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情發生得十分突然。


    眾人在岩石地帶上行進。一路上存在無數巨大的岩石,將可以行走的部分阻隔得錯綜複雜。道路十分險峻,但好歹還有地方可以行走。眾人離岩石地帶的頂端還有相當遠的距離,隻要爬上這裏,再過去應該又是一段羊腸小徑。


    大群狼猴虎視眈眈地盯著攀登岩石的眾人。它們以一種絲毫不掩飾欲望,相信一定有機會吃到獵物的眼神,仔細看著每一個人。這種視線就像被水弄濕的絲線一樣,纏在眾人的頸子周圍。


    白木走在最前麵,揮劍劈砍一上來就展開攻擊的狼猴,用槍粉碎從遠方瞪視的狼猴。


    隨時準備以火焰放射器攻擊的橙吉郎,則保持一小段距離跟在他身後。


    接著是陣。


    再後麵是紅,殿後的工作嘖由拿著散彈槍的黑部負責。


    不知不覺風已經停了,但雨勢卻變得更強,就像河川或瀑布般從眾人行走的斜坡流下。


    白木先登上了崎嶇的坡頂,泥土與草木再次映入眼簾。等在坡頂的一群狼猴猛然朝他撲去,一共有三隻。白木使出一劍一槍再一劍,將它們悉數料理乾淨。


    看到他的身手,其他狼猴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白木將右手槍的槍口對向這群狼猴,被大口徑的黑色槍口這麽一指,相信它們一定都覺得自己已經來到鬼門關前。


    「……」


    白木沒有扣下扳機。


    因為有別的事比狼猴更讓他掛心不下。


    他回過頭去,卻看不到應該跟來的人,照理說他們應該差不多該上來了。隻剩雨水打在岩石跟樹木上的聲音聽來格外大聲。


    就在這時,從來路上的岩石後方,傳來了一聲槍響。是berreta手槍。緊接著又是一發。槍響本身並不稀奇,想來應該是對怪物開火。然而在槍聲之後,卻開始聽到一陣忙亂聲。


    白木朝著遠方的大群狼猴一瞥,開始往回走去。


    他的腳步自然地越走越快。


    橙吉郎走在白木身後。


    走在前麵的白木始終非常完美,沒有任何破綻。


    這讓橙吉郎非常高興。


    其他人說白木這種模樣讓人很難親近,但橙吉郎卻不懂這種想法。橙吉郎從小就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所以他也不覺得白木是個難以親近的存在。對他來說,白木是個親近而且偉大的存在。


    白木一路粉碎接二連三現身的敵人,同時不斷往前邁進。看到白木開路的背影,橙吉郎覺得這個背影實在讓人非常放心。他非常強悍,強得無與倫比。不管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恐怕都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白木揮劍開槍的背影,消失在地形錯綜複雜的岩石後方。


    而橙吉郎卻錯以為自己也包含在這種強悍之中。


    一隻狼猴從岩石之間現身,但橙吉郎沒有發現從死角出現的狼猴。這隻狼猴露出獠牙,朝橙吉郎撲了過來。


    「!?」


    橙吉郎突然覺得背上多出重量,震驚地回頭一看。


    一個露出凶狠獠牙的狼頭已經出現在貼身的距離。它呼出來的氣息腥味極重,眼神渴望著鮮血。狼猴抓在橙吉郎背後的火焰放射器上麵,咬向他的頸子。速度跟距離都不容閃避,獠牙侵入了橙吉郎的頸子。


