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伯恩哈德公爵家別墅出現某種怪異現象。


    東館的廚房裏從早到晚不斷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出入的廚師們全都蒼白著一張臉,女仆們甚至有人含淚衝出來。


    “好可憐,她一定得了怪病了,不能成為麵包師傅讓她一度非常苦惱,那時的壓抑現在開始爆發了。”


    “不對,我覺得是詛咒,可能是吃了她的麵包弄壞肚子的某個人對她下咒,所以她才一刻也無法離開麵粉。”


    “不,這一定是因為那個啦,她發願了,類似如果三天能烘培出一千人份的餅幹,願望就能實現之類的。我想她一定還沒放棄成為麵包師傅的夢想。”


    “但是,雖然這樣她很可憐,不過放棄跟麵包有關的工作對於大小姐比較好……啊啊!”


    鏘!砰、砰!突然傳來一陣很恐怖的聲音,躲在離廚房一段距離的地方竊竊私語的女仆們嚇得跳起來。聲音就很巧合的時候傳來,感覺就像密談被聽到一樣,是想太多了嗎?


    “……不、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很可怕就是了……”


    她們蒼白著臉互相點頭後,便匆匆忙忙逃離現場。


    在寂靜突然造訪的走廊上,接著響起的是一個很緊張的男人聲音。


    “魯道夫,驅邪的法師找了嗎?”


    雙眼滿是血絲、如此呐喊的人是伯恩哈德公爵愛德亞德。聽到這三天絲毫沒有合眼的主人這麽問,快步趕來的管家魯道夫簡潔地回答:


    “有的,今晚會來。”


    “占卜師呢?”


    “也是今晚會來。”


    “醫生呢?”


    “下午應該會過來。”


    “學者呢?”


    “很抱歉,格林希德找不到專門研究烤餅幹的學者。”


    “那就到全國去找啊!如果還是找不到,去利傑蘭德也找找看!”


    “主人,很抱歉我提出這麽單純的問題,不過這個世界上有專門研究考餅幹的這門學問嗎?”


    “那找麵粉的學者也可以!”


    “請恕我直言,我覺得如果要找學者,不如找研究思春期少女精神狀態的專家會比較適合吧?”


    “好,那種學者也給我叫來!現在立刻去找!”


    前一刻才很有威嚴地這麽下命令的愛德亞德,突然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驚肉跳的望著廚房的方向。


    “啊啊……蜜芮兒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偏偏這個緊要關頭佛瑞德不在……我想應該是上台演出的那天夜裏發生了什麽事……”


    心愛女兒突來的奇怪行為讓他心疼得快爆炸了。雖然茱莉亞說:“她經常那樣,別理她。”但是對不知道那個“經常”是什麽模樣的愛德亞德而言,這絕對是非常緊急的異常狀況。


    正當愛德亞德擰著手帕窺探廚房的情況時,一名女仆以非常快的速度從走廊另一頭衝過來。這種沒規矩的舉動在往常的別館裏絕對不可能出現,然而這幾天算是非常時期,沒人有餘力管那麽多。


    “主人,大少爺、大少爺回來了!”


    “你說什麽?”


    最可靠的繼承人,引頸期盼的兒子返家了。愛德亞德怒氣衝衝往玄關衝去。


    闊別四天才返家——而且還是早上——佛瑞德接受淚眼婆娑的父親與傭人們熱烈的歡迎。


    “你究竟去哪裏了?你不在時家裏可是出了大事!”


    才放下行李的佛瑞德向往常一樣迎接從玄關衝出來就向他抱怨的父親。


    “我到陸費倫去玩了一圈。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蜜芮兒她、蜜芮兒她……”


    “蜜芮兒怎麽了?”


    愛德亞德的眼眶裏再度泛出淚光。


    “她把自己關在廚房裏三天三夜,仿佛被什麽附身一樣,沒天沒地一直在烤餅幹啦!”


    佛瑞德盯著這麽呐喊完立刻捂著臉哭泣的父親問:


    “……為什麽?”


    “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這麽傷腦筋嗎?”


    “啊啊,也對。”


    佛瑞德點點頭,眺望著遠方說:


    “蜜芮兒也到這個年紀了……她一定也有一些她自己的想法。不過她開竅的可真晚啊。”


    “什麽!你知道蜜芮兒在煩惱什麽嗎?”


    “沒有,我不知道。”


    佛瑞德自言自語地感慨,三言兩語堵住父親的追問。接著他笑著說:


    “真是的,好啦,我去看看她,因為能夠阻止那ㄚ頭的隻有我。”


    “拜托了!”


    在父親的聲援下,佛瑞德穿過玄關走進去。


    似乎一直做出怪事的妹妹的心理狀態,以及大概猜得出來的原因,讓佛瑞德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


    (沒有……)


    砰!蜜芮兒將餅幹用的麵粉團摔在桌上,然後深呼吸。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她就是一直一邊喃喃這麽念著,一邊揉搓麵粉。像死魚的眼神是三天沒睡的後果,同時也是時刻都無法放鬆自己緊張感的反應。


    (沒有……對,這裏是沒有的世界……這裏沒有任何人,會想著奇怪的事情是因為自己多慮。這裏隻有我,隻有正在做餅幹的我……)


    就向蜜芮兒不停喃喃自語的內容一樣,廚房裏除了她沒有別人。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到的模樣太過毛骨悚然,連傭人們也不敢靠近她。然而蜜芮兒並不在意,就算實際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那些也會飄然出現,讓她一刻也無法鬆解。


    (這裏隻有我跟餅幹而已。我最愛餅幹了,除了餅幹我什麽都看不見,也對什麽都完全沒有興趣。總之我是全心全意投入餅幹的世界,我是真的、真的超愛……)


    蜜芮兒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麵團,手則是心無旁騖地動作著。原本她不是很喜歡餅幹,然而不這麽想的話,邪念就會入侵。


    (所以……我沒有其他喜歡的東西……)


    “真的是那樣嗎?”


    背後突然傳來聲音,蜜芮兒嚇得趕緊回頭,熟悉的聲音來自佛瑞德。


    可是後麵卻看不到他的身影。非但如此,周遭的景色不知在何時變成一片純白,原本揉搓的麵團也不見了。


    “你在煩惱李察的事吧?”


    接著傳來的兄長的聲音——正確來說是兄長口中吐露出來的名字——讓無的境界在一瞬間消失了。


    這三天來一直想把那個人從腦海中趕出去,卻怎麽也辦不倒,沒想到被一語道破,蜜芮兒急得臉紅了。


    “胡、胡說,我完全、一丁點都沒想他!也跟他無關!”


    “看來並不是沒有關係……”


    想起跟剛才不同的聲音。往聲音來源一瞄,吉克站在那裏撥弄著薔薇。


    他一臉嘲諷地看著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杏眼圓睜的蜜芮兒說:


    “聖誕祭那天晚上,你收到李察送的禮物吧?”


    “那……那又如何?那隻是我的生日禮物。”


    “也許在他來說有不同的含意。”


    “不、不可能,哪會有什麽不同的含意!”


    “——我想你應該知道……”


    低頭仿佛悠哉地享受薔薇香氣的吉克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蜜芮兒說:


    “聖誕祭原本是贈送戀人禮物的日子,就算剛好也是你的生日,男人會把重要的耳環送給一個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的女性嗎?”


