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大陸南部的西亞蘭公國即將迎接春天的到訪。


    窗外的景色從寂寥的枯葉漸漸轉為新芽的綠葉,冰冷的寒風也一天比一天暖和,人們的裝扮也慢慢轉為華麗輕盈。


    氣氛變得明亮並不單單隻是因為那樣,還有長年亡命國外的王太子回國,以高壓政策統治的假大公遭到逮捕,為宮廷帶來了新秩序。


    然而那樣的熱鬧並沒有延伸到住在宮殿最深處的迎賓館的蜜芮兒這邊。


    「……喂,為什麽我得打扮成這樣?」


    當天夜裏,被按坐在化妝台前的蜜芮兒已經多次提出相同的問題。


    夜幕早已低垂,晚餐也用了,接下來隻等著睡覺而已。可是沐浴完回來的蜜芮兒卻突然被拉到佛瑞德的房間。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結果卻被要求換衣服、整理頭發,甚至還開始幫她化妝。無論她問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因為今天要慶祝啊。」


    「所以我問慶祝什麽啊?有祭典嗎?」


    講起今天跟平常不同之處就是一早有放煙火,再來就是隔著湖泊看得到的大城館一帶異常熱鬧。對了,還有父親愛德亞德也是今天一早就不見人影。


    「喂,打扮成這樣究竟有什麽意義?」蜜芮兒訝異地追問。


    淡粉紅色的裙子部分有許多小花點綴,處處可見的皺褶綁著紫羅蘭色蝴蝶結。穿著很春天的洋裝,蜜芮兒覺得自己很有女孩子樣,也因此對自己為何要如此盛裝打扮感到很不解。


    「又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們也沒事做,空閑得很,偶爾打扮打扮也很好玩啊。」


    「是……是這樣沒錯啦……」


    蜜芮兒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能眺望著鏡裏正在被化妝的自己,輕聲歎息。


    自從婚禮那天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蜜芮兒被安排住在寧靜的迎賓館,跟兄長及父親三人在這裏享受天倫之樂。好不容易能再跟蜜芮兒見麵,他們兩個天天圍著蜜芮兒,蜜芮兒雖然覺得很煩,每天倒也過得熱鬧,充滿歡笑。


    隻有一件事讓她掛心,那就是自從那天後,李察一次也沒有跟她聯絡,不僅沒來見她,甚至沒有派遣使者來看她,連信都沒有。她了解李察一定是忙於事後處理,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心裏也愈來愈不安。


    (我是不是被忘記了?我還能留在這裏嗎?)


    每次她想問起李察,父親跟兄長都會突然改變話題,傭人們似乎也不了解詳細情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寫信給他。


    「好了,這樣可以了。你看,很可愛吧?」似乎沒有察覺妹妹的悶悶不樂,佛瑞德發出俏皮的聲音朝著鏡子裏的可人兒燦笑。


    蜜芮兒一點興趣也沒有,輕聲地說:


    「有嗎?一點也不可愛。」


    「又說這種話,你在鬧什麽脾氣?嘟著一張嘴。」


    「……」


    「啊—費心幫你裝扮,我都熱起來了,我們去那邊吧。」佛瑞德似乎很開心地擦拭額頭,然後牽起蜜芮兒的手。


    蜜芮兒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被帶出房間。


    途中她發現從容廳通往父親房間的小房間裏插了許許多多的花。在初春的這個季節裏要收集那麽多花應該得要費很大的工夫,那麽為何會放在那麽不起眼的地方呢?


    「那麽多花怎麽回事?」


    「思,對啊,啊,這邊這邊。」


    對於蜜芮兒的疑問四兩撥千金,佛瑞德打開通往陽台的門。今晚的月光皎潔,即使沒有其他燈光也充分照亮著四周。迎著湖麵吹拂過來的涼風,他們靠著欄杆眺望對岸的夜景。


    「今天真的好熱鬧,能辦活動表示稍微穩定下來了嗎?」


    「關於惡人們的處置嗎?大公跟與他狼狽為奸的心腹們都被捕了,隻剩狂信派下落不明還在追查中。」


    過去擁戴大公的狂信派——追隨他的一部分占卜師改變態度,拋下他逃亡了。聽說向他們密告王太子回國之事,鼓吹他們逃亡的人是華特伯爵。今後他們會再設圈套陷害李察嗎?


    「假大公原本打算利用狂信派,結果卻反而被利用,對嗎?」


    「是啊,他雖然也算聰明,也有令人畏懼的一麵,不過看他的本性,應該沒辦法獨自策畫八年前的那起政變,他的背後一定有人灌他迷湯,操控他。說到底,隻有愛作夢的小角色才會有想要稱霸大陸的念頭,隻不過他剛好有那個行動力,比較棘手而已。」


    「……」


    奧斯瓦爾德陷害李察,殺害那麽多人,讓那麽多人痛苦,隻為了自己的野心企圖引起更多的災難。佛瑞德說得沒錯,他是一個聰明,同時對黑暗麵也頗有了解的可怕男子。讓李察八年來持


    續憎恨的他,的確有殘暴與冷酷的一麵。


    可是,自從他在大聖堂跟李察對峙、敗北後,以前感覺聳立在眼前的高牆帶來的壓迫戚就消


    失了,大概是李察的氣魄與周遭人的強烈信念,扯掉了他那張虛偽的假麵具吧。獨裁者無法成為


    一國之主,他的器量不過爾爾。


    (假大公為了稱霸大陸的準備跟李察背負的信念,重量不同嘛,為了自己的私欲而行動的人


    不可能戰勝一直以來都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努力的人……)


    然而因為奧斯瓦爾德殘暴的行為而失去的人與東西也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再也無法挽回。


    想到這裏,蜜芮兒就無法像兄長那樣輕易地收拾起心情。


    「……華特伯爵也被捕了嗎?」


    「像他那樣的人沒把他抓起來可就麻煩了,雖然他應該好一陣子無法振作起來。」佛瑞德誇


    張地嚷嚷,彷佛很受不了的樣子。


    蜜芮兒知道,佛瑞德就是有那樣的想法,所以才捏碎「莎拉靈魂」,也許那對伯爵而言是很


    殘酷的報複,可是隻要那個東西還存在著,他就有可能重蹈覆轍,佛瑞德不可能放任那樣的可能


    性存在。


    「那個時候……你真的想殺伯爵嗎?」


    「當然,因為他也是真的想殺你啊,別說是我,任誰感受到他的殺氣都會那麽做。」


    佛瑞德幹幹脆地回答,接著思忖片刻後繼續說:


    「李察沒那麽做並不是包庇伯爵,那家夥讓你遇到那麽可怕的事,李察不會對他繼續留情。


    隻是李察的立場並不能流於私人感情,他必須留下伯爵一條命去調查他究竟知道多少大公的背景,他是比我冷靜一點。」


    思。蜜芮兒點頭。李察甚至在跟宿敵的大公對峙時都沒有失去冷靜,所以這一部分的情況她能體諒。


    「你覺得伯爵憎恨艾沙爾伯特殿下嗎?雖然他本人否認。」怎麽也無法說出李察的名字,沒辦法她隻好用別的名字來問。


    伯爵的原動力究竟是什麽呢?對李察的報複心?還是過於寵愛妹妹的感情?抑或是另外的什麽呢?無論是什麽他都衝得太過盲目,不管原因為何,他的確造成了李察的困擾——


    而已吧。這個人太偏執,超乎我能理解的範圍。」


    「可是……就算變得憎恨,一般人會想出像這次這樣的事情嗎?他想讓莎拉死而複生,不是因為他想見她嗎?」


    「如果是我,萬一最愛的妹妹不幸在花樣年華就被上天召回去,我會讓她靜靜地沉睡,絕不會為了把她嫁給她不喜歡的男人,或是為了自己想再見她,而企圖讓她還陽。」


    佛瑞德麵露嚴肅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平常的他總是隨意使喚自己妹妹,或是老愛表示自己的感情到令蜜芮兒厭煩的程度,可是卻毫不遲疑地說出這段話。就是這個時候讓蜜芮兒戚覺到雖然他整天吊兒郎當的,但是本性並非如此。


    「不過君主的妃子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當,想把她從死後的世界召喚回來,讓她擁有那樣的名譽,這份心意也許對伯爵而言是很純粹的感情。雖然我覺得太過偏執,然而事實的真相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是啊。」


