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麽時候,黎相宇和艾沫惜已經倒在沙灘上躺著。一片藍色天幕上,嵌著閃閃的小星星,如同一床大大的被子,蓋在身上。


    黎相宇忽然側著身子,一隻手撐著頭,看著艾沫惜,一動不動。


    星光,月光,還有海灘上的燈光,都微微打在艾沫惜的臉上,淡淡的。他看著她的眼睛,可真亮,亮晶晶的亮。


    “沫沫,我想親親你。”他像個好孩子,征詢她的意見。


    艾沫惜沒看他,隻是麵朝天空,輕笑:“黎大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有禮?”


    他扯扯她的衣襟:“沫沫,我想親親你,好不好?”聲音表達得那麽純潔,好似他從來就沒親吻過她。


    艾沫惜感受著星空的浩瀚,深藍色的天幕像一張大大的網,將她和他收進網中。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伴著海浪嘩嘩的巨響:“你答對我一個問題,就可以親我。”


    “你說。”他仍然撐著身子側臥,安靜地守在她的身旁:“答對了,我親你。答錯了,你親我。很公平吧。”


    “黎相宇,少忽悠我。”


    “唉,這丫頭該迷糊的時候,怎麽就不迷糊了?”黎相宇喃喃自語。


    “聽好了,一頭公牛,加一頭母牛,猜三個字。”艾沫惜坐起身來,麵對著他:“很簡單的,猜不出來,你今晚就睡沙灘上了,哈哈哈。”


    她笑得肆意,笑得張狂。這樣的笑聲,他看到過。那時,她在明,他在暗。那場世界杯的冠軍爭奪賽,她喜歡的球隊贏了,就是這樣的笑聲。


    這麽多年,她似乎從來沒在他麵前,這麽笑過。


    “沫沫,你笑起來真好看。”黎相宇撲過來,粘上她。


    她拍開他纏上來的手:“去,答不出來就答不出來,幹嘛要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熊是怎麽死的麽?”她戳著他的頭:“就像你這樣,笨死的!”


    黎相宇愁眉苦臉:“一頭公牛,加一頭母牛,猜三個字。”他低頭冥想:“啊!我知道了,那三個字是‘我愛你’。”


    “愛你個頭,想得出來!”艾沫惜站起身,嘻笑著跳開去:“哇哦,某人要睡沙灘嘍!”


    “沫沫,你賴皮,我這個答案有什麽不對?一頭公牛和一頭母牛在一起,不說我愛你還能說什麽?”黎相宇追著她:“我不睡沙灘,我不睡沙灘,沫沫小朋友,你別跑,你睡哪兒,我就睡哪兒!”


    他幾步就追過去,把沫沫橫著抱起來,膩乎道:“沫沫,快告訴我答案,到底是猜的哪三個字?”


    艾沫惜吐吐舌頭:“就不告訴你,嘻嘻。”


    夜了,空氣裏仍然是溫熱湧動。他們回到木屋,將空調打開,溫度調得並不低,舒適即可。


    艾沫惜洗了澡,很矯情地從浴室裏探出頭來:“黎相宇,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黎相宇正在收拾床,忽地恍然:“呀,忘記了,沫沫,你等著,我去車裏給你拿。”他出來之時,就帶了換洗衣物,光記得纏綿,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艾沫惜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以來,都覺得他是為了把她當成丫環使喚,現在卻是每件事,他都替她想到了。


    她用浴巾裹著身體,在胸前打了個結,從浴室裏走出來。剛才躺在沙灘上,頭發還有沙子,所以也一並洗了。


    她坐在床邊,翻開木屋桌上的本子,裏麵記錄了很多年輕男女在這個“香水百合”房間裏的蜜語。


    “謝謝你的愛。”


    “寶貝,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我要你明天就在房產證上加上我的名字。”下麵還有個回複“遵命,老婆大人”。


    無論是現實的,還是文藝的,其實戀愛中的人,都是一樣幸福。


    艾沫惜擰開筆蓋,寫下:“我會遵守你那個狗血盟約的。”笑笑,龍飛鳳舞,簽上她的名字。


    她把本子放回桌上,用台曆壓住。黎相宇回來了,拿了一個行李袋,東西還裝得挺多。


    他看見她,有些羞澀,嘴上卻油滑:“沫沫,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可以認為是在勾引我。”心跳加速得不受控製。


    艾沫惜低頭看一下自己的模樣,也有些不好意思,扮個鬼臉,從行李袋裏拿了套睡衣到浴室裏去換上。


    她出來的時候,床上已經鋪好了家裏帶來的床單,毛巾被也是從家裏帶來的。


    他知道她愛幹淨,所以一切都準備好了。


    艾沫惜蹦上床去,柔軟,幹淨,一室都彌漫著百合的香味,還有綠色的狗尾草,毛絨絨的,在木質牆上投下漂亮的陰影。


    黎相宇也洗完澡,裸露著上身,小麥色的肌膚在燈光下極致誘惑。


    他幫她吹幹頭發,滅了燈,才敢悄悄躺在她的身邊。他不敢摟她,隻是輕輕握緊她的手,悠悠的聲音:“沫沫……”


    “嗯?”艾沫惜也回應得輕柔,像風吹動狗尾草的聲音。


    黎相宇心裏“怦怦”跳,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一頭公牛加一頭母牛,到底是哪三個字?”