    聽到假設性的問題,蜜芮兒的臉更紅了,她急忙反駁說:


    “就算他是別的意思那又如何?也、也許他隻是好意。”


    “就是啊,殿下,你別捉弄她。”


    這次從別的方向傳來


    女聲。一臉勸告的表情站在那裏的是麗蒂安娜。


    “蜜芮兒為了李察大人編織了聖誕祭的披肩,但是那隻是為了感謝他平日的照顧,對不對,蜜芮兒?”


    看到麗蒂安娜溫柔的笑容,蜜芮兒鬆了一口氣,回應道:


    “對,沒錯,完全沒有什麽特別的含意。”


    “可是,為什麽是李察大人呢?不可以是其他人嗎?”


    嫻淑的聲音正中蜜芮兒的痛處。原以為她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然而她的問題對蜜芮兒來說也帶有濃厚的惡意。


    “我隻是對她說,可以送給腦海中浮現的重要人士——對蜜芮兒而言,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李察大人因該是很特別的人吧,特別到眼裏看不到其他人……”


    看著雍容華貴地捂著嘴角微笑的麗蒂安娜,蜜芮兒覺得自己的臉頰慢慢地紅了起來。


    “那是因為……沒錯,我覺得李察最照顧我,所以腦海中浮現他的名字,隻是如此而已!”


    “你為什麽要如此頑強否認呢?有什麽讓你不想承認的理由嗎?”


    隨著訝異的聲音一起現身的是瑟西莉亞。她看著啞口無言的蜜芮兒,臉上開始浮現著不悅的表情。


    “我說過不用顧慮我,你這樣在意讓我很困擾。”


    “沒有,我沒有在意你,況且我本來就沒有立場在意。”


    “是嗎?可是……我從以前就一直覺得你們兩個……”


    瑟西莉亞以懷疑的眼神直盯著蜜芮兒看。


    “聖誕祭那天夜裏——其實應該有什麽進展吧?”


    聽到瑟西莉亞的問題,蜜芮兒的視線有點慌張地四處遊移。


    “進……進展……”


    應該沒有,至少那個時候並沒有那樣的感覺。確實是覺得有點奇怪,而且氣氛跟往常不同,也有點坐立不安,不過最後還是認定是自己想太多,也釋懷了。


    ——隻是,老實說現在不確定了。


    “別說那種無聊的話,瑟西莉亞,怎麽可能會有什麽進展。”


    以氣憤的口吻現身的是威福利德。他一臉認真的開始跟妹妹辯論,護著理屈詞窮的蜜芮兒。


    “她跟瑞福不是那種關係,我問過她本人了,她說他們不是情侶,隻是朋友。”


    “沒…….沒錯,我們隻是朋友”


    這次出現的真的是友非敵了。蜜芮兒意氣洋洋地附和,隻不過自己說出來的話似乎有點不對勁,讓她有些心虛。


    奇怪,話說不下去,無法斬釘截鐵否認。四天前可以,為什麽現在做不到?


    “說清楚吧,是情人還是朋友?”


    接著發問的是希斯的聲音。蜜芮兒坐立不安地別開臉說:


    “為什麽一定要在那兩個答案之間選一個啊?不能有其他答案嗎?”


    “那你跟那個叫瑞福的少爺究竟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我跟李察是……”


    “是什麽?”


    突然有別的聲音插進來,蜜芮兒嚇得跳起來。


    心驚膽跳地回頭一看,成為話題的當事人正盯著這邊看。


    “我跟你……是什麽?”


    “呃……就、就是……”


    蜜芮兒不自覺往後退。李察帶著跟那天夜裏一樣沉靜的眼神,不斷逼近。


    “蜜芮兒,你……喜歡我嗎?”


    聽到李察挑明著問,驚訝、混亂、焦慮瞬間充斥蜜芮兒的腦海。


    “啊……呃、沒、沒有……我沒有…….”


    受到太大的刺激,不自覺講出敬語的她都快腿軟了,然而李察仍舊不放棄地緊迫逼人。


    “其實……我從以前就喜——”


    “啊啊——!”


    自己覺得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就那麽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腦袋一口氣充血,蜜芮兒閉起眼睛尖叫。


    “蜜芮兒!”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驚訝地回頭。


    出現的刺客是佛瑞德。已經錯亂的蜜芮兒高聲呐喊,出手反擊。


    “惡靈退散——!”


    佛瑞德漂亮地躲開揮下的擀麵棒。然而他還是嚇到了,瞪大眼睛抱怨說:


    “太過分了吧,居然說我是惡靈,你對我有什麽怨恨嗎?”


    “恨之入骨呀!”


    “喂……蜜芮兒,你快醒醒啊!”


    肩膀被用力抓住,蜜芮兒這才終於清醒了。


    “呃……咦,怎麽了?”


    蜜芮兒上氣不接下氣地摸摸頭,環顧四周。跟之前一樣人在廚房,而站在眼前的是目瞪口呆的兄長。


    “咦,佛瑞德?你回來了?”


    佛瑞德一臉若有所思地望著妹妹,然後拍拍她的肩膀低頭對她說:


    “大家都很怕……都很擔心你,我看就別再烤了。”


    “嘎?”


    一回頭,傭人們全擠在廚房門口望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麽大家看起來都臉色蒼白,甚至好像在發抖?蜜芮兒訝異地回望著大家。


    就這樣,伯恩哈德公爵家別館的怪異現象在第四天終於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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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芮兒將三天來烘培的餅幹裝進袋子裏,用布包起來,扛在肩上跟佛瑞德兩人一同回房。


    “真是的,你真的很喜歡麵粉耶。”


    也許是因為跟麵粉格鬥,變白的蜜芮兒冷眼看著剛從鬧區玩到天亮才回來的兄長哇哈哈地笑得很愉快。


    “太過分了,我跟自己對抗,身心俱疲的時候,你居然跟女人們徹夜狂歡。”


    “你可誤會我了,我隻是跟朋友喝酒而已。”


    “長得很瞟亮的女性朋友吧!”


    哼!蜜芮兒不恥。兄長在哪裏跟誰玩,她一點也不在意,可是一想到在她煩惱不己的時候,他還能悠哉地浪蕩,她就覺得不公平,很想找他出氣。


    “嗬嗬,吃醋了?你放心,真的不是。”


    “誰會吃自己親哥哥的醋!那你說,你跟誰喝酒啊。”


    “有凱因、李察……”


    突然蜜芮兒一腳踩空,小腿撞上樓梯。


    “好痛——!”


    發出完全不像出自妙齡少女口中的聲音,蜜芮兒就這麽趴著,痛的說不出話來。


    無可奈何地望著心情受到動搖的妹妹,佛瑞德伸出手說:


    “沒事吧?走路要看路啊。”


    “我……我知道……”


    眼眶泛淚的蜜芮兒如此回應。才聽到名字就這個樣子,看來今後要跟李察見麵聊天,大概很難了吧。


    步履蹣跚地爬到最上麵時,走廊傳來啪噠啪噠匆忙趕來的腳步聲。


    “蜜芮兒?你、你沒事吧?”


    發出悲壯的聲音趕來的是愛德亞德。才看到他朝著跟兄長並肩的蜜芮兒衝過去,他已經用力擁住蜜芮兒了。


    “太好了!我很擔心你會不會就那麽死去了!”


