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watashi101、哦☆賣糕的、anglegamer、絢辻詞@sosg論壇
蕾姬。
總是麵無表情、缺乏情感、沉默寡言的蕾姬。
她遵從「風」的命令，為了保護我——
隻靠一把狙擊槍，與萬能的武人：眧眧勇敢奮戰。
此刻，繁星點綴的夜空下，蕾姬就倒在車道上。
「這個傷口……不是槍傷呢。」
單膝跪在蕾姬身旁的人，是白雪的妹妹：風雪。
方才她脫口而出的言語——關於蕾姬的血統——讓我有些難以置信，心中驚訝未消。
不過，現在不是談家係的時候。
要立即治療蕾姬才行。
「蕾姬被一道莫名的閃光——好像是一種看不見的炸彈給打傷了。我們到這裏的路上，她已經流了不少血。白雪，你……不能用法術之類的治療蕾姬嗎？」
我求助般開口說，但前來救援的白雪卻搖頭以對。
「平常的話多少可以……可是，我的力量現在很不穩定。」
「……不穩定？」
風雪在一旁，向皺眉的我解釋：
「最近，全日本……不對，世界上所有的超能力都出現衰弱、成功率降低的現象，原因尚未確認。所以星伽也盡量避免使用巫術，特別是治愈巫術。因為失敗了，可能會害死對方。」
我對s研方麵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看來白雪她們的法術，不像遊戲中的回複魔法一樣單純。
那該怎麽辦才好？我感到不知所措。
白雪在我的腳邊，伸手量了蕾姬的體溫。
「糟糕！她的體溫非常低，要趕快帶她去醫院才行……」
此時白雪兩人乘坐的敞篷車·卑彌呼旁，又來了另一輛外型堅固的四門轎車——光岡汽車（注：光岡汽車在現實中，真有推出名為卑彌呼的敞篷車。而櫛撫則是本書虛構的車種。）的櫛撫。
看來她們事先做好了安排，可依戰況而定，搭乘這輛防彈車撤退。
現在來得正好，就用這輛車載蕾姬吧。
不過——
「不能去醫院。剛才的敵人——眧眧會用狙擊槍。」
此刻，我們沒有狙擊手。
倘若在鎮上的醫院被狙擊，我們隻能坐以待斃。
因為高樓眾多的市區，是狙擊手最有利的地形之一。
「那麽，就帶蕾姬大人到星伽分社吧。我再請醫師過來。」
風雪說完抱起蕾姬，毫不介意讓巫女服沾到鮮血。
我也撐著蕾姬，把她帶往櫛撫的後座，並坐在她身旁。
接著我請坐上副駕駛座的白雪，撥一通電話給武偵高中（因為我的手機被敵方破壞了）。
我們前方的敞篷車發動引擎，隨後風雪一臉嚴肅地坐上車。她手上還拿著和弓，替我們防範眧眧的追擊。
前導車和本車的駕駛，皆是讓人目光為之一亮的美人。她們警戒著四周，踩動油門開始下山。
「小金，電話通了。教務科的值班室有南鄉老師在。」
我接過白雪手中的白色手機，開始向狙擊科的南鄉老師報告狀況。
說我們於校外教學期間，在京都郊外遭人狙擊，並在比叡山一帶與敵方交戰，最後蕾姬負傷，而犯人是來自香港的留學生眧眧。
沉默寡言的南鄉，靜靜聽完我的報告，
『那是狀況e8，遠山。教務科不會有動作。』
最後用低沉的聲音，如此響應。
狀況e8。這個暗號表示：「犯人為內部人員的可能性很高，故無法對外張揚。當事人隻能聯絡自己信得過的人，自行解決狀況。」
南鄉的判斷……是正確的吧。
犯人化身成香港留學生，一直潛伏在學校內。如果把事態公開給全體學生知道，就等於將情報泄露給敵人。
而且武偵憲章第四條：武偵應當自立自強。武偵高中的學生升上二、三年級後，原則上自己的敵人要自己處理。教務科隻會出手幫助實習生，以及能力不足的一年級新生。
我讀武偵高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當然很清楚本校的教育方針。我很清楚沒錯……可是南鄉這家夥也太冷血了。遇襲的可是你的學生喔，你好歹也擔心一下吧。
『如果有非武裝的市民被卷入，你再跟我聯絡，遠山。』
——到時候就太遲了。
我在心中呢喃，向南鄉道謝後掛上電話。
我們乘坐的兩輛車，沿著通往山下的國道367號奔馳，接著轉往105號和106號。
每當車子停在十字路口時，風雪便會輕舉架好的弓箭，警戒四周。
我側眼看著她的動作，同時用白雪的手機……撥電話給理子。
（眧眧的模式，有幾個地方和理子很相似——）
虛擬人聲的警告。裝了衝鋒槍的遙控直升機。而且，理子在武偵高中車站對上艾馬基時，用的格鬥技也是中國拳法，這也讓我很在意。
她和眧眧搞不好有什麽關係。
不過……電話不通。理子似乎在收不到訊號的地方。
昨天我在大阪巧遇亞莉亞時，她好像說要和理子一起行動，所以我試著打給亞莉亞，但情況也一樣。
在這麽重要的時候，她們兩個到底跑哪去了。我的運氣還真差啊。
（……眧眧……）
束手無策的我，開始思考敵人的事情。現在，她可能在某處想狙擊我們。
那家夥到底是誰？
格鬥能力可匹敵爆發模式下的我，手槍技巧能和亞莉亞勢均力敵，同時還具備蕾姬等級的狙擊水平……這種超人，我能想到的隻有伊·u的成員了。
既然這樣。我又撥了通電話給貞德。她和理子同樣曾是伊·u的一員。
時值深夜，貞德似乎已經就寢，直到電話響了第六聲後，
『星伽……？怎麽了？』
她才終於接起電話，但聲音聽起來卻很清醒。
「不是，是我，遠山金次。我是用白雪的手機打給你的。」
『……嗯？現、現在這麽晚了，為什麽你會用白雪的電話打給我？』
我無視她詫異的聲音，急忙說明眼前的狀況，
「貞德，伊·u有沒有能和蕾姬匹敵的狙擊手？然後還會格鬥和手槍技巧，強得跟怪物一樣。她的名字是……眧眧。」
我問完，
『狙擊手……眧眧……？no。除了夏洛克以外，伊·u沒有能和蕾姬平分秋色的狙擊手。是有人會像佩特拉一樣用狙擊槍，不過那也隻是玩票性質罷了。』
這就表示，眧眧——
不是伊·u的殘黨嗎？
我腦中一片空白，想起蕾姬先前說過的話。
『今後的敵人，光靠蠻力是打不倒的。』
今後的，敵人。
（蕾姬……）
蕾姬有如沉睡般昏迷不醒。
我撐著她的身體，悔恨得咬牙切齒。
你說，我們現在……到底在跟什麽敵人交手啊。
蕾姬！
有權威的神社會像公司一樣，有本公司和分公司。而神社的分公司則稱為分社。
星伽神社在京都也有一間大分社，我們抵達那裏時……魚肚白的天空，已經下起微溫的雨滴。
濕潤的道路上傳來柏油味，在那裏待命的寵巫女——即年幼的巫女，專門侍奉白雪或風雪等正規的星伽巫女——立刻用擔架運走了蕾姬。我和白雪，以及坐出租車趕到的貞德，跟著她們往神社走去。
「遠山……這裏就跟城堡一樣呢。在這裏保護蕾姬應該會很安全吧。」
我們爬上打掃幹淨的石階時，貞德以冷靜的眼神，觀察四周後開口說。
「是啊。我每次來都覺得，星伽神社不管是本社還是分社，都和普通的神社有點不同。外觀看起來像神社，內部卻有點像城寨。」
我們眼下有一處車庫，我看見剛才那兩輛車停入其中。
那裏不隻有汽車，還停放著一架川崎重工的oh-1——「忍者」偵查直升機。
星伽的京都分社，正殿位於杉木繁茂的小山上。
如此一來，狙擊手隻能在斜下方布陣，無法攻擊神社內部。
同時，周圍除了入口的鳥居以外，四麵八方都是以灰泥塗抹的牆壁，有如武家宅邸般固若金湯。
先一步抵達鳥居下方的風雪，換上了紅色的日式盔甲，手拿和弓嚴加戒備。這樣一來，眧眧也無法輕易追擊上來吧。
「往這邊走，小金。」
我們在白雪的引導下，穿過鳥居來到一處名為救護殿的日式診療所。
蕾姬被運到其中一間房內，一位受托前來的女醫和幾名護士立刻圍了上去。她們的四周，擺滿了醫療器具和藥品。
「喔喔！受傷了啊！」
上前迎接蕾姬的年輕女醫，推了推無框眼鏡說。她的身上也配有手槍。
看來她是星伽找來的職業衛生武偵。
衛生武偵相當於軍隊的醫護兵，專門替受傷的武偵做緊急治療，並收取費用。武偵高中內，是由衛生科負責培育這類人才。
「先做血細胞計數檢查，檢驗血型，做交叉配血試驗——立刻開始輸血。」
女醫隨即檢查蕾姬的狀況，並對護士們下指示。
接著，她瞄了我一眼說。
「年輕人，這裏就交給我吧，你也休息一下，現在你一臉蒼白跟死人一樣。」
「蕾姬——她不會有事吧？」
但我的視線還是離不開蕾姬。於是，白雪轉身安慰我說：
「沒問題的，小金。這位是星伽的專屬醫師，是京都最厲害的名醫呢。雖然有時候會說一些奇怪的話……」
「我聽到囉！白雪！」
女醫說話的同時，一邊治療蕾姬。她的動作確實相當熟練。
治療受傷的武偵對她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吧。
（蕾姬……）
