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兔和尾褄走出了曆史準備室。


    「交涉好像還挺成功的……不過,宮田老師會不會中途突然感到害怕,而跑去通報警察啊?」


    一兔對這一點很憂心。


    「嗯——雖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不過應該沒問題吧。」


    「你還真有自信。」


    「我自從上了高中後,就再也沒被女孩子背叛過了。」


    「……是喔~」


    ——啊,聽他這麽說,還真是有點氣人。


    人生或許有所謂的「吃香期」。聽說不管怎麽樣的人,都會有一段就算同時和好幾個戀愛對象來往,依然能春風滿麵的得意時期。一兔想,現在的自己可能還不到那個時期,不過尾褄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維持在「那種狀態」了。


    為了秀蓮,宮田老師把職員專用茶水間和值班室的鑰匙借給了尾褄他們。不管是茶水間或值班室,都是平常已經不被使用的房間,最適合用來當作電影社的臨時住所。自從學校裏增建了餐廳後,茶水間就此乏人問津;值班室也因為有了職員休息室和校務員室後,處於和茶水間相同的狀態。


    整頓好生活環境後,電影社便向學校提出「延長校內活動時間」的申請。為了和神秘的帕拉貝倫集團——灰色領域——抗戰,電影社一行人終於開始了奇妙的「校園生活」。正確說來——不是「校園生活」,而是「住校生活」才對。


    茶水間與值班室比鄰而居。電影社的社辦位在校舍的三樓,而茶水間和值班室則在二樓。因為就在社辦的正下方,來往也很方便。社員們簡單清理了茶水間和值班室,值班室裏有台小電視,還附有淋浴間,設備可說相當完善。安全鎖雖然有點老舊,但仍相當牢固;門板上不僅有一般的門鎖,還加裝了鎖煉。


    2


    簡單清掃過一遍後,正當大家忙著整理電影社社辦裏的生活消耗品時,睦美突然「啊!」的大叫一聲。


    「……睦美,怎麽了嗎?」


    率先出聲詢問的尾褄臉上已明顯表露出厭煩的神情。


    「勇樹,你剛剛已經向學生會提出延長活動時間的申請了吧?」


    「沒錯,所以呢?」


    「你用了什麽理由?申請書上是怎麽寫的?」


    「我寫『為了拍電影』啊……」


    「你總算有心好好大幹一場了!」


    「才不是呢,隻是有時候『說謊才好辦事』嘛……而且也沒有其它適當的理由啊……」


    「當當啦~當——!」


    睦美發出莫名其妙的叫聲,把一旁的椅子拉了過來。


    「把謊言變成真實,不正是電影所帶來的奇跡嗎!」


    話一說完,睦美立刻從置物櫃裏拿出一台攝影機,「咚!」的一聲擱在桌上。


    「這是數字攝影機l?h1型,用這一台就可以拍出最完美的作品了。sole1?1這套軟件也挺不錯的,畫質好又很容易操作。我和尾褄合資購買的這台攝影機終於有機會被拿出來使用了!」


    「是妳硬強迫我拿錢出來的吧,那根本就是恐嚇!」


    「shutup!(給我閉嘴!)」


    睦美朝尾褄狂吼一聲。


    「你們聽好了,我們電影社都是因為有尾褄,所以才不缺錢花用!對在日本各地活動的獨立製片人來說,我們光是『不愁資金』這一點就夠讓他們眼紅到恨得牙癢癢了!我們有攝影機,還有一台已經裝好編輯軟件的高規格計算機,都已經身處在這種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優渥環境中了,再不好好拍部電影一定會遭天譴的!」


    「我們的機器還是不夠啊,而且也不該再增加尾褄的負擔了。如果真的如妳所願拍電影的話,接下來一定還會惹出更多麻煩的。」


    勇樹仍舊持反對意見。


    「所以我說一定會注意,不讓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嘛……」


    睦美也繼續與之抗辯——


    「…………」


    這時秀蓮突然走了過來,伸手觸碰攝影機時,她的眼裏閃動著無法忽視的閃亮光輝,所以大家的視線都忍不住膠著在她身上,連話都忘了該怎麽說。他們從沒看秀蓮露出這樣的表情。貪婪地碰觸著數字攝影機,秀蓮喃喃自語著:「攝影機……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秀蓮,妳喜歡攝影機嗎?」一兔問道。