    “什麽啊,我隻不過在烤餅幹而已,你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雖說隻是在烤餅幹,但是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身為父親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愛德亞德充滿血絲的眼睛用力瞪大,涕泗滂沱加上悲壯的表情對著女兒說:


    “什麽小題大作!乖,你不能這麽嚇唬爸爸喔。”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


    “你突然變成那樣,真的嚇死我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在舞台劇的時候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突然,蜜芮兒杏眼圓睜。


    “沒有啦!李察沒有對我做什麽,真的一點也沒有!”


    “李察?”


    就在愛德亞德不解地眨著眼睛時,管家魯道夫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少主,皇宮裏來了使者。”


    他冷靜的報告讓蜜芮兒的肩膀抖了一下。


    會在一大早被皇宮派遣來的使者,一直都是他,從無例外。過去他曾多次一大早來接蜜芮兒,這在伯恩哈德公爵家別館的早晨並非特別的風景。


    然而就她個人而言,這可是相當令她困擾的情況,她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使者?在哪裏?”


    “他去找東西,人就不見了——”


    正在報告的管家似乎發現了什麽,輕輕指著說:


    “他來了,就在小姐後麵。”


    “啊——!”


    蜜芮兒的聲音驟變。


    也顧不得父親和管家的驚訝,她飛也似地躲到佛瑞德的身後。怎麽會有這麽出人意料的出場方式呢!她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明顯可疑,因此臉頰漸漸赤紅。


    (不、不行啦,這樣大家一定會覺得奇怪……是不是應該要表現出若無其事,愉快跟他打招呼比較好呢……不行、不行、不行,我沒辦法,我又不是那種演技派。)


    正當蜜芮兒緊抓著佛瑞德,內心糾葛不己時,沉默的使者緩緩開口了:


    “……早。”


    冰涼又有點慵懶的聲音——不是蜜芮兒心想的那個聲音。


    寒冬裏卻滿身冷汗的蜜芮兒小心翼翼地抬頭看。


    眼簾似乎快合上的凱因抱著三隻黑貓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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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恩哈德家的雙胞胎即刻進宮。”


    使者帶來的是吉克的命令信。


    雖然抱著為什麽自己也跟佛瑞德一起被傳喚的疑問,然而三天沒睡得她腦筋一片空白。使者不是李察而是凱因,她因此恢複冷靜後,也沒有深思就開始準備了。


    沐浴洗淨全身的麵粉,再讓不知為何眼眶含淚的的女仆們化妝、梳頭、更衣後,便到佛瑞德房間找他。


    一出走廊便察覺有人在,於是往旁邊一看,凱因就靠著牆壁站在不遠處。發現他看到自己便站起來,看來是在等候自己。蜜芮兒懷著意外的心情朝他走過去。


    “真稀奇耶,你居然也會當這種使者。”


    “……”


    凱因不發一語走在蜜芮爾身旁。也許是很困,也許是剛才的尖叫聲讓他不舒服。蜜芮爾這才覺得愧疚,小心翼翼地開口說:


    “凱因……剛才很抱歉,我嚇到了才會不自覺尖叫,不過那不是因為你的關係……”


    凱因並沒有回答她,隻是筆直望著前方說:


    “要絕交嗎?”


    “……嘎?”


    “你跟李察。”


    突然提到李察,蜜芮爾瞪大了眼眸。


    “啊?你、你在說什麽?”


    “我說的是,前些日子在離宮的舞台劇中,為了使出調虎離山之計而私奔的你跟李察在水渠裏所講的話。”


    這幾天一直盤踞腦海中的事情又被拿出來講,這使得蜜芮爾的心情更加動搖了。


    “因為我負責拿毛巾給全身濕答答的你們,所以一直在那裏。”


    蜜芮爾知道凱因淡然的回答已經讓她臉紅了。他說一直,也就是說那天夜裏的所有對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蜜芮爾突然變得心虛,然而凱因看起來並沒有任何感覺地繼續說:


    “原諒他吧,他看起來非常後悔。”


    “……”


    凱因似乎想介入調停。雖然意料外的和事佬讓蜜芮爾有點畏怯,但是她隻是低著頭說:


    “說什麽原諒呢……我並沒有生氣啊。”


    雖然也曾因為自己做事太過莽撞而被他斥責,但那是他擔心自己。他總是對待自己很溫柔,包括這種小地方,所以那天夜裏他第一次露出那種表情,仿佛陌生男子般令自己有些害怕。


    已經過了四天了。為什麽他會那麽做呢?這幾天自己一直不停烤餅幹,下定決心要好好思考各種事情。然而中途出現許多人擾亂自己的思緒,他們的冷嘲熱諷、他們發出的疑問都讓自己無法集中精神,到最後也無法歸結出明確的答案。


    那天夜裏他的樣子的確跟平常不一樣,明顯有異。雖然他偶爾也會捉弄自己,可是他明明不是那種會假裝霸王硬上弓來惡作劇的人啊。


    隻是,仔細回想——似乎過去也曾出現過類似那種氣氛。


    過去總是告訴自己他隻是少根筋,然而他的那些行為真的沒有任何含意嗎?一想到這裏,不論是那一次、這一次都令蜜芮爾心生懷疑,再也無法冷靜思考。


    (不,那時候的情況不一樣……那次也應該隻是我想太多……但是他該不會……不,怎麽會……不會、不會、不會,怎麽可能會有那種事發生……)


    蜜芮爾急忙打消連想都覺得可笑的答案。過去十七年來沒有任何人對自己表達過愛意,所以那種個性溫柔,深受女性歡迎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第一個。


    (是啊,而且那個時候李察雖然說過他有心儀的人,可是根本沒說過那個人是我,所以實在搞不懂他為何那樣對我,而且他自己也說隻是惡作劇……究竟是怎麽回事……)


    愈想愈迷糊。雖然因為回想起那件事而臉紅,但是仍舊不停轉動腦筋想答案的蜜芮兒突然浮現某種可能而倒抽了一口氣。


    (啊……讓不會……因為得不到回應的戀情太痛苦,所以想找別人消解欲求吧……?)


    以前曾看過這種內容的歌劇,當時覺得那男人太爛了,不過大人的世界裏大概有許多難懂的事。如果那個當事人是李察,也許那樣的戀情會讓人覺得可憐——嗎?


    (不,那樣還是太過分了……而且他不會是那樣的人……應該……)


    那他是怎樣的人?如果有人這麽問,蜜芮兒覺得自己一定無法立刻給答案,至少對現在的她而言,已經很難像從前一樣單純地把李察當作朋友或是兄長看待了。


    今後該用怎樣的表情跟他說話呢?過去不曾擔心過這種事,因此她現在更找不到解決之道。


    太過苦悶的感覺讓她開始冒汗了,蜜芮兒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


    “……你跟李察……會談心嗎?”


    蜜芮兒試探性地問。這時凱因若有所思地目光低垂。


    “他平常不是愛講私事的人,不過一喝酒就會鬆口。”


    “真的嗎?可是他不是不會喝酒,沒有藥就不行……”


    “所以要把他的藥拿走後灌他酒,他就會醉得不省人事。”


    聽到凱因輕鬆地這麽回答,蜜芮兒雙眸圓睜地說:


    “你對他做這種事?這根本就是欺負他嘛!”


