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冬青準備得很詳盡,也很有經驗,除了吃的喝的用的,居然還有毛巾被。


    黎相宇想在旁邊賓館開個房間,讓謝明芳去住,由他們守在這裏就行了。


    可是謝明芳說什麽都不肯,就那麽眼巴巴地站在玻璃窗外,看著老伴身上臉上插滿了管子,一心酸,又忍不住哭得差點窒息。


    重症監護室是個套間,裏屋不能進去,家屬隻能在外間隔著玻璃守著。外間有鋪床,可以讓家屬休息。


    艾沫惜好容易把謝明芳勸住,要保留體力,好照顧明天醒來的鄭叔叔。謝明芳年紀大了,又哭了這好一陣,心神俱疲,千叮萬囑:“有動靜,一定要叫醒我。”


    艾沫惜答應著,叫她放心。她這才側著身體勉強睡去,身上搭著於冬青買過來的毛巾被。


    夜深人靜,窗外萬家燈火,明明滅滅。這個夜,因為有了艾沫惜在身邊,黎相宇心裏充滿了力量。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站在玻璃窗外,看見鄭叔叔躺在裏麵,謝阿姨躺在外麵。他輕輕感歎:“如果有一天我躺在裏麵,沫沫你肯守在外麵,我就是死了,也知足了。”


    艾沫惜瞪著他有好幾秒,不說話,有些慪氣,眼睛又紅了。


    狗血黎大少就是狗血黎大少,沒一句好聽的。


    黎相宇打開一瓶酸奶,喂到艾沫惜嘴邊。艾沫惜仍在生氣,別過頭去不理他。


    他求饒,小聲道:“沫沫,我錯了。”他兩手拉著自己的耳朵:“我們誰也不進去,長命百歲。你永遠陪著我,我也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他很認真的表情,不開玩笑。


    艾沫惜的心頭有某種柔軟的情緒,慢慢湧動。她接過酸奶,放到黎相宇的唇邊,讓他喝一口,然後自己喝一口。又去洗了手,從桌上拿起麵包,喂他一口,自己又吃一口。


    其實她不餓,吃不下;他也不餓,吃不下。隻是因為,一人一口,仿佛吃進去的是蜜糖。


    蜜糖之夜。有些累,卻甜。


    黎相宇想脫下外套給艾沫惜披上,被她阻止了。


    他們有時站著,她從他敞開的外套伸手進去環住他的腰,他再用外套將她包住。他們有時坐著,摟著打個盹,卻不能睡熟。護士進進出出,有時儀器告警,嚇得兩人心驚肉跳。


    於冬青也守在旁邊。叫了幾次讓他回去休息,他都不肯。黎相宇嚴厲的語氣:“大家都守在這兒起什麽作用?你立刻回家睡覺,明天來換我們。明天要全靠你了。”


    於冬青這才心安理得回家睡覺去了。休息是為了更好地戰鬥,他牢牢抓住黎大總裁的中心思想。


    折騰了一夜,各人臉色都不好。謝明芳也幾次起來問情況,都回答說,還好還好,沒事,好好休息。


    次日一大早,於冬青又來了,還買了早餐,一個非常合格的後勤部長。


    黎相宇和艾沫惜直到確認鄭生佑脫離了危險才安然離開。黎相宇跟醫生打了招呼,用最好的藥,做最好的治療。又跟於冬青交待半天,謝阿姨既然不肯回家休息,那就全權托給他照顧了。


    謝明芳拉著黎相宇的手,半天說不出話來,哽咽良久,最後說:“我們小虎也一定會感謝你,沒有你,他爸爸就去了。”


    已經花了將近十萬的費用,沒有黎相宇,鄭生佑哪來這麽多錢做手術?


    黎相宇聽到這句,無法回答。艾沫惜對謝明芳道:“謝阿姨,你也要保重身體。如果鄭叔叔好了,您又倒下了,可怎麽辦才好?”她開個玩笑,卻說的是事實。


    謝明芳點頭道:“我知道了,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她的淚布滿臉頰,更蒼老了。


    春天的雨,打在身上,濕浸浸涼嗖嗖的。兩個人一路小跑,躲進車裏。


    隻一夜,仿佛過了十年。上車,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長長久久的擁抱。


    艾沫惜的眼睛有些腫,一夜沒睡,還有黑眼圈。看在黎相宇眼裏,卻比平時任何時候都好看。不驚豔,卻溫暖。


    “小熊貓,今天不要工作了,去睡一覺。”黎相宇溫柔地交待:“晚上,我們再一起來守夜,好不好?”他很自私,漫漫長夜,沒有她的陪伴,每分每秒都難捱。


    “你呢?白天還要工作?”


