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啊,佛瑞德?”


    等得不耐煩的騎士們紛紛靠近凝視著虛空,一動也不動得佛瑞德。


    “大小姐被帶走了耶,不管嗎?”


    “怎麽回事啊,這是在演什麽?我完全看不懂耶。”


    “佛瑞德你知道嗎?跟西亞蘭聯姻的事情。”


    看著怎麽問也不回答的隊長,騎士們的口吻開始帶點斥責。


    “……噗!”


    講什麽似乎都聽不進去,陷入自我沉思的佛瑞德突然用力吐了一口氣。


    “噗、噗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看到佛瑞德突然爆笑,騎士們麵麵相覷。


    “糟了,壞掉了。”


    “我第一次看到佛瑞德跳針……”


    “怎麽辦?有點恐怖,我不敢跟他說話……”


    “喂、喂!佛瑞德……”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無視看著他的模樣在旁邊竊竊私語的騎士們,佛瑞德站起來往沙龍角落走去,然後砰的一聲拉開倉庫門。


    爆笑著步入倉庫的他推出一個可以照全身的大鏡子。鏡子下方兩邊有小輪子,搬運很輕鬆,是佛瑞德特別訂製給自己專用的鏡子。


    可能是為了靜下心來,打算暫時沉侵在自己的模樣裏吧。從他的日常言行舉止中可以想像他的做法,因此心懷恐懼的騎士們決定先靜觀其變。可是沒想到拿掉遮灰塵的布,凝視鏡子的佛瑞德居然直接跟鏡子滑動了起來,騎士們全都瞪目結舌。


    “你、你在做什麽啊,佛瑞德?”


    “你振作點啊,喂……”


    完全不理會臉色越來越蒼白地呼喊著他的部屬們,佛瑞德一邊著迷地望向裝著車輪的鏡子裏的自己,一邊輕盈地在沙龍裏搖來華去


    “嗬嗬嗬……那麽就在這裏跳一曲華爾滋?”


    “佛瑞德……!”


    看著一麵微笑跟鏡子裏的自己對話,一麵推著車輪開始跳舞的隊長,騎士們的眼裏都浮現著男兒淚。是妹妹突來的婚事給他太大的打擊吧。雖然知道對他而言照鏡子跟呼吸一樣,而且還是穩定情緒的最佳良方,然而隊長的行為還是讓他們毛骨悚然,他們擔心不快把隊長拉回現實,他會就這麽逃避到另一個世界不回來了。


    不停轉動著跟著鏡子裏的對象跳舞,佛瑞德愉快到無法忍住笑意。


    “哇哈哈,的確沒錯,是我的誤判。我沒想到那個黑心的家夥會出這一招,是我太小看他了,嗬嗬嗬……哇哈哈哈哈哈!”


    輕盈地舞出最後一個旋轉後,他笑著對鏡中的自己宣言道:


    “……我一定會報複。”


    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他的眼眸裏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察覺這一點的騎士們打起冷顫。


    “情況不妙,那簡直是要去紅薔薇宮殿灑毒藥的眼神。”


    “嗯,就像要親自護送華特伯爵七次到地獄門口,接著一腳踢他下地獄在笑著回來的眼神。”


    “我一頭霧水,不過就是覺得恐怖!”


    跟鏡子跳完華爾滋得佛瑞德走回大桌子前,拿來墨水瓶跟筆,接著又從懷裏取出愛用的信紙,一邊抖動肩膀狂笑,一邊開始振筆疾書。


    “……他該不會是……!”


    騎士們倒抽一口氣。


    “因為最愛的妹妹被奪走而感到厭世……!”


    “寫遺書?”


    “不、不行、不可以!趕快把毒藥藏起來!”


    “應該是要先藏繩子跟劍吧!”


    寫完信的佛瑞德抬頭望著自顧自地陷入妄想之中,搞得慌張不已的騎士們。


    “抱歉,誰可以幫我把這個送回家嗎?這件事要是傳回家哩,父親大人一定會殺進宮裏來,請順便幫我帶話給家裏的人,要他們絕對不能讓父親大人出門,麻煩了”


    彷佛附身的東西走掉了似地,佛瑞德以截然不同的表情單方麵托付了之後,便站了起來。


    “我去鏡房,我要想點事情。”


    四周都是鏡子的‘鏡房’是佛瑞德專用的小房間,每當他覺得壓力太大或是感到疲憊,很思念自己的美貌時就會去那間密室。他會去那間密室,表示他正在策劃些什麽,同時也意味著一麵鏡子已經無法滿足他的自我陶醉了吧。


    知道他並不是寫遺書,騎士們都放下一顆心圍了上來。


    “不去救大小姐嗎?”


    “要先想好作戰計畫才行,在我沒有指示之前,大家都別輕舉妄動。”


    這麽說之後就要離開得佛瑞德,發現有到人影從敞開的門走進來,於是停下腳步。


    “……抱歉,都是因為我。”


    “不,其實是我的錯。”


    佛瑞德聳聳肩的否定,並輕輕拍拍好友的手,然後不發一語地離開了白百合沙龍。


    &


    伯恩哈德伯爵的信立刻被送到父親公爵手上。


    那個時候父親正跟茱莉亞、丹尼爾喝茶中。


    看得出來茱利亞對聖誕祭過後仍想出各種藉口挽留他們的愛德亞德非常不滿,然而愛德亞德並不放棄,依然接受兒子的鬼點子——原本應該是建議,每天都費盡心思要抓住茱莉亞的心。


    “我說茱莉亞,這個看起來很好喝吧?這可是我為了你特地從薩維亞買來的蘋果酒喔,來,多喝點。”


    桌上擺滿她最喜歡的酒,愛德亞德也拚命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然而當事人茱莉亞卻一臉興趣缺缺。


    “很抱歉讓你大費周章專程買來,我想回去再喝,能不能讓我打包帶回去?”


    “別、別這樣,在多待幾天也無妨呀,何必這麽急著回去……”


    一旁的丹尼爾微笑望著畏畏縮縮想要留人的愛德亞德,以及聽都不聽他說的茱莉亞。還是少男少女時認識到現在也十幾年了,這兩人的關係至今依然沒變。了解這一點的人,大概隻有一路看著他們走過來的丹尼爾吧。


    這時管家魯道夫靜靜地靠近這個該說是氣氛緊張,還是該說是令人會心一笑的現場。


    “——很抱歉打擾了,主人,少主派人送來了緊急信函。”


    “佛瑞德?”


    愛德亞德很意外地接過管家遞來的信。平常是有跟分居兩地的兒子通信,隻是不知道兒子是已經成年還是怎樣,最近信件的內容都很敷衍,這點讓愛德亞德很苦惱。


    “有什麽事呢?他寫信給我,我很高興,可是我們早上才剛見過麵不是嗎……”


    愛德亞德帶著半詫異半興奮的心情拆信。他打開兒子愛用的藍色信紙,,開始看了起來……沒多久突然翻白眼暈倒了。


    “愛德?”


