啦,好過份喔。」


    「可、可是你不是說可以……」


    「……你沒有發現嗎?我的變得比她還要大了唷。」


    「大?……你是指什麽?」


    「討


    厭,你真遲鈍,就是這個,這、個。」


    乾更加貼近我,有什麽東西輕輕地壓住我的上臂,這個是……


    「!!」


    我不自禁看向那個,壓向我的是……胸部,水手服的衣服從上衣下端就可以看到肚臍,大咪咪……咪咪,我在想些什麽啊……


    「這可不是胸墊喔,我還是魔像怪不是嗎?所以可以用肉體變形,所以……」


    「對、對不……不行啦,你在做什麽啊,乾!放開我!」


    我雖然如此叫著,但那輕柔的觸厭卻讓我全身酥軟,幾乎無法抵抗。


    突然,閃過一道閃電。


    「呀!」


    乾趁勢尖叫抱住我,就那樣撲倒在地上,圓椅發出聲響翻倒在地上。


    「嘿嘿,打雷隻是個藉口,你已經跑不掉了。」


    乾將自己的柔軟雙峰壓在我的胸膛上說道。


    ——已經不行了,我的理性……


    「塔摩先生,」乾在我耳邊嗬氣低語著,「你因為胸部的關係,沒辦法跟我做愛不是嗎?現在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乾……你,不是的,我並不是因為胸部的關係而不做……我覺得乾也很適合那樣的胸部……所以請你冷靜下來。」


    圖025


    「喔……可是我已經忍不住了……」


    「別、別這……」我、我……我?「……嗯?乾,你剛才說什麽?」


    「啊、糟了。」


    我頓時恢複理智,想通這是怎麽回事,大大歎了口氣。


    這時,實驗室的拉門被人用力打開。


    「我沒聽說要做到這種地步!住手!不要傷害塔摩先生!」


    ……這是什麽情況,還有這個耳熟的台詞,這兩個人在搞什麽啊。


    「唯,我才不會說這麽色的話!」


    綁著頭發的乾抓著沒綁頭發的乾——冒牌貨的衣服搖晃著。


    「嘻,露出破綻了呀。」


    冒牌貨站起身,馬上變回自己——佐藤唯。水手服的衣領跟裙子變成紅色,皮膚從褐色變回白色,胸部也縮小了,發型則有些外翹,不再是稍微帶有鼻音的乾的聲音,而是唯本來的嗓音。


    我明知道乾是擁有肉體的魔像怪,身體不會產生變化,為什麽還是會被騙呢?


    「……」我不發一語地將椅子放回原位,坐下。


    「啊,友二生氣了嗎?」


    「……我隻是很吃驚,你們在做什麽?」


    「對、對不起,不是的,這個是……不是啦,你不要生氣,塔摩先生。」


    乾不知所措地說著,至於唯,不但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反而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友二生氣的臉好可愛。」


    「什……」


    「而且,你沒有生氣的權利,歸根究柢,不對的人是你,都是因為你不跟琴子嘿咻的關係。」


    「唯!不要說得那麽直接啦。」


    「……什麽意思?」


    「琴子跑來跟我商量,說那之後每天都到友二家,可是別說是嘿咻了,連接吻都沒有,果然是因為沒有胸部的關係嗎?所以我就來確認一下,看波霸的琴子能不能點燃你的欲火。」


    「所以跑來學校嗎?要是被誰撞見了怎麽辦?」


    「又沒有人,而且我會變身,安啦……不要岔開話題,到底怎麽樣?這個地方。」


    「我就說了,包括乾的胸部在內,全部都很可愛……」


    說完後我覺得很不好意思,避開唯的眼睛……卻和雙頰通紅的乾的眼睛撞個正著,讓我更是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吧,琴子,我就說這家夥喜歡洗衣板吧。」


    「我、我又沒那樣說,我隻是說乾並不是沒有魅力……」


    「喔——是嗎?」唯咚地坐到椅子上,腿翹了起來。


    乾將視線從我身上栘開,問道:


    「……那、是為什麽呢?為什麽……」


    「沒錯,就是這個,你為什麽不嘿咻呢?你們已經一而再地互訴彼此的情意了。」


    「那是因為……那個……」


    「難道你擔心自己嘿咻的技巧嗎?」


    「不,那個……當然也是有點擔心,不過……」


    「啊,友二,你該不會是吧?那麽年輕就……」


    「咦?是什麽?」


    「乾、乾,那種話不用跟著重複一遍,而且我不是。」


    「啊——你也知道,又是隻有我不了解,好過份!」


    「啊——受不了!」唯搔搔頭說:「是我不好,不該插口打斷你的話。那麽,是有其他理由吧?我想那個還是要跟琴子說比較好,有事瞞著自己的女朋友不太好吧?」


    唯的表情認真了起來,乾也不安地看向我……看來似乎不說不行了。


    「坐下吧,乾……我會老實說的。」


    乾聽話地坐下來,我做個深呼吸,然後說道:


    「乾,那個……你吃過紅豆飯了嗎?」


    「紅豆飯?啊、呃,沒有吃啊,為什麽這麽問?」


    「啊——原來如此,我都沒想到,還有這件事啊。」


    「……啊,你是指……」


    唯立即明白過來,而乾似乎也懂了。


    「這件事我是聽媛說了之後才知道的,人類的女生身體,我雖然不是很了解,不過我想再過一陣子後,就會經曆那件事,至今都是魔像怪,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但十七歲才來,好像相當晚,會有點痛苦,媛是這麽說的,所以……」


    「這麽想的話也沒錯,什麽嘛,琴子,你都沒跟我提到這件事。」


    「……對不起,媽媽有跟我說過,我卻忘了……」


    乾顯得不太有精神。


    「對不起,你不喜歡提這個話題嗎?」


    「不會,不要緊的。」


    「媛還說,乾對於性這件事,隻有知識跑在前頭,過去一直是魔像怪,所以比其他女生更受到壓抑,光有那個……想做愛的心情,身體卻還沒跟上,所以乾得先體驗那個,達到某種程度的安定之後才行,藉由經曆那種痛苦,首次對自己的身體有實感。所以,雖然聽起來有點在說漂亮話,但得確實經曆過那種事才行……」


    說完之後,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果然還是不應該談這種事吧?我有些後悔。


    ……外麵轟隆隆地響起雷聲,雨應聲落下。


    「嗯嗯~~」唯不知為何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你怎麽了?唯。」乾問道。


    「沒、沒事,隻是雷聲有點……還有下雨也是,從那之後就有些怕……不對,不是啦。」她盤起腿繼續說:「這麽說來,我已經沒有生理期了,死之前也曾想過為什麽我每個月都得這麽痛苦才行,我不要小孩,不要女生的身體,不過,真的沒有了,卻好像少了什麽,有種失去重要東西的厭覺。……啊,我並不是在責怪隻有琴子一個人擁有肉體唷。」


    「嗯……不過還是對不起。」


    「我說過不用道歉的,對了,琴子,來了的話,我煮紅豆飯給你吃吧,這是值得慶祝的事,我們三個再一起吃飯吧。還有,我死之前,應該還有剩,全部都給你,我教你怎麽用——呀!」


    一道閃電又劃過天際,雷聲隨即響起,唯閉上眼睛,搗住耳朵,意外發現了她的弱點。


    「——啊啊,提不起勁。」


    她歎了口氣,然後——


    「……嗯?」


    唯突然出現跟打雷時不同的反應,發出奇特的聲音,然後慌慌張張地四處瞧著。


    「你怎麽了?」


    「我、我感覺到視線,被被被被人盯著看!難道


    是跟蹤狂?」


    「咦?」「討厭,你亂說的吧?」


    我環視整個實驗室,發現門微微開著,於是一個箭步衝過去,用力打開門。


    「哇——嚇我一跳!」


    媛將手機緊握在胸前站在那裏。


    「咦?媛?你在做什麽?你剛剛在看唯嗎?」


    「不,我沒有看她……不說這個了,學長!不得了了!待在家裏的小樹剛才傳簡訊過來,說赤石教授的助手打電話來,好像想直接見我們呢!我們馬上去見她!學長和我一起去吧!」


    我從沒見媛這麽興奮過,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我厭受到背後傳來乾的醋勁,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什麽?她是怎麽回事啊!不要看我啦!」


