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神崎香苗——判處有期徒刑五三六年。」


    響徹東京高等法院第八oo號庭的判決——


    令坐在辯護人席上的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法官沒直接宣讀「主文」,就已經讓我有不好的預感了。因為被告被判處死刑或無期徒刑,判決主文通常會延後宣布(注:這是日本法庭判決的慣例。一般情況下,法官會先說「判決主文(你被判什麽刑)」,之後才會說明「理由(原因在於)」。但是在判處死刑或無期徒刑時,順序會顛倒過來,先理由,後主文。原因在於,被告若先知道自己被處死刑或無期徒刑,內心會動搖而無法好好聽宣判的理由,造成日後上訴不利等情況。這麽做,同時也是考慮到被告的心情。)。沒想到……亞莉亞的母親神崎香苗女士居然會被判有罪。


    而且沒有緩刑。太重了。這個判決實在太重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


    理子穿著套裝坐在我身旁,目光銳利地看著檢察官。


    貞德和弗拉德(小夜鳴)雖然沒有出席——一個在宣戰會議後就處於失聯狀態;一個則被收押在長野縣的等級五拘留所——但我一直以為這場官司贏定了說。


    結果卻一敗塗地。


    量刑是比一審還輕沒錯;但這場高等法院的官司,怎麽看都是被告敗訴。


    因為士的刑罰,還是和無期徒刑沒兩樣


    (太奇怪了吧……!這種判決……!)


    很不對勁。


    這場審判很不對勁。


    法庭上不知為何無人旁聽,也沒有媒體采訪。


    我甚至覺得,背後有某種我們不知道的黑箱作業。


    「這是不當判決!」


    亞莉亞弄響椅子站了起來,尖聲大喊。


    「為什麽會這樣判?我們證詞、證據都這麽齊全!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媽媽、我媽媽她是清白的!為什麽?」


    穿著套裝的亞莉亞,正想衝到檢方那裏時——


    年輕的女律師連城黑江抱住亞莉亞,製止了她。


    「不要喧鬧,亞莉亞!會影響到下次法官的心證。我會立即上訴,你先冷靜下來。」


    下次。


    換句話說,就是最高法院。


    到了最高法院如果又被判無期徒刑,那就無法翻身了。


    這場官司,我們終於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放開我!放開!我不是在對你發脾氣!你很有能力,又盡全力在幫我打官司!奇怪的是這群家夥!」


    亞莉亞指著庭上的檢察官,甚至指著法官哭號說。


    「給我重審!重新開庭!重新換人來審!這根本是一場鬧劇!你們全都是一夥的,想要陷害……陷害我媽媽!這是一場陰謀!」


    「不要吵了,亞莉亞!還有最高法院!官司還沒定讞!」


    我隻能這樣安慰,也跟著出手製止亞莉亞。


    連城律師過去也是武偵,但我們兩人連手都壓不住亞莉亞。


    仔細一看,法警已經拿著手銬,上前包圍亞莉亞了。


    不妙,這下不妙了,要是亞莉亞動手打人被逮捕的話……!