醫療方麵，我頂多隻能像昨晚一樣，幫蕾姬做一些緊急處理。
正式的急救還是交給專家比較妥當，這一點白雪不說我也心知肚明。
「我也來幫忙吧。我擁有泛歐洲護士助理執照，雖然隻是初階水平。」
貞德說完穿上醫療圍裙和護士帽，利落地開始幫忙護士們。
這裏根本沒有我出場的餘地。
我如此心想，突然感到一陣虛脫，
（……嗚……）
同時視野一陣昏眩。
「小金！」
「……遠山！」
白雪和貞德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遙遠。
我怎麽了……？
剛才還踩在腳下的地板……
現在就在，我的眼前……？
我好像聽見了……某種聲音。
這是風的聲音。
幹澀的風，吹過周圍的聲音。
我站在風中，看見一片廣大無際的草原，以及遠方的山脈。
這大概是……夢吧。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而且還有意識。這是清醒夢吧。
我看見幹燥的草原上有好幾匹馬。
身穿鮮豔民族衣裳的女性，就騎在馬匹上。
她們表情凜然，全都背著俄羅斯製的舊式狙擊槍……
在最前方，有一位少女異於他人，頭上戴著造型華麗的發飾。
她最先察覺到我的視線，朝這裏轉過頭來。
那個人是——
（蕾姬……？）
「……蕾姬……」
……
………我醒了過來。
聽見的聲音不是風聲，而是雨聲。
這裏是……對了，是星伽的京都分社。
我把受傷的蕾姬交給醫護人員後，自己也累倒在地……看來是這樣沒錯。
我在被窩中，坐起上半身環視周遭，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和室內。
我看著掛軸下的古風時鍾，驚覺時間已接近正午。
（蕾姬的狀況……怎麽樣了？）
我不知何時被人換上熟絹製的睡衣，轉頭一看洗好的製服就整齊疊放在枕邊。於是我換上洗好的製服，拉開紙門走了出去。
走廊鋪設的是鶯聲地板（注：鶯聲地板是一種機關，地板下設有鋦子與釘子。一踩上地板，鋦子就會上下彈動，碰到釘子，發出像黃鶯鳴叫似的聲音，故由此得名。目的在於防範刺客潛入。），隻見白雪身穿巫女服，佩刀正座在地上，似乎在保護我……瞧她神色慌張，正看著鳥居的方向。
隨後，她轉過頭注意到我，
「……小金！」
立刻以正座的姿勢直接跳起。
彈～！
「……！」
白、白雪跳起的力度過猛……質量過剩的胸部，慢了一拍才猛烈晃動。
……我才剛起床，冷不防就撞見這種驚人的光景。
她的尺寸還是一樣超乎高中生的水平。大小是理子的一點五倍，蕾姬的三倍，亞莉亞的六倍喔。不過現在我的驚訝蓋過了一切，因此爆發模式方麵似乎沒問題。
當我如此思考時，白雪為了確認我平安無事——
慌忙走近撫摸我的手臂和頭部，眼中還噙著淚水。
「小金！小金！看到你突然昏倒，我心跳差點停了……！」
「啊、嗯嗯。托你的福，我已經沒事了，隻是有點累。對了，蕾姬的情況怎麽樣了？」
我用微妙的動作將白雪推開，並問道。
「蕾姬同學——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需要絕對的靜養。而且意識也還沒恢複……如果她當時繼續勉強自己的話，可能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這樣啊……」
「小金也不要太勉強自己，快回被窩休息吧。而且，鳥居附近好像有危險逼近。」
白雪護著我，轉身麵向鳥居。
「鳥居……？」
「嗯。從這裏看不太清楚……不過從剛才開始，就好像有什麽動物在那裏。」
白雪說完，我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往鳥居的方向望去，隻見風雪在細雨中，單手拿著和弓有如在揮舞拐杖，口中念著：「去去！」正在驅趕某樣東西。
……咕嚕嚕……！
「啊！」
我聽見石階處傳來的低吼聲，赤腳衝入雨中。
我踢起了神社內的小卵石，向前奔跑，最後不顧白雪和風雪的製止聲來到鳥居後——
「……艾馬基！」
看見一頭渾身是傷的銀狼，趴伏在石階邊緣。
艾馬基受著雨水的拍打，身負慘不忍睹的重傷。它被眧眧的獵犬群以牙齒和利爪攻擊，原本純白色的獸毛沾滿了血和泥巴，汙穢如破毛巾一般。
「艾馬基……你……！」
我快步跑下石階，抱起艾馬基。
艾馬基為了讓我和蕾姬逃走，在昨晚的狙擊戰中自願當誘餌——
獨自一匹狼，挑戰幾十隻獵犬。
我原本以為以一當十，結果可能凶多吉少；但它卻活了下來。
艾馬基趕走獵犬後，追尋蕾姬的血味，當血味中斷後，又接
著追尋車子輪胎的味道，所以才會找到我們的吧。
「幹得好！艾馬基，蕾姬還活著，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把手放到它的背上——
艾馬基仿佛鬆了一口氣，發出低鳴聲。
之後，艾馬基被運到救護殿，看見包著繃帶在休養的蕾姬，便在她枕邊縮成一團，說什麽也不肯離去。
因此，女醫和護士們隻好在那裏治療它。
我一直在旁邊關注艾馬基，直到治療告一個段落後——
「小金……你肚子會餓嗎？我已經備好飯菜了……」
白雪在巫女服上套了一件花邊圍裙，開口對我說。我這才注意到自己饑腸轆轆。
這麽說來，我自從昨晚吃了半包卡洛裏美得後，就沒吃東西了。
再這樣下去，我可能又會昏倒，於是我在白雪的帶領下……跟貞德會合後，三人來到一處名為膳殿、外觀如料亭（注：料亭是指高檔的日本料理店。）的地方。貞德似乎對神社很感興趣，和我們會合之前，她一直在神社內走動參觀。
星伽的京都分社占地寬廣，一條走廊串起了好幾棟建築物。
穿過走廊時，不時會見到寵巫女的身影。一見到我，她們便會正座在走廊邊，垂下妹妹頭朝我深深敬禮。
搞得我好像……出巡的諸侯啊。
話說，星伽神社嚴禁男性入內；但不知為何，唯獨遠山家的男性破例獲準進入。或許因為我是男性的關係，才會受到巫女們奇妙的特別待遇……這樣有種疏遠感呢。
（沒必要那麽畢恭畢敬啊……）
我感到別扭，同時進入膳殿。當中已備好我和貞德的桐木和式椅。對麵則是白雪的座位。
各自就座後，穿著圍裙的寵巫女們彬彬有禮地，為我這個男性和貞德——有外國客人來此大概是頭一遭——端上膳食和圓桶漆器等餐具。
膳食的菜色，有比目魚、海螺和墨魚掛麵組成了生魚片組、冰鎮海鰻、鮭魚子壽司、豆腐皮八幡卷、淋上醬汁的京都蔬菜、碳烤鬆茸、秋季白飯、黑豆……等。
「抱歉，小金。這些都是現有的食材……不過我想營養方麵沒問題。你要多吃一點，讓自己打起精神喔。」
這、這些還是現有食材做出來的嗎？星伽真有錢啊。
還有，我的分量好像特別多呢……
「……謝謝你，白雪。這樣已經很夠了。對了，我還沒向你說聲抱歉。真是不好意思，突然把傷者送到這裏來。」
「不會。沒關係的。你有困難的話，請隨時告訴我。」
白雪目光柔和，麵帶微笑。我點頭回應——
因為這番對話，又開始擔心起蕾姬，不禁往救護殿的方向望去。
「你不用擔心，遠山。我在幫忙的時候有注意到。那位醫師的醫術高超，治療的方式相當正確。蕾姬隻要靜養，很快就會恢複意識。」
貞德正座的姿勢優美，語畢在空中畫了十字，然後開始用膳。
我斜眼一看，她筷子也用得很標準，比一些不擅長用筷子的日本人還厲害。
白雪在一旁確認我也開動後，才對膳食合掌，拿起筷子準備進食。
「可是……為什麽小金和蕾姬同學會被盯上呢？」
「結果我自己也不知道。」
「是其中一個人被盯上……然後另一個人也一起被盯上嗎……？奇怪……？一起……一起……？那個……為什麽小金會和蕾姬同學在一起呢？」
「啊……」
我一時語塞。
這……很難說明呢。
要是解釋得不好，白雪會鬧別扭吧。
「遠山和蕾姬同居一陣子了。從這個月初開始。」
貞德從旁解說，絲毫不避諱。
白雪耳聞後，手中的筷子瞬間止住。
「喂、喂！貞德！」
「這也沒辦法吧。我們既然把星伽卷進來了，就必須共享情報。」
我對正經八百的貞德，耳語說：
「你、你要注意共享的方法啊。跟白雪說話要小心，別說一些有的沒的！」
「有的沒的……？嗯。那我隻講重點。遠山和蕾姬在校外教學的時候也一起行動，住在同一間旅館。旅館被狙擊後，老板娘表示兩人有一起入浴過，還睡同一床棉被。然後在睡覺時，有人襲擊了他們。換句話說，他們兩人經常一起行動，所以才會同時遇襲。這樣說可以嗎？」
「可以個屁啦！」
……這家夥……！
貞德不愧是情報科的學生，已經趁昨晚探聽了那間旅館的情報，還打電話給老板娘。