    唯一個人抱著頭說道。


    在那之後,雖然不算是戰場,但就是有些爭執……也不到那種程度啦,隻是女生們各有各的主張,所以隻好就地解散。


    乾和往常一樣,刻意挑坡道比較多的遠路,一路走回我遠離家人獨自居住的居所。我從冰箱拿出冰柳橙汁,倒進兩個杯子,放到和式桌上。


    乾坐在床上,從開著的窗戶看著外頭,一邊吹著電風扇納涼。我坐在坐墊上一邊喝果汁一邊看著她,不自覺地看得入迷了,電風扇的風吹拂著拿下發圈的輕柔秀發、水手服以及裙子。


    ……裙子被風吹起,好像看得到裏麵——


    「呀!」她發現了,立刻啪搭地用兩隻手將裙子壓住,看向我,「……看到了嗎?」


    我放下果汁,左右搖晃著腦袋。


    「沒看到?真的?」


    這次我上下點著頭,其實在她發現之前我已經將目光移開,所以真的沒看到。


    「我不自覺地慌忙遮掩,不過……其實大可不必遮掩,讓你看也沒關係吧。」


    「沒那回事,沒——」


    ——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變成人的身體,就對那方麵的事那麽開放。


    像唯那麽輕浮的話,乾的形象會……


    「我很高興你顧慮到我的身體,可是,那……那隻是指做、做、做愛的事吧?接、接、接吻之類也不行嗎?」


    我無法正視乾的眼睛。


    「我想大概不會隻止於那樣,我沒有抑製住自己的自信。」——因為我無法克製住色情妄想「我不想因為自己的欲望而傷害你,讓你痛苦。」


    「可是、可是,在這之前,你也曾經牽過我的手、緊緊抱過我啊,現在卻連這樣都沒有……為什麽?」


    「那時候為了要讓你安心,我拚了命……」


    「嗯——……如果是喜歡的人,應該沒問題的……這種距離好心痛喔,怎麽樣才能治好你呢?」


    「……對不起。」


    我無法好好掌握與女生的距離,過去我一直都是在無限遠的彼端眺望著,現在這麽有魅力的存在就近在眼前,我實在無法保持冷靜。


    雖然很卑鄙,不過我轉移話題掩飾著。


    「那麽,我們開始做作業吧?」


    「……嗯,」乾下了床,坐到和室桌前,「今天也教數學和化學吧。」


    「沒問題。」


    「可是這樣沒關係嗎?我一直依賴你,全部都看你的。」


    「又不是照抄,而且是一題一題弄明白,沒關係的。」


    她從書包拿出文具,開始做作業,我一邊從旁注視著她,一邊思考著——


    ——人和人形的關係,說不定與人和神的關係相同。


    我「真正的願望」是被乾所擁有,意思是「對乾以外的女孩子緊閉心門」,但是我想也可以解釋為,我要成為乾的人形,換句話說,就是希望乾成為我的女神。


    現在回想起來,我一直將乾視為女神,因為我從未在妄想中跟乾親熱過。


    我確實每天過著妄想的日子,直到跟乾互訴情意為止,一直被那樣的妄想所糾纏,2次元


    美少女主角、3次元偶像、班上同學全部混雜在一起,在我腦裏轉啊轉的——當然幾乎都是性


    幻想。


    可是,對乾的妄想,絕對沒有色情成分在內,在我的腦海裏,她一直是個貞潔聖女,唯獨這點我可以拍胸脯保證。


    我妄想中的乾,是跟色情無緣的柏拉圖式存在,是單純的幢憬,在離我遠不可及的地方,冰清玉潔……浮現在我腦海裏的隻有國中時的酸甜回憶而已。


    可是——


    現實的乾卻不一樣,比起我,她對於做愛那件事,雖然很羞怯,但卻很認真地考慮著,可能是因為得到了一直以來很渴望的人體,所以她在這方麵的意念比其他女孩子更強烈吧。


    對我來說,那就像女神突然對我伸出手來,這種事是不可能馬上接受的,因為這樣才沒辦法和她做愛。


    這麽一想,我的「真正的願望」——「我想和琴子相係,我想被琴子所擁有」,其中「相係」和「被擁有」其實互相矛盾,是個很難實現的課題吧。


    我沒辦法和乾做愛另外還有其他理由,那就是「女性恐怖」跟「疼痛恐怖」這兩點。


    關於「女性恐怖」,有件代表性的事,細節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發生在國三和乾一起坐之前的自習課時。