    如果那份感情是真的,那麽生前就被兄長灌注那樣的愛的莎拉是如何看待那份感情呢?因為想要回應兄長的期待,所以才決定隱瞞自己的愛戀,嫁給李察,可是她應該也有覺得痛苦的時候吧,她也許說服自己那是兄長對自己的愛,選擇忽視自己的痛苦與愛戀——雖然這隻是蜜芮兒的想象,可是一想到莎拉的感受,她就覺得心情沉重。


    「不過還真是困擾,他想報複可以想別的辦法,為什麽偏偏選上你,真傷腦筋。」


    「他說我像莎拉小姐……沒那麽像吧?」


    「我覺得那也是他的強詞奪理,不過我們沒見過莎拉小姐本人,說不定真的很像。總歸一句話,或許隻是因為你跟李察感情好,他看不過去,因此想利用你罷了吧。」


    「……實在是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是恨、是怨、還是喜歡呢?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呢?我到現在還是看不出來。」


    利用蜜芮兒讓莎拉死而複生的計劃會雙重打擊李察,然而另一方麵他又找出真正的基爾福德,並且用盡手段斂財,打算奉獻給李察。姑且不論那些理由與手段,他的確是考慮到李察回來後的事情在行動,這點無庸置疑。隻不過他又設計讓狂信派逃走,做出可能埋下禍根的事情——


    「那就是那個人腹黑的地方啊,李察對伯爵一直有罪惡戚,認為自己被恨是理所當然,因此一旦看到伯爵頂著無論如何站在他這邊,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名目做出獻身般的事情, 定會在精神上動搖到他,就結果而書,他會更加痛苦,因為做出那種事,他也不得不處罰伯爵,我現在想想,也許那就是伯爵的報複。」眺望著對岸的風景,佛瑞德依舊一臉無趣地說。


    蜜芮兒點點頭,「他很在意莎拉因為他的緣故而死,對伯爵一定也抱著愧疚的心情,可是卻不得不處罰伯爵……」


    「如果他知道李察的自責而寫下那樣的計劃,個性還真壞。我想是八九不離十吧。」佛瑞德輕輕聳聳肩說。


    站在他身旁的蜜芮兒緊握雙手。她一直不明白伯爵露出那個滿足的表情是什麽意田i。是因為複仇成功而展露的勝利笑容,還是單純因為李察回國了,因此覺得開心呢?該不會是發現自己偏離正道,很安心有人阻止了他——這麽想是否太過天真?


    完成了對大公的報複,也成功「報複」了李察,同時親眼目睹王太子平安歸來。如果那是真的,那麽最終的勝者說不定是伯爵—


    (無論如何,李察一定很痛苦……)


    他說他把莎拉當作姊姊看待,換句話說,說不定他也把伯爵視為兄長,縱使知道自己被怨恨是必然,可是一旦發現伯爵心術不正,內心偏激時,他一定很難過,更別說若是知道那是他所造成的。


    (我不能留下李察獨自生活在那樣的世界,我要跟他在一起,更了解他的世界……)


    她深切了解自己這種程度的智慧與臂力在此派不上用場,也明白自己的存在將會成為他的弱點,可是她仍希望能陪在他身旁,能對他有所幫助,為了這個目標,她有很多必須改變的地方。


    而當務之急是要跟兄長及父親報告,她還沒向他們說明她想要留在西亞蘭的心音i。


    這一個月來,兄長及父親幾乎跟蜜芮兒形影不離,她完全能感受到他們不想放手的心情,也發現每次一提到李察,他們就會顧左右而言他。一想到他們一定會反對,她就很難說出口。


    但是這樣下去也不行,蜜芮兒下定決心麵對哥哥。


    「那個,佛瑞德!其實我想跟你談談艾沙爾伯特殿下的事——」


    「對了,」佛瑞德突然大聲打斷她的話,彷佛一邊回憶似地凝視著夜空,「前不久李察跟我說過,他說他想跟你結婚,要我答應。」


    「啊!」


    「說什麽奇怪的話,他明明不想跟你結婚,所以才會返回西亞蘭,現在居然說出完全相反的話,我怎麽可能答應那樣的事情,當然拒絕了他,可是他說他一定要娶你,我們就這樣起了爭論,最後為了你決定互毆決鬥。」


    「什麽!結、結果如何?」佛瑞德跟李察居然互毆,實在完全無法想象,所以蜜芮兒非常緊張,吞了口口水,傾身向前問。


    結果佛瑞德優雅地微笑,眨了眨眼,「這還用問嗎?事關我的美貌時,我可曾輸過?」


    「……!」


    而且還是佛瑞德獲勝?真的是無法想象的發展。可是講到互毆,對他而言是會威脅到他最重視的顏麵,他的確不會沉默被打。


    (那麽,李察是因為輸了決鬥,所以沒跟我聯絡?我必須就這樣回亞德馬利斯去嗎……?)


    蜜芮兒不知道發生過那種事,受到衝擊而不發一語。這時倚著欄杆的佛瑞德緩緩地開口了:


    「你還記得嗎?你答應我把耳環還給李察後就會回家?」


    「…………思。」


    「應該早就還給他了吧?那麽你為何不說我們回家吧?」


    蜜芮兒啞口無言。那時隻是一心想著必須把耳環還給李察,可是回頭想想,找到能夠來找他的借口,她滿心喜悅。隻是當時的她無法承認那一點,至少沒想過他會變成如此重要的存在。


    「蜜芮兒,我跟李察,你喜歡誰?你會選誰?」


    「這……我喜歡你跟喜歡他是不一樣的喜歡,你們兩個我都很喜歡——」


    「那可不行,你隻能選一個。」


    想要坦白的心情被打了回票,蜜芮兒再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必須要誠實說我想留下來……可是……)


    心裏有著想要留在西亞蘭的念頭,答案已經很明白了,但是——自從出生以來,佛瑞德跟她就是不可分的存在,她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佛瑞德沉默著,彷佛在等待答案。他見到蜜芮兒躊躇不已,輕輕握住她的手。


    ,自豪自滿啊。」


    「你那是什麽夢想啊……你是說真的?」蜜芮兒蹙眉,不解剛才那麽沉靜的口吻怎麽奮突然扯到這裏。


    佛瑞德輕浮地笑了笑,匆地靜默了下來。接著又勾起嘴角平靜地接著說:


    「對感情有些遲鈍的你讓我很安心,因為我可以一直獨占你,可是另一方麵我又覺得這樣不行,有一天你也會喜歡上誰,或許就算這樣的人出現了你也不自覺——所以如果那一天來臨,在背後推你一把大概就是我該做的事……」


    夜風輕拂而過,庭園裏的樹木沙沙作響。佛瑞德終於拉回了目光,帶著寧靜的微笑凝望著蜜芮兒。


    「其實我明白,你早已做了選擇。」


    「……」


    「那一夜我就知道,你不會再回來了。如果我真的不願意讓你走,那時我就不會放手。終會有這麽一天——這我也是很早以前就預測到了。」


    蜜芮兒說不出話來,隻能凝視著佛瑞德。


    有一天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生活。當時無法具體了解年幼時的約定是什麽意思,隻是相信會有那麽一天,但那一天可能永遠也不會來了,如果蜜芮兒決定留在西亞蘭——


    「佛瑞德……對不起。」


    另一個自己,另一半的自己——雖然他總是開玩笑地說,然而那麽想的人並不是隻有他,蜜芮兒同樣那麽重視自己的哥哥,就算嘴裏說著討厭,她永遠最愛佛瑞德。


    「說什麽對不起呢,照你的心意去做就是了。如果對方是李察,我也放心,而且也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我一直希望你們在一起。」佛瑞德恢複往常的開朗這麽說,然後就放開蜜芮兒的手轉身朝屋內走去。


    蜜芮兒不知道該對哥哥說什麽,這時他卻又回過頭來了。


    「隻是有一件事我要先聲明。」


    看著哥哥慎重的表情,蜜芮兒也緊張地點頭。


    他豎起手指強硬地說:


    「你第一個孩子絕對要是女孩!萬事拜托囉!」


    「……啥?孩子?為什麽?」


    「這還用問嗎?我一定要讓她有事沒事就對我說:,舅舅,我回來了』這樣才有樂趣啊。」


    「你……別替我立這種奇怪的計劃!變態!」


    「哇哈哈——啊,對廠,你朋友說要來玩,應該快到了吧。」


    像往常一樣戲弄完妹妹後,佛瑞德露出燦爛的笑容,再度轉身離開。蜜芮兒嘟著嘴目送他的背影,匆地斂起表情。


    應該要主動跟他商量的,就算他已經察覺,但可以就這樣算廠嗎?她覺得好像還是要從自己的嘴裏講出來才行。


    「——等等,佛瑞德……我喜歡他!」蜜芮兒叫著,急忙追上去。


    隻見佛瑞德背著她揮揮手便走出房間,彷佛在說「我知道」。


    「所以……我也想成為他的家人!」蜜芮兒追著他跑出走廊,然而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早已不見他的蹤影。


    就在她拉起裙襬想繼續追過去時,背後傳來懷念的聲音。


    「米歇爾,你站在走廊叫什麽?」


    「大哥!好久不見了!」


    她驚訝地回頭,看到艾力克斯、提歐以及小弟們正一起走過來,前頭還有副團長伊塞爾斯也來了,讓她瞠圓了雙眸。


    「……你還是這麽有活力。」看到蜜芮兒拉起裙襬就要衝出去的模樣,伊塞爾斯像往常一樣調侃地說。


    意識到佛瑞德說的朋友似乎就是他們,蜜芮兒慌慌張張地招呼大家進屋裏。


    原本迎賓館就幾乎沒有訪客,侍女及其他傭人也不多,因此略顯安靜,不過他們的到訪讓氣氛一口氣熱鬧起來。


    「——這個先給你。」伊塞爾斯出聲製止急著要跟蜜芮兒說話的大家,遞出一個漂亮花布做的錢包,「這是之前的工資。」


    「工資……你是說薪水?」蜜芮兒詫異地探頭一看,裏麵有銅幣、銀幣,還有紙幣。


    「金額並不多,可是也不能讓公爵千金做白工。」


    「哇……這麽多?我以為我是見習生,沒有薪水呢……我可以數數看嗎?」


    伊塞爾斯點頭,蜜芮兒便興奮地倒出錢來。數了數,果然不是很大的數目,可是也因為如此讓蜜芮兒有自己賺到錢的真實戚,不自覺連臉頰都紅潤了起來。


    「哇啊,我變成小富婆了,這下子我能還錢給威福利德殿1 1v嗎?啊,加上那個私房錢就是一大筆金額了!嗬嗬嗬……」蜜芮兒笑嗬嗬地想著用途。


    看到這樣,艾力克斯呆愣住了,喃喃地說:


    「拿到薪水這麽開心……她真的是公爵家的女兒?」


    「大哥!聽說壞人給你吃了變成女人的藥,這是真的嗎?」一看到副團長的事情解決了,提歐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靠了過來。


    蜜芮兒想起再見後還沒跟他打招呼,於是笑著說:


    「啊,好久不見了,提歐。什麽壞人?」


    「可惡……我絕不原諒那個壞人!不過大哥你放心,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一直追隨你!是男是女我不在乎!」


    「啊?我原本就是女生。」


    「他到現在還無法厘清事實,因為他是笨蛋。」


    艾力克斯冷眼地這麽說,可是忽地又小心翼翼地問:


    「我想再確認最後一次,你真的是女生?」


    「啊……思,對不起欺騙了你,所以我才會長得像女生啊……」蜜芮兒有些抱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艾力克斯推了推眼鏡,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蜜芮兒,最後一臉嚴肅地撇開臉,歎息地說:


    「對不起,我怎麽看還是覺得你是穿了女裝的米歇爾,完全沒有弱不禁風的戚覺。」


    「什……真沒禮貌!沒有弱不禁風真抱歉啊!」


    「哇啊,你別像女孩子那樣氣嘟嘟的啦!感覺好恐怖!」


    「你說什麽!」


    艾力克斯一臉鐵青地說,似乎真的起了雞皮疙瘩。實在是非常失禮的反應。


    「大哥,對不起,我們真的完全沒發現大哥是女孩子,因為完全沒有異樣的感覺!」


    「對不起,我以為你長得像女孩子,才會那麽適合穿女裝,可是你的內心應該是男人!」


    「真的很抱歉,就如同艾力克斯少爺所說,今天再見到你,還是覺得大哥的男子氣概是從內散發出來的!」


    「你們……」


    聽起來像道歉卻完全沒有謝罪到,小弟們的話重傷了蜜芮兒的少女心。


    看到蜜芮兒不停顫抖,伊塞爾斯用往常那種冷淡的口吻安撫道:


    「別在意,他們的眼睛都被漿糊黏住了。如果這麽說還是無法讓你釋懷,那你就假設自己的演技超群好了。」


    「唔唔……」


    隻不過頭發短了點就不被懷疑,蜜芮兒覺得很不可思議,然而問題似乎不是出在這裏,而是蜜芮兒下意識走外八字、豪爽地吃東西所造成的假象。自己那個樣子被一直認為是男人也無可奈何。蜜芮兒吞下眼淚這麽對自己說。


    「——既然你們知道,表示大家都知道我是女生了?之前真的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出來嗎?」


    「也不是大家都知道,隻有現在在這裏的人、團長、勞爾前輩知道。之前當然我們都沒有人察覺,可是副團長發現了,對嗎?」艾力克斯突然想起來似地回頭,蜜芮兒也驚訝地看過去。


    都知道……」他一直監視她,像他這麽敏銳的人不可能沒察覺這件事。隻是都已經事過境遷,蜜芮兒這時才感到驚慌。


    伊塞爾斯依舊保持著平靜的表情,「浴室那件事我不是在保護你,我是在保護師團的人,團裏太多沒見過世麵的童男了。麵包那件事並沒有什麽特則的理由,隻是因為我也是利傑蘭德人所以知道罷了。米歇爾是利傑蘭德風的名字,我後來針對你究竟是哪裏來的奸細,說不定那件事也是為了擾亂的演技等等,百般思量。」


    「啊,原來是這樣,是啊,你的名字的確也是利傑蘭德風……」


    講開來後,才知道原來是這麽單純的事,;(不過她並非為了擾亂才土做麵包,而是因為李察的事情煩惱不已。


    「團長說晚點來,勞爾前輩我也有邀他,可是他說很忙不來。」


    艾力克斯的話讓她想起那一段被嚴格訓練的日子。那麽嚴厲的人知道她隱瞞來曆潛伏在那裏,或許非常生氣吧。


    「前輩一定氣到不想見我,他也沒察覺我是女生……」


    「那是當然,他受到的打擊應該最大吧?一直到前不久還每天提不起勁的樣子。順道一提,那邊那個不良份子也一直逃避現實,不肯麵對。你這個人真的給大家帶來很大的驚嚇。」


    「喂,戴眼鏡的,你自己還不是淚眼婆娑了好一陣子,少在那邊裝帥。」


    被提歐掀出事實,艾力克斯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他輕歎了一口氣,注視著蜜芮兒說:


    「沒關係了,我已經看開了……其實那之後我跟你哥哥說過話。他絕對是女顏男,沒錯吧?


    所以我問了他,可是他卻著迷於鏡子中的自己,對我說,在美的麵前討論是男是女沒意義,我突然覺得因為長相而煩惱很可笑……我很佩服你哥哥……」


    「呃……對、對不起……」蜜芮兒不由得向眺望著虛空的艾力克斯道歉,佛瑞德那個自我陶醉癖對不認識的人而言,刺激一定很大。


    就這樣,在閑話家常了好一陣子後,蜜芮兒忽然想到,開口問:


    「啊,對了,今天有什麽祭典嗎?好像很熱鬧。」


    而且今天大家穿的製服也跟往常不一樣,非常整齊——蜜芮兒這麽心想,望著他們。


    艾力克斯很意外地回答:


    「咦?你不知道嗎?今天是王太子殿下的加冕即位典禮,你父親也以監護人代理的身分出席了啊。」


    「呃……是嗎?」


    「一早就放煙火了,不是嗎?國內的貴族都出席了,周邊各國也派遣了許多使者來參加,今晚還要舉辦徹夜舞會,非常熱鬧喔。你真的沒聽說?」


    蜜芮兒搖頭。別說去出席的父親,就連哥哥應該也知道這件事吧。這麽重要的事情他們卻不告訴她,是不是果真反對她跟李察呢?