    「——亞莉亞,你冷靜下來。」


    被告席上心平氣和的一句話——


    讓亞莉亞找回了自我。


    她的視線往自己的母親


    神崎香苗女士的方向看去。


    剛才大鬧法庭的她,眼神由憤怒轉為悲傷……隻是一直看著香苗女土。


    ——不要走,不要和我分開——


    亞莉亞的眼神,如此倚賴著。


    香苗女士穿著灰色套裝,晃動微微的卷發,看著亞莉亞。


    「謝謝你,亞莉亞。你的努力……我真的很高興。沒想到亞莉亞對上伊?u,還能做到這樣。你真的成長了許多。這對一個母親而言,是最高興的事情。」


    ……她很冷靜。


    比在場任何人都冷靜。


    「遠山金次同學,我也由衷地感謝你,亞莉亞真的遇見了一個好夥伴。能夠親眼看見你們這樣,我很幸福。可是——」


    香苗女士說到這——


    突然麵無表情,閉起了濃睫毛下的美麗眼眸。


    接著,她的表情突然轉變,像一個被獻祭之人,在死前回想起命令自己獻上性命的支配者……回想起某位不在場的人一樣。


    「——我早就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了。」


    她如此呢喃說。


    事後,亞莉亞抱著刻有香苗女士浮雕的手槍,不停哭泣。或許是為了安慰她吧,連城律師讓我們坐上她的奧迪,在停車場待了片刻——


    等到香苗女士乘坐的戒護車從高等法院離開時,才開動車子。


    她是打算讓亞莉亞……在香苗女士身旁多待一會吧。


    亞莉亞坐在副駕駛座,凝視著戒護車。戒護車避開禁止通行的路段,來到六本木大道。


    「媽媽……」


    聽見這個聲音,我抬頭看了車內鏡……發現亞莉亞還在哭泣。


    這是……當然的吧。


    這場官司,辯護方是為了勝訴而戰。


    為了勝訴,亞莉亞真的是賭上性命,一直奮鬥到今天,持續了好幾年。


    她犧牲一般女性該有的青春歲月,跑遍全世界,對上理子和貞德,抓到弗拉德,打倒了佩特拉和夏洛克,認為自己已經收集充足的證據。


    然而——


    獲得減刑的隻有理子、貞德和弗拉德的部分。


    其他成員的罪行,因為辯護方的證據不足,依然有罪。


    為什麽?我搞不懂。檢方對香苗女士的相關指控……就連不懂法律的我,都覺得雜亂無章,很明顯沒有邏輯,證據也很模糊。


    ——可是,法官卻判有罪。


    這下……該怎麽辦才好。


    要我們逮捕四散在世界各地,連同佩特拉和希爾達在內的伊?u餘黨嗎?然後拿繩子套在他們的脖子上,拖到法院去叫他們認錯是嗎?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那種事情就算辦得到,也要花上好幾年。


    連城律師會替我們爭取時間沒錯,但在逮捕所有人之前,最高法院早就審完了。


    日本審判流程緩慢的狀況,已因為每每施行的新法而有所改善。不管我們再怎麽努力,三年……不,兩年之內最高法院就會下判決,香苗女士也會無期徒刑定讞吧。


    ……我在腦中不停煩惱,同時看了坐在身旁的理子。


    理子閉上雙眼,從剛才開始就若有所思。


    車子緊追著戒護車,來到溜池十字路口右轉,進到了外堀大道——


    往山王下接近。


    此時,戒護車離紅綠燈停止線還有一段距離——


    卻突然停了下來。


    「……嗯?」


    連城律師拿下太陽眼鏡,看著前方道路。


    我也察覺到異狀。


    前方的號誌——


    (沒有點亮……?)


    紅黃綠三色皆未亮燈,全都熄滅了。


    行人專用號誌也沒有亮燈,人群在斑馬線前東張西望,你看我、我看你。


    「……怎麽回事……?」


    仔細一看,許多上班族一臉困惑,從兩旁的大樓走了出來。


    現在是白天,所以我第一時間沒注意到,大樓一樓的便利商店和咖啡廳,店內也都很昏暗。


    招牌的燈光也消失了。


    「停電嗎?」


    連城律師如此呢喃時,理子張大雙眼,似乎在警戒什麽。


    「……?」


    下一秒間,我的眼睛——


    捕捉到一樣異物。


    前方停止的戒護車下方……柏油路上,有樣黑色物體逐漸散開,朝我們移動。


    看起來像燃料外泄,實際上卻不是。


    那是……影子……!


    影子朝我們延伸了過來。


    我從車窗抬頭上望,也不像有直升機或飛行船通過的樣子。


    「……!」


    影子逐漸覆蓋我們的車子下方。


    這也很奇怪,車外明明很亮。


    上方沒有東西,地上卻有影子……!