    “不是我,每次都是殿下。”


    “聽到凱因立刻這麽回答,蜜芮兒也認同。吉克看起來就像會做那種事的人。”


    “我覺得並不是欺負他……他不跟殿下講真心話,所以殿下才會強行製造讓他肯說出來的狀況吧。”


    “不,就李察來看應該就隻是欺負……啊,他該不會是說這個吧?他曾說過喝醉酒時遇到很慘的事情。”


    “也不是很慘的事情,而是他覺得自己的酒品很差。雖然隻是會變成詩人而已,也沒什麽,不過他很在意,所以我們也盡可能不讓他一個人去酒坊。”


    “……什麽詩人?”


    凱因突然回神似地噤口不語,接著低頭別開視線說:“我不能再說下去了,也請你當作剛才什麽都沒聽到。”


    “為什麽?”


    “很抱歉,因為我還不想英年早逝。”


    “什……你這樣太過分了,根本是吊我胃口嘛!”


    凱因拒絕再說下去,甚至背過身去。蜜芮兒不自覺抓住他。不過該說這是運氣不好嗎?似乎已經等在外


    麵的佛瑞德,他的聲音驀地介入不知不覺走到玄關的兩人之間。


    “唉唷,你們兩個真慢,都準備好了喔。”


    “等一下,現在在說很重要的事……”


    蜜芮兒轉向聲音來源,想叫佛瑞德等一下,沒想到看到佛瑞德騎在白馬上,帶著燦爛無比的笑容望著自己。除非是騎好玩,要不然就是他打算直接騎馬進宮。


    可是他身邊停著凱因從皇宮裏坐來的豪華馬車。蜜芮兒抱著塞滿餅幹的布包,訝異地抬頭望著兄長問:“為什麽要騎馬去?不是有馬車嗎?”


    “有人規定我不能跟其他婦人一起搭乘馬車。”


    回答她的是站在身旁的凱因。蜜芮兒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問:“誰規定的?”


    仿佛考慮要不要說似地沉默之後,他開口回答:“女朋友。”


    “呃……這樣啊……但是,你有女朋友?”


    喵!凱因懷裏傳出抗議的聲音。他伸手安撫,然後嘀咕著說:“她跟貓咪們在搶我,我很傷腦筋。它們會搶走她寫來的信,要不然就是用肉球在我寫的回信上蓋章,害我要重寫。”


    “是……是喔,沒想到你這麽受歡迎……你懷裏有貓?”


    要探究的事情多到讓蜜芮兒驚訝,不過這件事似乎是他很大的煩惱,隻見他歎著氣回答說:“它們每次來這裏都會到處亂跑,我沒辦法讓他們出來。”


    蜜芮兒想起早上見麵時管家說他去找東西了,看來是去找貓咪了吧。


    “所以我們兩個騎馬去,馬車就讓給你坐吧。”


    “呃……嗯,好。”


    聽到他體貼地這麽說,感受到愛護之意的蜜芮兒乖乖地點頭。凱因將貓塞進懷裏,動作熟悉地坐到佛瑞德背後。


    “蜜芮兒,我們先走了,皇宮見羅。”


    也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麽,佛瑞德微笑地舉手跟她道別後便拉著馬轉頭,瀟灑地奔馳離去了。


    目送他們離開的蜜芮兒為了趕上他們,便往馬車走去。她抬頭想向替她開車門的管家道謝,沒想到一抬頭看到車內的那一瞬間——砰!手上抱著的東西掉了。


    馬車裏有人。跟他四目相對的同時,蜜芮兒覺得自己臉紅了。


    (那……那兩個小子……!)


    現在才發現自已被設計也來不及了,就算想要求跟他們三貼,他們騎的馬早已出了大門。


    “大小姐?您不上車嗎?”


    管家不解地望著臉僵在原地的蜜芮兒,這時車內傳來有點猶豫的音說:“我下車。管家,能不能麻煩你借我一匹馬?”


    “可是……”


    看到管家更狐疑了,蜜芮兒忍不住擠出聲音說:“我現在就要上車了啦!我走了!”


    這麽劈裏啪啦地宣示後,蜜芮兒以幾乎自暴自棄的氣勢搭上馬車。


    &


    馬車裏的氣氛理當然很沉重。


    以前他們兩人一起進宮時總會在路上天南地北亂扯,然而今天再怎麽努力也想不出話題,其實是根本沒那種心情。


    寂靜的車內隻回蕩著車輪轉動的聲音。然而蜜芮兒卻覺得心髒跳動的聲音吵到也許對方都聽得到。


    因為沒有勇氣看過去,也不知道李察是什麽表情,不過從氣氛中蜜芮兒也能感覺到他的臉上沒有往常的笑容,這讓蜜芮兒更覺得狼狽。


    讓她快要窒息的氣氛持續了好一陣子後


    “那個……”


    對麵傳來的聲音,嚇得蜜芮兒驚慌不已。


    “啊?做什麽?”


    李察終於忍不住開口,隻是看到蜜芮兒的反應,卻讓他不知所措地歎氣了。


    “請不要那麽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你、你你你在說什麽?我又沒有、怕怕怕什麽,一點也沒有。”


    “冷靜點,你不用縮在車子角落,我不會靠近的。”


    看到蜜芮兒驚慌失措的模樣,李察打退堂鼓地連忙安撫,他完全泄氣地低著頭說:“……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真的有在反省。”


    “那個……我沒想到這會這麽怕我……”


    “……”


    “……蜜芮兒?”


    李察尷尬地偷瞄了眼蜜芮兒,發現她緊張到快無法呼吸,嚇得李察趕緊探身過去。


    “你還好嗎?快呼吸。”


    抬起蜜芮兒的臉,李察擔心地看著她。有一瞬間蜜芮兒差點要接受李察如同往常一樣的靠近,但是一個眨眼後她雙目圓瞠,用力一推。


    “不要——!”


    隨著尖叫聲被用力推開,李察的後腦勺猛烈撞上窗戶。然而撞擊的疼痛卻比不上被當作色狼拒絕的打擊。李察抱著接到的頭,發出吵啞的聲音說:“對不起,我一不注意,以前的習慣就跑出來……我不會再碰你了,請你冷靜下來……”


    蜜芮兒激動地喘著氣,縮在角落。當她發現李察抱著頭輕聲吟,這才回過神。


    “對、對不起……你還好嗎?”


    “呼呼……我沒事。”


    李察露出微微勉強的笑容抬頭這麽回答。雖然有點遲疑,不過蜜芮兒覺得也該好好麵對他的時候了。


    她無法忍受氣氛再繼續沉重下去,也不想帶著這麽尷尬的感覺過日子,得想辦法解決才行。


    “……那天之後我一直在想……能問嗎?”


    蜜芮兒在腦海中試著整理這三天來自己思考的事情。雖然想起當時的事情就覺得身體發熱,但她還是決定鼓起勇氣提出自己的疑問。


    “那一天……為、為什麽那、那麽做……?”


    好不容易說出口,頓時覺得汗流浹背。


    也許是理解蜜芮兒提問的含意,李察一開始有點猶豫地低下頭,隨即一臉認真地開口說:“那是因為——”


    “等等!不要說,你不要回答,我自已猜。”


    無法想受緊張感,蜜芮兒發出尖銳的聲音阻止李察說下去。連想像他會怎麽回答都覺得恐怖,心跳加快。


    然而開始這個話題的人是自己,也不能一直沉默不語。於是就在李察催促的眼神中,她百般猶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說:“李察……你是不是那個……欲求不滿?”