    「——等等,可以即位,表示已經證明殿下是無辜的了嗎?」


    「是啊,當時人正好在現場的神殿神官長以證人的身分出庭,真凶也抓到了,連帶地被揪出來的貴族也非常多,鬧了好一陣子呢。」


    李察回歸後,被罷免的法務官們全都複職,肅清了法庭的綱紀。不光是王太子,也恢複了真正的基爾福德以及被殺害的大公家一族的名譽,至於假大公奧斯瓦爾德則被判有罪收監。艾力克斯說,通常這類審判不可能這麽快定讖,當然事前一定疏通過。


    「那起事件鬧得那麽大,回歸的事與八年前的事件最好盡早讓國內外人士皆知,才會這麽快決定舉辦即位儀式。每天的行程都排得非常恐怖的密集……殿下看起來那麽溫柔,沒想到卻是個惡魔。」也因此準備工作超辛苦的。雖然他接著這麽說,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很痛快,這樣的辛苦正是他所希望的吧。


    「第七代大公基爾福德是篡位的假大公,因此從族譜中消去,由殿下自身成為第七代大公。


    殿下派出使者向鄰近各國說明這次事件的緣由,很快就能跟各國恢複邦交了吧,今後殿下應該會更加忙碌。」伊塞爾斯接著說明。


    蜜芮兒乖乖地點頭。李察做了這麽多事,就算沒有發生跟佛瑞德決鬥之事,他也沒有時間跟她聯絡吧。


    (不過他真的好厲害,不是因為艾力克斯的話,而是平常那麽溫柔的他,可以那麽果決地領導宮廷裏的人……)


    最後能夠得到他希望的結果,蜜芮兒很開心,可是同時她也覺得他似乎離她愈來愈遠:心裏感到有鎏寂寞。然而她內心最大的念頭是以他為榮。


    「對了,副團長,我也想寫信替殿下加油,你可以幫我送去嗎?蜜芮兒拜托。伊塞雨斯挑眉看了看蜜芮兒,有瞄向門那頭,我是可以幫忙,不過~我親口說可能會快快一點。」


    「啊?」


    「怎麽,連這個也沒聽說?」


    就在他很意外地喃喃自語時,傳來輕輕敲門聲,有人精神抖擻地打開門。


    「——唷,好久不見了,米歇爾!最近好嗎?」


    對方戴著帽子,蜜芮兒一時之間不知道來人是誰,仔細一看才發現走進來的原來是傑克。摘下帽子的他臉上浮現令蜜芮兒懷念的笑容,蜜芮兒也笑逐顏開地說:


    「啊,是。我很好……哇啊!」


    「你又穿成這樣,又沒有出任務穿什麽女裝,要是真被認為是女人怎麽辦?哈哈哈……」


    傑克豪爽地笑著,大手粗魯地揉著蜜芮兒的頭,倏地他似乎察覺到什麽,噤口不語,接著露出有些灰暗的表情別開臉說:


    「抱歉,你真的是女孩子……」


    似乎很沮喪的樣子。蜜芮兒心想,難道……於是小心翼翼地問:


    「團長……你真的沒看出來嗎?一開始我就被懷疑,說不定我是女生的事情早就被你看穿了……」


    傑克一驚。接著帶著爽朗的笑容轉過頭來說:


    「哈哈,我當然早就發現了,因為你看起來就是女孩子嘛。」


    「團長,別逞強比較好吧?」


    「你閉嘴。」臉上帶著僵硬著笑容,傑克 止伊塞爾斯說話。


    蜜芮兒接過伊塞爾斯遞過來的梳子,將一頭亂發整理好後,已經恢複平常心的傑克突然催起她來:


    「好了好了,動作快一點,你也算是女孩子,會想要以可愛的樣子去前麵吧?頂著一頭亂發是怎樣啊。」


    「那是團長的傑作,原本她本人已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


    「啊?什麽……?」


    蜜芮兒詫異地聽著意義不明的對話時,忽然察覺房間裏的氣氛變了。所有人都注視著門的另一頭,不明所以的蜜芮兒也跟著望過去。


    首先走進來的是穿著正裝的羅迪恩。他看到蜜芮兒的身影後便恭敬地讓開路,退到一旁。


    看到接著走進來的是誰,蜜芮兒杏眸圓瞠地站了起來。


    (啊……!)


    對方似乎也馬上到她了,雙眸交會時他露出了微笑。以白色為底,黑色鑲邊,搭配金色鈕扣與彩穗裝飾的服裝,還有掛在肩膀的徽章告訴蜜芮兒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以前常見他穿的樸素衣服很適合他,不過今天的他看起來更加有威嚴。


    「哇啊……好帥!怎麽了,這是?」蜜芮兒興奮地跑過去。


    李察微笑著張開雙手迎接她,「這是典禮用的禮服,剛才我出席了加冕儀式。」


    「啊,我剛才聽大家說了。真開心你順利成為大公了!而且這套衣服好適合你,好耀眼。」


    想要感謝他,她是不是很勢利?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說我一定會來接你。」李察用手掬起蜜芮兒沒整理好,散落在臉頰旁的頭發。


    蜜芮兒抬起頭,「當然記得啊。」


    「太好了,那我們走吧。」才剛來,他已經拉著她的手要走出房間了。


    蜜芮兒急忙跟著他的腳步,抬頭一望,他的嘴角開心地笑著。


    「去哪裏?」


    「花田啊。」


    「花田……為什麽?」


    「為什麽?」李察笑著回頭,並沒有給答案。他的目光轉向正看著他們互動的騎士們,下了簡短的指令:


    「我們去庭園,不需要護衛。」


    「是。」目瞪口呆的他們連忙敬禮。


    李察不在意,瞄了眼時鍾後便推著蜜芮兒的背催促道:


    「快,來不及了。」


    「呃,怎麽了?喂,等一下啦!」


    蜜芮兒不知所以然,可是心情還是很雀躍,她連回味再會的感動的時間都沒有便拉起裙襬跟李察一起向外跑。


    目送兩人邊說笑邊離開,騎士們全都呼地鬆了一口氣。


    「…殿下的臉都快融化了……」


    跟這一個月來,明知勉強卻還是為了今天,指揮整座宮殿動起來的人簡直判若兩人。然而他們最吃驚的是讓他變化這麽大的米歇爾——不,蜜芮兒。


    「剛才看起來真的像女孩子了耶。」


    「啊——是怎樣?在喜歡的男性麵前才會變成女孩子,是這樣嗎?」


    「難怪我們對她隻有像男孩子的印象……」


    「她已經學會女生的動作與表情了,不愧是大哥!」


    雖然他們各自說著自己的感想,不過總算有確切證據證明她是女孩子,眾人也終於感覺舒坦了些。


    「真是的,你們就是這樣才交不到女朋友,多培養培養看女人的眼光。」先前的沮喪忘得一幹二淨,傑克笑著說。


    「你不也沒看出來嗎?」伊塞爾斯冷靜望著他。


    部下們已經開始討論起蜜芮兒的男子氣概跟剛才的落差,傑克歎息地回答副團長說:


    「對,我甚至跟這個部下產生了男人間友情,到頭來卻發現她其實是女性,而我之前完全沒察覺,我承認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很大,可是,殿下喜歡的人不是男性,光這點就值得慶幸,不是嗎?有一段時間我還很擔心事情會如何發展呢。」


    「是啊,你還硬要帶殿下去娼館,殿下一臉詫異地拒絕你。」


    「殿下說他除了米歇爾之外,對其他人都沒有興趣時,我真的覺得烏雲蓋頂……現在確認他們隻是一般的情侶就沒有問題了,希望他們戚情一直很好,對吧!我由衷祝福幸福的戀人,非常歡迎他們曬恩愛!」


    「團長……男人都很仰慕你,那就好了啊。」


    「喂,你那是什麽同情的眼神?我才不羨慕他們!」


    知道對方是女性,因此心靈大受打擊,可是同時也解決了他的困擾,所以算是沒輸沒贏吧。


    基本上他是一位不會一直沉浸在負麵情緒當中的單純長官,所以伊塞爾斯才敢沒有顧慮地追問。


    「不過女性還真是神秘的生物,沒想到那個米歇爾居然會因為愛慕殿下而離開亞德馬利斯王國追過來。」


    「如果她沒被羅迪恩撿到,送到我們騎士團來,依她那種魯莽的個性真不知會變成怎樣。」


    兩人戚慨萬千地說著,不由自主地瞄向羅迪恩。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蜜芮兒告白,還隨時隨地跟著蜜芮兒,給第五師團帶來許多震撼,不過王太子心愛之人潛伏在騎士團裏,對他而言就算做到那種程度也要保護對方吧。或許是得到了希望的結果,他目光沉穩地站在角落待命。