    突發的狀況嚇到茱莉亞。扶起主人的管家順道將翩翩落地的信紙撿起來,快速過目後,麵不改色地將信遞給茱莉亞。


    “這到底是……”


    搞不清楚狀況地攤開信紙後,茱莉亞懷疑自己眼花了,兒子熟悉的筆跡寫著她無法想像的事情。


    “蜜芮兒被王太子殿下帶走,據說西亞蘭大公像蜜芮兒求婚。”


    愣了一會兒的她回神後,立刻轉頭問管家:


    “皇宮在哪個方向?”


    “西邊。”


    “謝謝!”


    茱莉亞聽到答案後隨即打算出門。旁邊的丹尼爾一驚,連忙製止她。


    “茱莉亞,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把蜜芮兒帶回來啊!”


    聽到決心衝進皇宮的茱莉亞這麽回答,愛德亞德驚醒,現在可沒有時間悠哉地失神。


    “茱莉亞,等等!”


    “羅嗦,沒用的東西滾到一邊去!我的女兒我自己去救!”


    “我懂,我也一起去!”


    愛德亞德發出比茱莉亞的怒吼聲還要高亢的聲音,抓住她的手說:


    “蜜芮兒也是我的女兒呀!這次我一定要保護我的家人,你再也不用自己一個人苦撐了。”


    “……愛德……”


    茱莉亞很意外地睜大了雙眸。大少爺出身的乖乖牌露出不曾見過的緊繃表情,完全不像前一刻還暈倒的男人,說出口的話也讓人覺得可靠。


    “可是啊,你們兩個,這裏寫著‘絕對不要離開家’。”


    丹尼爾撿起茱麗亞扔掉的信,無動於衷地插嘴說:


    “看來佛瑞德應該有什麽對策,你們要行動也等問過佛瑞德再說吧。老實說我覺得你們兩個出去隻會讓事情更棘手咦?”


    看來晚了一步,那兩個人已經爭先恐後衝出房門,外頭傳來他們兩個跟在走廊上等待的騎士使者起爭執的聲音。


    “開什麽玩笑!我絕對不會把蜜芮兒交給任何人……!”


    公爵要震破人血管的恐怖叫聲響徹整座別館。


    &


    這件事也傳到白百合宮殿。


    當時宮殿主人瑟西莉亞公主正跟一早就來找她的威福利德王子兩人窩在書房裏。


    王子每天都參考公主收集的古今中外戀愛小說,致力於學習如何寫情書。瑟西莉亞也不知不覺每天陪著兄長做這種引人發笑的努力。


    “……對女性必須如此讚美她的外表嗎?”


    他手上的這本小說,正描寫年輕的男主角遇見命定的戀愛對象時的場景。就在對女主角的讚美進入第十四頁時,王子有點不耐煩地抬頭這麽問。


    “如果喜歡對方,我覺得讚美她比較好。”


    “可是這也太長了吧。”


    “但是哥哥你也說想到對方時,腦海中隻浮現讚美的話,不是嗎?把當時腦海中浮現的話寫下來不就好了嗎?”


    沒想到瑟西莉亞能講出這樣的建議,然而她並不知道威福利德喜歡的人是誰。其實她至今仍無法相信這個哥哥會跟一般人一樣,喜歡上人類女性。


    “是沒錯但是要讚美她的外表其實有些不情願,也不知道是無法坦率讚美她,還是不想承認她的美。”


    “為什麽?”


    “因為她跟一個很討厭的家夥長得很像。”


    他不悅地合上書。察覺似乎有點愛恨交加的內情,瑟西莉亞決定不再追問下去。


    “……打擾了,兩位殿下!”


    就在他們打算稍做休息,回到房裏正要坐下時,青薔薇騎士衝了進來。


    “幹什麽,莽莽撞撞的。”


    對屬下投以嚴厲的目光後,威福利德拿起葡萄酒啜了一口。


    “這裏是公主的宮殿,有事要報告就安靜說。”


    “是,請容我報告。”


    也許是太過慌張,騎士並沒有降低音量,還是直接到告說:“”


    “聽說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要跟西亞蘭大公殿下結婚。”


    噗!王子噴出葡萄酒。


    “結婚?這是怎麽一回事……”


    麵對雙目圓睜的瑟西莉亞,青薔薇騎士繼續恭敬地說:


    “聽說她現在已經住進王太子殿下的宮殿,開始新娘修業。”


    “什麽……新娘修業?”


    威福利德驚訝又錯愕地大叫。現在可不是練習寫情書的時候,出大事了。


    他抓起一疊練習好的情書,也不顧妹妹的叫喊聲,頭也不回地衝出白百合宮殿。


    這個時候,被關在紅薔薇官殿某房間裏的蜜芮兒正跟紅薔薇騎士們決一死戰中。


    “公爵千金,不要衝動!”


    負責監督軟禁房的紅薔薇騎士團副團長從屏風的陰暗處衝出來大叫。


    “那是前幾天國庫存才購買的超一級品!市價可是超過三百萬克朗啊!”


    監視為了政策聯姻而被抓來的可憐千金已經快一小時了,跟不斷掙紮的她激烈對峙,弄得房間裏淩亂不堪。因為她不停拿房間裏的飾品當武器攻擊,部下已經有許多人跌傷、挫傷、被抓傷,剩下的人則是擋在門前,死守出口。


    她真的是貴族千金嗎?心中懷著這樣的疑問,為了逃避對方攻擊而躲到屏風後的他,隻聽到怒吼的回答聲:“我管他什麽三百萬克朗!覺得可惜就趕快從那讓開啊!”


    蜜芇兒抱著圖案鮮豔的花瓶,喘著氣地瞪著他。原本戴得漂漂亮亮的假發也快掉了,或許是要逃跑時被拉住,袖子跟裝飾用的蝴蝶結都破了,還有最早被拿來當武器的鞋子也都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雖然不是普通的狼狽,她的鬥誌也沒有因此萎縮,反而更加高漲。


    “把王太子殿下的房間搞成這副亂七八糟的模樣,這罪可不輕唷。”


    “關我什麽事,砸爛壞人的東西不會遭天譴啦!


    “啊,壞人?”


    “聯合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弱女子,還把她監禁起來的家夥毋庸置疑當然是壞人啊!”


    蜜芮兒這麽叫。隨即“喝”地發出有力的聲音,丟出手中的花瓶。


    這哪裏弱了啊!在心中呐喊的副團長急忙向部下們下指令:“西側三名快保護那個高級花瓶!”


    “”西側三名,收到。”


    潛伏在另一個屏風後麵的三騎士滑也似地衝出去拯救花瓶。看到他們總算趕上了,在花瓶落地前一秒接住,副團長這才鬆了一口氣。隻不過在發現芮兒這次要對一麵大鏡子出手時,他的臉都僵住了。


    “公、公爵千金,那個不行!那是拜托國內數一數二的鏡子師傅特製的高級鏡子!包括鑲在鏡框上的各種寶石,市價不下一千萬克朗啊!”


    “哼!”


    專程做的說明一點也沒有用,看到鏡子被用力丟出來,副團長慘叫地呐喊:“東、東側三名,絕對不能讓它落地!”


    “東側三名,收到!”