    ——這是!


    當我腦中閃過同樣的記憶時,啪——!啪啪啪啪啪啪!


    「——!」


    車外先是一陣閃光,緊接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猛烈放電聲。


    連城律師的驚訝聲和亞莉亞的悲鳴,回蕩在車內。


    我以為是炸藥,但不是。這是——電流,高壓電流竄過了車子。


    形成有如閃電落下的衝擊。


    「……!」


    電流隻竄過金屬部分!車子的外殼,所以車內安然無恙。


    可是,引擎板上冒出了煙霧……還啪嵫作響,燒了起來。


    汽車可是裝有十幾公升的汽油。


    如果汽油被點燃的話,我們就——


    「大家快下車!危險!」


    我踹開門下車,發現前方的戒護車也在冒煙。


    而且輪胎全部爆胎了。


    「香苗女士——!」


    我和亞莉亞想要跑到戒護車旁時,啪啦————!


    這次,金色火花炸裂在戒護車的後方。


    「媽媽!」


    「亞莉亞,等一下!是陷阱!」


    定睛一看,戒護車的駕駛在車內,不停拍打著車門。


    他想離開動彈不得的車子,卻無法出來。


    是車門壞了嗎?還是門上裝了什麽機關,所以打不開?


    站在馬路上的我,察覺到腳邊的異常黑影不見了。


    這一連串不自然的「黑影」……


    「希爾達……!」


    我會叫出這個名字——


    是因為我看見她了。


    戒護車上方,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少女,手中轉著褶邊陽傘。


    一身歌德蘿莉的裝扮,給人一種頹廢、不吉祥的感覺。


    她在宣戰會議上稱自己是「眷屬」,是眾人中最好戰的人物。


    也是在那天晚上,咬了亞莉亞的吸血鬼女!


    「……希爾達!我在照片上看過你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


    亞莉亞反射性拔出手槍,希爾達見狀嗤之以鼻。


    隨後,她晃動金色的長卷雙馬尾,把頭別到一邊。


    「真討厭,好粗魯喔。我現在不是很想動手,而且我也很討厭陽光。」


    希爾達抱著傘柄,把它挪到臉頰旁。


    「可是,我不小心出手了。誰叫你們隨便跑出玉藻的結界呢。而且……」


    她單腳一動,踏響了黑色的琺琅細高跟鞋,指著戒護車。


    「這是你媽媽吧?父親大人的仇敵一家,我要趕盡殺絕。」


    「——金次,你從右側掩護!」


    亞莉亞以娃娃聲大叫完——


    照著以往的行動模式,朝希爾達正麵衝鋒。


    速度之快,仿佛裝了噴射引擎似的。


    「……!」


    我不得已,也拔出貝瑞塔朝希爾達的右方——原來如此,這個角度下陽傘會製造出視覺死角——衝了出去。


    當我和亞莉亞的影子,踩到戒護車的影子時,


    「——嗯!」


    我看見希爾達小小使力——啪吱吱吱吱!


    「嗚——!」


    「呀啊啊啊!」


    我倆便同時摔倒在地。


    這、這是……!


    這家夥的超能力嗎……!