    「不過也真見外,如果早點把事情告訴我,我也會禮遇她,怎麽也不會讓她負責叫大家起床,更不會每天找她出來喝酒嘛。」


    「現在講那些也無濟於事了,至少你沒有把米歇爾拖到浴室,也沒有硬是要讓她跨坐在你的肩膀上。」


    「是啊,謝謝你那個時候阻止我……!要是當時強製執行:心靈不知道會受多大的傷……」


    「是啊,不過不是米歇爾,是你。」


    「不是,你都已經看出來了,為什麽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特別喜歡那小子……」


    傑克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想抱怨,隻是他像突然察覺到什麽似地,咕嚕地咽了口口水問:


    「你該不會知道米歇爾是女性,喜歡上她了吧……?抱歉!我什麽都不了解就嘲笑你!」傑克深戚同情地一把抱住伊塞爾斯。


    伊塞爾斯有點受不了地回答:


    「我也是會挑的……倒是團長你似乎很喜歡她?我看你很注意她。」


    「我隻是覺得近年來很少看到這麽淘氣的小鬼,的確,米歇爾偷走了我的心,就某層麵卜來說……」


    傑克不由得目光朦朧。雖說相處時間不長,但到底是吃同一鍋飯的同袍,同時也是將心奉獻給王太子的同誌,他不可能不喜歡她,因此一想到關於她的今後也不禁擔心了起來。


    「——可是,她真的能勝任大公妃嗎?」


    「她有很強的後盾,跟殿下之間也有堅固的感情,應當有辦法走下去吧。」


    「難得從你口中聽到這麽籠統的說法。」


    「老實說,她實在太規格外,我也無法預測。」


    連唯一識破她是女兒身的伊塞爾斯也沒看穿她是貴族之女,詢問之下才知道她因故從小在民間長大。並非這點不好,而是身為要成為大公妃的千金小姐,的確是「規格外」。


    「——不過,她在聖堂說的話是真心的吧。既然她都已經抱著那樣的決心來到這裏,身旁的人也不能不支援她,更何況她還年輕。」


    「是啊……」


    隻要能跟他在一起,無論坐牢、上死刑台,就算下地獄我也會追隨他——蜜芮兒這麽吶喊時,傑克正站在聖堂門外。過於激動的連珠炮聲讓他驚訝,然而聽到她打算跟王太子同生共死的宣言,在他內心也湧現了新念頭。


    「在她成為獨當一麵的大公妃殿下之前,大概無法好好休息,我們應該也會很忙。」


    一旁,認為大哥是被下藥變成女人的提歐跟冷漠否定的艾力克斯之間發生爭吵,提歐的保鑣


    們介入調停,實在是非常和平的景象。然而跟過去的被閑置不同,成為王太子——應該說是新大


    公的隨從的現在,已經無法跟過去一樣了吧。帶著緊繃的緊張戚以及熱血沸騰的高漲士氣,傑克再度下定決心。


    今後奉獻心力的對象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了——


    「——對了伊塞爾斯,聽說你不理會公主殿下,不喜歡年紀小的嗎?」傑克想起最近身旁很安靜,於是這麽問。


    伊塞爾斯不戚興趣地回答:


    「我光輔佐你跟照顧師團就很忙碌了,沒時間陪小孩子玩扮家家酒。」


    「哇啊,你這是什麽不像話的講法啊!就是這樣讓我討厭,這世上所有受女人歡迎的男人都是我的敵人!當然殿下除外。」


    「我覺得那不是用來耍帥的台詞。」


    伊塞爾斯冷眼看著傑克臉色凜然地那麽說,片刻後他笑了。


    他們還是像往常一樣愛嬉鬧,卻有些地方不同了,是因為眼前已經出現光明的未來了嗎?接下來在等待王太子跟他的戀人回來的時間裏,一群男人享受並滿足於全都是男人的歡笑聲。


    月光灑滿庭園。


    修剪得整齊美觀的花草樹木如迷宮般綿延,處處可見的篝火啪啪地舞動著。走在通往湖邊岸壁的小路上,沒多久就看到前方出現蒙


    朧的燈火。透露出暖暖光線的那個地方是一個小涼亭。


    「好漂亮……」


    外圍的窗欞上纏繞著盛開的白色小花,上方沒有窗欞的部分則是等間隔地裝設了油燈,彷佛童話故事裏出現的小矮人之家一樣可愛,而淡淡的燈光更營造出夢幻的氣氛。


    「這是我昨晚布置的。」


    「你布置的嗎?」


    「是啊,因為昨晚我終於收到答覆,所以連忙請羅迪恩幫忙。請坐。」


    是仟幺答覆呢?蜜芮兒心想,往長椅上坐下。李察坐在她身旁,一轉過身來便突然鄭重其事地問:


    「你很生氣吧?」


    「呃……?氣什麽?」


    「這一個月無法聯絡。」他掛心地問。


    在那麽大的事情之後,她知道他很忙,因此並沒有生氣,雖然是有些在意。


    「第一周我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時間彷佛一眨眼就過……好不容易能喘口氣時,已經疏忽了跟你聯絡,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對不起。」


    「啊,沒關係,我沒生氣……」


    「我急忙寫信給你,可是每天寫也得不到你的回應,派來的使者也全碰了釘子……我想一定是我疏忽了你,讓你非常生氣。」


    「……嗄?」


    「我也讓羅迪恩潛入好幾次,可是每次都在偷偷進來之前就被抓到,被丟出來——」


    「等、等一下。」


    看到李察老老實實地坦白,蜜芮兒急忙打斷他的話。


    「什麽信?我沒收到啊。」


    「每天兩封,跟花一起派人送過去了。」


    「花?那些花是你送我的?放在別的房間,我不知道是送給我的。」


    佛瑞德跟父親什麽也沒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察也低頭沉思,後來也許是猜到答案了吧,他苦笑著說:


    「原來如此,不過被那樣對待也是沒辦法的事——昨天終於收到答覆了,我可以視為已經得到認可了嗎?」


    「什麽答覆?」


    「我請求見你的答覆。」


    他這麽回答,從懷裏拿出信封。信封裏有信紙跟還沒開封的小信封,小信封的收件人是蜜芮兒。蜜芮兒訝異地打開來.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蜜芮兒:


    其實他送來的信跟禮物全都被我跟父親大人扔了,因此不是他不對,可不能發起瘋來對他生氣喔。


    很抱歉一直瞞著你,可是你也很過分,這是我的抗議。


    你不該有了喜歡的人卻沒有第一時間跟我報告!


    哥哥上』


    「什麽啊這個!」文字間彷佛能聽到兄長的哈哈大笑聲,蜜芮兒氣得發抖。


    這一個月來他明知道李察有跟她聯絡卻裝作不知道,什麽也不說,讓她獨自煩惱真過分。


    「那麽你因為跟佛瑞德互毆決鬥輸了,所以不能跟我聯絡也是假的?」


    「互毆……?我跟佛瑞德嗎?怎麽可能。」


    李察覺得可笑,然而一看完蜜芮兒用力遞給他的信後,似乎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啊啊——其實我也想過那個可能性,果然是這樣。我是自作自受,可是你什麽都不知道,一定很不安,對不起。」


    「你幹嘛一副領悟了解的樣子?而且這也不是你該道歉的事呀!你每天在忙碌之餘寫給我的信全被丟掉了耶,這不是太過分了嗎!」蜜芮兒甚至想立刻去找哥哥抗議。


    這時李察象是要安撫她似地握住她的手,「你這麽生氣,是因為很想見我嗎?」


    「當然,沒人肯對我說,我很擔心那之後事情的發展,而且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要直接回亞德馬利斯,如果是,我一直無所事事地住在這裏是不是不好,總之我想了很多。」


    「我也每天都想著你,很想跟你見麵。」


    嘟著嘴的蜜芮兒驀地抬頭。聽見那載滿心意的甜蜜聲音,她不由自主地紅著臉凝視著那雙滿是情意的眼眸。


    (是啊……李察是那種意思的喜歡我.我也是那種意思的喜歡他。)