    「我不知道……可是攝影機是很重要的東西。」


    秀蓮的響應也依然曖昧不明。


    但,她對攝影機懷有強烈興趣這一點倒是毋庸置疑。


    「秀蓮,我們拿攝影機來拍妳吧?」


    睦美突然提議。


    「……可以嗎?」


    秀蓮應聲。


    「因為很久沒使用了嘛,現在正好有機會啊。」


    睦美拿著dv攝影機,拍下秀蓮的身影。拍攝過程隻有短短五分鍾,真的隻是「稍微拍一下」而已。


    「好,拍好了!」睦美一說完,大家立刻聚集到電影社所購置的計算機旁邊。


    「來看看拍得怎麽樣吧。」


    「真的這麽簡單就能看到影像嗎?」


    「沒錯,最近的數字攝影機隻要一條傳輸線就可以接到計算機上了。不管是調整畫質或編輯畫麵,都可以靠計算機完成。」


    「是喔——」


    一兔一直都過著與dv攝影機無緣的人生,當然也就不具備這方麵的知識。


    在睦美的操作下,計算機的十七吋液晶銀幕上映出了秀蓮的身影。現在的數字攝影機居然能拍出這麽漂亮的畫質啊……一兔不由得為眼前的高畫質影像感動不已。話說回來,一兔家的電視機也已經很舊了。


    「是我……」


    秀蓮用微微發顫的聲音說著。


    「好奇怪,有種好懷念的感覺喔。」


    睦美所拍攝的影像,就隻是在社辦裏追尋著秀蓮的一舉一動而已。銀幕上的秀蓮緩緩走著、隔著窗戶眺望外頭的風景、呆呆地凝視塞滿dvd的櫃子——就隻是這樣而已。就隻是這麽簡單的幾分鍾影像,卻讓一兔深受感動。如果持續拍攝秀蓮一個半小時的話,說不定就能完成一部電影了——一兔心裏甚至浮現出這種錯覺,因為真的太感動了。就連一兔自己也覺得為這種事感動未免誇張過頭了。


    人生中第一次接觸dv攝影機時,每個人的反應各有不同。有些人認為「不過就隻是這樣嘛。」,當然也會有覺得「真是太有趣了!」的人存在。不過一兔的反應大概屬於少數派吧,居然會感動到連自己都覺得吃驚的地步。dv攝影機並不是那麽稀有的東西不是嗎。


    此時此刻,存在於眼前的風景,正以影像留存「成形」的瞬間。


    (為什麽……)


    彷佛要將這一瞬間,鎖進「永恒」之中——的錯覺。


    (為什麽我的心會受到那麽強烈的震撼呢。)


    ——太奇怪了,我未免感動過頭了吧……


    似乎察覺到此刻一兔心中的感動,睦美相當滿足地點了點頭。


    「……還是來拍電影吧。」


    還沒回過神時,一兔已經無意識地說出這句話。


    「總而言之——」


    尾褄接著開口。


    「就算隻是口頭說說,但還是試試看吧——我也有點改變心意了,如果是在合理的範圍內,說不定真的有放手一試的價值。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得先把事件解決才行。」