    這種衝擊,像是挨了六十到九十萬伏特的強力電擊棒。


    「所以說……不要讓我看到你們這麽激動的樣子,會害我忍不住吧?啊——把你們吃掉算了。像你們這點程度,我用第一型態也能殺掉吧。」


    起身……我想要起身,卻站不起來。


    意識還很清楚,這點也和電擊棒一樣。這家夥的招式——電流很驚人,不過電壓似乎不夠高。


    「……該……該死……!」


    然而,我的運動神經卻疼痛無比,肌肉無法使力。


    亞莉亞在這種狀況下,手中依舊握著槍,顫抖著膝蓋。


    「希……爾、達……!」


    她在影子中爬行,抓住戒護車的車牌一帶。車子依舊冒著煙。


    接著,她咬緊牙根,拚命想起身——但沒用,亞莉亞也站不起來。


    「……啊——!我真是糟糕呢,亞莉亞。一看到你,我的食欲就湧現了。你的美味,殘留在我的腦中、殘留在我的腦中——」


    希爾達有如在下樓梯,咚一聲從車頂走到後車廂上——


    不顧亞莉亞手上有槍,雙膝靠攏蹲了下來。


    「再偷吃一下好了。那邊那隻半死不活的蟑螂,鮮血看起來跟垃圾酒瓶裏喝剩的臭酒一樣難喝。可是,你的鮮血就像百年紅酒呢。」


    蟑螂……是在說、我嗎?


    不過,我現在這副德性……真的跟半死不活的蟑螂沒兩樣。


    隻能躺在地上掙紮,無能……為、力。


    我連手指都使不上力,無法開槍。


    「——希爾達!」


    這個叫聲的主人——


    是離開座車的理子。


    我移動眼珠,看見理子拿著兩把華爾瑟,兩撮頭發各抓著一把刀子。


    「住手……希爾達!」


    她擺出雙劍雙槍的架式——但我在遠方也能一目了然,她的身體正在發抖。


    我感覺得到,她抑製著恐懼,拚命在虛張聲勢。


    理子的模樣,讓我想起弗拉德和她之間的關係。


    幼時的理子,曾被監禁過。監禁她的人正是希爾達的父親:德古拉伯爵弗拉德。


    從她們彼此認識來看,當時理子就見過希爾達了吧。


    「啊嗯!4世。好凶悍的眼睛啊,真可愛。」


    希爾達一副假惺惺的模樣,緊抱住自己。


    「所以我才喜歡你啊?4世。如果我是最高貴的阿富汗獵犬,你就是有狂犬病的野狗。可是……你知道吧?我們是朋友。」


    她對理子搭話,眼中似乎沒有我和亞莉亞。


    「父親大人現在不在,我就是德古拉家的主人。我不會像父親大人那樣,把你關在籠子裏的。我會把大理石的房間、有頂篷的床鋪、純金的浴缸全部借給你。橫濱的紅鳴館也可以交給你看管。」


    希爾達說完,輕輕跳到車道上。


    「不要過來!別把我當三歲小孩,那種無聊的謊言騙不了我!」


    ——嗬!


    希爾達把手指挨近嘴角,對理子一笑。


    「你看著我的眼睛,理子。我的眼睛不像在說謊吧?」


    「……嗚!」


    理子下意識直視了她的雙眼——那略帶金色光輝的紅色眼眸。


    同一時間,理子小抽了一口氣。我仿佛聽見理子在心中大歎不妙。


    「來,把手槍和小刀放下。為了我們之間的友情。看著我的眼睛,對。仔細看我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


    「……嗚……!」


    仔細一看,理子顫抖的手,慢慢放下了華爾瑟。頭發上的小刀也一樣……


    「對。這樣很好,4世。你好棒。聽話的乖孩子


    。」


    理子的身體,仿佛違反了自身的意誌。


    希爾達踏響高跟鞋,走到理子麵前。


    但理子沒有開槍,隻是傻傻看著她。


    ——中計了,理子似乎中了催眠術。


    不妙……這下沒人可以戰鬥了。


    在場所有人的生殺大權,都落在……這個希爾達的手中……!


    這時,希爾達摘下一邊的蝙蝠耳環。


    「這是友情的證明,送給你。」


    說完給理子戴上。


    「……!」


    理子失去鬥誌,不停顫抖,但雙眼還是瞪著希爾達。


    希爾達看著她,麵帶微笑。


    我趁隙掙紮,想握起貝瑞塔時——


    啪吱!