    接到指示的三人衝了出去,拚死命接住鏡子。看到部下挺身保護鏡子,副團長撫著胸口暫且安心了,隻是看到蜜芮兒接著下手的東西,他嚇得發抖了。


    “那、那個不行,真的不可以!你右手拿的這麽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金茶壺,堪稱來自天上的無價之寶!而你左手拿的那個小盒子是皇官的特級金銀手工藝品師傅全用珍珠製作的寶石盒,是國寶級的藝術品——”


    “耶——!”


    蜜芮兒根本不理會副團長拚命說服,使盡全力揮動雙手。躲在屏風後頭的副團長這次真的哀嗚了起來。


    “本團所有人都上,一定不能讓那些東西落地!”


    “是!”


    從背後衝出去的部下們兵分兩路衝向寶物被扔出去的方向。然而副團長還來不及確認那些東西是不完好無缺,蜜芮兒已經采取下一波攻勢。發現她手上拿的東西,副團長的臉一下子刷白。


    “那是仿造殿下的愛駒,聞名天下的盧布蘭克製陶瓷!不、不可以,那個不可以丟,還有你左手那個第一任國王的胸像也不……啊啊——!”


    如果掉壞了,那可不是人頭落地就能解決的事。副團長顧不得向部屬下指令,親自飛奔出去準備接下。


    也許是想開了,或者是她想釋出善意,扔出來的兩個物體都朝著同一方向下。衝向那個地點的副團長牢牢抓住那些東西,安心與疲勞同時襲上心頭。


    “副團長!公爵千金她——”


    聽到背後傳來喀嚓一聲開門聲,副團長吃驚地回頭。


    “不會吧?”


    看到洋裝背影一股腦地往外衝,他驚訝不已。以為她隻是發起瘋來亂丟東西而已,沒想到她是算計好分散戰力,趁機逃跑嗎?還是隻是偶然呢?


    不論如何,擁有光榮頭銜的王太子禁騎士團居然會讓一


    名少女突破重圍,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緊、緊急狀況發生——!全部出動追捕公爵千金——!”


    趴在地上雙手撐著寶物的副團長發出最大的音量嘶吼。


    企圖逃脫的蜜芮兒才剛跑出庭院就遇到別的部隊,被迫交戰。


    “公爵千金!你躲也沒用!還是乖乖出來吧!”


    紅薔薇騎士團第三分隊的隊長朝著躲在樹叢後的蜜芮兒扯開喉嚨大叫著。他的階級比剛才負責軟禁房的副團長低,但態度卻強勢好幾倍。


    “你已經是宮廷中人,不是可以隨便外出走動的身份。身為貴族子女,結婚是義務,你居然因為討厭而逃走,你家究竟是怎麽教育你的?你這麽任性可是會讓你父親歎氣的!”


    “很煩耶,羅哩羅嗦!那關我什麽事,你快讓開!”


    蜜芮兒在樹叢後迅速做著小雪球,一邊怒吼反駁。突然被命令結婚,又被任意抓來這哩,還得被這個根本沒見過麵的男人多管閑事地說叫,難怪她想怒吼。


    然而這樣的反擊卻讓對方更提高聲量:


    “真難以置信,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就算你從小遠離首都成長,像你這種家事的小姐居然會做出這麽沒有品性的言行舉止,簡直就是亞德馬利斯的恥辱!好了,你現在馬上回房,重新在學習符合你身份地位的教養與智慧!在這麽下去,你成為大公妃的路就會越來越遠……唉喲!”


    飛來的雪球砸中他的臉,阻止他嘮叨不停的斥責。


    “隊長!你還好……呃啊!”


    “你、你在做什……哇啊!”


    企圖衝上來抓人的騎士團一個個被雪球砸中,速度超快又超硬的雪球,簡直就是一種兵器。


    在樹叢後堆起如山的小雪球,然後拿起小雪球一顆顆扔擲的蜜芮兒下了最後通牒:


    “想活命就快讓開!我可是還沒使出絕招喔!”


    被打中臉而暈頭轉向,因為驚訝而呈現恍惚狀態的隊長顫抖著對部屬下命令:


    “絕對不能屈服於一名婦人,我們要以王太子的名譽起誓,快應戰!”


    “是!”


    ——就這樣,不知何故開始打起雪戰來了。


    剛開始蜜芮兒驍勇善戰,然而過了一陣子以後,以數量取勝的紅薔薇騎士們開始扭轉劣勢了。


    蜜芮兒來不及做雪球,騎士們趁機逼近。


    這樣下去不妙,會輸。就在蜜芮兒躲在樹叢後麵快速做著小雪球,心裏很不甘心的時候。


    “啊,在這哩,找到了。喂,大小姐!”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聲音,蜜芮兒訝異地環顧四周。


    幾張熟悉的臉龐從背後的樹叢間探了出來。全都是白百合騎士團的人。


    他們匍匐前進來到蜜芮兒的麵前,立刻塞了一個布包到目瞪口呆的蜜芮兒懷裏。隨即接手製作雪球。


    “你們為什麽……”


    “佛瑞德要我們別出手,但是我們猜想你應該不會乖乖就範,有點擔心。”


    “這是佛瑞德放在沙龍倉庫裏的衣服,你穿那樣應該也不好逃吧?”


    “這裏就交給我們吧,從後麵那棟建築物可以逃出去,雖然有點繞遠路。”


    聽他們這麽說,蜜芮兒回頭看。死路的那個地方是通往紅薔薇宮殿裏麵的建築物牆壁。蜜芮兒隻想著要前進,根本沒察覺那也試一條退路。


    “牆壁你爬得上去嗎?踩著我上去吧。”


    “不用了,我一個人也可以。”


    蜜芮兒抱著裝有替換衣服的布包,半蹲著後退。然後從紅薔薇騎士看不到的角度跳上比自己還要高的牆壁開始攀爬,完全不在乎洋裝的裙擺。


    “各位,謝謝你們!我走了!”


    最後蜜芮兒朝著白百合騎士們輕輕舉手道別,便往另一頭跳下。


    “……那個野樣子,我看短時間是嫁不了人的……”


    勇猛的模樣讓騎士們感觸良多,然而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為了不讓紅薔薇騎士們察覺公爵千金已經逃走,他們轉換心情開始打雪戰。


    另一方麵,也不知道騎士們說了失禮的話,蜜芮兒一跳下另一頭便找了間空房換裝,然後小心翼翼地窺探四方,試圖穿越宮殿。


    這時候當然不會有人帶路,因此她也搞不清楚往哪個方向才能走出宮外。她想藉由太陽的位置來分辨方位,於是從窗戶往外看。


    窗戶外是中庭,她看到小小的涼亭、沒有水的噴水池,冬天樹葉掉光的枯樹孤伶伶地相依偎著。


    蜜芮兒從群樹間看到李察正走在中庭另一頭的建築物回廊上,十分驚訝。


    她急忙要走出庭園,卻找不到出口,後來覺得麻煩,於是打開旁邊的窗戶跳出去。


    “李察,等等!”


    蜜芮兒的呼喊聲似乎沒有傳到他耳裏。


    看到一臉嚴肅的李察就這麽轉彎走了,蜜芮兒趕緊穿過積雪的中庭追上去。


    &


    “……逃了?”


    吉克停下辦公的手,抬起頭。


    前來報告的騎士團團長嚴肅地點頭。


    “現在正在與第三分隊交戰中,他們馬上會抓到她,另一個房間也準備好了。”


    “原本那間房間不好戒備嗎?”