    「嗚……!」


    橙吉郎痛苦地悶哼一聲,想要甩開狼猴。


    但狼猴卻用它的長手長腳緊緊抓在火焰放射器上,讓橙吉郎怎麽甩也甩不開。而且他也不能用火焰放射器攻擊,要是對緊貼在自己身上的敵人噴火,自己也會變成一團火球。


    橙吉郎慌了手腳。


    獠牙在他白嫩的頸子上咬得更深了,無數的獠牙撕裂了頸子的血管。


    「橙吉郎!」


    走在橙吉郎後方的陣趕忙跑了過來。


    他以生疏的動作鳴槍示警,但狼猴就是不放開他的頸子。


    「不要動!!」


    陣吩咐橙吉郎不要亂動。


    橙吉郎當場跪了下來。他並不是主動保持靜止不動,而是已經沒有力氣動了。四肢乏力的感覺比疼痛還要強烈。


    狼猴咬著已經不再有動作的橙吉郎,陣從幾乎碰得到的距離,朝這隻狼猴開了槍。狼猴腹部挨了一發子彈,才總算放開橙吉郎的頸子。橙吉郎摔到地上,慌亂地掙紮了一會兒。


    橙吉郎站起之後,以無力的腳步走了幾步,一肩撞在附近的一塊岩石上,接著就像坐下似的倒在那兒。


    背上靠著的岩石表麵格外冰冷。


    「你還好嗎!?」


    陣一臉擔心的表情仔細察看情形。


    離他們有一小段距離的紅,以及走在最後麵的黑部,也都跑到橙吉郎的身邊來。


    紅動手檢查橙吉郎的傷口,黑部則去解決還在地上掙紮的怪物。


    身在雨中,隻覺得自己以外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吵鬧,但聽在耳裏卻又覺得這些都跟自己無關。橙吉郎在越來越昏暗的視野與越來越沉重的意識之中,想著一名男性的種種。對自己來說,這名男性堪稱絕對無上的存在。自己非得對他道歉不可,因為自己有了失誤,這樣會害得眾人多浪費時間。就憑自己已經受傷的身體,要繼續定下去,大概也隻會礙手礙腳。得向他道歉才行。橙吉郎滿心隻有這個念頭。


    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仿佛不是自己的身體,這樣下去就連想道歉都辦不到。得快點站起來,快點往前邁進才行,自己不能就這麽坐在這兒不動。這點他非常清楚,隻是清楚歸清楚,就憑自己實在無能為力。


    不知道是不是氣溫下降了,橙吉郎莫名地覺得好冷。視野越變越暗,雨聲也已經停住。這不對勁。身體越來越沒有知覺。


    這時橙吉郎感受到了一種無以抗拒的恐懼,害怕隻有自己一個人被留在這黑暗之中。他不要這樣。孤獨與恐懼逐漸填滿他全身。搞不好自己會就這麽死去,獨自一人死在黑暗當中。橙吉郎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很怕黑,現在自己就身在黑暗之中,不管怎麽喊叫,都不會有人來救。他害怕得不得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道光。


    在有如夜幕低垂的黑暗之中,隻有這名男子像月亮一樣散發著光芒。


    這個人橙吉郎再熟悉不過了。


    是白木。


    橙吉郎那少了血色而變得蒼白的臉上,微微露出了笑容。這麽一來就再也沒有什麽好怕的了,隻要有他在就可以放心,不安與恐懼都已經消失無蹤。


    白木來到橙吉郎身邊,將左手的劍收進外套右邊內側,再將右手的槍收進外套左邊內側,在橙吉郎眼前單膝跪了下來。


    「白木哥……」


    橙吉郎說話的聲音小得像隨時都會消失。


    但橙吉郎仍然絞盡僅剩的力氣說下去。


    「白木哥……對不起……」


    他很想站起來,但兩隻腳卻不聽使喚。


    橙吉郎還是向他道歉:


    「對不起……白木哥……對不起……」


    他覺得成了包袱的自己很沒出息。


    他也知道道歉不能解決問題。


    但橙吉郎卻拚命說出了由衷的心聲。


    「橙吉郎,不要說話。」


    白木開了口。


    他說話的聲音深沉而清晰地傳進了橙吉郎的耳裏。


    「……白木……哥……」


    聽著白木說話的橙吉郎,回想起從進入組織到今天的種種。


    他覺得自己跟白木一起的時間看似短暫,實際上卻十分漫長。盡管幾乎沒有參加實戰任務,卻以助手的身分跟隨他參加了許許多多的任務。自己由衷信賴的這個人,不管接到什麽任務,都完成得


    盡善盡美,而且還教了自己很多。他真的什麽都懂,這世上會有他不懂的事情嗎?


    相較之下,自己又怎麽樣呢?


    自己是否好歹有給他一點幫助呢?


    還是自己是個差勁的學生呢?