    因為是對自己而言太重要的人了,心情太過放鬆,反而是不去意識就差點忘記了。想起這點的瞬間,一個月後的再會突然讓她覺得害羞了起來。


    「啊,呃……那麽,我們互相說說這個月發生了什麽事吧,你成為大公的經過我大致上都聽說了,其他還發生了什麽事嗎?」為了掩飾羞怯,蜜芮兒故作大方地問。


    李察點點頭,「就在幾天前,我祖母跟堂哥回來了,八年前的那個時候堂哥帶著祖母一起逃到利傑蘭德王國,得到那邊的貴族的庇護。」


    「他是否就是那個跟你感情很好,找你一起去探險的人?哇啊,太好了!你們聊過了嗎?」


    「還沒好好聊過,等穩定下來,我有很多事想問他,想問他這八年來的事……也想知道關於利傑蘭德王國的事。」


    「我能認識他嗎?我好想見見知道你童年的人,還有你祖母。」


    「當然,有機會我會介紹——你呢?這陣子好嗎?」


    在李察的追問下,蜜芮兒快速回顧這一個月,然後厭倦地說:


    「總之就是被爸爸跟佛瑞德纏著不放,他們說外麵很危險,叫我不能出去,可是這檨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不是嗎?於是三個人一天開個五、六次茶會,而且還是每天耶。」


    「那麽你們應該有很多時間可以說話,真好。」李察溫柔地凝望著她說。


    原本嘟著嘴的蜜芮兒也不情不願地點頭。也許這次真的是他們親子三人第一次如此悠閑地相處,之前在亞德馬利斯王國時三個人都有空間的時間還真的很少,李察也知道這點,因此很替她開心吧。


    「還有,格林希德的別館來信了,說是媽媽跟外公回利傑蘭德去了,爸爸因此悶悶不樂。不過想想,他們從聖誕祭的時候就來了,也待了很長的時間,或許是因為我離家出走讓他們很擔心,因此才一直沒回去……」


    結果蜜芮兒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她明白他們跟來西亞蘭看她的父親處境不同,雖然難過,也隻能自己想開了。


    「我也要跟他們報告,跟他們打招呼才可以。」


    「去利傑蘭德?太遠了。」


    「也許目前沒辦法,不過那是你的故鄉,想去隨便都能找到名目,打勾勾。」


    看到兩人的小指勾纏在一起,他笑了,原本驚訝的蜜芮兒也展露笑顏點頭。


    接著兩人互相報告近況,也不知一個月的時間算長還是短,他們兩個居然有說不完的事情。


    柔和的夜風吹過來,涼亭裏盛開的花朵在風中搖曳。來到西亞蘭之後,印象中部是寒冬,不知不覺春神來了。再度察覺這一點,蜜芮兒開心地眺望著風景,李察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在一陣靜默後,他開口說:


    「你記得今天是幾日嗎?」


    「今天?呃,三月……」


    「二十日,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日子。」


    「啊……真的耶!」那之後正好過了一年。聽李察講起,蜜芮兒這才想到,很興奮地說。


    所以他再次來接她時她很吃驚。那之後認識了許多人,發生了許多騷動,最後會跟李察變成這種關係更是她完全預料不到的事。


    「你那時候就喜歡我嗎?」


    「呃!不、不是,那時候不是那種……我是覺得你很帥啦,說喜歡也算是喜歡……不過是跟現在不一樣的感覺……」


    當時的她覺得太夢幻,也認為不會再有機會見麵,因此對他的好感才沒有再發展下去。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樣子,李察輕笑著說:


    「可是之前你說喜歡我啊,還好幾次呢。」


    「啊……我有說那麽多次嗎……」


    「現在裝傻已經來不及了。」


    「我沒有裝傻,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需要我幫你想起來嗎?」


    他突然用力往前靠過來,蜜芮兒慌了,急忙搖頭說:


    「不用了,我想起來了!對對,我說過我喜歡你,沒錯!」


    她的反應讓李察不禁苦笑,不過他並沒有退後,還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繼續追問:


    「有多喜歡?」


    「多、多喜歡?」


    最近才好不容易察覺自己的感情,被問到這麽困難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當她困擾不已時,他又接著問:


    「喜歡到如果我求婚你立刻會點頭答應的程度嗎?」


    「啊……沒錯!就是那麽喜歡……」蜜芮兒笑著點頭。


    這時坐在她身旁的李察拉著她的手起身,然後直接往她麵前跪下,她驚訝地望著他。


    「……八年前,若是什麽事也沒發生,我一直待在西亞蘭當王太子,或許就無法遇見你——這一個月裏我思考了這件事。」


    他跪在蜜芮兒正前方,以微微抬頭的姿勢目不轉睛地與她互相凝望,雖然臉上是帶著微笑的溫和表情,然而眼眸裏卻散發出深情款款,讓蜜芮兒不禁沉醉其中。


    「思……這麽想,還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我也是,如果我沒有去當佛瑞德的替身,我想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利傑蘭德。啊,不過我一直以為去世的爸爸是商人,因此我也想跟他一樣到世界各地旅行,或許也會去西亞蘭,然後就遇見偷偷來港邊參觀的王太子你。」不知道會不會太牽強?蜜芮兒心想。


    李察笑著點頭,「原來如此,或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在某處擦身而過,那也滿有趣的。」


    「沒錯!完全不相關的我們能夠這樣相遇,換成別的形式也一定能邂逅。或許這就是命運,我們的相逢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想象以不同立場、不同方式相逢的他們,蜜芮兒好興奮,驀地她回過神來,連忙噤口。


    「對不起……你不願意那樣想的。」


    家人被殺,自己被陷害,最後還逃亡到亞德馬利斯王國,他所受的傷並不是一句上天的安排就能帶過去的。未經思考就這麽脫口而出,蜜芮兒難過地低下頭。這時被握住的手輕輕地加注了些許力道。


    「不——我也那麽認為。或許是上天的安排,也說不定是我死去的家人讓我們相遇,這點我無從得知,不過我認為我們的相遇是注定好的,無論是怎樣的方式,無論彼此是怎樣的立場,我一定還是會愛上你。」李察平靜地說,話語在蜜芮兒的心裏掀起波瀾。


    蜜芮兒也是,不管他是王太子、是騎士,抑或是其他的某某人,她還是會像現在一樣愛他。知道兩人有相同想法,蜜芮兒滿心歡喜。


    「失去一切後流亡到亞德馬利斯,以前的我認為今後的我不會再擁有任何屬於我個人的重要的東西,我一直以為那是理所當然,也從不懷疑,所以我很感謝你救命我永遠不要放棄,你的積極總是解救了我。因此——今後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會很困擾。」


    沉靜的口吻突然變了,蜜芮兒目瞪口呆。她的反應讓李察很開心,接著說:


    「我以前也對你說過很多次,今天我終於能抬頭挺胸宣告世人,所以我要再說一次。」


    溫柔的笑容消失了,真心誠意的眼眸筆直凝視著她。


    「——我不想回到護衛,也不想回到朋友的角色,可是我也不滿足隻當你的情人。蜜芮兒,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家人。」


    而接下來的台詞隨著溫和的笑容一起傳達出來。


    「我將我一輩子的愛奉獻給你,請你嫁給我。」


    李察真摯的聲音讓蜜芮兒說不出話來,隻能與他互相凝望。


    她曾看過這樣的畫麵。以前常去的劇場上演的浪漫愛情劇——最後一定會出現的「王子求婚戲碼」。


    (啊……對喔,李察是真正的王子……)


    原來在現實生活中王子也是這樣求婚,或許因為是真正的王子,好酷、好有型、好帥氣——忽悠有另一個冷靜的她以奇怪的方式欽佩。


    她一直夢想著自己也能有這一天,因此想了很多可愛又別致的答覆,沒想到這「天真的出現了,她卻隻能點頭說:


    「好……我、我願意。」


    李察微笑,親吻她的指尖,「謝謝你。」


    他直接起身,同時被他牽著手的蜜芮兒也站了起來。也許是心理因素,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更靠近了。