    “——嗄?”


    蜜芮兒肯開口跟自己說話,這才放下一顆心的李察隨即因為出乎意料的提問而僵住了。誤解李察不回答的意思,蜜芮兒的臉更紅了,她看著地上說:“對、對不起。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你說你有喜歡的人,可是無法對那個人表示,之後又對我做那種事,我想你大概想拿我代替那個人,湊合一下……將無法對那個人傾泄的欲望投射在我身上——”


    “……不是,你誤會了。”


    李察壓著眉間,阻止蜜芮兒說下去。


    他終於察覺自已被誤會成非常壞的男人,自己還做出讓對方如此認定也無法辯駁的行為。


    “不是那樣,我原本沒想做到那麽做,隻是突然忍不住。”


    “所以就是欲求不滿,不是嗎?”


    “不是那樣——”


    “你不用再隱瞞了!雖然我也認為你是一個爽朗、光明正大的紳士,然而紳士也是男人,會有那種欲望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已經決定這麽想了,所以關於這件事,我不會再怪你了。”


    李察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他很清楚自己做得太過火了,也很後悔自已被逼急了,太急於縮短跟她之間的距離。所以關於這件事。無論她如何責怪,他都會接受——可是沒想到她會如此誤解,而且一再重申,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原來如此,你是如此解釋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察看起來很無力,看到他這樣,蜜芮兒


    有點遲疑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以前我說過要當李察的妹妹吧。”


    李察不解地看著低頭這麽說的蜜芮兒。


    “現在我的心意仍舊沒變,隻是……你把我當妹妹看待無所謂,可是我不希望你把我當作你喜歡的人的替身……我做不到……”


    “……”


    我討厭當別人的替身,也覺得那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如果真要幫忙,我還寧願你拜托我幫忙撮合你跟那個人。


    正當蜜芮兒打算繼續這麽說時,看起來似乎在沉思而不發一語的李察歎了口氣。他撥了撥頭發,彷佛認命似地別開眼回答說。


    “沒錯——我一直欲求不滿。”


    “什麽?”


    蜜芮兒懷疑自己聽錯了。雖然是自已提出來的,但是沒想到真的會得到肯定的回複。


    “但是之前對你那麽做並不是因為這原因,那天我是遇到以前認識的人,想起不願回憶的事情……”


    李察帶著有點類似苦笑的表情垂下頭。


    “所以才會失去冷靜,但很想撒嬌……想要你拉我一把。”


    “撒嬌……?”


    難得聽他說出示弱的話。了解他那麽做的真正含意讓蜜芮兒稍微安了心,但是蜜芮兒非常在意他說想要蜜芮兒拉他一把,而直盯著他看。那天晚上他的表情也很痛苦,看來真的是很嚴重的問題。


    “那你說有喜歡的人是……?就是那天遇到的那個人嗎?”


    “不,不是,那件事就算了。”


    “算了?可是……”


    “真的算了。很抱歉跟你講那些奇怪的話,我很反省自己那些讓你煩惱的言行舉止,你可以揍我。”


    “別那麽說,我沒想過要揍你……”


    蜜芮兒很難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他的表情輕鬆,跟那個時候完全不同,看來這三天他心裏的煩惱已經解決了,看到他不再迷惘的穩重眼神,蜜芮兒也很難再追問下去。


    “——什麽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我還以為……”


    終於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蜜芮兒的臉頰愈來愈紅。


    還以為他喜歡自己……有一度還自以為是地這麽認為,真是可恥,還擔心要是真是那樣該怎麽辦,晚上也睡不著,拚命地烤餅幹,原來全都是自找罪受,甚至還煩惱到出現妄想,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還以為?”


    看到李察不解的眼神,蜜芮兒心一驚,連忙錯開眼神說:“沒、沒什麽!那個、我好像也會錯意了……抱歉問你這麽奇怪的問題。呃,你說的那個以前認識的人是誰?學生時代的朋友嗎?”


    蜜芮兒現在還試著想幫他解決問題。不過李察隻是輕輕搖頭說:“不是……該怎麽說呢,就像是童年玩伴吧,是小時候認識的人。”


    “你說有不願回憶的事情……你們感情不好嗎?”


    “嗯,算是吧……”


    李察微笑著低頭。正當蜜芮兒猶豫該不該繼續追問詳情時,李察突然好像想起來似地抬頭問:”對了,那晚之後你沒有感冒嗎?


    “感冒……?打從我出生以來,從沒感冒過。”


    聽到蜜芮兒愣了愣後這麽回答,李察一臉驚訝地抬頭。被他的反應嚇到而回視他的蜜芮兒順著他的肩膀看到外頭的風景,驚訝到杏眸圓睜。


    “不會吧,外麵積雪了!”


    看來是心頭的煩惱放下了,這才有餘力注意到周遭的風景。她似乎一直沒察覺到氣候有了變化。


    聽到蜜芮兒興奮的聲音,李察也望向窗外。


    “因為前天就開始下了。”


    “真的嗎?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廚房烤餅幹。”


    “……一直?”


    “是啊。對了,這個分你吃。”


    蜜芮兒從抱著的布包裏拿出一個分裝好的紙袋,遞給李察。她察覺自己的臉又紅了,連忙再度望向窗外。


    李察偷瞄著盯向外麵雪景的側臉。他覺得讓她那麽煩惱的自己好像是個大壞人,一股罪惡感讓他的心好痛。


    隻是蜜芮兒根本無從得知他內心的感覺,笑著對他說:“李察,去沙龍之前我們先玩一下好嗎?”


    “可以啊……不過要玩什麽?”


    “都下雪了,當然要玩那個啊。”


    到剛才的那種驚慌失措已經消失無蹤,蜜芮兒興致勃勃地卷起袖子。


    &


    “呼——好了,差不多這樣。”


    李察站在一邊擦汗一邊喘氣休息的蜜芮兒身旁,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作品。


    “……太厲害了,我一點都不知道你有這種才能耶。”


    “什麽才能,你說得太誇張了,不過是雪人而已。”


    蜜芮兒如同往常一樣笑著。她的麵前聳立著幾個雪人,如同雕刻一樣精致,乍看完全看不出來是用雪堆出來的雪人。比實體略小的那些雪人都是模仿她身邊的人做出來的。


    佛瑞德與雙親、外祖父四個人並肩站立,稍微遠離之處還堆著皇宮裏熟悉的麵孔,堪稱藝術品。不過讓李察在意的是,不知為何有許多隻是堆著大雪球而成的偷工減料雪人。


    “啊,那些是那個啦,就是白百合的人。他們很難做,我不知道該如何表現出肌肉的感覺,所以這次就偷懶隻做那樣。”


    下次在作的時候我會學如何堆肌肉男。蜜芮兒一邊讓雪人叼著樹枝,一邊這麽說。


    “那是吉克嗎?”


    “是啊,吉克有這種感覺吧。這個是薔薇,他感覺很像會叼這個吧?”


    李察沒看過真的王太子叼過薔薇,不過他很佩服蜜芮兒的確抓到神韻了。


    “……感覺他的表情比真人壞心耶。”


    “是嗎?我倒覺得跟真人很像耶……不過我也隻是隨便做做而已。”


    李察苦笑望著雙手環胸跟雪人們對望的蜜芮兒。


    “你討厭吉克嗎?”