    「嗚啊……!」


    高壓電流再次竄過我的手邊。


    我的身體被彈飛,從俯趴變成了仰躺。


    遭受電擊的手瞬間發麻,無法動彈,隻能不停痙攣。


    「如果你是最醜陋的犀牛蟑螂,我就是最美麗的海倫娜閃蝶。遠山,我禁止你麵向我,你不夠格。」


    希爾達顰眉,不屑一顧地挪開紅色眼眸。


    完了,束手無策。普通模式的我,在這魔女的麵前……真的有如草芥!


    不對,假如我是爆發模式……就有辦法和她交手嗎?跟這個電擊槍女。


    該死,我、我居然會栽在這種地方。


    這麽輕易就……死在這裏嗎……!


    ——就在此時——


    「……嗯?」


    希爾達歪斜陽傘,皺起端整的細眉,晃動金色雙馬尾仰望藍天。


    連眼球都難以轉動、隻能看著天空的我,也看見了一樣東西。


    ——?


    那是什麽?


    我看見大樓的遠方——遙遠的天空中,有一個銀色的光點。


    那不是星星,大白天不可能看得見星星。


    「……」


    光點在靠近。


    那東西——


    我有看過……!


    那是夏洛克和其同黨逃離伊?u時乘坐的物體,由icbm(洲際彈道飛彈)改造而成的交通工具……!


    我注意到這一點的瞬間,咚隆隆隆!


    白銀色的icbm插在道路上,引發了震動。


    它沒有爆炸,就像傾斜的電話亭般靜止不動。這東西果然是交通工具。


    證據在於,我看見彈身側麵的艙門,冒著白煙緩緩地打開了。


    「……?」


    亞莉亞倒在地上,似乎和走出艙門的人物——


    四目相接了。


    「真是千鈞一發。你就是……亞莉亞對吧?我一眼就明白了。」


    背光的白銀色icbm上,有「pris 05」的字樣,而從內部走出的人——


    是一位穿著灰色西裝外套的美少年,外套看起來像海外的武偵高中製服。


    他相當耀眼,就像一位前來解救公主的白馬王子。


    接著,他從艙門下到了地麵,帶有光澤的整潔黑發隨之飄動。


    他擋在希爾達麵前,像在保護亞莉亞。


    「希爾達,你傷害了這個世界上最不該傷害的人。」


    美少年的口吻仿佛爆發模式下的我,聲音比我還清脆。他說完,用右手從有徽章裝飾的銀色劍鞘中,拔出一把細長的西洋劍。


    西洋劍在日光下如寶石般閃爍。


    希爾達見到那把兵刃,不悅地皺起眉毛。


    「我有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第一,這把是我從坎特伯雷座堂惠借來的十字箔劍,劍身是瑞典鋼——不過上頭的鍍銀,是從有四百年曆史的十字架上削下的東西。第二……」