    橙吉郎心想,要是以後也能繼續多多幫助他就好了。


    「……白木……哥……」


    橙吉郎喊著自己最尊敬的人,喊到一半就沒了聲音。


    劇烈的出血也緩了下來。


    「……」


    白木默默幫橙吉郎合上了雙眼。


    他就這麽單膝跪地,仿佛告解般一動也不動。


    白木始終沒有說話。


    橙吉郎也沒有動。


    隻有雨下得格外的大。


    陣、紅以及白木決定在森林裏挖開泥土,將橙吉郎的屍骨埋在裏頭。


    他們不能放任他的屍體留在原地,否則八成會被島上的大群怪物吃得屍骨不全。


    土壤被雨打濕之後十分柔軟,為了不讓屍體被怪物挖出來,他們特意挖得更深,將橙吉郎的屍體埋好,再把火焰放射器放到上頭。


    「呼……」


    前去解決附近大群狼猴的黑部,從岩石地帶回到眾人所在的樹林裏一看,就看到白木在離眾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獨自默默佇立不動。


    他背向眾人,看著一個銀色的項鏈墜飾。


    「……喲,我這邊搞定了。」


    「……嗯。」


    白木將項鏈收進胸口,朝從後走近的黑部微微一瞥。


    接著立刻將視線拉回前方,再度陷入沉默。雨水劇烈地打在他身上。


    黑部站到白木身旁,低頭往腳下看了看。


    他們站的地方是懸崖。


    白木的前方有一處有如無底深淵般的懸崖,高得讓人覺得身體仿佛會不由自主地被吸進—去。在遙遠的下方有條河川。拿海岸線一比,就知道眾人已經來到了海拔相當高的地方。


    眾人所在的地點前方,有著一望無際的平原。要繼續往前進,就必須沿著懸崖穿過這個平原。


    沉默的時間不知道維持了多久。


    白木終於開了口:


    「……黑部。」


    「……嗯?」


    肩上扛著散彈槍,一隻手插在口袋裏的黑部,朝站在身旁的白木看了一眼。


    白木靜靜地開始述說:


    「我這人也許不適合當pc課的特務隊長,不適合這種領導大家的職位啊。」


    隻有在認識很久的黑部麵前,白木會以這樣的方式自稱。


    同時也隻有在黑部麵前,他才會像這樣吐露自己的心情。


    「你在說什麽鬼話?pc課這種問題兒童一大堆的部門,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帶得好?」


    黑部帶著幾分苦笑這麽回答。


    但他的眼神卻極為認真,而白木臉上也沒有任何苦笑或微笑的表情。


    「我曾經拒絕帶助手,因為我沒來由地就是覺得事情會變成這樣,而且也真的演變成這樣了。真沒出息。看樣子我不適合擔任這種背著其他人性命的角色啊。」


    「……」


    黑部默默看了看白木的側臉。


    白木這個人的確不太擅長跟別人交流,而且也不擅長教導別人。被上級指派兩個助手跟著他實習,白木雖然沒有將動搖表現在外,但想來應該十分困惑。看在其他人眼裏,大概還是覺得白木的言行舉止仍然完美,但黑部卻看得出白木的苦惱。


    「……所以你要卸下領導大家的職位?」


    「……」


    「我想橙吉郎那小子,應該從來就不覺得你這個人不夠格站在比他高的立場。相信他一直很尊敬你,覺得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可是你卻說這種窩囊話,橙吉郎可就死不瞑目了。就算是為了回報他對你的信任也好,你都應該繼續領導我們。」


    「……」


    「……我們要繼續前進。部下的仇不能不報,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把這些怪物掃蕩乾淨,不是嗎?」


    「……也對。我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以pc課特務身分前進。這也是為了橙言郎。」


    絕不動搖的堅強意誌,再度回到他的表情當中。


    黑部微微露出笑容。白木跟黑部折了回來,走向陣、紅以及火焰放射器所在的地方。


    2


    從頭頂落下的不明物體抓住站在地上的米兒跟阿基米德,就這麽將他們帶到了樹頂。


    從一旁的草叢中跳出來的不明物體,猛然撞向賽吉身上,手術刀留在原地,而他被拖進了樹叢之中。


    從背後的黑暗中現妄的不明物體,纏上了駱駝壯碩的身體,再度消失在背後的黑暗中。


    大福在森林中像個皮球似的四處彈眺。


    兩顆頭跟八隻手臂追著他跑。


    大福正跟異形的怪物交戰。


    眾人在森林裏行進途中,一隻蜘蛛型大猩猩忽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接著後方又出現一隻蜘蛛型大猩猩,前後形成包夾。走在最後麵的露草看到這隻蜘蛛型大猩猩,臉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從黑袍內側拿出了針筒。