她隻有在收集這種沒用的情報才這麽快！而且部分的內容還有誤。
「…………」
我輕輕地……
轉頭看白雪……
她維持剛才的姿勢僵住了，筷子一直挾著黑豆。
連眼睛也不眨。
好、好可怕！
「貞德你先閉嘴，由我來說明。」
「為什麽？我隻是傳達事實而已。」
「就說你傳達的方式有問題啦！」
「不好懂嗎？那我畫圖說明吧？」
「畫圖就免了，拜托不要。不是說不好懂，你所謂的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白目貞德不假辭色地說完……
白雪坐在對麵，手上的筷子發出「啪」一聲。
我臉色鐵青，轉頭一看……
她用筷子前端，把夾住的黑豆切斷弄爛。
「事實……既成事實……既成事實……被、被蕾姬……搶先一步了呢。啊哈、啊哈……她、她不太起眼所以你大意了吧？白雪。是啊，我大意了。不過你沒注意到她是伏兵吧？白雪。嗯。蕾姬是狙擊手，所以是伏兵啊，說的真好，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白雪，是啊——」
不、不妙。
白雪好像發瘋一樣，開始自言自語，一人分飾兩角。
而且對蕾姬也直呼名諱，不加「同學」。
「喂、喂！白雪。快回到現實來。先說好，我是被蕾姬狙擊拘禁，為了讓她產生『利馬症候群』，不得已才會那樣的……」
我總覺得這麽做沒用，但還是開口想解釋時——
「打擾了。」有人輕聲示意，打開了深處的拉門。
風雪正座在走廊上，飄動秀發抬起頭來。她如姐姐一樣，有一頭柔順的黑發。
來、來得好。她本人大概沒這個意思，不過這是一個漂亮的助攻喔。風雪。
我就把話鋒轉到你那邊，轉移白雪的注意。
「風、風雪。外頭的情況如何？」
我問話的表情一本正經，仿佛這是模糊焦點的好機會一樣。
「目前沒有異狀，現在我把鳥居的警戒交給了寵巫女們。」
定睛一看，風雪換上了全新的巫女服。
而且似乎還入浴過，身上隱約傳來洗發精的香味。
風雪有事找白雪，對我一個鞠躬後，正座在姐姐身旁……開始耳語。
「……確實是璃璃的……沒有弄錯吧？」
看來這番話相當重要，讓白雪的神智清醒了過來。
風雪麵無表情，點頭響應。
「抱歉，小金。我去蕾姬同學那邊一趟，先失陪了。我吃飽了。」
白雪啪一聲放下筷子，留下了連一半都沒吃完的膳食，急忙消失在房間深處。
我和貞德心覺不安，快速用完餐後回到救護殿，隻見一群寵巫女正在保護躺在被窩中的蕾姬。
總覺得……她們保護蕾姬的態度，
不像在對待病人，反而像在看護某位偉大的要人一樣……
早一步離開膳殿的白雪，也夾雜在寵巫女當中。
她的神情緊張，和風雪一同正座，俯視蕾姬。
還帶著一種難以比喻的嚴肅。
「……小金。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說。你可能不太想聽……請見諒。」
「我不太想聽的事情……？什麽事？」
「有關色金的事情。」
——色金。
夏洛克·福爾摩斯長年研究的物質。
隨使用方式的不同，能將普通人變成強大的超能力者。
夏洛克還將那種超常金屬，射入了亞莉亞的體內。現在要說色金的事情嗎？
「上個月小金住院的時候，在伊·u發生過什麽事情，我已經從亞莉亞那邊聽說了。所以……小金也知道色金的存在吧。」
白雪一臉嚴肅，抬頭看我。
我沉默不語，輕輕點頭。
「我能說的部分有限……不過我們星伽的巫女，也知道色金的存在。」
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因為夏洛克·福爾摩斯曾經說過：
『擁有緋金的結社不隻是伊·u而已。』
當時他列出的組織和機構中，也有星伽的名字。
不過，色金和蕾姬有什麽關係？
「你或許很難理解，不過，色金這種金屬可以和人心相通。而且能和色金相通的心靈，是有限的。」
「這我知道。夏洛克有說過，能夠讓緋緋色金——緋彈覺醒的人格有限。我記得性格要有一點孩子氣，然後自尊心高……」
「嗯。不過那是緋緋色金……緋金有許多種類。其中有一種叫做……璃璃色金。」
……什麽……？
「璃璃色金……？蕾姬身上有那種東西嗎？」
「沒有。抱歉，剛才我擅自檢查了她的身體——結果沒有發現。」
風雪搖頭說。
「蕾姬大人在故鄉的時候，可能長時間待在璃璃色金旁邊。最後能和璃璃色金心靈相通。換句話說，她就像是當地的巫女一樣。」
蕾姬……在色金的身旁……？
這是怎麽回事。
我皺眉，風雪從一旁的桐木小盒取出一個小卷軸。
接著她刷一聲打開卷軸，上頭寫滿了類似漢文的文字。
「這是星伽神社代代相傳的史書：『星伽史西聞』，這裏有璃璃色金的相關記載。『璃璃色金狀態平穩，其力消弭。色金厭惡人心，以人心會帶來災厄為由，威逼烏魯斯。烏魯斯欽佩璃璃色金，代代公主封閉自我心靈，獻之』。」
「……烏魯斯……」
整體來說我聽不太懂，但烏魯斯這個詞我有聽過。
蕾姬狙擊拘禁我的那晚，曾說過：
『因為這樣一來，金次同學也會變成烏魯斯的一員。』
這個詞應該是家人的意思才對。
「——果然是烏魯斯嗎。」
貞德從旁插話。她至今雙手抱胸，一直在當聽眾。
「……你知道對吧，她們的事情。」
白雪微微吊起平常低垂的雙眼，望向貞德說。
「因為遠山拜托我調查蕾姬。老實說，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我一開始就想到是她們了。伊·u和烏魯斯都擁有色金，所以兩者不是毫無關聯。」
貞德銀發下細長的碧眼，一個眨眼後——
「通信科的中空知做了聲音分析後，鎖定了幾個蕾姬的出生地。其中一個地方是——烏魯斯族的居住地。」
烏魯斯族……？
「……那是什麽部族。我怎麽都沒聽過？」
我訝異說完，貞德輕輕點了點頭。
「那很正常吧。烏魯斯族隱居在俄羅斯和蒙古的國境一帶，是貝加爾湖南方高原上的少數民族。不過他們的祖先，遠山應該有聽過。」
貞德的碧眼落到蕾姬身上，接著說：
「就是持弓箭席卷全亞洲的蒙古帝王——成吉思汗。烏魯斯族繼承了其戰鬥技巧，是他的末代子孫。」
風雪救助蕾姬時，曾說過相同的話。我轉頭看她——
她的表情沒特別去否定。
那果然是……真的嗎。
「過去，烏魯斯族善用弓箭和步槍，是受人畏懼的傭兵之民。不過他們的人數逐漸減少。五年前……嗯，我想這件事情說了也無妨吧。五年前，夏洛克為了色金相關的交涉，曾經造訪過當地，當時他們隻剩下四十七人，而且全都是女性。」
聽到此，我的腦中閃過蕾姬的話語。
——『我們烏魯斯四十七女』——
那是代表烏魯斯族隻剩下四十七人的意思嗎？
所以……蕾姬才會……連姓氏都沒有嗎。
不對，是沒必要擁有才對。
在那種隻剩下四十七人、逐漸滅亡的少數民族中，姓氏沒有意義。
「烏魯斯是對外封閉的民族。或許是因為同族的血緣太近，導致基因發生異常，所以隻能產下女性吧。」
蕾姬在失去意識之前，曾說過「風命令我讓強悍的男性加入烏魯斯」……或許就是這層緣故吧。
但是——
「可是……我可以插一下話嗎？」
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很奇怪，聽完風雪和貞德的話後，我決定把它說出口。
「什麽事？」
「你們突然說蕾姬是什麽莫名其妙的民族，這叫我很難相信耶。她的外表這麽像日本人，看看她的眼神和膚色……還有我沒問過她本人啦，不過我想她的頭發是用染的吧。」
我示意蕾姬前額的頭發說。她陷入了沉睡，額頭纏著繃帶，頭發已被寵巫女清洗過。
武偵平常單槍匹馬，不知何時會和誰組隊，所以常會染發，以便讓同伴一眼辨別出自己的專長。這種情況下，狙擊手習慣染上一種帶青綠色、名為「席摩海赫（注：席摩海赫是本作虛構的顏色，本為人名，是一名芬蘭籍的神槍手。）」的顏色。
「蕾姬同學的頭發，我想是因為長年和璃璃色金在一起的關係，就跟亞莉亞的頭發會帶紅色一樣，雖然兩人的情況有點不同啦。還有，她的五官像日本人，是因為她有日本人的血統。」
白雪代替貞德回答，我轉頭看她說：
「日本人的，血統……？」
「成吉思汗是一千年前，從日本橫渡到大陸的九郎判官——源義經。源義經這個名字在當時的蒙古帝國，念起來是『gengisuken』，最後因為當地的口音，而變成了成吉思汗。」
……喂、喂……
「我、我是有聽過那種說法啦，不過那是虛構的吧？」
「是我們讓它變成虛構的傳聞。這件事情在江戶時代曾經曝光過，之後星伽……就拜托曆史學家……」
「是星伽弄的？」
「嗯。因為當時是星伽神社協助源義經到大陸去的。我們偷偷從日本東北的津輕出船……」