    「這個也要請你再一次收下——你願意收下嗎?」


    李察從懷裏取出盒子遞了出來。藍布小盒子裏擺著他母親的遺物「月亮的淚珠」耳環。


    「你留下這個離開離宮時,我真的以為被甩了,前一天的夜裏也被你狠心拒絕,我沒想劉在那種情況卜俞來顆枕頭……」


    「因、因為我以為你有未婚妻了嘛,因此我不願意那麽做……怎麽能那麽做呢?」


    「那麽,如果沒有那個誤會,那個時候你就會接受我了嗎?」


    耳飾被拿掉,蜜芮兒下意識縮了縮,雙頰紼紅。


    「……我不知道,或許會吧……」


    在月光的反射下,藍色寶石閃閃發光。重新讓李察幫她戴上,那冰涼的觸戚讓蜜芮兒回想起


    過去也曾有過同樣的經驗。


    「對了,你還記得嗎?聖誕祭那時你也說了咒語吧?在耳邊說願望的咒語。那個時候你許了什麽願?」


    「啊啊,那個啊——還沒實現,是秘密。」


    蜜芮兒並不是特別想探聽,隻是突然想起來順口問問,就被李察笑著避開問題。蜜芮兒想追問,可是李察已經親吻了另一邊的耳飾,並伸手觸摸她的耳朵要幫她戴上,於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顆藍寶搭配纖細的手工銀飾,耳環比看起來還要沉重。這是李察母親的遺物,同時也是前大公妃的所有物,也許重量來自這裏,那並非隻用金錢上的、藝術上的價值能夠衡量的。接受李察的求婚、接受這對耳環,代表蜜芮兒今後必須去了解那個意義。


    「——我一直想問你,怎樣能成為大公妃呢?」


    聽到蜜芮兒慎重地問,李察微笑地回答:


    「隻要跟我結婚。」


    「這我知道,我希望你能更具體告訴我。」


    「成為我的妻子就是了啊。」-


    喂,認真回答我,蜜芮兒嘟嘴抬頭望著他說,李察笑著牽起她的手,將她擁入懷抱中,「宜誓後告訴你」,


    「……?」


    (——咦?)


    好像忘了什麽大事,蜜芮兒啪地睜開眼睛。


    「你剛才說花田,該不會是因為記得我對初體驗的希望……?」


    她想起曾因為那件事跟他鬧脾氣,抱怨了一大堆,於是這麽問。


    李察捧著她的雙頰,笑著說:


    「終於發現了嗎?沒錯,夢想遭到破壞後你那麽怨歎,我覺得我有責任。」


    「所以替我準備了這座涼亭?」


    「是啊。這個季節要找大的花田很難,很抱歉地方這麽小。」


    「別這麽說……!」


    蜜芮兒搖搖頭,環顧涼亭內部。剛開始看到時就覺得是個可愛又很棒的地方,知道原委後,


    看起來就更美好了。


    「所以今天我才會帶你來這裏,想跟你重來一次。」


    「重來?」


    李察輕輕撫摸她的臉,讓她將視線轉回來。聽到李察這麽說,她突然覺得害羞,不敢看他的


    眼睛。


    「兼顧重來跟宣誓的證明,今天可不讓你逃了。」


    「我、我沒有要逃。」


    慌張地反駁的聲音也小到幾乎聽不見。想起一個月前的婚禮那天,李察潛進來找她時也對她


    做了好幾次那種事,當時的她絕對無法想象現在的她會如此不知所措。


    「那麽,閉上眼睛。」


    「……思……」


    聲音幾乎要顫抖是因為微威寒冷的夜風嗎?不,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臉頰發燙,應該是因為緊報吧?他為了她管造出她夢想中的場景,她欲緊張到沒有餘力去用心體驗”


    連她自己都知道自己顫抖到迎緊閉的眼皮、睫毛都在抖動。李察的氣息漸漸靠近,心眺小斷加快,連帶地一股熱氣往上衝,感覺腦袋就快爆炸了。


    就在她的緊張即將抵達最高點時。


    —碰!傳來低沉的聲音,蜜芮兒猛然睜開眼睛。


    四周風景瞬間點亮、獨特的聲音與火藥味、碧藍夜空中綻放出一朵圓形色彩—


    「哇啊……煙火!」


    從諒亭唯一一處敞開的入口看到的風景讓蜜芮兒興奮地大叫。大概是新大公即位儀式的祝賀活動之一吧。


    蜜芮兒好一陣子著迷地望著讓她雀躍的景象,不久後她終於想起現狀-心一驚,連忙拉回目光。眼前是依舊擁著她的李察——


    (啊啊……!)


    糟糕。原本該是難得的浪漫戚動畫麵,她卻像個孩子般被煙火吸引,置他不理。


    「對不起!不小心……」蜜芮兒急忙道歉。


    千察非但沒生氣,還平靜地微笑著,「沒關係,我知道你喜歡看煙火,其實這裏是特等席我想跟你一起看煙火,所以才帶你來這裏。」說著,他牽著她的手走到涼亭入口處。


    果真沒錯,這裏是可以從正麵看到煙火的絕佳場所。微微聽到對岸傳來歡呼聲,可以感受到宮裏的人也享受這個瞬間,非常開心。


    原本一枚一枚施放的煙火接著連續施放,燦爛輝煌,最後又恢複一枚枚施放,慢慢收尾。陪著蜜芮兒眺望著煙火的李察緩緩開口問:


    「開心嗎?煙火。」


    「思!好漂亮,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很高興你覺得開心——那麽,接著看這邊。」


    「咦?」


    臉頰被捧著轉過去,蜜芮兒眨眨眼抬頭看,就看到帶著微笑的李察俯首靠近她。製那間,她覺得那張總是百般溫柔的臉龐上多了甜蜜的表情。


    「別隻看煙火,也看看我。」


    「對、對不……」


    喃喃聲還沒出口就被封住了唇,隻傳出些微的聲響。李察的動作快到連讓她緊張的時間都沒有,不自覺雙腳癱軟,幸好李察緊緊擁著她。


    這次跟剛才不一樣,沒有別的打擾。


    李察離開她的菱唇,改以額頭貼著額頭。蜜芮兒悄悄睜開眼睛,叮是一想到自己的臉現在有多赤紅,她就害羞得不敢拾起頭,然還是想看著李察的臉,幾小知道是怎樣的心境。


    「……痛……」


    思?李察輕聲呢喃。為了掩飾羞怯,蜜芮兒隨便找話題抱怨。


    「脖子好痛,李察你太高了,我要很用力朝上才行……」


    啊!傳來倒抽氣的聲音。放開蜜芮兒的李察臉色驚訝。


    「……你叫了我的名字。」


    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的蜜芮兒也察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瞠大了雙眸。


    「真的耶……太好了!可是為什麽?」


    「我在妹妹讀的童話故事裏看到過,是不是親吻解開了魔法?」


    「啊?那麽少女情懷的原因?」


    不可能是那樣吧,如果是那樣,婚禮那天他們親了那麽多次,那時暗號沒有解除太奇怪了。


    嚴格來說,大公的催眠術沒有滿足幾個條件就無法解開,蜜芮兒的情況雖然用蠻力從內與外強勢被除了催眠術,但還是有一樣的效力持續到現在才解除,一定有什麽原因。那時候沒有,今天卻有的東西——


    「該不會是……煙火?」


    解除的暗號是重物掉落時的沉重低音,是不是煙火施放時的聲音代替了那個聲音呢?


    聽到蜜芮兒這麽猜測,李察抬起頭仰望夜空思忖。煙火還在施放。


    「我沒實際聽過那個聲音,無法斷言,不過我覺得這麽下結論也是一種解決的方法,老是在意那個,耿耿於懷反而對你不好。」


    「思……是啊,而且我又能叫出你的名字,這樣我已經滿足了,。啊,我要不要試試連呼你的名字?不練習可能會舌頭打結,像q李李李……。這樣。」


    「以後你可以盡情叫我——不過現在請先放棄練習。」


    「為什麽?」蜜芮兒愣愣地抬頭問。


    李察笑著攬著她的腰說:


    「當然是因為要繼續剛才的事。」


    「…?」


    嘴拿來做那個用途,的確是無法「練習」——喂,這不是在讚同的時候。李察突然靠過來,緊緊擁著她,她慌張地抬頭望著他說,,


    「為什麽要這麽急?不要啦。」


    「可是給你太多時間,你似乎反而會緊張。」


    「是……是那樣沒錯,可是……」


    被他發現了,蜜芮兒更加難為情地想低下頭去,可是臉卻被輕輕抬起。被擁進懷裏時是強勢的,然而他的動作、凝望的眼眸、輕觸的嘴唇都溫柔醉人。


    或許是剛才的抱怨見效,這次她的脖子不痛,腳也沒有懸空,換成要牢牢抓住他,以免被傾身向前壓過來的他推倒。


    在夜風中搖曳的花朵沙沙地呢哺著,涼亭裏充滿著淡淡香甜的氣息。


    ——煙火還在施放,隻是他們的耳朵裏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很靠近涼亭的樹叢陰暗處,一名侍女感動地抽泣著。