    「喝!」


    一陣擾敵之後,大福往空中高高躍起,接著輕巧地降落在蜘蛛型大猩猩的背上。


    這一瞬間,他解除了自己的aa。從重量減輕能力中解放出來的一百八十公斤體重,瞬間壓垮蜘蛛型大猩猩,讓它一時間動彈不得。接著大福對準它的左右兩個頭部,拙下了裝有滅音器的bea手槍扳機。兩個頭部接連被打穿,讓蜘蛛型大猩猩停止了活動。從他圓滾滾的外表,實在看不出他的手法會這麽俐落。


    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開始尋找眾人的大福,發現了露草跟另一隻蜘蛛型大猩猩交戰的身影。


    「吃我一針!」


    透過分泌過量腎上腺素而展現出超常運動能力的露草,撲到了蜘蛛型大猩猩的身上,將針筒插在對方身上。


    泛紅的液體被打進蜘蛛型大猩猩的體內,接著蜘蛛型大猩猩就在慘叫聲中開始掙紮,嘴角吐出含有鮮血的泡沫,沒過多久,全身就四分五裂而死。盡管方法殘忍,但他的手法也同樣俐落。


    「——其他人呢?我都沒看到他們。」


    大福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對露草問起。


    露草以饑渴的眼神仔細端詳大福的臉。


    「誰知道呢。」


    接著以亢奮到了極點的嗓音這麽回答。


    他大概還沒擺脫戰鬥時的亢奮吧。這個醫師靠不住。大福開始獨自在附近搜索。


    可是就算出聲呼喊,其餘三人還是沒有回答。


    有問題。剛剛他們應該都還在這裏,現在卻像被擦掉似的消失無蹤。大福開始察覺到這附近的氣氛十分詭譎。


    巨大的手術刀被留在被雨打濕的泥土上。那是賽吉的手術刀。


    大福繼續在這一帶搜索。


    然後接連發現了三個人跟一隻黑猩猩的身影。


    「!?」


    一陣戰栗從他肥胖的身軀直竄而過。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三個人跟一隻黑猩猩已經成了屍體,分別被放在樹根上、草叢裏以及樹枝上。


    「這……!」


    就在大福跟露草分頭應付兩隻蜘蛛型大猩猩的短暫時間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三人的屍體不但已經沒有呼吸,而且還被啃得一塌糊塗。對方的襲擊實在快得駭人,根本沒有人看到襲擊者是誰,卻幾乎同時奪去了他們三人的性命,這也就表示對方很可能至少有三隻怪物。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怪物有本事做出這樣的事來。


    「……」


    大福朝四周窺探了一番。


    茂密的森林宛如用鋼鐵做的一樣沉重而寂靜無聲。不知道是不是有某種生物潛伏在森林之中,觀察大福的動向?光想就令人毛骨悚然。雨聲煽動著不安的情緒。


    大福跑回露草那兒一看,發現露草那剛剛還十分饑渴的眼神,又變得十分渾濁。


    「他們三個人都被殺了¨你有看到什麽嗎!?」


    大福慌張地問起,但露草卻隻是一臉沒有喜怒哀樂的表情,搖搖頭說不清楚。


    大福思考著到底該怎麽辦才好,但終究還是隻能繼續朝島嶼正中央前進。


    「沒辦法,我們還是前進吧。雖然沒看到敵人,不過這裏也很危險。」


    表情扭曲的大福開始跑向研究設施。


    露草也跟了過去。


    照理說現在離目的地已經沒有多少距離,但由於被敵方打了個措手不及,讓人數一下子減到當初的一半以下。他有不祥的預感。看樣子最好盡快查清楚島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然後趕快跟另一個小隊會合,一起離開這個島。大福減輕了體重,以從他的外表上根本想像不到的速度在大地上飛奔。


    而跟在他身後的露草,速度也同樣非比尋常。那是一種超出常識範圍的運動能力。他的眼睛就像快要壞掉的日光燈一樣,再度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得分秒必爭,趕快達成目的才行……」


    大福一邊奔跑,一邊自言自語。


    露草加快速度,接近大福對他說:


    「可是事情演變成這樣,如果出了什麽事,我想不管在戰力還是知識方麵,到最後你終究應付不來吧。例如說如果是有人月c細胞製作嵌今默,而這個人物展開了攻擊……」


    「我們可也是為了對付怪物而每天訓練。要是有人以人工方式製作嵌合獸,有什麽不良的企圖,我就當場送他上西天。」


    「……可是如果真的是有人利用c細胞,那就表示這個人有極為高度的知識跟技術,是個比起女郎花博士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科學家。這樣的頭腦是很有利用價值的,至少當場殺掉並不明智,我是覺得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就有必要不擇手段活捉回去……你應該也這麽認為吧?這樣對組織才比較有幫助。」


    露草從黑袍內側拿出了一支針筒。


    大福沒有發現,繼續跑在露草身前。


    「你在說什麽鬼話?在想什麽對組織的幫助以前,你應該先問對方到底是不是正義的一方。管他頭腦多好,如果這個人會危寶口到人類社會,處決就應該優先於利用。獲準單獨執行任務的ga,都有權在現場執行這一點。從這個島上的現況來看,我怎麽想都不覺得對方腦袋裏會有正常的想法。對方可是殺了我們三個人的仇敵,隻要我當場判斷有必要處理掉,我就會毫不猶豫地付諸實行。」


    「真的?哪怕對方的邪惡是一種能用來以毒攻毒,非常有利用價值的邪惡也不例外?」


    露草用針筒刺在自己的手臂上。


    黃色的液體逐漸填滿空的針筒。


    「沒錯,隻要對方是壞人,就應該堅決這麽處置。」


    「哦……」


    這一瞬間,露草將針筒插在大福的頸子上。


    並在針頭刺上發際的同時,將裏頭的液體注射進去。


    「!?」


    大福從露草身前跳了開去。


    剩下的液體從針頭射向了空中。


    「哼哼哼,還真是身輕如燕……」


    露草停步看了大福一眼。


    大福拉開幾公尺的距離凝視著露草。


    「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隻是幫你做點治療。因為你說的話實在太欠缺合理性,所以我幫你打了一針治療低能的藥……」


    「打針?你打了什麽藥!」


    「這應該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小豆屋大福兄。」


    「你說什麽?」


    露草的說法非常吊胃口,讓大福那圓滾滾的瞼上表情扭曲。


    這一瞬間,大福的身體有了異狀。他開始呼吸困難,身體也逐漸不聽使喚。


    「這……這是……!?」


    「難……難道……!?哼哼,沒錯,就是血液毒素跟神經毒素,種類就跟你剛登陸的時候被咬到的那種一樣。隻是這次我已經打進了遠超過致死量的份量。」


    「你這家夥……!為什麽做出這種……!」


    說到這裏,大福已經癱倒在地上。


    他先是單膝跪地,接著就這麽往前一倒,大量的脂肪重重撞上地麵而晃動。


    「這沒什麽好驚訝的,我也不是背叛了組織,而是從一開始就計畫好了。我會這麽做也是有理由的,因為我無論如何都要把目標活捉回去。正巧剩下的那些家夥都不在了,所以既然你會阻礙我達成目的,我就隻好請你死在這裏了。」


    「……!」


    大福趴在地上,憤恨地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露草。


    瘋狂醫師。


    大福想起了這個外號。露草過去曾有犯下醫療疏失而大量殺害自己病患的嫌疑,但上級判斷他的能力對組織很有利用價值,於是讓他在經過重新訓練之後編入eme。露草進入組織之後,雖然沒有搞出什麽大問題,但由於異於常人的個性跟過去的傳聞,讓他鄉了個瘋狂醫師的綽號。


    不過再怎麽說,他總不可能是因為一時的殺意而想要殺了自己。那麽他到底有什麽目的呢?大福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答案。這個背著骷髏的黑袍醫師,到底有什麽企圖?