    “並不是那樣,而是房間目前已遭受到破壞,我認為不適合軟禁,因此決定換一個房間。”


    “破壞啊……”


    那樣的情景浮現在腦海,吉克忍不住抖動著肩膀笑了出來。就算沒人來拯救,還是能自己逃脫,真像她的風格。隻是這麽簡單就讓她逃走,戲可唱不下去。


    “真希望她能像個被關起來的公主,要是好不容易勇者來救她了,那個樣子可是會讓對方敗興而歸。而且對我而言,對手是那麽有活力的公主也不好辦事。”


    團長瞄了眼主子的臉。正當他實在看不出主子的真意,隻能沉默不語時,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的聲音。


    “……報告。殿下,睡蓮宮殿的主人派人送信來了。”


    “麗蒂嗎?”


    走進來的年輕禁衛騎士恭敬地遞出信件。一旁的團長接了過來,呈給吉克。


    吉克展信閱讀後,直接下命令道:


    “立刻封鎖睡蓮宮殿,連一隻老鼠都不能放出來。”


    “發生什麽事了嗎?”


    團長帶著緊張的表情這麽問。吉克麵不改色地將信件放回桌上,回答說:


    “是麗蒂的威脅狀,她說要是我打算強迫蜜芮兒,她就要跟我解除婚約回娘家。”


    吉克的回答讓騎士團長一時驚訝不已,不過身為忠實騎士的他還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對下屬發布封鎖令。


    目送部屬走出房間後,團長對著吉克問:


    “……您真的打算強迫她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


    毫不猶豫地這麽回答後,吉克望向手邊的文件。他打算繼續辦公,不過又有人敲門。


    “殿下,白百合騎士團的李察·瑞福卿要求拜見您,說是有急事。”


    聽到負責傳令的騎士這麽說,吉克正色後站了起來。


    &


    隻有王太子一個人走進來,他似乎屏退了其他人。


    “你來這裏表示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聽到吉克悠哉地切入正題,李察一臉僵硬地回答說: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能不能好好說明一下今天這件事?在不知道細節的情況下,我根本無法采取行動。”


    “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啊,蜜芮爾的存在曝光了。不過僅限於被西亞蘭知道,然後西亞蘭大公提出聯姻,亞德馬利斯接受了。就是這麽一回事罷了。”


    “為什麽要接受?”


    看到李察掩飾不住焦躁這麽問,吉克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西亞蘭在大陸上位居要地,亞德馬利斯一直以來都希望能夠恢複邦交,這點從克羅迪娜公主出嫁以來一直沒有改變。”


    “……”


    “達拉斯提亞的皇帝駕崩後,正在我國覺得運勢終於要轉向我方時,西亞蘭提出這個要求,我國怎麽可能放棄對方自己奉送過來的好機會呢!”


    吉克的話讓李察蹙眉低下頭。


    隔著海峽位於青大陸南方的達拉斯提亞帝國,自古就展現對西大陸的企圖心,因此過去曾跟大陸上曆代強國戰爭過。雖然近年來不再展現好戰的姿態,以擁有廣大國土跟武力為傲的這個國家,至今仍充分帶給西大陸各國威脅。


    七年前,達拉斯提亞與西亞蘭結盟,那時正值西亞蘭前大公去世,王太子流放,新大公即位,周邊各國也吹起政變風潮之時。麵對亞德馬利斯國王的姐姐,亦即西亞蘭前大公妃克羅迪娜遭到暗殺、王太子艾沙爾伯特與妹妹瑪莉露夏被暗殺未遂後遭流放等,亞德馬利斯承受這些屈辱,卻無法挺身彈劾西亞蘭,這便是其中一個原因。當年的亞德馬利斯國力衰弱,難以正麵對抗與達拉斯提亞結盟的西亞蘭。


    局勢開始出現變化是在進入今年後的事情。與西亞蘭大公基爾福德感情好到甚至結拜的達拉斯提亞皇帝駕崩,由他的兒子繼位。


    年輕的新皇帝隻跟西亞蘭締結友好關係,與企圖侵略西大陸的父親作法不同,他希望能跟整個西大陸和睦相處,也就是說政策大幅變動,從親西亞蘭轉為親亞德馬利斯。


    “——基爾福德已經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失去了後盾,在大陸上處於孤立狀態的現狀似乎讓他快要失去冷靜的判斷力,居然遺忘自己國家所做過的愚蠢行徑,事到如今才想要締結同盟。”


    吉克帶著嘲諷的笑容繼續說:


    “聽說他要立有王族血統的女性為正妃,並且立她生的孩子為下一任大公。”


    李察不自覺握緊拳頭。


    有多久不曾感到如此憤怒了呢?


    “你要接受他的要求?你剛才也說了,基爾福德對亞德馬利斯做了那麽可恨之事——”


    他可以理解亞德馬利斯想要跟西亞蘭恢複邦交的態度,那同時也是他的期盼,然而他還是覺得無法忍受,聲音也自然而然粗暴了起來。


    “為什麽是蜜芮爾?如果要王族女性,應該還有其它適任人選。”


    “身體健康而且能立刻孕育下一代的未婚女孩隻有她——這不是我決定的,而是基爾福德的意思。”


    別一臉凶狠的樣子,吉克輕聲說道。


    “為什麽他們會知道蜜芮爾的存在?是誰透露情報?”


    “我的訂婚宴上你不是跟隨她在一起嗎?好像有人注意到她,調查她之後發現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兒,於是向大公進言。”


    聽到吉克這麽說,他立刻憤怒不已——然而隨即無力的說:


    “……是華特伯爵吧。”


    吉克不用回答李察也很清楚,因為訂婚宴會上以西亞蘭非正式特使身份來的人就是他,被他看到自己跟蜜芮爾在一起了。


    他原本隻覺得蜜芮爾很像他妹妹而已,不過經過這幾天的調查,他不知道從哪裏聽到消息說李察對蜜芮爾很執著。


    “那個人恨我,所以才會打蜜芮爾的主意。”


    “你是說他在報複你?”


    “如果不是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他應該跟我一樣痛恨基爾福德,卻偏偏向他建議這件婚事,而且他還料準亞德馬利斯無法拒絕——”


    “誰說要把她嫁給基爾福德?”


    聽到冷淡的聲音這麽打斷他的話,李察困惑地抬頭問:


    “剛才你……”


    “我不會把亞德馬利斯的女兒交給那個男人,要跟她結婚的人是你。”


    吉克以不容反駁的冷淡眼神凝視著李察繼續說:


    “娶了蜜芮爾之後回西亞蘭去吧,王位原本就是你的——艾沙爾伯特。”


    這句話站在房門口旁的蜜芮爾也聽到了。


    追著李察跑的她不知不覺迷了路,隻好四處徘徊,最後來到了以前來拜訪吉克時曾被帶進來過的那間掛著西亞蘭大公一家人肖像的房間。她在這裏找到李察,卻發現他以過去她不曾聽過的激動聲音與吉克爭辯,不尋常的氣氛讓她吃驚,也不敢走出去。


    就在猶豫不決之時,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在意地探出身子,結果眼神跟吉克對上了。才正想糟糕了,沒想到不知是否沒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吉克依舊繼續說著——接著突然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艾沙爾伯特……?”