    我靜靜地念書時,坐在旁邊的女生的橡皮擦掉了,滾到我這邊,我發現後想要撿起來,手伸到椅子下麵,對我而言,那完全沒有什麽不良企圖,幾乎是無意識的舉動,可是……


    「不要碰!」


    在我的手碰到橡皮擦前,那個女生叫道。


    「……咦?」


    「沒關係,你不用撿。」


    「……嗯、嗯。」


    那女生馬上伸手撿起橡皮擦,我的感覺是,她似乎不想讓我碰到她的所有物。


    從那天開始,我就覺得自己「被臨座的女生討厭」,而對她產生懼怕感,上學的時候如果她先到了,要坐進自己的座位變成很困難的事,交換改考卷時,也會戰戰兢兢地擔心會不會又被她拒絕,連四眼相對都有罪惡感,直到換位子為止,每天都過得很辛苦。


    「啊,那一定是在橡皮擦上寫上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用橡皮擦套遮住,不被那個人以外的男生碰到,當橡皮擦用完後,就可以變得兩情相悅的小魔法,那時候女生之間很流行,好懷念喔——」


    前一陣子乾跟我說了之後,我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不過因為會錯意而產生的被害妄想已經根深蒂固,「太接近女生的話會被厭惡」這樣的想法現在仍然無法改變。


    「我很怕被排擠在外,所以也在橡皮擦上寫了其實並不喜歡的人……那個時候我還不是很認識你,現在的話,我一定會寫你的名字,……啊,不過我們已經兩情相悅,這麽做沒什麽意義吧。」


    即使乾這麽說,我還是無法毫無阻礙地拉近跟她之間的距離。


    ——不行,又要被唯罵「光隻會說」了……


    至於另一點的「疼痛恐怖」……


    我非常非常怕痛,比方說血腥暴力片——光是提到都覺得很不舒服,所以還是不具體講了。不隻是看到畫麵會受不了,就連想像都會讓我心髒噗通噗通亂跳,冷汗直冒,……縮著身子動彈不得。


    對於疼痛,不知道人應該選擇遲鈍地輕鬆以對,還是應該敏感、戒慎恐懼,不管怎麽說,我始終屬於後者。


    說到做愛這種事,對男生而言是件很有快感的事,據我的了解,對女生而言,除了快感外,還伴隨著疼痛,女性特有的疼痛——這是無法具體說明的,不過我想那是身為男生的我怎麽也無法了解的,所謂「我了解」是很自以為是的說法。


    在女性經曆的疼痛中,最痛的果然還


    是「初體驗時的疼痛」。我絕對感受不到的疼痛,卻由男生的我造成,光是想到我就受不了,雖然我絕對不想讓乾的第一次被其他男人奪走,不過我也不想讓她疼痛……我陷入這種很沒骨氣的二難之中。


    我想「將乾神格化」、「女性恐怖」、「疼痛恐怖」這些並非個別存在,根脈是相連著的,因為結合了如此複雜的理由,所以我沒辦法跟乾做愛,在她得到人的肉體前,雖然牽過手、擁抱過,但自從聽媛說過關於女性身體的事情後,這個意識就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我討厭自己讓像神一樣重要的女孩子疼痛、不快的欲望。


    我知道這像是藉口,腦海裏也很清楚乾所說的「如果是喜歡的人,應該沒問題。」,也明白為了她的存在理由,這樣做當然比較好,但是身體就是無法有所行動。


    存在理由——以唯的情況來說,目前是以「可以待在這裏」存活著,但當時「我死了的話,有誰會難過嗎?」這個願望實現時,也曾一度幾乎要消失。那麽乾呢?做愛的「願望」實現了,會不會因此而消失呢?答案似乎是不會的,「做愛這件事,並不會實現了願望而讓存在的理由消失,性欲增強反而能強化存在理由,相反地,不做愛的話,會增加不安,對存在理由有負麵作用。」媛是這麽說的。


    也就是說,我一直不向前跨進並不是件好事,我知道,雖然我知道,可是……該怎麽才好……


    「啊,對了!」


    「……嗯?」我回過神來,「什、什麽?」


    乾咕嚕咕嚕地喝下桌上我喝過一口的果汁。


    「嘿嘿,這是間接接吻。現在就這樣放過你,可是總有一天要直接喔。」


    「嗯、嗯,……不過,如果被唯知道的話,大概又會被她說「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想起之前不小心喝了唯的牛奶,被她用書k頭的事。


    「咦?……可是你滿臉通紅呢,這樣若讓你感到高興的話,就算看不下去,我也會做。」


    「……請專心念書。」


    「是,對不起。」


    為了掩飾害羞,我和乾的臉上都掛上微笑。


    ——對不起,乾,請再等我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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