    「你已經動不了了,隻能乖乖等死。我想你應該會被那群怪物啃得乾乾淨淨,連屍體都不剩。不過就算後來有人發現你,從你身上檢測到的毒素,種類就跟你剛登陸後被怪物咬到時的毒素一樣,而且屍體上也有留下被咬的傷痕,沒有人會懷疑我。啊啊,蝴蝶在飛……」


    露草踩著夢遊症患者般的腳步,追著某種現實中並不存在的存在,從大福身邊走遠。


    腳步聲逐漸遠去的震動,傳到了倒在地上的大福耳裏。


    雨水打在四周的地麵。


    大福不知道露草在想什麽,可是他覺得自己必須想辦法把這件事告訴其他同伴才行。要是放著不管,在其他成員慢慢殲滅怪物的空檔,露草就會一個人先跑到研究設施去,在那裏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後,大概又會一臉沒事的模樣跟其他成員會合。搞不好他還打算在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後,把其他成員也都給解決掉。怎麽可以讓他為所欲為。


    大福努力想要活動身體。隻要一隻手就好,隻要有一隻手能動,之後就算心髒停了也不會抱怨。然而現實是殘酷的,身體就是不聽使喚。以前在這世上比任何人都輕的身體,現在卻像鉛塊一樣沉重。然而大福仍然絞盡最俊;一絲力氣,試著活動鉛魄股的右手。右手開始一公厘一公厘地拖動,速度慢得簡直像蝸牛一樣。隻不過移動十公分,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時間。但大福不屈不撓,持續動著鉛塊似的右手,終於成功從懷裏拿出了一支發煙筒。


    那是圭二交給他的發煙筒。潛入這個島上的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帶,以便在自己成了小隊中最後一個生存者時,能夠通知另一個小隊。若是大福的小隊點起了照明彈,白木等人的小隊就要停止掃蕩嵌合獸的作戰,開始趕往島嶼正中央的研究設施。


    非得通知白木跟黑部不可……


    大福燃燒著自己那有如風中殘燭的性命,將發煙筒的前端舉向上方,接著隻要點火就行了。隻要有一根手指能動就夠,但現在就連一根手指都是那麽沉重,全身也幾乎沒有知覺了。他非常難受,連呼吸都很困難。動起來。動起來。動起來。大福拚命使喚自己的身體。動起來。算我求你


    ,趕快動起來。


    就在這時,一顆發光球體從發煙筒的前端應聲飛了出去。照明彈拖著尾巴,在抵達數十公尺上空後爆裂,開始緩緩下降。原來他按在擊發裝置上的手指終於動了。這是小豆屋大福最後一次發動的重量減輕能力。大福將這種能力用在自己的手指上,讓有如上百公斤鐵塊般沉重的手指變得輕盈,最後將全身的力量聚集到手指頭上,終於啟動了裝置。


    大福就在發動最後一次aa的同時斷氣,而這時他的嘴角露出了信賴剩餘同伴的笑容。


    「嗯?」


    昂首闊步行走的露草看到照明彈的光,皺起了眉頭。


    明亮的發光體慢慢掉往地麵,煙的尾巴是從他留下大福的那一帶升起的。


    「不妙啊……」


    露草那有著黑眼圈的雙眼變得極為渾濁。


    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動。可是露草為防萬一,早已將小隊隊員身上的發煙筒摸走,為什麽大福身上會有發煙筒呢?


    憑照明彈的亮度,相信不管在島上的哪個位置都會發現。這麽一來,從島嶼西方登陸的小隊,應該就會中斷掃蕩怪物的作戰,加快腳步朝研究設施前進。這可就相當麻煩了。另一個小隊有白木跟黑部在,就算自己本事再強,也不覺得跟那兩人正麵衝突會有勝算。那個小隊現階段應該還沒有明確地朝島嶼正中央前進,但就登陸順序來說,是他們先上岸。照這樣下去,搞不好會在研究設施撞個正著。


    「——想越憂鬱……」


    他必須搶先抵達研究設施,把該查的事情給查個清楚才行。


    而且還必須視情況需要,采取必要的處置。


    露草表情一沉,加快了前往島嶼正中央的腳步。


    3


    位於eme總部的pc課課長室裏,光本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


    「……」


    他用指頭在辦公桌上把玩著一個無色透明的球體。


    這個彈珠般的球體,是一顆小小的水晶球。光本看起來無所事事,一直把玩著這個水晶球,模樣看來像在等候,也像找不到朋友一起玩的小孩。


    光本以欠缺情緒的事務性表情,捏起把玩許久的水晶球,閉上一隻眼睛,望向澄澈無瑕的水晶球內側。


    「……」


    他會帶回有用的情報嗎?


    還是會被其他力量吞沒呢?


    光本注視著水晶球,眼鏡的邊緣閃出了一道有如剃刀般銳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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