    不自覺脫口而出的細語讓李察迅速回頭。


    看到蜜芮爾後,他的表情明顯動搖。那樣的表情使蜜芮爾愈來愈困惑。


    “咦……?艾沙爾伯特不是西亞蘭的王太子殿下的名字……”


    “沒錯。”


    現場唯一沒有動搖也沒有困惑的吉克麵不改色的回答。


    “七年前被西亞蘭驅逐的艾沙爾伯特王太子換了一個名字藏身在亞德馬利斯,也是你很熟悉的男人。”


    “吉克!”


    仿佛沒有聽到製止聲,吉克淡淡地繼續說:


    “他就站在你麵前,現在化名李察·瑞福的人就是他。”


    “別說了!”


    “現在再隱瞞有什麽意義?事已至此,她遲早也會知道。在這裏一次說清也省得麻煩。”


    不顧掩飾不了狼狽而抗議的李察,吉克轉頭望著愣在原地的蜜芮爾說:


    “你看看,真可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


    不說話是因為努力在整理思緒。剛才聽到的事情很難重整成自己能夠理解的形式,隻是更加混亂。


    (李察是艾沙爾伯特王太子……?可是……那希力爾……?)


    牆壁上掛著西亞蘭大公一家的肖像畫。從第一次看到後,蜜芮爾認定的“艾沙爾伯特王太子”就是另一個人,就是好幾年前在聖傑爾威遇見的那個拉著小提琴的流浪少年。


    那個叫做希力爾的少年跟附近從小就認識的少年不一樣,他很安靜,有點脫離塵世的感覺。除了家人之外,他是第一個替自己慶生的人,因此對他的印象深刻,當然長相也記得一清二楚。他跟肖像中的王太子真的很像,像到無法用一句“隻是長得很像的陌生人”來解釋。絕對不是自己的錯覺。


    所以她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扯上李察。因為一直把另一個人當成王太子,所以無法在腦海中把事實整理出來。


    “為什麽……?”


    愣在原地的蜜芮爾終於擠出聲音來。


    “地幅肖像畫……跟李察一點也不像。”


    跟李察的共通點隻有發色。畫中的栗發少年給人的印象比黑發的希力爾要柔和一些。除此之外跟李察根本判若兩人。


    “大概是吃了太多苦,麵容完全改變了吧。雖然還留有一些影子。”


    麵對蜜芮爾的疑問,吉克三言兩語地下了結論。這樣的說話蜜芮爾當然無法認同。


    “但是……李察不是瑞福男爵的外孫嗎?雙親身亡,跟妹妹一起被帶到亞德馬利斯來……”


    “那是為了演出‘李察·瑞福’這個人而捏造的,不過事實也相差不遠。他離開西亞蘭是七年前的事情,雙親一同身亡,跟妹妹一起在男爵的保護下來到亞德馬利斯。沒有說謊吧?”


    “……”


    的確沒錯。除了男爵的女兒不是他們的母親之外,其餘都符合實情。


    “可是,如果是這樣,


    那麽李察不就是瑟西莉亞公主的兄長……”


    他們一點也不像單純的公主與騎士的關係。蜜芮爾突然想起自己看到他們相擁時的感覺。李察會那麽在乎瑟西莉亞,不是因為她是情人,而是因為她是妹妹——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嗎?


    有一個被送到別人家當養女,年齡差很多的妹妹;前西亞蘭大公妃的肖像畫,畫中人戴著跟聖誕祭他送給自己的禮物相似的耳環……他的經曆及各種言行舉止,在腦海中跟聽到的事實開始重疊。


    最重要的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他,表情更是如實地訴說著這個事實。蜜芮爾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動搖。


    “如果他的身份被發現就會危及性命,因此對外他扮演來自男爵家的騎士。不要責怪他。”


    “說什麽責怪……我到現在還完全搞不懂事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不清楚的事情由我來說明吧!看來他現在沒有向你說明的餘力。”


    瞄了一眼李察後,吉克再度將視線轉回蜜芮爾身上,開口說:


    “你知道七年前的事件吧?我跟你也說過幾次。”


    聽到吉克這麽問,蜜芮爾乖乖地點頭。


    七年前,西亞蘭前任大公去世後,他的子嗣間發生王位爭奪站,將王太子驅逐出國的長兄繼位為新大公。他追殺自己的弟妹,一個個流放到國外。逃過一劫的其中一個就是最小的妹妹瑪莉露夏公主——也就是瑟西莉亞。


    “艾沙爾伯特逃過追殺來到了亞德馬利斯。那個時候西亞蘭已經來了使者,他們的說法完全不同。艾沙爾伯特說自己的母親克羅迪娜殿下遭到暗殺,自己也遭到追殺,好不容易才逃到這裏來。使者卻說大公妃染上流行病,在大公逝世後也跟著病逝,而王太子趁著混亂之際逃亡了。”


    眼神仍舊冷漠的吉克笑了。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剛繼位的新大公為何要說謊?還是王太子的說詞是假的?當時我們無法立即分辨真偽。那時亞德馬利斯鄰近國家到處都發生叛變,我們也沒有餘力去調查實情。”


    “……但是最終你們相信艾沙爾伯特殿下,對嗎?”


    蜜芮爾這麽問之後,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因為她一時無法反應過來這個不熟悉的名字是在講誰的事情。


    “對,所以他現在才會在這裏。然而當時的情況危急到他必須更改名字、偽造身份,扮演別人才能生存下去,因為西亞蘭的說詞已經早一步散布出去了。基爾福德是一個狡猾的男人,他設下陷阱,要讓艾沙爾伯特就算平安抵達母親的親戚所在的國家亞德馬利斯,也得不到援助,反而會被交出來製裁。”


    “陷阱……?”


    從剛才起蜜芮爾就覺得吉克所說的內容有些奇怪的地方。什麽趁著混亂之際逃亡、什麽被交出來製裁,好像在講犯人的感覺。


    吉克抬頭望著掛在牆壁上的肖像畫。


    “你還記得之前我告訴過你,這幅畫是為了相親而送來的事情嗎?”