白雪的左右手食指在胸前互碰，眼珠上轉看著我。
我們在談曆史上的大事件，她卻像一個惡作劇被抓包的小孩一樣。
不過這種脫線方式……的確很像白雪啦。
「當時星伽神社在政治上的立場很複雜……不過還是正式承認了義經大人在大陸上創建的帝國，從那時候開始，雙方就一直在交換色金的相關情報。蕾姬這個名字，是血統純正的公主代代使用的名字之一。」
風雪示意了剛才的古卷軸。上頭用漢字寫著「蕾姬」。
「風雪真是博學啊……連海外公主的名字
都知道。」
「風雪是負責和海外教會或寺院聯係的巫女。我是專職負責國內神社之間的內政……所以聽到蕾姬同學的名字，沒有馬上聯想到烏魯斯……」
白雪垂下頭來，似乎在懊悔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但卻沒注意到。
「別沮喪了，白雪。蕾姬是源氏的末代子孫，還是某個地方的公主——這種事情誰想得到。我聽了也沒辦法立刻接受啊。」
不過現在想想，蕾姬平常的舉止，確實有些地方很像武士。
上次我才覺得她抱著狙擊槍、坐著睡覺的習慣很像武士——
沒想到她真的是武士的後裔嗎。
我走出救護殿的簷廊，發現雨勢停歇，陽光又回到了大地上。
種有紅瞿麥的中庭內，好幾隻星伽鳳蝶正在翩翩飛舞。方才，它們似乎一直待在樹葉下躲雨。
我雜亂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下來。
我請一位寵巫女拿來金屬刷和工具，坐在簷廊上——
背對睡在室內的蕾姬，替她整備狙擊槍。
我取下彈匣，發現裏頭還有六發子彈。加上她製服口袋的武偵彈，總數有七發。
我們戰鬥的時間那麽長，她還剩這麽多子彈嗎。
跟我們這種馬上就彈盡的槍手相比，狙擊手真的截然不同呢。
我將子彈擺在攤開的和布上……蕾姬在自己房間精心細選的子彈，均等得有如複製的cg，閃爍無瑕。仿佛一顆顆的寶石。
「——真是漂亮啊。日本的魔女把蝴蝶當成使魔嗎？」
我聞聲抬起頭，發現貞德也來到了簷廊邊。
「遠山。我沒派上什麽用場，而且馬上就要離開京都了。我要和神崎香苗的律師，做出庭前的協商。」
貞德看著手腕內側的手表，滿臉歉意地說。
——出庭。
亞莉亞的母親：神崎香苗女士被伊·u蒙上不白之冤，而法院的審判近期將進入名為「準期日間整理手續」的再審前準備階段。
香苗女士的律師將會照預定，先接見小夜鳴——弗拉德（他目前被收押在長野縣的等級五拘留所），然後和成為法庭證人的貞德協商。
「遠山。剛才你們的對話，我有一個單字聽不懂。什麽是源氏？」
「源氏是……哎呀，很多人都姓源啦，不過最有名的是在一千多年前，在日本開創武家政權的武士一族。」
我的日本史不是很好，整備狙擊槍的同時開口說完——
「烏魯斯一族的祖先，原來是武士嗎。」
貞德看了身後的蕾姬，似乎想起了什麽。
「遠山。你上個月好像說過蕾姬向你逼婚吧？」
「……是啊。」
「在武士的文化中——女性原則上是男性的所有物。」
聽到這句話，我想起了蕾姬的言行。
她把自己當成我的所有物，還說會遵從我的吩咐……
這麽說來，蕾姬念的那段婚約詔書，內容也格外的男尊女卑呢，
「成吉思汗的時代……蒙古帝國也有類似的文化。照當時蒙古的文化，女性是『財寶』之一，就像金銀珠寶一樣是掠奪來的。」
「掠奪……」
「他們有一種習俗，會擄走女性來當自己妻子——也就是名副其實的『搶婚』。當地現在還有那種習俗，有些地區甚至會在婚禮的時候，模仿搶婚的行為。」
「……那、那就是說……」
我的臉頰些許抽搐，貞德輕點頭說：
「看來你注意到了。蕾姬對你的舉動就是搶婚吧。遠山」
「喂、喂……可是，蕾姬是女的啊。應該是男生搶女生才對吧。」
「男女的文化經過一段漫長的時間後，發生融合或轉化的案例並不稀奇。例如這個手表，在十九世紀中葉以前，隻有歐洲的貴婦才會配戴呢。」
貞德看了我的手表，又接著說：
「特別是烏魯斯一族隻剩下女性，女性會繼承文化，從外地掠奪異性來繁衍子孫也不無道理吧。」
是……這樣嗎。
「蕾姬的行為有違常理，不過到底還是現代武士呢。」
本身性格也像武士一樣的貞德說完——
眼神像在警告什麽似地，俯視坐著的我。
「最後，我問你一個問題……昨天你們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蕾姬有做出什麽不合常理的舉動嗎？」
「不合常理？」
「例如想開槍自殺之類的。」
我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
「你……真清楚啊。沒錯。蕾姬受了傷，被追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想要用武偵彈自爆。她還說已經無力逃走，要我丟下她自己離開。」
「果然。」
貞德說完，視線移到我擺在布上的子彈。
「烏魯斯跟武士一樣，有切腹的文化。他們會預留『最後的子彈』。當他們被逼到隻剩一發子彈，而且用掉子彈也無法脫身時……或者是當他們判斷自己會變成主人包袱時，就會用那顆子彈自殺。」
「……嗚……」
「武士會用短刀切腹，烏魯斯會舉槍自盡。兩者都把自我了斷，當成為主人犧牲的名譽之死。」
聽完貞德的話……我轉頭看蕾姬。
「他們就像一發子彈，隻會一昧地飛向目標。然後不停戰鬥，直到用『最後的子彈』——結束自己的人生為止。就跟用武士刀自盡的日本武士一樣。遠山，蕾姬就是這種女性，你要小心。」
語畢，貞德往走廊的方向走去。星伽的駕駛正在那邊等她。
我獨留在簷廊，抱著德拉古諾夫……再度背對蕾姬。
（蕾姬……）
我也是遠山家的後代。好歹、好歹也算是武士的子孫。
最後的子彈……？
不可以那樣吧。
「蕾姬。」
我握住一發狙擊槍的子彈，對身後沉睡的蕾姬說。
——我是一發子彈——
這是蕾姬時常呢喃的話語。
「你不是什麽子彈。」
居然要當一顆子彈，一昧地飛向目標……然後以子彈的身分死去。
這樣太悲慘了吧。
「你是人類。」
我向沉睡的蕾姬，懇切地說出這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尚未擁有明確的自我……就像小孩子一樣。
蕾姬。你在某處被「風」洗腦，被教導隻能為了目標而活，也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想法，時間就這樣停止在幼兒時代。
然後，長久以來像一發沒有感情的子彈，耿直地活了過來。仿佛機器人似的。
不過啊……蕾姬。
你的心中，也有人性。
那晚在山中狙擊戰落敗的你，最後露出的笑容——
那是人類的女孩，如假包換的可愛笑容。
「我知道……你不擅長做那種事情。所以，我不會要你現在馬上像人類一樣感情豐富。可是——你不要再說自己是子彈了。」
反正她聽不見吧。
因為蕾姬睡著了。
但我還是無法壓抑，頭也不回地繼續說。
「蕾姬你要過自己的人生……以人類的身分，過得更幸福快樂。你應該要得到幸福。到目前為止……你一直不被允許得到人類的幸福。所以，你要找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你說過，跟我在一起的兩個禮拜，「每天都很快樂」對吧。
我也一樣，跟你在一起的兩個禮拜，比想象中還要有趣。
我們在台場挑戰快吃拉麵，喂艾馬基吃魚肉香腸，還有是叫
「chaton call」來著嗎？我們還在大阪比賽呼叫貓咪靠近。這段時間，意外地還滿多采多姿的。
「風」大概不會命令你做那些事情……但這些點點滴滴，是身為一個人類會經曆的幸福吧？
我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所以如果你想的話，那些活動……那種小事情就讓我來陪你吧。」
我不擅長應付女性，盡量不想與之共同生活。
可是，蕾姬你……
你……認同我了。就算我沒進入那可恨的爆發模式，你還是認同我了。
雖然我覺得是你太看得起我了……
但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大事呢。
——我是一發子彈——
蕾姬。
——子彈沒有人心。故不會思考——
別再這麽說了。
我不知道你那位「風」大人是多偉大啦。
不過真正偉大的是能自己作主，思考自身道路的人類。
或許自己作主，比讓「風」決定一切還要更困難吧。
——隻會一昧地朝目標飛去——