    刷——


    美少年的右手拔出一把sig sauer p226r,通稱sig。


    那是精英人員愛用的自動手槍,深受英國sas和美國swat的喜愛。價格雖然昂貴,卻是值得信賴的精品。


    「法化銀彈。而且是新教教會祝福過的純銀彈,你還沒抵抗力吧。你跟你父親不一樣,還不習慣跟我們交手吧?」


    銀色子彈,購買部有售,通稱「銀彈」,價格昂貴無比。子彈上應該有一層法化被覆。我對那塊領域不太熟悉,似乎是指知名寺院或教會,以咒文加持過的銀彈子彈。


    換句話說,就是對超能力者專用彈。


    「第三,我現在很憤怒,希爾達。因為你傷害了亞莉亞。」


    美少年雙眉倒豎說。這一劍一槍的架式——照強襲科的說法,叫做「槍劍」。


    是近距離手槍戰技:亞魯?卡達中最高難度,且鮮少人使用的型;不過用得上手的話,在實戰中相當實用。


    我偶爾也會使用,因為「槍劍」不論近距離或中距離皆能對應自如,不會有破綻。


    「……真討厭。」


    希爾達打開黑鴕鳥羽毛製的小扇子,藏住了口鼻。


    「好討厭的味道!我還想說怎麽會有銀臭味——」


    她發出磨牙聲,似乎在咬牙切齒。


    看來少年的威嚇奏效了。


    「我很清楚……貴族不照正當的決鬥程序就攻擊對方,是一種失禮的行為;不過,德古拉女伯爵希爾達,我要在這裏消滅你。」


    美少年深邃、略帶綠色的嚴肅黑眼,看著希爾達——


    腰部微微沉下,雙手交叉擺出架式。


    「亞莉亞,請閉上雙眼。我不想讓淑女——看見這種人的鮮血。」


    亞莉亞被唱名,紅紫色的眼睛直發楞,沉默不語。


    話說一劍一槍的,你從剛才開始就把我當空氣嗎?


    他是故意的吧,連正眼都沒瞧過我。


    「……」


    希爾達明顯很厭惡他的兵器,看見少年縮短距離後,她高舉扇子往睛朗的天空一指。


    「想跟淑女玩樂,也要考慮一下時間和場合吧。無禮之徒,要我在這種差勁的天氣、這種大白天下玩樂……你想高貴的德古拉女伯爵會接受嗎?」


    希爾達以奇怪的措辭回絕後,穿著高跟鞋的腳、小腿、膝蓋——


    有如融化的吹糖人,逐漸沉入車影中。


    這幅景象我在空地島也看過。她就像魔術師一樣,消失在自己的腳下。


    「掰掰,今天我就先忍耐一下吧。」


    消失到隻剩脖子和陽傘的希爾達,對亞莉亞說完——


    就這樣不見了。


    隨後,我聽見啪噠聲響,於是轉動總算能動的脖子一看——


    理子整個人癱坐在柏油路上。


    她內心的緊張,似乎連同催眠術一起解除了。


    「你不要緊吧?亞莉亞。」


    美少年說完,把肩膀借給了亞莉亞,幫助她起身。


    我的動作晚了一拍,但也設法站起,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身旁。


    「……我已經可以動了,放開我的肩膀。」


    亞莉亞麵向少年說。自尊心甚高的她,膝蓋還在顫抖。


    少年從頭到腳看了亞莉亞一遍,確認她不要緊後,輕拍了自己肩頭的灰塵,並整理領口。


    「媽媽呢……?」


    亞莉亞望向車子,我也跟著望去。


    神崎香苗女士終於能離開座車,在戒護人員的左右攙扶下,安心地看著這裏。


    按照規定,我們不能和她說話……不過,她看起來毫發無傷。真是太好了。


    話說回來——


    我交互看了少年乘坐的icbm和他本人。


    這家夥看起來不像敵人,但究竟是何方神聖?


    「


    你救了我們一命,不過我還是要問一下……你是伊?u的殘黨吧,來這裏有何目的?」


    我指著icbm說完——


    少年終於用黑曜石般的眼眸,銳利地看著我。


    我似乎……能感覺到一股敵對心。


    「問別人的來曆之前,你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遠山金次。」


    「我知道。事前調查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的照片了。」


    那你是問火大的啊。


    「我是l。l?華生。」


    「咦!」亞莉亞聽見這個名字,驚呼了一聲麵向少年。


    ——華生……?