    「很好……真的很好,少主。」


    安潔莉卡正以高速動作紀錄常寫的日記,她驀地停筆,拿下眼鏡用手帕輕拭眼角。


    「那個隻會念書的年幼少主已經長大到懂得給對方那麽熱情的吻……安潔莉卡看著真的高興


    ……!」


    她抱著剛才一直寫個不停的觀察日記,萬千戚慨地看著涼亭那邊,接著突然轉頭望向身旁,


    這樣嗎?那麽我也回去好了,要畫插圖沒桌子實在難畫。」


    我先走了。安潔莉卡急急忙忙消失在庭園的出口。


    佛瑞德目送她離開後,從懷裏取出本該是遺忘沒帶出來的日記,輕輕聳聳肩,再度放回懷裏後才邁步往來時路走去。


    回到他們家三人暫居的客廳時,茶點已經準備好了。每晚睡前他們都會開茶會,今晚某個侍女也幫忙做好準備了吧。


    給自己倒了杯茶,佛瑞德歎了一口氣。接著緩緩從懷裏取出日記,麵露嚴肅地開始動筆。


    沒多久後,愛德亞德回來了。


    「——咦,佛瑞德,你一個人?」


    大城館應該還在舉辦儀式後的宴會,他大概是中途溜回來的吧,而且似乎還替不能出席典禮的孩子們帶回伴手禮。


    「你看看這個糖人,從沒看過手工這麽精細的吧?師傅的手藝真厲害,我特地帶回來給你們看呢。」


    愛德亞德麵露笑意地說,開心接過佛瑞德幫他倒的茶。這時他突然發現一件事,回頭問:


    「蜜芮兒呢?」


    「啊……她好像暫時離開了一下。」


    「回去她房間了嗎?我專程帶了甜點回來,是用當季水果做的水果塔喔,叫她一起來吃吧,還是溫熱的呢。」


    「……」


    「佛瑞德?」


    浸聽到回應,愛德亞德詫異地探頭,卻看到專心三思地寫字的佛瑞德突然開始抽泣,讓他驚訝地瞠大眼眸問:


    「怎、怎麽了?」


    「啊…沒、沒什麽,我隻是一邊回想一邊寫,突然戚觸極深……隻是觀察日記,父親大人無需掛心。」


    佛瑞德用算計過如何能夠最美的動作輕拭眼角。


    「觀察日記?啊啊,你在念書嗎?居然能讓你一邊念一邊哭,到底是什麽?關於生命的奧妙嗎?能不能也讓我聽聽那個感動的秘聞?」


    「不,我認為你不要知道比較好。」


    「真是的,別這麽說,告訴我吧。」


    他不光是對女兒,連對兒子也是非常溺愛。他打算跟佛瑞德來一場有父親威嚴的學術交流,因此笑著要求並啜了口茶。


    「既然你這麽說……雖然我不怎麽願意,不過我還是念給你聽吧。」


    「思思。」


    在父親熱情的催促下,佛瑞德不得已地雙手拿起日記本念:


    「’三月二十日。今天,李察向蜜芮兒求婚了……」


    「噗——!」愛德亞德嘴裏的茶噴了出來。


    佛瑞德視若無睹,繼續念:


    「『蜜芮兒當然答應了,兩人緊緊相擁互吻對方。h」


    「什——」


    「『能夠那麽濃厚地接吻,那兩個人真的都長大了,我非常感動。h」


    「濃、濃厚?」


    「『兩人非常熱情,現在應該已經進行到下一個階段了吧,反正他們即將結婚,就算李察將蜜芮兒推倒,我也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囉嗦了……」


    「不不不——蜜芮兒兒兒兒!」愛德亞德滿臉蒼白,正打算衝出去。


    這時佛瑞德迅速抓住他的衣角,「冷靜,不過是女兒要出嫁,你太激動了。」


    「不是那個問題!蜜芮兒、濃、濃、濃厚、接、接吻、推、推、推倒……哇哇哇!話說回來,誰答應把女兒嫁給他——!」


    佛瑞德撐著下巴看著父親變化多端的表情,一會兒赤紅、一會兒鐵青、又一會兒蒼白。猶豫著不願意念日記的他現在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愛德亞德已經沒有餘力注意到這點了。


    何必呢?父親大人原本也是想撮合他們倆才專程頂著陛下代理人的名目來西亞蘭,不是嗎?現在怎麽能動搖呢?」


    「那個跟這個是兩回事!他根本沒來跟我報告!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拐走別人家的女兒的結婚,實在太沒有常識了!難怪宴會上看不到李察出現。」


    「那是因為你完全不接受李察捎來的麵會請求,不是嗎?那麽忙碌還想辦法挪出時間想跟你談話,真是可憐。」


    愛德亞德一驚,肩膀抖了抖。他撇開臉說:


    「你、你說什麽?我可沒做過那種不成熟的惡作劇。」


    「哦——?那麽,這是什麽?」


    佛瑞德笑容滿麵地拿起一疊信。那是被愛德亞德藏起來的李察來信。


    「啊啊,那是!」


    「原來他不隻寫給蜜芮兒,也寫了這麽多給你啊。隻不過使者全被你趕走,連給蜜芮兒的信跟花都被你藏起來,真過分。」


    連續被斥責,愛德亞德垂頭喪氣,腹黑程度根本敵不過兒子的他最後深深歎了口氣,抬起頭來說:


    「我也是為人父母啊……我很想支持女兒的戀情,而且對象還是李察——可是,佛瑞德,並不是喜歡就能結婚,特別是這樣的身分那就更不用說,這點讓我擔心。」


    所以他才想幫助他們逃到別的地方去——父親的想法佛瑞德事前也聽他說過。父親跟母親正是因為身分的阻礙,才會明明相愛卻無法結婚,因此他能理解父親的想法。父親如果真那麽做,一定會身敗名裂,可是父親卻絲毫不躊躇,是因為不想讓他們重蹈以前的自己的覆轍吧。


    「你若要那麽說,其實隻是以前他們對彼此的心意不足,不是嗎?李察不想帶蜜芮兒走,蜜芮兒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大公妃,現在這兩個問題都解決了,接下來應該沒有什麽是能阻礙他們了,況且其他的準備早就已經做好了。」


    「什麽準備,我、你、茱莉亞都還沒同意不是嗎?啊啊,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應該早點


    把那丫頭帶回身邊調教。李察他了解我這方麵的顧慮,所以才跟我們約定好離開的啊……可是為什麽突然把蜜芮兒推倒?」


    好不容易岔開的話題,愛德亞德自己又重提,搞得自己雙眸充血。他想起女兒寄回家的挑戰書的事情他也還沒質問李察。


    「唉唷,剛才那些都是玩笑話,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個性認真又正直,蜜芮兒的事他一定也會認真思考的。」


    「是啊……那倒是……」


    「不過耿直之人一旦到了忍耐的界線,也許金箍就掉了也說不定。」


    「哇啊啊!這個可惡的李察!」


    佛瑞德一字一句都以戲弄父親為樂,不過似乎玩得太過火了,愛德亞德完全不給他阻止的機會就衝出房間了。


    搖搖頭目送父親的背影,佛瑞德看著打開的日記喃喃自語:


    「……從對信的事情隻字不提的那時起,我也是共犯了……」


    稍微抗拒,上天應該不會怪罪,因為他必須放手讓最愛的人走—


    走到窗邊,他彎起單膝坐在大窗框上。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臉、窗外金碧輝煌的宮殿夜景都讓他覺得戚傷。


    「……我淘氣又愛哭的妹妹,」


    無論是怒目橫眉的對他生氣、牢牢騷騷的跟他抱怨、或是偶爾火大勒住他的脖子,這全部的全部他都愛。與其直率地坦白情感,這種別扭的方式更能讓他戚到真實——如果這麽說,一定會被罵「變態」。他現在真想好好戚受那句最棒的讚美、最佳的戚情表現。


    「——沒想到會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q最愛。,真難過……」


    這時,傳來門嘎吱作響聲。


    他從愛德亞德沒關緊的門縫穿過來,快步走進來,動作輕盈地躍上佛瑞德身旁的小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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