    “嗯……他總是吊兒郎當的,而且老是嘲諷我、捉弄我。”


    雖然嘴裏不斷抱怨,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但她堆出來的雪人明顯表達出她對吉克的印象。


    接著李察注意到距離吉克有一點距離的雪人。


    “這個是我嗎?”


    “沒錯。”


    就立在隻是用雪人堆起來的同事身旁,看得出來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堆砌。李察有點不好意思地望著那個雪人。


    “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我的腳沒有這麽長啊。”


    “有啦,你就是這種感覺。”


    “可是……感覺鼻子也太挺了。”


    “沒那回事,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我覺得我看起來應該沒這麽精明……”


    “真人也很帥!這可是我仔細觀察的作品,一定很像你。做你的時候可不像做吉克的時那樣偷工減料,所以你要有自信。”


    蜜芮兒覺得李察是謙虛,所以很肯定地斷言。是嗎?李察笑了,接著望向旁邊的雪人。


    “這是佛瑞德?”


    “不是,是我。”


    直接了當這麽回答的蜜芮兒接著開始堆下一個雪人,她拜托李察堆了許多大雪球,然後牢固地組合那些雪球,再用李察找來的木勺子、小樹枝邊刨邊做出形狀。


    也許是從小就每年堆雪人,所以她堆雪人的速度很快,在白百合騎士團練習場的這個廣場上,不到兩個小時就堆出相當數量的雪人。


    “……放在那裏好嗎?”


    “什麽?”


    一邊哼著歌一邊玩雪的蜜芮兒聽到李察的話,頭抬了起來。李察的表情看起來有點不解,他一邊摸著下巴,一邊望著雪人蜜芮兒。


    “不放在佛瑞德跟


    你家人身旁…….反而放在我旁邊。”


    “……”


    一時之間不懂李察的意思,蜜芮兒直盯著兩個雪人看,然後她終於察覺自己在下意識中的失態,瞬間漲紅了臉。


    (哇啊,我弄錯了)


    的確如他所說,以前的蜜芮兒一定把自己放在佛瑞德身旁,然而今天卻毫不猶豫就將自己放在李察身邊,這情況可真尷尬。


    “啊,真、真的耶,擺錯了,嗬嗬嗬……”


    有點焦急的蜜芮兒一邊笑著掩飾,一邊衝向自己的雪人,她打算直接破壞雪人,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然而一隻親切的手伸過來,阻止她的動作。


    “危險——”


    李察擋在雪人跟蜜芮兒之間,用手抱住想要衝過去的她。他一臉嚴肅地低頭看著蜜芮兒,似乎以為蜜芮兒的腳打滑了。


    “你還好嗎?腳有沒有扭到?”


    “呃……我沒事。”


    就這麽被李察抱著,蜜芮兒有點不自在地點頭。很高興他這麽擔心自己,但是麵對他這麽自然而然救自己的行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如果跳開或是推開他,等於宣告自己很在意,然而要像以前那樣帶著純粹感謝的心情讓他抱著,自己又明明已經想太多了。


    “小心點,你做的這麽用心,弄壞了就太可惜了。”


    他由衷可惜地這麽說,放開了蜜芮兒,也不能明說自己正是打算破壞,蜜芮兒隻能點點頭,匆忙地走回原來的位置。


    正當蜜芮兒拍打疊好的雪球好讓雪人堅固時,站在旁邊看著的李察突然開口說:


    “你這樣好像愛德亞德大人。”


    “像爸爸?”


    “是啊,愛德亞德大人也很會做雪人……他說因為陪女兒玩,才會變得那麽厲害,不過看你這樣,我想應該是遺傳吧。你們家的親戚裏似乎有很多優秀藝術人才。”


    “女兒……是我嗎?”


    看到蜜芮兒驚訝地問,李察笑著點頭說:


    “他曾炫耀說他偷偷跑到聖傑威爾時,跟你和佛瑞德玩過雪哦。”


    “咦!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完全沒有印象耶。”


    “他幾乎每年都去……不過幾年前聽說被你拒絕,回來時非常沮喪,後來就再也沒去了。”


    聽到李察這麽說,更加驚訝的蜜芮兒陷入沉思。如果說每年都來,應該會有印象才對啊,可是自己隻記得——


    “……該不會是那次吧……有個陌生大叔對我說:‘我們來玩雪吧!‘結果我罵他:’別靠近我,變態!‘然後對著他丟雪球後逃跑。如果是這件事我就記得……”


    “那應該就是了。他回來後在床上躺了三個禮拜喔。”


    看到李察直截了當點頭,蜜芮兒不禁捂住嘴角。雖然當時不曉得那個人是父親,不過自己真的對父親做了失禮的事。那個時候因為附近有變態出沒,母親交代若是有陌生男子攀談,一定要使盡全力逃走。


    隔著雪球分站兩旁,跟蜜芮兒一樣輕敲雪球讓雪人堅固的李察微笑著繼續說:


    “佛瑞德我就想不出有什麽地方,不過你真的很像愛德亞德大人。”


    “真的嗎?什麽地方像?”


    “你們都愛吃甜食,都怕幽靈那類東西……對了,愛哭這點也很像。”


    “我最近沒哭了啦。”


    難到蜜芮兒嘟著嘴,李察輕笑了出來。


    “是嗎?”


    “當然!”


    李察笑著看這麽認真堅持的蜜芮兒,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伸手出去。


    蜜芮兒想說有什麽事而回過頭,就在李察的手要碰上她的太陽穴前一秒,她縮了一下,身體往後退。看到她的反應,李察也回過神來,收回自己的手。


    “……抱歉,上麵有雪……”


    “呃……謝謝……”


    蜜芮兒慌張地搓搓臉頰。露骨地擺出回避的態度,蜜芮兒覺得有點尷尬,臉也紅了起來。這種距離的接觸過去根本不算什麽,現在突然有這種反應,他一定會起疑竇。


    “呃……啊,這個應該要在弄堅固一點比較好。”


    蜜芮兒想掩飾地這麽說,開是砰砰砰地拚命敲打學球。


    看到她這個樣子,站在對麵的李察也沉默地仿效。不過他立刻停手,抓住蜜芮兒正在作業中的手。


    “……?”


    蜜芮兒心一驚,倒抽了一口氣,而李察仍舊視線低垂著。他微笑說:


    “這次之後我不會再碰你了,請忍耐一下。你的手似乎很冰,我看不下去了。”


    聽李察這麽說,蜜芮兒才發現自己太認真做雪人,沒注意到連手套也沒戴的雙手已經凍僵到紅起來了。


    過去他曾無數次這樣握住自己的手,這次卻心跳的好劇烈,臉頰也一口氣漲紅。


    “沒、沒關係,我不覺得冷。”


    蜜芮兒用因為太過動搖而變得尖銳的聲音這麽說,可是李察卻沒有放手。他仍舊低著頭,彷佛自言自語地說:


    “老實說,我以為你大概再也不會跟我說話了——要真那樣,我一定會覺得遺憾很高興今天能跟你講到話。”


    “……嘎……?”