    “我今天事情還多,忙完就睡。晚上我來接你。”黎相宇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艾沫惜回家洗完澡就倒在床上睡著了。夢裏,黎相宇全身插著管子,在重症監護室裏躺著。她在玻璃窗外麵站立,使勁哭使勁哭,哭得好蒼涼。


    她被驚醒了,坐起來時,發現眼淚浸濕了枕頭。


    黎相宇跟她水火不相容,卻以翩若驚鴻的姿態忽然跟她相愛了。又像是從許久之前,他到處宣布,艾沫惜是他黎相宇的女人,誰也不準碰。他纏著她,不能進行任何一場正常的戀愛,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其實從那時,她就習慣,有他的影子了,是嗎?直到那晚,在長街上,在路燈下,他和她的影子,合成了一個,方算是完美。


    有人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是黎相宇,現在這個房間,除了艾沫惜有鑰匙,黎相宇也有。


    她來不及多想,赤腳跳下床,就朝那黑影撲去。他的味道,是她熟悉的。


    她撲進他懷裏,嚶嚶地哭,眼淚打濕了他胸前的襯衫一大片。


    黎相宇愣住了,不知發生什麽事。他放下手中的包,順手開亮燈,才抱起艾沫惜,走到沙發坐下。


    她穿了薄薄的睡裙,偎在他懷裏,仍舊嚶嚶嗚嗚地哭個不止。


    “誰欺負我們家小沫沫了?”黎相宇摟得很緊,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黎大少,黎小狗!你是個混蛋!”艾沫惜在他懷裏又哭又踢,依舊嗚嗚:“誰叫你亂說話的?我剛才夢見你在重症監護室,快不行了。嗚嗚嗚……”哭得好傷心好傷心,仿佛確有其事。


    黎相宇的心軟軟的,鼻子也酸酸的:“沫沫,我真的錯了,以後我不亂說話了。總之我會好好的,要是我出事,肯定是因為你背著我搞婚外情……”


    “狗血!”艾沫惜氣得要死了,一口咬過來,卻被黎相宇用嘴堵住,深深地親吻。像親吻一件美好的藝術品,那麽認真,那麽小心,又那麽情深到了想哭的地步。


    艾沫惜慢慢調整姿勢,雙手繞著黎相宇的脖子,盡情回應。如一次劫後重生,他從重症監護室裏走出來,和她相逢,愉悅歡脫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


    久久,久久,快要窒息,卻仍然不舍得放開。罌粟花正開放得炫爛,他上了癮,她也上了癮。


    “沫沫,等忙完鄭叔叔的事,我要和你談戀愛。”黎相宇有些羞澀。


    “怎麽談?”一個說得可笑,一個問得更可笑。


    “我也不知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怎麽談,所以才要和你談戀愛。”黎相宇俊臉上現出一抹孩子氣:“我們以後可以上網查,看什麽叫談戀愛?然後我們再一步步跟著做,好不好?”


    “我知道怎麽談。”艾沫惜眨眨眼睛:“第一步,就是你要追我,然後我再考慮要不要讓你追到。”


    “去,跳過,這一步,我已經做了二十幾年都停步不前,還來!要死人的。”黎相宇忍不住又在沫沫紅潤的嘴唇上輕輕點染。


    “賴皮,我不相信你沒談過戀愛,裝得那麽純情。你就是談過,我也不怪你。”艾沫惜的觀點是,寧可他看盡風景再做選擇,從此他的世界,永遠隻有一道風景。這好過他先做選擇,再去滿世界看風景。


    “騙你幹什麽?我真的沒談過戀愛。”黎相宇很認真的表情:“那些不叫談戀愛,唉,我跟你說不清楚,總之我沒談過戀愛。不扯了,以後我們好好談就對了。”他看看手表,指針已指向晚上七點,拍拍艾沫惜的腿,叫她去換衣服。


    艾沫惜拿了衣服要去浴室,被黎相宇攔住。


    “就在這兒換,你哪那麽多事兒?”


    “你在!”


    “我不看。”黎相宇保證道。


    “那你趴在沙發上,誰偷看誰是小狗。”艾沫惜邊說邊開始換衣服。


    黎相宇真的乖乖趴在沙發上,臉朝另一邊,蠻正人君子的。


    “走吧。”艾沫惜收拾好,特意加了件外套,春雨習習,夜晚有點涼。


    “我們家寶貝沫沫想吃點什麽?”黎相宇寵溺地摟著她。


    “我胃口很好,要多吃點東西。”艾沫惜高聲回答,其實是想帶動他多吃一點:“全福記的粥和包子不錯。”


    “走吧。”黎相宇仿佛也食欲大增。


    吃完到了醫院,乖乖,不得了,鄭生佑還沒好,謝明芳又倒下,已經辦了住院手續。


    於冬青沒有通知他們,自己作主就辦了。黎相宇不由得誇讚一番,見他累得臉色發青,趕緊讓他回去休息。


    “開車小心點。”艾沫惜喊著,不無擔憂地望著於冬青的背影,對黎相宇道:“這麽下去不行,我們得請看護。”


    黎相宇點點頭,公司一大堆事等著他,如果夜夜過來守著,遲早大家一塊進醫院。


    他把手提電腦帶了過來,忙著處理些公事。兩個人一會兒跑這個病房看看,一會兒跑那個病房看看,總之是忙得不可開交。


    “你白天睡了嗎?”艾沫惜心疼得要命,她自己倒是睡了一下午,目前覺得精神很好。


    “睡了一小會兒。”黎相宇微微一笑:“你下午睡了,就相當於我睡了。”他套了艾沫惜說給謝明芳的話。


    艾沫惜不再擾他,讓他安靜處理公事。她自己兩個病房相互竄著。雖然累,卻忽然想起他說:“沫沫,等忙完鄭叔叔的事,我要和你談戀愛。”


    嘿嘿,談戀愛,艾沫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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