    他並沒有等待蜜芮爾的回答,舉起手指向最右邊說:


    “她就是原本要跟我相親的人,前大公的侄女、艾沙爾伯特的堂姐——莎拉·華特伯爵千金。”


    畫在那裏的是一名十五、六歲左右的栗發少女,感覺就像天生的公主,有一股賢淑的風範,眼眸裏透露出知性的光輝與爽朗。蜜芮爾直覺她很漂亮,隨即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嗯?莎拉……)


    “大公夫妻與兩名孩子,還有周圍的少年少女們是跟大公家血緣相近的人。為了不讓旁人察覺這是相親用的畫,於是將莎拉混進大夥裏,以大公一家人肖像畫的名目送過來。因為當時西亞蘭正為了送誰來當我的新娘而發生爭執。”


    淡淡地繼續說明的吉克停頓了一下子,再度開口說:


    “——艾沙爾伯特是以殺害莎拉·華特的嫌疑被驅逐到國外。”


    蜜芮爾蜜芮爾視線的餘光發現李察握緊拳頭。


    “在洗刷這個嫌疑之前,他就算回到西亞蘭也無法成為大公。”


    對著轉頭迎向自己視線的蜜芮爾,吉克投以淡淡的微笑說:


    “隻是嫌疑哦!當事人否認,當然陛下跟我都相信他,才會藏匿他到今天。問題是外界的官方說法仍是那樣。”


    也許是為了讓蜜芮爾安心,吉克難得地以溫柔的口吻這麽說,然而現在的她並沒有餘力感謝吉克的體貼。接二連三聽到的事情讓她震驚到無法消化,呆呆地反問:


    “我聽不懂……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亞德馬利斯無法公開庇護殺害我新娘人選的王太子。鄰近各國也因為七年前的那起事件吃了很多虧,因此對大部分的肇因——艾沙爾伯特並沒有好感。當時剛好在現場的人都四處逃散,沒有人可以證明他是無辜的,這樣下去他很難登上大公的位置——不過,你的存在也許能實現這件事。”


    聽到吉克的發言,李察驚訝的抬頭。蜜芮爾則是杏眸圓睜地凝視著吉克。


    “為什麽是我?更何況,李察要當大公嗎?”


    “沒錯。你雖然是叔父大人的庶子,但是不會改變你是國王陛下侄女的事實,因為這次的事情,西亞蘭國內也知道你的存在了。如果你以亞德馬利斯皇室女兒的身份跟李察結婚,陛下就有理由成為他的臨護人,那麽他就可以獲得強而有力的後盾回歸母國。這麽一來,他應該就能輕而易舉從基爾福德手中奪回王位——”


    “吉克!”


    一道僵硬的聲音阻止吉克繼續說下去。


    始終沉默無言的李察目不轉睛凝視著他。


    “夠了,別再說了。”


    感受到強烈的視線,吉克似乎很滿意地轉頭望著他說:


    “是啊,我還沒問你的決心對吧?”


    李察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拒絕。”


    “……什麽。”


    “我不能接受這件事情。我要一個人回西亞蘭。原本我就有此打算,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


    也許是沒想到李察會拒絕,吉克啞口無言地沉默了。然而似乎感受到他說的話有多沉重,隨即表情嚴肅地說:


    “隻要娶了亞德馬利斯的女兒,你就能得到強而有力的後盾,現在的西亞蘭宮廷一定會非常歡迎你回去,你有沒有搞清楚這一點?”


    “……”


    “清楚還拒絕命令嗎?”


    “——我怎麽能帶她走?怎麽能帶她去那種地方……”


    聽到吉克嚴厲的追問,李察也自暴自棄地回答:


    “她是在一個跟政治無關的環境長大耶!要是帶她去西亞蘭,一定會害她卷入紛爭。不管對象是誰,我絕對不能讓她為了政治策略嫁人。”


    接著他以更嚴肅的表情繼續說:


    “請看看她的頭發。在西亞蘭,女性剪短發可是一種屈辱的懲罰,要是被發現了,我不知道她會遭遇到何種淒慘的待遇……我絕對不能讓她去西亞蘭。”


    被激動的口吻嚇到,蜜芮爾愣住了。


    她知道每個國家的文化不同是理所當然,也知道西亞蘭以剪去頭發作為對女性的刑罰。然而對住在別國的蜜芮爾而言,那跟自己根本毫不相關,甚至家鄉的朋友還稱讚很適合她,因此生長在西亞蘭的李察所說的話讓她有些恐懼。


    麵對堅持已見的李察,吉克改從另一個角度切入正題:


    “你不是將‘月亮的淚珠’交給蜜芮爾了?那不是有那個打算才送她的嗎?你想要讓她成為大公妃,成為自己的妻子,不是嗎?”


    聽到意料外的事被搬上台麵,蜜芮爾驚訝地來回看著他們兩人。李察有點膽怯地沉默了一瞬間,隨即以壓抑的聲音回答道:


    “……並不是。”


    “那你是怎麽打算?把成為妻子的證明送給她,現在才裝出不知情的模樣,你不覺得你的態度太兒戲了嗎?”


    “是——我覺得。”


    吉克斥責的話語讓他痛苦地低下頭。


    “是我太浮躁,忘了這裏隻是臨時寄居的地方。她就是因為跟我扯上關係,今天才會被卷入這場風波,我很後悔自己做了逾越本分的事情。”


    李察蹙著眉,眼神一直凝視著地麵。他的表情時明顯如同他所說的,充滿了悔恨。


    “改改你那種悲觀的想法!想要就老實承認自己的欲望,你現在的立場允許你這麽做。”


    嚴厲卻也試圖開導的話讓李察抬眸。然而他並沒有受到誘惑,隻是真誠地回答:


    “請不要為了我的立場利用他。”


    “……就算是國王命令你也不從?”


    “亞德馬利斯王國希望與西亞蘭恢複邦交吧。如果我能平安回國,在位中我保證兩國關係友好。所以——就當沒提過這件事吧。”


    感受到李察不容轉圜的語氣,吉克沉默了。


    用講的已經無法改變他的想法了吧。他知道李察這一點真的很頑固。


    “——要拒絕基爾福德的要求需要相當的理由才行,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紛爭。我看需要她即將成為王太子亞弗列德的王妃這樣的借口……讓蜜芮爾進我後宮你也無所謂?”


    一旁屏息聽著兩人針鋒相對的蜜芮爾一驚,抬眸望向吉克。看到蜜芮爾的反應,李察的心似乎有點動搖,然而在短暫的沉默後,他卻一臉苦澀地給予肯定的答案:


    “……總比被那個男人糟蹋好。”


    “你……”


    預料外的答案讓蜜芮爾秀眸大張。他在淡話中不是一直為自己著想嗎?沒想到現在居然會接受吉克的提議。


    “開什麽玩笑!為什麽我要……”


    正當她想要反擊時,突然被往後拉。金色的頭發出現在視野裏,蜜芮爾發現從後麵伸過來的手是誰的,不禁發火了。


    “你要做什麽?”


    “真的無所謂?我對蜜芮爾這樣、那樣調情你也不在乎?”


    從背後抱住想要掙紮的身體,吉克故意觸碰蜜芮爾的臉頰這麽說。看到蜜芮爾嚇得臉色發白,李察的表情也緊繃了起來。


    “不後悔嗎?如果不馬上收回你的話,她可是會變成我的哦。”


    “哇啊……”


    手指滑向嘴唇。蜜芮爾僵著臉發出哀嗚,就在那一瞬間,手指的觸感突然消失了。


    一看,李察目露凶光地抓著吉克的手。


    “惡作劇就到此為止吧!不管你再怎麽煸動,我都不會改變心意。”


    “……”


    “殿下說一切都是為了亞德馬利斯王國,我相信殿下的良心。過去藏匿我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答——也請以同樣的態度對待蜜芮爾。”


    聽到他以真誠卻也充滿氣魄的眼神這麽訴說,吉克沉默地放開蜜芮爾。不好玩——他的臉上寫著這幾個字。


    李察望著完全無法跟上對話內容的蜜芮爾。跟麵對吉克時完全相反,他的眼眸裏浮現躊躇的神色。


    “很抱歉一直瞞著你,會發生這種事都是我的責任,我最不想卷進來的人就是你,應該早點跟你保持距離才對。”


    “嘎……?”