話雖如此，你不要再聽風的命令了。因為，
「你不是子彈。」
你是人類。
蕾姬。
總是麵無表情、缺乏情感、沉默寡言的蕾姬。
她遵從「風」的命令，為了保護我——
隻靠一把狙擊槍，與萬能的武人：眧眧勇敢奮戰。
此刻，繁星點綴的夜空下，蕾姬就倒在車道上。
「這個傷口……不是槍傷呢。」
單膝跪在蕾姬身旁的人，是白雪的妹妹：風雪。
方才她脫口而出的言語——關於蕾姬的血統——讓我有些難以置信，心中驚訝未消。
不過，現在不是談家係的時候。
要立即治療蕾姬才行。
「蕾姬被一道莫名的閃光——好像是一種看不見的炸彈給打傷了。我們到這裏的路上，她已經流了不少血。白雪，你……不能用法術之類的治療蕾姬嗎？」
我求助般開口說，但前來救援的白雪卻搖頭以對。
「平常的話多少可以……可是，我的力量現在很不穩定。」
「……不穩定？」
風雪在一旁，向皺眉的我解釋：
「最近，全日本……不對，世界上所有的超能力都出現衰弱、成功率降低的現象，原因尚未確認。所以星伽也盡量避免使用巫術，特別是治愈巫術。因為失敗了，可能會害死對方。」
我對s研方麵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看來白雪她們的法術，不像遊戲中的回複魔法一樣單純。
那該怎麽辦才好？我感到不知所措。
白雪在我的腳邊，伸手量了蕾姬的體溫。
「糟糕！她的體溫非常低，要趕快帶她去醫院才行……」
此時白雪兩人乘坐的敞篷車·卑彌呼旁，又來了另一輛外型堅固的四門轎車——光岡汽車（注：光岡汽車在現實中，真有推出名為卑彌呼的敞篷車。而櫛撫則是本書虛構的車種。）的櫛撫。
看來她們事先做好了安排，可依戰況而定，搭乘這輛防彈車撤退。
現在來得正好，就用這輛車載蕾姬吧。
不過——
「不能去醫院。剛才的敵人——眧眧會用狙擊槍。」
此刻，我們沒有狙擊手。
倘若在鎮上的醫院被狙擊，我們隻能坐以待斃。
因為高樓眾多的市區，是狙擊手最有利的地形之一。
「那麽，就帶蕾姬大人到星伽分社吧。我再請醫師過來。」
風雪說完抱起蕾姬，毫不介意讓巫女服沾到鮮血。
我也撐著蕾姬，把她帶往櫛撫的後座，並坐在她身旁。
接著我請坐上副駕駛座的白雪，撥一通電話給武偵高中（因為我的手機被敵方破壞了）。
我們前方的敞篷車發動引擎，隨後風雪一臉嚴肅地坐上車。她手上還拿著和弓，替我們防範眧眧的追擊。
前導車和本車的駕駛，皆是讓人目光為之一亮的美人。她們警戒著四周，踩動油門開始下山。
「小金，電話通了。教務科的值班室有南鄉老師在。」
我接過白雪手中的白色手機，開始向狙擊科的南鄉老師報告狀況。
說我們於校外教學期間，在京都郊外遭人狙擊，並在比叡山一帶與敵方交戰，最後蕾姬負傷，而犯人是來自香港的留學生眧眧。
沉默寡言的南鄉，靜靜聽完我的報告，
『那是狀況e8，遠山。教務科不會有動作。』
最後用低沉的聲音，如此響應。
狀況e8。這個暗號表示：「犯人為內部人員的可能性很高，故無法對外張揚。當事人隻能聯絡自己信得過的人，自行解決狀況。」
南鄉的判斷……是正確的吧。
犯人化身成香港留學生，一直潛伏在學校內。如果把事態公開給全體學生知道，就等於將情報泄露給敵人。
而且武偵憲章第四條：武偵應當自立自強。武偵高中的學生升上二、三年級後，原則上自己的敵人要自己處理。教務科隻會出手幫助實習生，以及能力不足的一年級新生。
我讀武偵高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當然很清楚本校的教育方針。我很清楚沒錯……可是南鄉這家夥也太冷血了。遇襲的可是你的學生喔，你好歹也擔心一下吧。
『如果有非武裝的市民被卷入，你再跟我聯絡，遠山。』
——到時候就太遲了。
我在心中呢喃，向南鄉道謝後掛上電話。
我們乘坐的兩輛車，沿著通往山下的國道367號奔馳，接著轉往105號和106號。
每當車子停在十字路口時，風雪便會輕舉架好的弓箭，警戒四周。
我側眼看著她的動作，同時用白雪的手機……撥電話給理子。
（眧眧的模式，有幾個地方和理子很相似——）
虛擬人聲的警告。裝了衝鋒槍的遙控直升機。而且，理子在武偵高中車站對上艾馬基時，用的格鬥技也是中國拳法，這也讓我很在意。
她和眧眧搞不好有什麽關係。
不過……電話不通。理子似乎在收不到訊號的地方。
昨天我在大阪巧遇亞莉亞時，她好像說要和理子一起行動，所以我試著打給亞莉亞，但情況也一樣。
在這麽重要的時候，她們兩個到底跑哪去了。我的運氣還真差啊。
（……眧眧……）
束手無策的我，開始思考敵人的事情。現在，她可能在某處想狙擊我們。
那家夥到底是誰？
格鬥能力可匹敵爆發模式下的我，手槍技巧能和亞莉亞勢均力敵，同時還具備蕾姬等級的狙擊水平……這種超人，我能想到的隻有伊·u的成員了。
既然這樣。我又撥了通電話給貞德。她和理子同樣曾是伊·u的一員。
時值深夜，貞德似乎已經就寢，直到電話響了第六聲後，
『星伽……？怎麽了？』
她才終於接起電話，但聲音聽起來卻很清醒。
「不是，是我，遠山金次。我是用白雪的手機打給你的。」
『……嗯？現、現在這麽晚了，為什麽你會用白雪的電話打給我？』
我無視她詫異的聲音，急忙說明眼前的狀況，
「貞德，伊·u有沒有能和蕾姬匹敵的狙擊手？然後還會格鬥和手槍技巧，強得跟怪物一樣。她的名字是……眧眧。」
我問完，
『狙擊手……眧眧……？no。除了夏洛克以外，伊·u沒有能和蕾姬平分秋色的狙擊手。是有人會像佩特拉一樣用狙擊槍，不過那也隻是玩票性質罷了。』
這就表示，眧眧——
不是伊·u的殘黨嗎？
我腦中一片空白，想起蕾姬先前說過的話。
『今後的敵人，光靠蠻力是打不倒的。』
今後的，敵人。
（蕾姬……）
蕾姬有如沉睡般昏迷不醒。
我撐著她的身體，悔恨得咬牙切齒。
你說，我們現在……到底在跟什麽敵人交手啊。
蕾姬！
有權威的神社會像公司一樣，有本公司和分公司。而神社的分公司則稱為分社。
星伽神社在京都也有一間大分社，我們抵達那裏時……魚肚白的天空，已經下起微溫的雨滴。
濕潤的道路上傳來柏油味，在那裏待命的寵巫女——即年幼的巫女，專門侍奉白雪或風雪等正規的星伽巫女——立刻用擔架運走了蕾姬。我和白雪，以及坐出租車趕到的貞德，跟著她們往神社走去。
「遠山……這裏就跟城堡一樣呢。在這裏保護蕾姬應該會很安全吧。」
我們爬上打掃幹淨的石階時，貞德以冷靜的眼神，觀察四周後開口說。
「是啊。我每次來都覺得，星伽神社不管是本社還是分社，都和普通的神社有點不同。外觀看起來像神社，內部卻有點像城寨。」
我們眼下有一處車庫，我看見剛才那兩輛車停入其中。
那裏不隻有汽車，還停放著一架川崎重工的oh-1——「忍者」偵查直升機。
星伽的京都分社，正殿位於杉木繁茂的小山上。
如此一來，狙擊手隻能在斜下方布陣，無法攻擊神社內部。
同時，周圍除了入口的鳥居以外，四麵八方都是以灰泥塗抹的牆壁，有如武家宅邸般固若金湯。
先一步抵達鳥居下方的風雪，換上了紅色的日式盔甲，手拿和弓嚴加戒備。這樣一來，眧眧也無法輕易追擊上來吧。
「往這邊走，小金。」
我們在白雪的引導下，穿過鳥居來到一處名為救護殿的日式診療所。
蕾姬被運到其中一間房內，一位受托前來的女醫和幾名護士立刻圍了上去。她們的四周，擺滿了醫療器具和藥品。
「喔喔！受傷了啊！」
上前迎接蕾姬的年輕女醫，推了推無框眼鏡說。她的身上也配有手槍。
看來她是星伽找來的職業衛生武偵。
衛生武偵相當於軍隊的醫護兵，專門替受傷的武偵做緊急治療，並收取費用。武偵高中內，是由衛生科負責培育這類人才。
「先做血細胞計數檢查，檢驗血型，做交叉配血試驗——立刻開始輸血。」
女醫隨即檢查蕾姬的狀況，並對護士們下指示。
接著，她瞄了我一眼說。
「年輕人，這裏就交給我吧，你也休息一下，現在你一臉蒼白跟死人一樣。」
「蕾姬——她不會有事吧？」
但我的視線還是離不開蕾姬。於是，白雪轉身安慰我說：
「沒問題的，小金。這位是星伽的專屬醫師，是京都最厲害的名醫呢。雖然有時候會說一些奇怪的話……」
「我聽到囉！白雪！」
女醫說話的同時，一邊治療蕾姬。她的動作確實相當熟練。
治療受傷的武偵對她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吧。
（蕾姬……）
醫療方麵，我頂多隻能像昨晚一樣，幫蕾姬做一些緊急處理。
正式的急救還是交給專家比較妥當，這一點白雪不說我也心知肚明。