    這個名字……偵探科的教科書上出現過。


    我記得他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亞莉亞的曾祖父,同時也是伊?u首腦——的著名拍檔。曾經當過軍人,後來改當醫師,終其一生都是夏洛克的夥伴。


    「咦……!咦、那、那你該不會是……」


    亞莉亞的聲音小小顫抖(這次不是因為電流)。


    同時,她抬頭看華生。


    華生對亞莉亞莞爾一笑,點頭回應說:


    「對。我是j?h?華生的曾孫。」


    說完,他又皺眉望向我。


    「遠山,你剛才問我來這裏做什麽——我來這裏,不需要理由吧?」


    華生似乎不太高興,端整有型的雙眼皮大眼,往上望著我說。


    「這種小事你說了也不會死吧,我可不認識你。」


    我有點不耐煩地回嘴後——


    華生依序看了亞莉亞和她身後的香苗女士。


    接著……


    「我來這裏,是為了救我的未婚妻和嶽母。就這麽簡單。」


    他開口說道。


    ……?


    我聽不懂這句話,轉頭看亞莉亞。她瞪大雙眼看著華生,和我對上眼後也一臉驚訝,慌忙挪開視線。


    「……未婚妻?」


    現場的氣氛很奇怪,於是我再次問華生說。


    「就是亞莉亞。」


    華生回答得很幹脆。


    斬釘截鐵的態度,仿佛在說:這還用說嗎?


    接著,他抬頭看了身高較高的我,挺起胸膛重複了一遍。


    「亞莉亞是我的未婚妻。」


    之後,我對趕來的警方說明狀況時,現場又來了一輛戒護車。香苗女士在我們的目送下,上車往拘留所出發。為了防止希爾達的追擊——


    連城律師決定走路回虎之門。華生似乎有事找她商量,也跟了過去。而理子則說自己突然有急事,往乃木阪的方向離開。


    我隻好和亞莉亞兩個人,搭電車返家。


    這段時間,亞莉亞……一直維持沉默。


    我稍微逗了手構不到吊環的亞莉亞,不過沒講幾句,她就做出奇怪的舉動,把臉別到一旁,冷淡態度讓人無法親近。


    這種氣氛下……我想問都問不出口。


    有關華生。


    l?華生。


    還有亞莉亞是他未婚妻的事情。


    曆史方麵的漫畫上……貴族好像會有這種情況吧。當事人還年輕時,雙方父母就任意決定婚約。


    亞莉亞似乎也遇到同樣的情況。


    喔——這樣啊。


    ……以上是我的感想。


    我在偵探科的課堂上有聽過,福爾摩斯和華生兩家,從第一代開始關係就很密切。兩家都有貴族的身分,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吧。


    這樣很好啊,很相配啊。美男子和美少女。


    ……或許是我在無意識之間,


    讓氣氛帶了一點緊張感的緣故吧。


    我們搭單軌電車在武偵高中站下車時,亞莉亞突然抓住了我的衣袖。


    「……你幹麽一直不說話?」


    嗄?


    聽見亞莉亞細微顫抖的聲音,我回過頭去。


    「因為你沒說話啊。我們在搭銀座線的時候,我有跟你說話,結果你不理我——」


    「你不要這麽生氣,冷靜聽我說。」


    「我幹麽要生氣?」


    「那個,剛才那個人是——」


    「華生是誰都好吧,跟我沒關係。」


    到頭來,我還是被迫提到「華生」這個名字。


    隨後,我把亞莉亞丟在站台上,先行走下樓梯。


    上個月,亞莉亞在這個樓梯轉角……看見我和蕾姬之後上前挑釁。現在,她在同樣的地方又追了上來。


    「你……你自己還不是跟蕾姬訂婚了。」


    她小聲嘀咕。


    亞莉亞常常誤會人,所以這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悅,轉過頭回嘴說:


    「我說你啊,我和蕾姬的事情是——」


    「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或許是察覺到我在不高興,亞莉亞用些許強硬的措辭,打斷了我的話。


    「華生是……我祖母隨便決定的婚姻對象。我以前也隻有聽祖母提過一次,而且她年紀也大了,有時候會把幻想和現實混在一起,所以我也沒當真,老實說我早就忘了有這回事。」


    「……」


    「這是真的。我對神發誓,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華生。」


    亞莉亞很認真地抬頭看我,感覺有點……拚命。


    「真要說的話,其實我連有沒有這號人物都不知道。我聽說過華生家有嫡子……不過,他們現在被派任要職,擔任是一個叫自由石匠的結社的高層,沒有得到女王允許,他們不能隨便暴露身分。所以他們一家都有假身分、假工作當掩護——」


    亞莉亞說話的眼神,像被丟棄的小狗。


    (為什麽你要這樣拚命解釋。)


    我感到十分生氣。


    這不就好像是,我在責備你有未婚夫一樣嗎?