    蜜芮兒困惑地凝視著李察,她覺得是不是太誇張了,什麽‘遺憾’,感覺就像以離別為前提的說法嘛。


    察覺到蜜芮兒的目光,李察抬起頭來,像往常一樣微笑看著蜜芮兒。但是他在蜜芮兒開口前別開眼,站了起來。


    “也該離開了,在堆下去你會凍僵。”


    “可是我還沒做完……”


    “下次再繼續吧。”


    聽到李察溫和卻不容反駁的口吻這麽說,蜜芮兒沒辦法,隻能被拉著站起來。


    &


    一走進白百合沙龍就看到騎士們圍著趴在大桌子上的佛瑞德。


    “發生什麽事了?”


    賽歐拉斯蹙眉回答蜜芮兒的問題:


    “他說喉嚨怪怪的,很沮喪。”


    她一眼望過去,他身旁有各種顏色大小瓶瓶罐罐圍住他。有一眼就看得出來是蜂蜜的瓶子,也有隻能說顏色詭異、看似藥瓶的東西。看來似乎是是圖想辦法挽救,也試過所有想得到的辦法了。


    “每天每天都徹夜狂歡,難怪會變成那樣。”


    蜜芮兒想起剛才被設計的事情而如此冷嘲熱諷,佛瑞德倏地抬起頭回應道:


    “你太過分了,最愛的哥哥這麽煩惱你還那樣講。”


    “剛才還活蹦亂跳,現在在這裏說什麽!隻要你晚上不要出去狂歡,乖乖待在家裏,沒多久就會恢複啦。”


    “你知道這個問題有多嚴重嗎?我的聲音可是人人稱羨的天使美聲啊……要是就這麽破碎下去無法恢複……!”


    一臉苦惱的佛瑞德握拳敲打大桌子。


    “我不要!那就再也無法和李察玩‘扮蜜芮兒遊戲’了嘛!”


    “啊!那是什麽遊戲?”


    “這麽英俊的我,聲音居然變得如此沙啞,啊啊,我無法忍受,光想像我就不想活了。”


    無視於翻著白眼的蜜芮兒,兄長獨自一人悲歎地呐喊著我不要、我不要,完全沒有想要回答妹妹的樣子。


    蜜芮兒抗議地看像李察,隻見對方苦笑著回答說:


    “並不是什麽奇怪的遊戲,而且最近也沒玩了。”


    “問題不在那裏吧!”


    “真的沒做什麽低級的事情。”


    “那你就老實說那究竟是什麽遊戲啊!”


    “不是什麽會讓你這麽生氣的事情……總而言之就是佛瑞德假扮你演各種場景……我也不太了解他的用意。”


    李察也不解地這麽說,看來他也很可憐,被


    迫配合佛瑞德玩莫名其妙的遊戲。


    “啊……有一段時間他們常常玩,新婚之日啦吵架之日啦等等。”


    聽到賽歐拉斯這麽插嘴,蜜芮兒更錯愕了。


    “那是什麽?”


    “就是打扮成你的模樣在房間裏迎接李察回官舍啊,然後再問:‘要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先、要、我?’就這樣服侍他羅。不過大部分李察都不理會就是了。”


    “……被服侍的我根本一頭霧水。”


    蜜芮兒愣在旁邊聽著用嬌滴滴的聲音模仿得賽歐拉斯,跟帶著歎息咕噥的李察兩人對話,突然眼睛一蹬,回頭對著佛瑞德說:“你為什麽那麽變態?在你哀歎聲音變沙啞之前,先改改你那種惡心的興趣啦!真不敢相信!如果你一定要玩,不要辦成我的模樣,堂堂正正用你自己身份……啊,對、對不起……”


    正當蜜芮兒正氣憤難耐地要走向兄長時,不小心撞到在她前麵打瞌睡的凱因的椅子。突然他的懷裏傳來‘喵——!’的聲音,冒出三隻黑貓的頭。


    “喂……你懷裏到底藏了幾隻貓啊?”


    “因為最近有點冷。”


    今天已經第二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蜜芮兒有點受不了地呐喊,然而騎士們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互相點頭認同。對他們來說,這是冬天一定會看到的景象。


    就算退一步當作把貓放進懷裏並不奇怪,但是放了好幾隻就讓她覺得納悶了。正當她心想總該有一、兩個人覺得奇怪去追問他才對時,突然感覺到一股不懷好意的炙熱眼光。


    一看,從凱因懷裏探出頭來的黑貓們直盯著蜜芮兒抱著的布包。


    “幹、幹嘛啊!”


    就在蜜芮兒有股不祥的預感,這麽嘟囔時,黑貓們從凱因的懷裏跳出來,衝向蜜芮兒。


    “哇啊!你們做什——”


    “蜜芮兒!”


    在旁邊看到的李察連忙把蜜芮兒拉到自己的身旁,才讓蜜芮兒免於被襲擊,不過似乎貓咪們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蜜芮兒。看到貓咪們搶到自己的布包後,把裏麵的東西全扯到桌上,蜜芮兒發怒了。


    “啊……我精心烘培的餅幹!”


    烤了三天三夜,想要分給照顧自己的眾人,於是分裝成一小包一小包帶來,沒想到會在送出去之前被搶。


    “快,快阻止這些貓,那是我想要分給大家的餅幹耶!”


    原本不用蜜芮兒叫就已經打算要出手阻止貓咪的騎士們,一聽到蜜芮兒的呐喊,全部打消念頭地停下動作。


    “喂!怎麽可以這樣!”


    “住手,貓咪們!”


    “那些餅幹可是這位小姐用心烤出來的,你們得要全部吃光才行喔。”


    “要不然我們的胃就有危險了。”


    “你們認真一點阻止啦!”


    騎士們持續著看不到誠意的阻止。正打算抱怨的蜜芮兒看到貓咪們從房間角落貓咪專用出入口要逃走,她心想絕對不能放它們走,於是連忙跑向門口。


    就在這個時候,門從外麵打開了。


    差點就要跟走進來的某人相撞,蜜芮連忙停下腳步。就在她確認來者何人時,驚訝地瞪大了雙眸。


    雖然她不認識出現的這名青年,不過他穿的製服倒是很熟悉。暗紅色的製服是王太子的禁衛——紅薔薇騎士團的製服。


    穿著相同製服的騎士們不發一語,嚴肅地一個接一個走進沙龍。他們的主子常常來這裏露臉,但是幾乎沒有帶過禁衛。由於禁衛來訪這件事本身很不尋常,白百合的騎士們也訝異地互看對方。


    金發青年從禁衛騎士後頭現身。吉克跟平常一樣態度從容地走進來,一看到蜜芮兒便輕輕微笑著說:“你也在太好了,我正好要來接你。“


    “……啊?”


    蜜芮兒愣愣地望著他。他現在才想起來今天會進宮是因為他的召見,但也許是過去不曾看過他帶著禁衛出現,總覺得有點異樣的感覺。


    吉克走到蜜芮兒身旁,凝視著她開口說:“我有個很遺憾的消息要告訴你,蜜芮兒。你的存在已經走漏風聲,國內外都知情了。“


    連貓咪騷動時都無動於衷地趴著的佛瑞德,聽到吉克的話也抬頭了。雖然他麵露驚訝,然而現場沒人有餘力注意到。


    “你今後要以伯恩哈德公爵千金的身份嫁給西亞蘭大公。”


    沙龍內一片寂靜無聲。


    吉克不在乎地伸出手,以優雅的態度抬起蜜芮兒的下巴。


    “如果你不願意,那就進我的後宮吧,現在立刻。”


    站在蜜芮兒身後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氣,一股明顯的衝擊與震撼搖晃著空氣。


    “吉克……?”