「我也來幫忙吧。我擁有泛歐洲護士助理執照，雖然隻是初階水平。」
貞德說完穿上醫療圍裙和護士帽，利落地開始幫忙護士們。
這裏根本沒有我出場的餘地。
我如此心想，突然感到一陣虛脫，
（……嗚……）
同時視野一陣昏眩。
「小金！」
「……遠山！」
白雪和貞德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遙遠。
我怎麽了……？
剛才還踩在腳下的地板……
現在就在，我的眼前……？
我好像聽見了……某種聲音。
這是風的聲音。
幹澀的風，吹過周圍的聲音。
我站在風中，看見一片廣大無際的草原，以及遠方的山脈。
這大概是……夢吧。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而且還有意識。這是清醒夢吧。
我看見幹燥的草原上有好幾匹馬。
身穿鮮豔民族衣裳的女性，就騎在馬匹上。
她們表情凜然，全都背著俄羅斯製的舊式狙擊槍……
在最前方，有一位少女異於他人，頭上戴著造型華麗的發飾。
她最先察覺到我的視線，朝這裏轉過頭來。
那個人是——
（蕾姬……？）
「……蕾姬……」
……
………我醒了過來。
聽見的聲音不是風聲，而是雨聲。
這裏是……對了，是星伽的京都分社。
我把受傷的蕾姬交給醫護人員後，自己也累倒在地……看來是這樣沒錯。
我在被窩中，坐起上半身環視周遭，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和室內。
我看著掛軸下的古風時鍾，驚覺時間已接近正午。
（蕾姬的狀況……怎麽樣了？）
我不知何時被人換上熟絹製的睡衣，轉頭一看洗好的製服就整齊疊放在枕邊。於是我換上洗好的製服，拉開紙門走了出去。
走廊鋪設的是鶯聲地板（注：鶯聲地板是一種機關，地板下設有鋦子與釘子。一踩上地板，鋦子就會上下彈動，碰到釘子，發出像黃鶯鳴叫似的聲音，故由此得名。目的在於防範刺客潛入。），隻見白雪身穿巫女服，佩刀正座在地上，似乎在保護我……瞧她神色慌張，正看著鳥居的方向。
隨後，她轉過頭注意到我，
「……小金！」
立刻以正座的姿勢直接跳起。
彈～！
「……！」
白、白雪跳起的力度過猛……質量過剩的胸部，慢了一拍才猛烈晃動。
……我才剛起床，冷不防就撞見這種驚人的光景。
她的尺寸還是一樣超乎高中生的水平。大小是理子的一點五倍，蕾姬的三倍，亞莉亞的六倍喔。不過現在我的驚訝蓋過了一切，因此爆發模式方麵似乎沒問題。
當我如此思考時，白雪為了確認我平安無事——
慌忙走近撫摸我的手臂和頭部，眼中還噙著淚水。
「小金！小金！看到你突然昏倒，我心跳差點停了……！」
「啊、嗯嗯。托你的福，我已經沒事了，隻是有點累。對了，蕾姬的情況怎麽樣了？」
我用微妙的動作將白雪推開，並問道。
「蕾姬同學——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不過需要絕對的靜養。而且意識也還沒恢複……如果她當時繼續勉強自己的話，可能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這樣啊……」
「小金也不要太勉強自己，快回被窩休息吧。而且，鳥居附近好像有危險逼近。」
白雪護著我，轉身麵向鳥居。
「鳥居……？」
「嗯。從這裏看不太清楚……不過從剛才開始，就好像有什麽動物在那裏。」
白雪說完，我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往鳥居的方向望去，隻見風雪在細雨中，單手拿著和弓有如在揮舞拐杖，口中念著：「去去！」正在驅趕某樣東西。
……咕嚕嚕……！
「啊！」
我聽見石階處傳來的低吼聲，赤腳衝入雨中。
我踢起了神社內的小卵石，向前奔跑，最後不顧白雪和風雪的製止聲來到鳥居後——
「……艾馬基！」
看見一頭渾身是傷的銀狼，趴伏在石階邊緣。
艾馬基受著雨水的拍打，身負慘不忍睹的重傷。它被眧眧的獵犬群以牙齒和利爪攻擊，原本純白色的獸毛沾滿了血和泥巴，汙穢如破毛巾一般。
「艾馬基……你……！」
我快步跑下石階，抱起艾馬基。
艾馬基為了讓我和蕾姬逃走，在昨晚的狙擊戰中自願當誘餌——
獨自一匹狼，挑戰幾十隻獵犬。
我原本以為以一當十，結果可能凶多吉少；但它卻活了下來。
艾馬基趕走獵犬後，追尋蕾姬的血味，當血味中斷後，又接
著追尋車子輪胎的味道，所以才會找到我們的吧。
「幹得好！艾馬基，蕾姬還活著，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把手放到它的背上——
艾馬基仿佛鬆了一口氣，發出低鳴聲。
之後，艾馬基被運到救護殿，看見包著繃帶在休養的蕾姬，便在她枕邊縮成一團，說什麽也不肯離去。
因此，女醫和護士們隻好在那裏治療它。
我一直在旁邊關注艾馬基，直到治療告一個段落後——
「小金……你肚子會餓嗎？我已經備好飯菜了……」
白雪在巫女服上套了一件花邊圍裙，開口對我說。我這才注意到自己饑腸轆轆。
這麽說來，我自從昨晚吃了半包卡洛裏美得後，就沒吃東西了。
再這樣下去，我可能又會昏倒，於是我在白雪的帶領下……跟貞德會合後，三人來到一處名為膳殿、外觀如料亭（注：料亭是指高檔的日本料理店。）的地方。貞德似乎對神社很感興趣，和我們會合之前，她一直在神社內走動參觀。
星伽的京都分社占地寬廣，一條走廊串起了好幾棟建築物。
穿過走廊時，不時會見到寵巫女的身影。一見到我，她們便會正座在走廊邊，垂下妹妹頭朝我深深敬禮。
搞得我好像……出巡的諸侯啊。
話說，星伽神社嚴禁男性入內；但不知為何，唯獨遠山家的男性破例獲準進入。或許因為我是男性的關係，才會受到巫女們奇妙的特別待遇……這樣有種疏遠感呢。
（沒必要那麽畢恭畢敬啊……）
我感到別扭，同時進入膳殿。當中已備好我和貞德的桐木和式椅。對麵則是白雪的座位。
各自就座後，穿著圍裙的寵巫女們彬彬有禮地，為我這個男性和貞德——有外國客人來此大概是頭一遭——端上膳食和圓桶漆器等餐具。
膳食的菜色，有比目魚、海螺和墨魚掛麵組成了生魚片組、冰鎮海鰻、鮭魚子壽司、豆腐皮八幡卷、淋上醬汁的京都蔬菜、碳烤鬆茸、秋季白飯、黑豆……等。
「抱歉，小金。這些都是現有的食材……不過我想營養方麵沒問題。你要多吃一點，讓自己打起精神喔。」
這、這些還是現有食材做出來的嗎？星伽真有錢啊。
還有，我的分量好像特別多呢……
「……謝謝你，白雪。這樣已經很夠了。對了，我還沒向你說聲抱歉。真是不好意思，突然把傷者送到這裏來。」
「不會。沒關係的。你有困難的話，請隨時告訴我。」
白雪目光柔和，麵帶微笑。我點頭回應——
因為這番對話，又開始擔心起蕾姬，不禁往救護殿的方向望去。
「你不用擔心，遠山。我在幫忙的時候有注意到。那位醫師的醫術高超，治療的方式相當正確。蕾姬隻要靜養，很快就會恢複意識。」
貞德正座的姿勢優美，語畢在空中畫了十字，然後開始用膳。
我斜眼一看，她筷子也用得很標準，比一些不擅長用筷子的日本人還厲害。
白雪在一旁確認我也開動後，才對膳食合掌，拿起筷子準備進食。
「可是……為什麽小金和蕾姬同學會被盯上呢？」
「結果我自己也不知道。」
「是其中一個人被盯上……然後另一個人也一起被盯上嗎……？奇怪……？一起……一起……？那個……為什麽小金會和蕾姬同學在一起呢？」
「啊……」
我一時語塞。
這……很難說明呢。
要是解釋得不好，白雪會鬧別扭吧。
「遠山和蕾姬同居一陣子了。從這個月初開始。」
貞德從旁解說，絲毫不避諱。
白雪耳聞後，手中的筷子瞬間止住。
「喂、喂！貞德！」
「這也沒辦法吧。我們既然把星伽卷進來了，就必須共享情報。」
我對正經八百的貞德，耳語說：
「你、你要注意共享的方法啊。跟白雪說話要小心，別說一些有的沒的！」
「有的沒的……？嗯。那我隻講重點。遠山和蕾姬在校外教學的時候也一起行動，住在同一間旅館。旅館被狙擊後，老板娘表示兩人有一起入浴過，還睡同一床棉被。然後在睡覺時，有人襲擊了他們。換句話說，他們兩人經常一起行動，所以才會同時遇襲。這樣說可以嗎？」
「可以個屁啦！」
……這家夥……！
貞德不愧是情報科的學生，已經趁昨晚探聽了那間旅館的情報，還打電話給老板娘。
她隻有在收集這種沒用的情報才這麽快！而且部分的內容還有誤。
「…………」
我輕輕地……
轉頭看白雪……