    「不要像個老太婆似的嘰哩呱啦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啦!」


    啪!睦美往尾褄的背部用力拍上一掌。


    「到夏天結束為止,先拍出一部電影來吧!」


    3


    工藤尾褄和二階堂勇樹負責出來采買日用品和食物。因為灰色領域的那些家夥還不知道尾褄和勇樹的長相,雖然睦美也沒和他們交手過,但她實在不適合這種樸實無華的采購工作。


    學校附近就有間大型超市,兩人在那裏買了四大袋的食物和生活用品。走出超市時,尾褄和勇樹手上都提著滿滿的戰利品。


    「好像要去遠足一樣,讓人覺得好開心喔。是吧,尾褄?」


    「你說得還真輕鬆啊,勇樹。」


    「該怎麽說呢……自從一兔加入我們之後,我們電影社好像也出現了一股奇怪的活力呢。」


    「奇怪的活力嗎?思,我懂你的意思。」


    其實尾褄也和勇樹有一樣的感覺。


    佐佐木一兔——


    沒什麽特別的長處,性格也很灰暗。乍看之下像是個可有可無的男生,但當他加入電影社後,不知為何競成了類似潤滑劑般的角色。就連誌甫也馬上跟他親近起來了。在某種程度上,他可以說是個相當不可思議的存在。


    「尾褄……」


    勇樹的聲音頓時變得低沉。


    「嗯……?」


    「有個奇怪的人。」


    「咦……」


    ——奇怪的人?


    正如勇樹所說。


    有個詭異的男人站在自動販賣機的後麵,正把手裏的漢堡和罐裝咖啡塞進嘴裏。


    那是個散發出冰冷氣質的美男子。就算被挖掘去當視覺係樂團的主唱,憑他的美貌一定也能馬上竄紅。隻可惜男人臉上有道傷痕,他的右臉頰有一道刀疤,而且大得相當顯目。就因為臉上的那道傷痕卜才讓這個男人看起來顯得怪異。


    男人身上穿著burberry的西裝,外搭一件短版外套。


    「…………」


    尾褄和那個男人四日相交。


    一捕捉到彼此的視線,男人立刻撇過頭,快步消失在暗巷的另一頭。


    「好像走了呢。」


    「那個男人……讓我有點在意。」


    4


    伊集院睦美獨自在茶水間整理碗盤餐具。一兔和誌甫想起自己都還是「高中生」,於是乖乖上課去了。但對全國模擬測驗總在五名以內,誌願是到莫斯科大學、北京大學長期留學,大概也會「順便」參加一下東大理科三類考試的睦美而言,高中課程其實是毫無必要的。睦美之所以選擇城戶高中就讀,單純就隻是因為離家近這個理由。日本全國的高中看在睦美眼中,根本沒什麽太大的差異。


    此刻,秀蓮正在隔壁的值班室睡覺。這個女孩還真是好睡啊。


    就在睦美剛整理完的當口,茶水間的大門突然被撞開了。


    來者是新聞社社長——藏前早苗。


    雖然擁有一頭長而美麗的黑發,卻隻隨便用一條庸俗的印花布包起來。可憐她跟流行品味完全沾不上邊,不過臉蛋倒是長得楚楚可人。


    咚咚咚,她正踩著外八步走進茶水間,早苗的走路方式倒是和睦美如出一轍。


    事實上,這兩個人從孩提時代開始,就是住得很近的兒時玩伴。


    「我現在很忙呢……」


    睦美開口。


    「你們又想做什麽奇怪的事了吧!」


    從小到大,早苗的說話語氣都是那麽尖銳。


    「隻是拍電影而已啦。」


    「除了『拍電影之外』,應該還有什麽吧?」


    ——這丫頭真是……!