    聽到李察疑問的聲音,他的視線依舊不動如山。沒多久,他的嘴角上揚露出微笑。


    “你似乎有話想說,佛瑞德列克。”


    “……是的,我有話想說。”


    佛瑞德帶著不曾看過的險惡表情這麽回答後,視線轉向被吉克抓著下巴愣在原地的妹妹,說道:“蜜芮兒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請說得再清楚、詳細點。”


    “我不知道還要如何詳細說明呢……”


    “這是怎麽一回事?”


    李察一臉凶狠地走近,吉克將手中的紙條拿到他麵前。


    “西亞蘭大公基爾福德殿下為了與亞德馬利斯建立友好關係,想要娶王族千金為妃。跟西亞蘭恢複正式邦交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不可能拒絕。”


    “什——”


    “如果她真的不願意,隻有被我納入後官這個理由了。就是這麽回事。”


    李察錯愕地盯著吉克。


    他望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書信,看到上麵真的有西亞蘭的徽章與大公的簽名,眼眸裏浮現近乎憤怒的焦慮。


    另一方麵,蜜芮兒努力在腦海中整理被告知的事情,終於她瞪大眼睛說:“啥?為什麽我要嫁給你才行?‘


    “重要的不是這件事……算了。”


    吉克微微往後瞄。彷佛暗號一樣,幾名待命的紅薔薇駛士靠近了過來。自已被從兩側抓住,蜜芮兒驚訝地大叫:“你們要做什麽?”


    “既然已經發出這樣的命令,你就是公眾人物,不能再到處亂走了,暫時就住進紅薔薇宮殿吧。”


    “喂……好痛耶,放開我!”


    雖然蜜芮兒抗議,然而抓著她的紅薇騎士們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算她扭動身體掙紮也是一樣,他們隻是平靜地執行主子的命令。


    蜜芮兒也終於搞懂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非要跟大公結婚不可,為什麽非要進吉克的後宮不可,但是她很明白這次吉克並不像以前那樣在惡作劇。


    被抓住的蜜芮兒回頭求救。佛瑞德依舊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吉克,一臉讓人覺得害怕的寧靜表情,完全不看自己的妹妹。


    (為什麽不看我啊,佛瑞德……)


    不光是他,白百合的騎士們也一臉困惑地沉默著。茫然愣在原地的李察發覺蜜芮兒的視線,轉頭看著她,然而他也隻是僵著一張臉凝視她,不發一語。


    一個女孩子快被抓走了,卻沒有人挺身阻止嗎?就在蜜芮兒火大起來,正打算挺身說教的時候——


    “請等等。”


    原本沉默不語的白百合騎士們,罕見地帶著劍拔弩張的氣息蜂湧而上。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休沒有詳細說明就抓人,是不是太過粗暴了?‘


    近乎半裸的肌肉男們臉上表情不同於往常的悠哉,光是他們的臉型就足以嚇唬人了。雖然外表跟態度都跟穿著製服、一絲不苟的精銳部隊——紅薔薇騎士們形成對比,不過魄力完全不輸給對方。


    也許是受到威脅讓他們不爽,紅薔薇騎士們也擺出凶狠的青情,兩方對峙讓沙龍裏彌漫著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


    “大小姐跟大公的婚事……?無法理解耶。應該說是無法認同。”


    “不過是麵包店的女兒怎麽可能適任,不,是不會烘焙麵包的麵包店女兒。”


    “就算是殿下的命令,我們也不能為了那種事將大小姐交出去。”


    “她可是我們的大小姐,我們絕不放手。”


    “如果你們一定要帶她走,就先撂倒我再說!”


    肌肉男們開始卷袖子、衝動地脫下襯衫向精銳部隊叫囂。


    過去可曾覺得他們如此可靠呢?蜜芮兒感動到淚眼婆娑。而被叫喊的一方當然也露出不爽的態度。


    “放肆!這可是國王陛下的命令!”


    吉克輕輕舉起手,製止紅薔薇騎士們反擊。他瞄了眼已經進入備戰狀態的白百合騎士,轉而望著仍獨自坐在椅子上的佛瑞德。


    “下命令的人不是我。看你們的團長如何指示吧。”


    沙龍內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佛瑞德上。他輕歎了口氣說:


    “全員待命,不淮動手。”


    “什麽——佛瑞德?”


    “真的要這樣嗎?喂!”


    聽到上司的指示,騎士們開始緊張起來。然而佛瑞德無視他們的騷動,凝著著吉克說:“我想知道一件事。是誰來提這件事?”


    “吉克以從容的表情應付佛瑞德銳利的目光,輕鬆地回答:‘華特伯爵。’”


    李察抽氣,而佛瑞德則是恨恨地說:“那個黑心的家夥……”


    “把公爵的千金帶走,注意禮貌。”


    聽到主子的命令,抓住蜜芮兒的禁衛們便開始拖著她走。被佛瑞德的態度嚇呆而不發一語的蜜芮兒終於回過神來。


    “你們在幹什麽!皇宮的騎士可以做這種事嗎?再不放開我,可別怪我踢人了嗎!聽到了沒!”


    就算蜜芮兒使盡全力掙紮,抓住她的手臂仍舊為所動。這下蜜芮兒真的急了。拚命推著脖子回頭看。


    “李察……”


    不自覺脫口而出的隻有這個名字。她還來不及求救,身體已經被拉出沙龍外頭,有一瞬間與他對望,但他的身影也立刻因為門關上而看不見了。


    叫嚷聲離開吵龍,隨著門的關上而聽不見了。


    不知所措的李察追著被帶走的蜜芮兒,衝出沙龍。


    “——這違反了我們的約定,殿下。”


    沙龍裏忽然安靜下來,佛瑞德嚴肅地開口說:“你再怎麽使喚我做牛做馬都可以,因為是繼承公爵家的條件,可是我不記得我答應過連我的家人都隨你利用。”


    “是啊,不過情勢變了。”


    就算麵對佛瑞德的責問。吉克仍舊保持悠哉的態度。


    “違反約定我也很不願意,可是我們必須把亞德馬利斯王國的利益擺在第一,身為伯爵的你過去也為了這個目的做了很多事,不是嗎?”


    “我去調查國外局勢全都是為了李察,並不是為了把家妹嫁給他的敵人。”


    “那麽會發生這種事當然也在你的預料範圍內才對。”


    聽到吉克的指責,佛瑞德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如果你真那麽重視令妹,就不該帶她來亞德馬利斯。你判斷錯誤了。現在這種情況就是那麽回事。”


    吉克最後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帶著從容的笑容緩緩轉身離去。


    回廊上,一行人伴隨著叫罵聲遠離。


    看到仍舊掙紮的少女被帶走,李察帶著焦慮的表情衝出來——不過他立刻停下腳步。


    今天會發生這種事,說到底是誰造成的?想到這一點,他就無法追上去。就算追上去把人搶回來,也無法同時獲得自己想要的兩樣東西。


    “不追上去嗎?”


    後來才從沙龍走出來的吉克,不知不覺已經站在李察身旁。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如果喜歡就趁早行動。”


    李察緩緩回頭。他終於明白某天吉克這麽對他說的意思。他發出呻吟聲道:“吉克……”


    “下定決心想奪回她就來找我,我隨時歡迎。”


    吉克看也不看他地這麽說後,便留下愣在原地的李察,從回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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