    “這裏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在事情解決之前,你就待在這裏吧,我會盡快讓你獲得自由。”


    最後李察恢複往日穩重的表情,抬頭望著蜜芮爾身後說:


    “過去承蒙照顧了,家妹的事情今後也請你多費心了。”


    對方沒有回應。李察並不在乎,再度望向蜜芮爾。僅隻如此,隨即不發一語轉頭離開。


    “李察……等等!”


    完全沒有要帶她離開的樣子。


    聽到蜜芮爾的呼喊李察也沒有回頭,直接步出房間。


    &


    “……倔強的男人。”


    門關上的同時,吉克歎息道。


    看到他生氣的時候,以為稍微煽動一下他就會推翻自己所說的話,然而似乎是錯估了。


    雖然能理解他的決心,可是就他的立場而言,這等於是拒絕亞德馬利斯國王的援助。就算西亞蘭國內還有擁護派在,現在這種情況仍無法推翻大公吧。


    話雖如此,亞德馬利斯在過去將近八年的時間裏對外表示什麽都不知情,如今也不能突然毫無理由就擁立艾沙爾伯特。


    當年政變時,一些王族同樣遭受迫害的同盟國,對亞德馬利斯指責連連,質疑他們為何不糾彈西亞蘭。他們對成為政變理由的艾沙爾伯特一定有複雜的想法,那又怎麽能讓他們知道亞德馬利斯藏匿了他呢!這件事不論是對艾沙爾伯特本人或是對亞德馬利斯而言,都是一個會招來殺機的秘密。


    然而如今局勢不同,基爾福德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若是擁有亞德馬利斯血統的王太子回國即位,也能讓西亞蘭穩定下來。因為可以不用再擔心“危險分子”,周邊各國表麵上也不會表示不滿。跟王族女子結婚,洗刷“嫌疑”後回國,這是最安全的捷徑。


    (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頑固的家夥……)


    他大概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隻是亞德馬利斯的一顆棋子吧。


    他從以前就是一個認命、毫無私欲的男人。他大概不知道有人就是看不過去他的這種個性吧。


    歎了口氣,吉克望向就站在身旁的蜜芮爾。也許是衝擊太大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整理好心情,也沒有衝出去追李察,隻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要動搖完全聽不進人話的李察,看來隻能動之以情了,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大概隻有她了。要煽動這個直性子比那個倔強鬼簡單多了。


    “——你知道莎拉嗎?”


    之前提到這個名字時蜜芮爾一臉異樣的表情。吉克想起這件事,於是出聲這麽問,結果隻見蜜芮爾嚇得回頭,立刻跟他保持距離。


    “……不知道,我隻是稍微聽李察說過而已。”


    “是嗎?他一直認為你們很像。”


    蜜芮爾很驚訝,望向肖像中的莎拉。她輕蹙眉頭,一臉沉思的表情。


    “我覺得完全不像……”


    “我的意見跟你一樣,不過認識她的人大概感覺不一樣吧。李察跟她在西亞蘭時感情就很好,所以才會異常重視你吧。”


    “……沒那回事……”


    “不,就是那樣。跟皇家女性結婚後回歸西亞蘭這件事是以前就決定好的,然而一知道對象是你,他馬上就放棄原定計劃。因為不想把你卷進來,於是故意選擇危險的路走。這不是因為太重視你的緣故嗎?”


    蜜芮爾驚訝的凝視著吉克。原本跟不上事情的發展,有點茫然的表情頓時籠罩著緊張。


    “你說的……是真的?”


    “我這個人不說謊。”


    雖然蜜芮爾有點懷疑這句話,不過似乎大致上信了吉克所說的話。沉思的表情慢慢開始鑽牛角尖。


    看到蜜芮爾這麽容易就上鉤,她的單純讓吉克有些良心不安,仿佛自己在欺騙稚氣的孩子。


    “……看來又要被怨恨了。”


    吉克不自覺這麽喃喃自語時,就看到蜜芮爾一臉詫異。他不著痕跡地轉頭看著肖像畫。


    “我在說李察。他的母親被殺,亞德馬利斯也無法向西亞蘭追究,隻能保持距離,他心裏一定五味陳雜吧,也許怨恨著亞德馬利斯。”


    這並不是為了讓她上鉤的說詞,是吉克的真心話。李察應該也對害原本要成為亞德馬利斯王太子妃的莎拉喪命感到自責,這一點從他的言行


    舉止就能得知。過了七年的現在,這些事情也成為對彼此愈來愈深沉的愧疚。


    然而現在沒有時間沉浸在感傷裏。


    “——他拒絕這起婚事,也就代表他不需要亞德馬利斯的援助吧。他既然下定這樣的決心,亞德馬利斯也沒有理由強出頭。”


    聽到吉克冷漠地這麽說,蜜芮爾驚訝地瞪大雙眸凝視著他說:


    “你怎麽突然這麽說……你要見死不救?你不打算幫李察的忙了?”


    吉克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隨即他發現蜜芮爾的眼眸倏地燃起憤怒的火花。


    “沒關係,你不救,我自己去救李察!”


    “救他?你嗎?”


    吉克笑得連肩膀都在震動。他拿起桌上的搖鈴搖了搖,沒多久出現四名禁衛騎士。


    “不可能,因為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你要直接住進我的後宮,沒辦法去救李察。”


    “什……!”


    看著被四名騎士抓住,瞪大眼晴的蜜芮爾,吉克優雅地笑著說:


    “你就乖乖等著做我的第二夫人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不過她也不需要人救,自己就能逃出去吧。轉身離開的吉克當然期待它發生。


    不問手段。隻要她能改變李察的心意,再怎麽暴走他也不會追究。


    &


    李察離開紅薔薇宮殿往白百合沙龍走去,一麵思考著今後的事情。


    既然華特伯爵向大公建議迎娶蜜芮爾,而亞德馬利斯也同意的話,西亞蘭國內應該已經有什麽動靜了。自己必須盡快動身離開亞午馬利斯,采取行動才行。


    他確信蜜芮爾會是安全的。國王即使想跟西亞蘭聯姻,也決不會將蜜芮爾嫁給基爾福德。


    所以,這件婚事可以說是國王與王太子的厚愛,自己既然拒絕了,一定要在兩國的關係因此產生龜裂之前回國奪回王位才行。


    為了達到長年的願望,過去什麽都幹過,原本打算今後也繼續這麽活下去,然而現在出現怎麽也無法退讓的底線,就絕對不能接受這件婚事。


    步入回廊時,迎麵而來的冷風吹亂了頭發。隨風吹來的雪打上臉龐,李察因而瞄了一眼前方。他發現一片雪景,不禁停下腳步。


    冰冷的觸感在手掌心複蘇。想起做到一半的雪人,悔恨在心底隱隱作痛。


    (……早知道該讓她做完。)


    雖然不會把她交給西亞蘭,可是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她應該會待在國王或王太子身旁吧。雖說是為了安全起見,然而這麽一來可能就無法自由外出,更別說玩雪之類的了。


    原本希望她能過得隨心所欲,如今她卻成了籠中鳥,而現在的自己卻連釋放她的力量都沒有,實在覺得焦躁又心急。


    “——李察,我聽說了!”