    早苗一副想套話的口氣,令睦美不由得蹙起眉頭。


    ——她該不會是掌握到什麽證據了吧?城戶高中電影社所隱瞞的眾多秘密中的……任何一個。


    睦美不著痕跡地觀察起早苗的表情。她的眼瞳深處確實透露出某種近乎確信的光芒。意識到麻煩的睦美,決定采取強硬手段從這裏脫困。


    「妳說……我們在做『奇怪的事』?除了拍攝電影之外,我們還偷偷進行什麽是吧?」


    說話的同時,睦美也一個箭步欺向早苗。把手伸向早苗的身後,鎖上房門。


    「妳、妳想幹嘛……」


    兩人貼得很近,幾乎都快碰觸到彼此的胸部了,早苗臉上不禁泛起淡淡紅暈。


    「妳說的『奇怪的事』,是像這種事嗎?」


    言語間,睦美也張開雙臂摟抱住早苗,臉頰貼著臉頰摩蹭著。


    「笨、笨蛋!我要叫了喔!」


    「隨便妳。我們以前不是還做過更激情的事嗎?像『醫生遊戲』之類的。」


    越來越覺得有趣的睦美開始搓揉起早苗的胸部。早苗的胸部比起睦美還很熟悉的時候又長大了不少,這點令睦美不免有些驚訝。


    「嗯……」


    一加重掌心的力道,早苗的嘴角便情不自禁泄出像在壓抑什麽似的微弱嗚咽。


    「怎麽樣?難得有這個機會,要不要做到最後呢?」


    微微呢喃著,睦美張嘴輕嚼早苗的耳垂,令早苗克製不住發出「哈啊……」的嬌媚呻吟。早苗的身體非常柔軟,光是觸碰也能讓睦美感到相當舒服。睦美的挑逗也變得更加明目張膽,愛撫的手悄悄躓入早苗的裙底。


    下一秒——


    啪!


    睦美的臉頰被狠狠賞了一巴掌。


    掌摑睦美的人,當然非早苗莫屬。


    「…………」


    「妳這個人……」


    早苗似乎就快哭出來了。


    「……抱歉,我太得忘形了。」


    睦美隨即從早苗麵前退開,打開了門鎖。


    「睦美……妳不會再談普通的戀愛了嗎?」


    一邊整理淩亂的儀容,早苗開口吶吶問道。


    她並沒有因為被傷害而生氣。平常總自恃新聞社社長的身分而吵得人不得安寧的早苗,此刻卻打從心裏為睦美擔憂著。


    早苗沉聲接著說:


    「……一般來說,畫下句點的戀情就應該忘了它啊。」


    「唔——……」


    答案雖然早就決定了,但睦美還是稍微想了一下才回應道。


    「或許我不是那種人吧。」


    睦美做出回答後,唇邊也勾起幹澀的笑意。


    既然已經成功引開了早苗的注意力,今天就先就此打住吧。


    5


    穿著水手服的少女,簡單地解決了晚餐。以木刀和飛行員專用的護目鏡當作自我象征的少女名叫「學姐」。至於她真正的名字,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舍棄了。


    學姐的晚餐是一碗泡麵。就晚餐的選擇來說是有點心酸,但吃飯地點的景色很美,吃進嘴裏的味道如何也就用不著太在意了。


    學姐此刻正待在六本木新城森塔樓(roppongihillsmoritower)的頂樓邊,比五十二樓的展望台還要更高;隻要一低頭,就能把東京都中心的景色盡收眼底。眺望著如此美麗的夜景,學姐完全不把夜晚的強風當一回事,仍徑自吃著手中的碗麵。


    在她身旁,不知從何處飄來了另一個少女。


    少女名叫辛克妮希蒂。


    有著近乎透明的白哲膚色。


    和一頭比天然寶石更美麗的銀發。


    她身上穿著綴滿褶邊的黑色禮服。


    「妳插手了帕拉貝倫之間的戰爭吧。是間接的話也就算了,可是妳居然直接出手了,這可是違反規則的唷。」


    辛克妮希蒂口氣一變,以嚴厲的口吻指責學姐的不是。


    「唔……對不起啦。」


    學姐乖乖地低頭認錯。


    「下次再犯同樣的錯,妳就要做好覺悟接受適當的懲罰。」


    「……了解。」


    連湯汁都一口不剩全部喝光光,學姐把吃完的泡麵碗隨手往地上一扔。


    看到她的舉動,辛克妮希蒂不由得皺眉起來。


    「西洋棋就是因為有一定的規則才叫西洋棋,我們夜警同盟是不會任你們『互相殘殺』的。戰爭和互相殘殺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希望妳能搞清楚。」


    「唔~我完全搞不懂有什麽差別。」


    「那是因為妳什麽都沒有想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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