    艾沫惜的心也跳得沒了章法,手心裏全是汗,慌亂而迷惑:“自己去想,我要睡覺了。”她的嗓音仿佛都透著灼熱。


    “你告訴我吧,說完就睡覺。”他還在賴皮,掩飾著他快要燃燒起來的身體。她的發香陣陣盈滿他鼻息,如海水,一浪打來,一浪退去,生生不息。


    他看似隨意,把這隻胳膊也繞了過去,放在她身上。像是無意識的舉動,又像是籌謀已久。


    他口幹舌燥,躺在艾沫惜的身邊,一陣比一陣熾熱。不由得想起和那個模特的第一次,那晚,竟是相反的結果,身體一陣比一陣寒冷。


    書上都是騙人的。是誰寫出那麽狗血的理論,讓他上了天大的當:燈一關,所有的女人其實都一樣。


    他就是被雜誌上這個理論害了,以為真的如此。所以才會如此荒唐想要去試一試,看看是不是沒了沫沫也可以。


    卻是那般龐大的代價,每每想及,就像是做了天大的對不起沫沫的事。令他憤怒,令他痛恨,也令他失落。


    艾沫惜閉著眼睛,身體微微顫抖。她第一次和一個男子這麽近距離地睡在一起。


    火辣辣地燃燒,卻又感覺,其實早該是他,隻是自己一直不知道。


    這一刻,她又有些慶幸。他曾經無數次攪了她的好事,到處宣布她是他的女人,不讓任何人對她有企圖。


    她曾經為此氣憤不已,卻原來,一切,都隻是為此時埋了伏筆,作了鋪墊。


    她本來就應該是他的女人。


    她側過去,小臉緊緊貼在他火熱的胸膛。那股火,好像隨時都要從胸口裏衝出來,把她燒成灰燼。


    他撫上她的腰,不盈一握的腰肢,柔軟得像是一種挑逗。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她更緊地貼向他的身體。


    她低低地呻吟,撩撥著他的意亂情迷。


    “沫沫,我餓!“他抱緊她,笑得邪惡。


    “你像個難民。”她仍然不忘反擊,手卻不由自主纏上他,然後再推開他。


    黎相宇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氣:“沫沫,我投降。”他用枕頭咚咚敲著自己的頭:“嗚,沫沫,看來我的自製能力確實很差。”


    艾沫惜也坐起身,臉上漲得紅通通的。她抱著雙膝,將下巴放在腿上,含混不清:“謝謝你喜歡我。等叔叔阿姨承認了我們,也許我們就沒有心理壓力了。”


    “這叫什麽話?關他們什麽事?我隻是希望,給你一個完整的人生而已。有些守舊,是嗎?”他忽然自嘲地笑笑:“其實,我就是這麽守舊的一個人。”


    他想跟她解釋,曾和無數個女人約會,其實都隻是為了讓她扮成老婆到場。他,和她們,沒那麽多複雜的關係。可是,解釋忽然變得不重要了。


    隻要她知道,從此之後,他的人生裏,隻有她一個女人,就足夠了。


    “謝謝你守舊。”艾沫惜輕輕執起他的手:“你讓我第一次感覺有家了。”她其實很惶恐,沒有得到叔叔阿姨的承認,不敢真的逾矩,盡管,她也那麽渴望。她不能讓別人養了她,再感歎農夫和蛇的故事。


    她不是蛇,她隻是個感恩的流浪小孩。


    黎相宇拍拍她:“睡吧,我會管好自己。總有一天,我會給你一個真正的家。”他一直知道,她的內心是傷痛的,寄人籬下的滋味。連戀愛,也要擔心會不會被責難成恩將仇報。


    他不是她,不能感同身受她的痛。但他了解,一直了解,隻是無法代入。他一直過得那麽悠然,好的家世,完整的父母。


    褪去****的潮水,呼吸變得均勻。


    月光靜靜灑落在窗台,一種明淨的溫柔,流淌過心底。她沉沉睡去,仍然握著他的手。


    薄薄的毛巾被蓋在身上,沒有分開,共蓋一床。她偶爾踢掉,他又輕輕為她蓋上。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隻知道,其實他和她之間,有一些東西,比****更重要。


    他的手臂被她壓著,第一次有女人在他懷裏沉睡。酸酸的,胳膊都有些僵硬,卻不舍得抽出手,就那麽將她護在胸口。


    其實酸酸的,不止是胳膊,還有心。這一夜,他幾乎無法入睡。不是欲望的撥動,而是感覺不夠真實。怕一睡過去,醒來沫沫就不在了。


    害怕,一切都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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