她維持剛才的姿勢僵住了，筷子一直挾著黑豆。
連眼睛也不眨。
好、好可怕！
「貞德你先閉嘴，由我來說明。」
「為什麽？我隻是傳達事實而已。」
「就說你傳達的方式有問題啦！」
「不好懂嗎？那我畫圖說明吧？」
「畫圖就免了，拜托不要。不是說不好懂，你所謂的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白目貞德不假辭色地說完……
白雪坐在對麵，手上的筷子發出「啪」一聲。
我臉色鐵青，轉頭一看……
她用筷子前端，把夾住的黑豆切斷弄爛。
「事實……既成事實……既成事實……被、被蕾姬……搶先一步了呢。啊哈、啊哈……她、她不太起眼所以你大意了吧？白雪。是啊，我大意了。不過你沒注意到她是伏兵吧？白雪。嗯。蕾姬是狙擊手，所以是伏兵啊，說的真好，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白雪，是啊——」
不、不妙。
白雪好像發瘋一樣，開始自言自語，一人分飾兩角。
而且對蕾姬也直呼名諱，不加「同學」。
「喂、喂！白雪。快回到現實來。先說好，我是被蕾姬狙擊拘禁，為了讓她產生『利馬症候群』，不得已才會那樣的……」
我總覺得這麽做沒用，但還是開口想解釋時——
「打擾了。」有人輕聲示意，打開了深處的拉門。
風雪正座在走廊上，飄動秀發抬起頭來。她如姐姐一樣，有一頭柔順的黑發。
來、來得好。她本人大概沒這個意思，不過這是一個漂亮的助攻喔。風雪。
我就把話鋒轉到你那邊，轉移白雪的注意。
「風、風雪。外頭的情況如何？」
我問話的表情一本正經，仿佛這是模糊焦點的好機會一樣。
「目前沒有異狀，現在我把鳥居的警戒交給了寵巫女們。」
定睛一看，風雪換上了全新的巫女服。
而且似乎還入浴過，身上隱約傳來洗發精的香味。
風雪有事找白雪，對我一個鞠躬後，正座在姐姐身旁……開始耳語。
「……確實是璃璃的……沒有弄錯吧？」
看來這番話相當重要，讓白雪的神智清醒了過來。
風雪麵無表情，點頭響應。
「抱歉，小金。我去蕾姬同學那邊一趟，先失陪了。我吃飽了。」
白雪啪一聲放下筷子，留下了連一半都沒吃完的膳食，急忙消失在房間深處。
我和貞德心覺不安，快速用完餐後回到救護殿，隻見一群寵巫女正在保護躺在被窩中的蕾姬。
總覺得……她們保護蕾姬的態度，
不像在對待病人，反而像在看護某位偉大的要人一樣……
早一步離開膳殿的白雪，也夾雜在寵巫女當中。
她的神情緊張，和風雪一同正座，俯視蕾姬。
還帶著一種難以比喻的嚴肅。
「……小金。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說。你可能不太想聽……請見諒。」
「我不太想聽的事情……？什麽事？」
「有關色金的事情。」
——色金。
夏洛克·福爾摩斯長年研究的物質。
隨使用方式的不同，能將普通人變成強大的超能力者。
夏洛克還將那種超常金屬，射入了亞莉亞的體內。現在要說色金的事情嗎？
「上個月小金住院的時候，在伊·u發生過什麽事情，我已經從亞莉亞那邊聽說了。所以……小金也知道色金的存在吧。」
白雪一臉嚴肅，抬頭看我。
我沉默不語，輕輕點頭。
「我能說的部分有限……不過我們星伽的巫女，也知道色金的存在。」
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因為夏洛克·福爾摩斯曾經說過：
『擁有緋金的結社不隻是伊·u而已。』
當時他列出的組織和機構中，也有星伽的名字。
不過，色金和蕾姬有什麽關係？
「你或許很難理解，不過，色金這種金屬可以和人心相通。而且能和色金相通的心靈，是有限的。」
「這我知道。夏洛克有說過，能夠讓緋緋色金——緋彈覺醒的人格有限。我記得性格要有一點孩子氣，然後自尊心高……」
「嗯。不過那是緋緋色金……緋金有許多種類。其中有一種叫做……璃璃色金。」
……什麽……？
「璃璃色金……？蕾姬身上有那種東西嗎？」
「沒有。抱歉，剛才我擅自檢查了她的身體——結果沒有發現。」
風雪搖頭說。
「蕾姬大人在故鄉的時候，可能長時間待在璃璃色金旁邊。最後能和璃璃色金心靈相通。換句話說，她就像是當地的巫女一樣。」
蕾姬……在色金的身旁……？
這是怎麽回事。
我皺眉，風雪從一旁的桐木小盒取出一個小卷軸。
接著她刷一聲打開卷軸，上頭寫滿了類似漢文的文字。
「這是星伽神社代代相傳的史書：『星伽史西聞』，這裏有璃璃色金的相關記載。『璃璃色金狀態平穩，其力消弭。色金厭惡人心，以人心會帶來災厄為由，威逼烏魯斯。烏魯斯欽佩璃璃色金，代代公主封閉自我心靈，獻之』。」
「……烏魯斯……」
整體來說我聽不太懂，但烏魯斯這個詞我有聽過。
蕾姬狙擊拘禁我的那晚，曾說過：
『因為這樣一來，金次同學也會變成烏魯斯的一員。』
這個詞應該是家人的意思才對。
「——果然是烏魯斯嗎。」
貞德從旁插話。她至今雙手抱胸，一直在當聽眾。
「……你知道對吧，她們的事情。」
白雪微微吊起平常低垂的雙眼，望向貞德說。
「因為遠山拜托我調查蕾姬。老實說，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我一開始就想到是她們了。伊·u和烏魯斯都擁有色金，所以兩者不是毫無關聯。」
貞德銀發下細長的碧眼，一個眨眼後——
「通信科的中空知做了聲音分析後，鎖定了幾個蕾姬的出生地。其中一個地方是——烏魯斯族的居住地。」
烏魯斯族……？
「……那是什麽部族。我怎麽都沒聽過？」
我訝異說完，貞德輕輕點了點頭。
「那很正常吧。烏魯斯族隱居在俄羅斯和蒙古的國境一帶，是貝加爾湖南方高原上的少數民族。不過他們的祖先，遠山應該有聽過。」
貞德的碧眼落到蕾姬身上，接著說：
「就是持弓箭席卷全亞洲的蒙古帝王——成吉思汗。烏魯斯族繼承了其戰鬥技巧，是他的末代子孫。」
風雪救助蕾姬時，曾說過相同的話。我轉頭看她——
她的表情沒特別去否定。
那果然是……真的嗎。
「過去，烏魯斯族善用弓箭和步槍，是受人畏懼的傭兵之民。不過他們的人數逐漸減少。五年前……嗯，我想這件事情說了也無妨吧。五年前，夏洛克為了色金相關的交涉，曾經造訪過當地，當時他們隻剩下四十七人，而且全都是女性。」
聽到此，我的腦中閃過蕾姬的話語。
——『我們烏魯斯四十七女』——
那是代表烏魯斯族隻剩下四十七人的意思嗎？
所以……蕾姬才會……連姓氏都沒有嗎。
不對，是沒必要擁有才對。
在那種隻剩下四十七人、逐漸滅亡的少數民族中，姓氏沒有意義。
「烏魯斯是對外封閉的民族。或許是因為同族的血緣太近，導致基因發生異常，所以隻能產下女性吧。」
蕾姬在失去意識之前，曾說過「風命令我讓強悍的男性加入烏魯斯」……或許就是這層緣故吧。
但是——
「可是……我可以插一下話嗎？」
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很奇怪，聽完風雪和貞德的話後，我決定把它說出口。
「什麽事？」
「你們突然說蕾姬是什麽莫名其妙的民族，這叫我很難相信耶。她的外表這麽像日本人，看看她的眼神和膚色……還有我沒問過她本人啦，不過我想她的頭發是用染的吧。」
我示意蕾姬前額的頭發說。她陷入了沉睡，額頭纏著繃帶，頭發已被寵巫女清洗過。
武偵平常單槍匹馬，不知何時會和誰組隊，所以常會染發，以便讓同伴一眼辨別出自己的專長。這種情況下，狙擊手習慣染上一種帶青綠色、名為「席摩海赫（注：席摩海赫是本作虛構的顏色，本為人名，是一名芬蘭籍的神槍手。）」的顏色。
「蕾姬同學的頭發，我想是因為長年和璃璃色金在一起的關係，就跟亞莉亞的頭發會帶紅色一樣，雖然兩人的情況有點不同啦。還有，她的五官像日本人，是因為她有日本人的血統。」
白雪代替貞德回答，我轉頭看她說：
「日本人的，血統……？」
「成吉思汗是一千年前，從日本橫渡到大陸的九郎判官——源義經。源義經這個名字在當時的蒙古帝國，念起來是『gengisuken』，最後因為當地的口音，而變成了成吉思汗。」
……喂、喂……
「我、我是有聽過那種說法啦，不過那是虛構的吧？」
「是我們讓它變成虛構的傳聞。這件事情在江戶時代曾經曝光過，之後星伽……就拜托曆史學家……」
「是星伽弄的？」
「嗯。因為當時是星伽神社協助源義經到大陸去的。我們偷偷從日本東北的津輕出船……」
白雪的左右手食指在胸前互碰，眼珠上轉看著我。