    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一看,露蒂正往這邊衝過來,慌忙到一頭金發都亂了。


    “那個洗衣板要跟基爾福德結婚?”


    李察苦笑著回答說:


    “你的消息真靈通。”


    “怎、怎麽辦?”


    “我不會讓他們結婚,我打算立刻回西亞蘭。”


    簡潔的回答讓露蒂驚訝到嘴巴都忘了合上。他的思緒跟不上突來的話題,愣愣地隨著李察的視線往庭園眺望,他訝異地蹙眉問:


    “那是什麽?雪人?哪個閑人做的啊?”


    好幾個雪人屹立在一片雪景中。李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精細如雕像一般的雪人,開口回答:


    “……是蜜芮爾。”


    露蒂瞠目結舌。他轉頭望著李察的側臉,然而李察沒再開口說任何話。


    灰蒙蒙的天空開始飄起了雪。


    &


    走進四方都是鏡子的小房間,好幾個坐在椅子上的金發少年隨即映入眼廉。


    坐在沙發上,輕輕撐著臉頰的那張臉龐罕見地籠罩著憂愁。自己一踏進房裏,他應該就已經察覺,然而他沒有看向自己的打算。


    從還算是小孩子的年紀時,他就總是笑臉常開地穿梭在大人之間。他與國王交涉,以封鎖被疏遠的祖母黛芬妮與全族的勢力作條件,換取自己願望的實現。這件事他做到了。之後為了獲得國王及王太子的信賴,拚命奔走執行任務,包括潛入還在冷戰狀態中的西亞蘭這種危險工作。


    自己也靠他獲得各種情報,在各方麵他都幫助自己很多。雖說是國王的命令,讓他為了自己執行那麽危險的工作,有一段時間真的對他很愧疚。然而他卻隻是笑著說:“我是為了我自己的目的而做”,完全不提自己的辛勞。


    全都是為了某個目的,隻要能達到目的,做什麽都在所不惜的態度這一點,也許兩人很像。所以才有辦法互相幫助,同時也因為理解對方想要保護重視之物的心意,因此也打定主意要保護對方重視的東西——至少自己是這麽想的。


    所以不希望他再繼續為這件事煩惱了。


    “——佛瑞德,我跟吉克淡過了。今後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嗯。佛瑞德仍舊一臉沉思的表情回答道:


    “所以我在考慮優先順序。”


    “沒什麽好猶豫的吧?”


    “當然有。”


    看著凝視虛空的好友毫不猶豫地這麽回答,李察笑了。可以被妹妹至上主義的他擺在同等地位上,真是無上光榮。


    “那麽,請優先考慮蜜芮爾,這樣我也安心。”


    “……”


    仍舊好一陣子沉默不動的佛瑞德,最後似乎放棄地歎了口氣後起身。


    “好吧,就那麽辦。”


    他走到李察麵前,對他伸出手。


    “我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的人,這你知道吧?”


    “嗯——會回敬對方十倍,對吧?”


    認識後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的信條。遞出的手被握住後,佛瑞德點頭說:


    “就在我想著該如何報複時,想著想著我愈來愈興奮了。居然聯手陷害我,那些黑心的家夥太過分了。”


    佛瑞德誇張地感歎後,突然又說:


    “蜜芮爾被抓走時,她叫了你的名字,對吧?我有點嫉妒呢。”


    “……”


    “……賭注是我輸了嗎?”


    李察臉上的笑意消失了。雖然有點猶豫,然而最後還是無掩飾,揚起嘴角說:


    “是不分勝負。”


    佛瑞德輕輕笑了,喃喃地說:“是嗎?”


    &


    看到出現在白百合宮殿裏的青年裝扮,瑟西莉亞一臉詫異地問:


    “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這副打扮?”


    一直無法取得聯絡,害得她好擔心。好不容易現身了,李察卻身披鬥篷,一副打算出遠門的打扮。


    “——請民間退身旁的人。”


    這麽要求的他跟平常一樣帶著穩重的微笑。明明聽說大公要娶蜜芮爾,然而他卻異常冷靜。內心覺得奇怪而不解的瑟西莉亞要求一旁待命的侍女全都離開。


    在隻剩下兩人的房間裏,李察走到坐在長沙發上的瑟西莉亞跟前,單膝跪下說:


    “今天我是來跟殿下道別並且請求原諒。”


    “……你說什麽?”


    “我現在要回西亞蘭了。”


    李察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柔,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如同箭一般冰冷地刺中瑟西莉亞的心窩,讓她不自覺緊緊握住扶手。


    為什麽這麽突然?太快了,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這些想法在她的腦海中盤旋,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以為自己已經在心裏作好準備,總會有這一天到來。然而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才驚覺自己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否則自己怎麽會如此動搖呢!


    “你是我的騎士,我不記得你向我請過假,也不記得我答應過讓你休假。”


    “我剛才已經得到陛下的許可了。”


    聽到他輕描淡寫地回答,瑟西莉亞覺得自己全身力氣快被抽光了。


    他的主子應該是坐在這裏的自己,然而所有事情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進行著。為了保護隻有公主之名卻如此軟弱的自己,他一句話也不說就自行決定回國。


    “……你發誓會一直在我身邊的。”


    瑟西莉亞強忍著不讓聲音顫抖,開口這麽說。可是李察隻是靜靜地回答:


    “是的,所以我來請求你的原諒。”


    “……”


    瑟西莉亞終於理解李察的意思,同時也被迫接受已經無法留住他的事實。


    不能慌。自己是亞德馬利斯的公主,他是公主的騎士。自己必須祝福他能夠光榮回歸祖國,這就是自己現在該有的態度。


    要不然就失去自己一直以來扮演“公主”的意義了。


    “今後要聽禁衛跟侍女們的話,注意身體健康。還有,我已經拜托露蒂絕對不能忘記你的染發劑,請你要記得染發,我也會交代侍女們。”


    李察一如往常地仔細提醒,然而她幾乎聽不進去。


    看到瑟西莉亞不發一語的模樣,李察麵帶猶豫,但是最後他還是保持下臣的態度。


    “……那麽,我先告退了。”


    向默默不語的公主敬禮後,李察起身轉頭離開。瑟西莉亞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說:


    “等一下……等等!”


    如果說出這種話,一定會讓他為難。瑟西莉亞非常清楚這一點,隻是她真的無法忍耐。


    “……至少在離別前,請叫我的真名……哥哥。”


    正打算開門的李察猛然回頭。從他的表情中,瑟西莉亞無法判斷他是否感到驚訝。


    “你以為我沒察覺嗎?我還沒那麽幼稚。”


    還是難忍地說出討人厭的話。如果說是最後一麵,那麽至少要以賢淑的態度送他走才是啊。真是不討好的個性。


    李察微笑著。每當自己任性時,李察總會露出那種拿自己沒辦法的笑容。看來自己果然還是讓他為難了。


    然而李察並沒有拒絕。他用從以前起就不曾改變過的溫暖眼神凝視著瑟西莉亞,開口道:


    “珍重……瑪莉。”


    他叫出小時候給她取的小名,最後一次展露無比溫柔的微笑,轉身離開瑟西莉亞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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