我們在談曆史上的大事件，她卻像一個惡作劇被抓包的小孩一樣。
不過這種脫線方式……的確很像白雪啦。
「當時星伽神社在政治上的立場很複雜……不過還是正式承認了義經大人在大陸上創建的帝國，從那時候開始，雙方就一直在交換色金的相關情報。蕾姬這個名字，是血統純正的公主代代使用的名字之一。」
風雪示意了剛才的古卷軸。上頭用漢字寫著「蕾姬」。
「風雪真是博學啊……連海外公主的名字
都知道。」
「風雪是負責和海外教會或寺院聯係的巫女。我是專職負責國內神社之間的內政……所以聽到蕾姬同學的名字，沒有馬上聯想到烏魯斯……」
白雪垂下頭來，似乎在懊悔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但卻沒注意到。
「別沮喪了，白雪。蕾姬是源氏的末代子孫，還是某個地方的公主——這種事情誰想得到。我聽了也沒辦法立刻接受啊。」
不過現在想想，蕾姬平常的舉止，確實有些地方很像武士。
上次我才覺得她抱著狙擊槍、坐著睡覺的習慣很像武士——
沒想到她真的是武士的後裔嗎。
我走出救護殿的簷廊，發現雨勢停歇，陽光又回到了大地上。
種有紅瞿麥的中庭內，好幾隻星伽鳳蝶正在翩翩飛舞。方才，它們似乎一直待在樹葉下躲雨。
我雜亂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下來。
我請一位寵巫女拿來金屬刷和工具，坐在簷廊上——
背對睡在室內的蕾姬，替她整備狙擊槍。
我取下彈匣，發現裏頭還有六發子彈。加上她製服口袋的武偵彈，總數有七發。
我們戰鬥的時間那麽長，她還剩這麽多子彈嗎。
跟我們這種馬上就彈盡的槍手相比，狙擊手真的截然不同呢。
我將子彈擺在攤開的和布上……蕾姬在自己房間精心細選的子彈，均等得有如複製的cg，閃爍無瑕。仿佛一顆顆的寶石。
「——真是漂亮啊。日本的魔女把蝴蝶當成使魔嗎？」
我聞聲抬起頭，發現貞德也來到了簷廊邊。
「遠山。我沒派上什麽用場，而且馬上就要離開京都了。我要和神崎香苗的律師，做出庭前的協商。」
貞德看著手腕內側的手表，滿臉歉意地說。
——出庭。
亞莉亞的母親：神崎香苗女士被伊·u蒙上不白之冤，而法院的審判近期將進入名為「準期日間整理手續」的再審前準備階段。
香苗女士的律師將會照預定，先接見小夜鳴——弗拉德（他目前被收押在長野縣的等級五拘留所），然後和成為法庭證人的貞德協商。
「遠山。剛才你們的對話，我有一個單字聽不懂。什麽是源氏？」
「源氏是……哎呀，很多人都姓源啦，不過最有名的是在一千多年前，在日本開創武家政權的武士一族。」
我的日本史不是很好，整備狙擊槍的同時開口說完——
「烏魯斯一族的祖先，原來是武士嗎。」
貞德看了身後的蕾姬，似乎想起了什麽。
「遠山。你上個月好像說過蕾姬向你逼婚吧？」
「……是啊。」
「在武士的文化中——女性原則上是男性的所有物。」
聽到這句話，我想起了蕾姬的言行。
她把自己當成我的所有物，還說會遵從我的吩咐……
這麽說來，蕾姬念的那段婚約詔書，內容也格外的男尊女卑呢，
「成吉思汗的時代……蒙古帝國也有類似的文化。照當時蒙古的文化，女性是『財寶』之一，就像金銀珠寶一樣是掠奪來的。」
「掠奪……」
「他們有一種習俗，會擄走女性來當自己妻子——也就是名副其實的『搶婚』。當地現在還有那種習俗，有些地區甚至會在婚禮的時候，模仿搶婚的行為。」
「……那、那就是說……」
我的臉頰些許抽搐，貞德輕點頭說：
「看來你注意到了。蕾姬對你的舉動就是搶婚吧。遠山」
「喂、喂……可是，蕾姬是女的啊。應該是男生搶女生才對吧。」
「男女的文化經過一段漫長的時間後，發生融合或轉化的案例並不稀奇。例如這個手表，在十九世紀中葉以前，隻有歐洲的貴婦才會配戴呢。」
貞德看了我的手表，又接著說：
「特別是烏魯斯一族隻剩下女性，女性會繼承文化，從外地掠奪異性來繁衍子孫也不無道理吧。」
是……這樣嗎。
「蕾姬的行為有違常理，不過到底還是現代武士呢。」
本身性格也像武士一樣的貞德說完——
眼神像在警告什麽似地，俯視坐著的我。
「最後，我問你一個問題……昨天你們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蕾姬有做出什麽不合常理的舉動嗎？」
「不合常理？」
「例如想開槍自殺之類的。」
我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
「你……真清楚啊。沒錯。蕾姬受了傷，被追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想要用武偵彈自爆。她還說已經無力逃走，要我丟下她自己離開。」
「果然。」
貞德說完，視線移到我擺在布上的子彈。
「烏魯斯跟武士一樣，有切腹的文化。他們會預留『最後的子彈』。當他們被逼到隻剩一發子彈，而且用掉子彈也無法脫身時……或者是當他們判斷自己會變成主人包袱時，就會用那顆子彈自殺。」
「……嗚……」
「武士會用短刀切腹，烏魯斯會舉槍自盡。兩者都把自我了斷，當成為主人犧牲的名譽之死。」
聽完貞德的話……我轉頭看蕾姬。
「他們就像一發子彈，隻會一昧地飛向目標。然後不停戰鬥，直到用『最後的子彈』——結束自己的人生為止。就跟用武士刀自盡的日本武士一樣。遠山，蕾姬就是這種女性，你要小心。」
語畢，貞德往走廊的方向走去。星伽的駕駛正在那邊等她。
我獨留在簷廊，抱著德拉古諾夫……再度背對蕾姬。
（蕾姬……）
我也是遠山家的後代。好歹、好歹也算是武士的子孫。
最後的子彈……？
不可以那樣吧。
「蕾姬。」
我握住一發狙擊槍的子彈，對身後沉睡的蕾姬說。
——我是一發子彈——
這是蕾姬時常呢喃的話語。
「你不是什麽子彈。」
居然要當一顆子彈，一昧地飛向目標……然後以子彈的身分死去。
這樣太悲慘了吧。
「你是人類。」
我向沉睡的蕾姬，懇切地說出這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尚未擁有明確的自我……就像小孩子一樣。
蕾姬。你在某處被「風」洗腦，被教導隻能為了目標而活，也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想法，時間就這樣停止在幼兒時代。
然後，長久以來像一發沒有感情的子彈，耿直地活了過來。仿佛機器人似的。
不過啊……蕾姬。
你的心中，也有人性。
那晚在山中狙擊戰落敗的你，最後露出的笑容——
那是人類的女孩，如假包換的可愛笑容。
「我知道……你不擅長做那種事情。所以，我不會要你現在馬上像人類一樣感情豐富。可是——你不要再說自己是子彈了。」
反正她聽不見吧。
因為蕾姬睡著了。
但我還是無法壓抑，頭也不回地繼續說。
「蕾姬你要過自己的人生……以人類的身分，過得更幸福快樂。你應該要得到幸福。到目前為止……你一直不被允許得到人類的幸福。所以，你要找回屬於自己的人生。」
——你說過，跟我在一起的兩個禮拜，「每天都很快樂」對吧。
我也一樣，跟你在一起的兩個禮拜，比想象中還要有趣。
我們在台場挑戰快吃拉麵，喂艾馬基吃魚肉香腸，還有是叫
「chaton call」來著嗎？我們還在大阪比賽呼叫貓咪靠近。這段時間，意外地還滿多采多姿的。
「風」大概不會命令你做那些事情……但這些點點滴滴，是身為一個人類會經曆的幸福吧？
我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所以如果你想的話，那些活動……那種小事情就讓我來陪你吧。」
我不擅長應付女性，盡量不想與之共同生活。
可是，蕾姬你……
你……認同我了。就算我沒進入那可恨的爆發模式，你還是認同我了。
雖然我覺得是你太看得起我了……
但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大事呢。
——我是一發子彈——
蕾姬。
——子彈沒有人心。故不會思考——
別再這麽說了。
我不知道你那位「風」大人是多偉大啦。
不過真正偉大的是能自己作主，思考自身道路的人類。
或許自己作主，比讓「風」決定一切還要更困難吧。
——隻會一昧地朝目標飛去——
話雖如此，你不要再聽風的命令了。因為，
「你不是子彈。」
你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