    我打從一開始就明白了。


    你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還有你是生活在那種貴族的世界。


    「……金次……」


    所以,你沒必要用辯解的語氣說話。


    我和你隻是以武偵的身分,暫時組隊罷了。到頭來,我和你不一樣。不管是能力、身分,還是生活的世界。


    我不發一語,再次背對亞莉亞走下樓梯。


    身後已聽不見——亞莉亞跟上前的腳步聲。


    l.watson


    華生用流利的書寫體,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後——


    呀——!


    光是這樣,就令班上的女生同時尖叫。


    膽小的導師高天原佑彩聽到這朝氣十足的歡呼聲,腳不小心從講台上踩空了。


    剛才,高天原老師笑咪咪地說:「那麽各位同學!老師要向大家介紹一位特別來賓,他是來自曼徹斯特武偵高中的帥哥留學生喔。」當時,我的腦中就閃過一號人物,沒想到真的是他。


    (轉到我們班來了……華生這家夥……)


    我皺眉心想。亞莉亞在隔壁位子上手足無措。


    接著,她又偷瞄了我一眼。


    你幹麽啊,從昨天開始就這樣。


    態度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吧。


    我和你不一樣,不會幹涉你的隱私。


    特別是你和華生的關係,那是你們家族、家庭的事情。


    沒有我插嘴的餘地。


    「我是l.華生。今後請多多指教。」


    以男性來說,華生的音調稍微高了些。當他坐到最後方的位子時——


    鍾聲剛好響起,宣告早自習時間的結束。


    同一時間,女性同學發出尖叫聲,包圍了華生的座位。


    好像在采訪傑尼斯的藝人一樣。


    「你在之前的學校,專門科目是什麽?在這裏又選了哪一科?」


    「我在紐約是強襲科,曼徹斯特是偵探科,在這裏是衛生科。我來這裏,是為了對自己的武偵技術做最後的磨練。」


    呀——!


    女生們又興奮了起來。她們的雙眼似乎變成了愛心形狀。


    「你好像王子喔!」


    「我們家不是皇家,是子爵家。」


    呀呀!


    場麵更加興奮了。仔細一看,其中幾個人的眼睛變成了$的形狀。


    「你的皮膚好漂亮!比女生還漂亮!」


    「……謝謝。」


    華生微笑露出皓齒,又令女生發出尖叫。最後,有幾個人開始頭暈目眩……被衛生科或救護科的女生攙扶住。


    理子今天請假真是太好了。


    她最喜歡這種熱鬧了,還會在一旁鼓噪,到時昏倒的人又會變多了。


    (不過……華生還真厲害啊。)


    換成是我被那麽多女性圍繞的話……光是想到這點,我就想拔腿逃走。我倒寧願被手持武器的犯人包圍。


    可是——華生卻一派輕鬆。


    他麵對一大群女生,表現得很自然。看起來很習慣女性,應對自如,輕鬆的感覺像是被朋友圍繞一樣。


    如果能變成這等美少年,整個格調就會不一樣了嗎?


    「華生你要加入什麽社團啊?」


    「還沒決定呢。」


    聽到這個答案,女生們眼神驟變,開始拉他加入社團。


    「加入足球社吧!我馬上去當球隊經理!」「咦!話劇社如何呢?」「來遊泳社啦!」


    「抱歉,我不管在哪間武偵高中都沒有加入社團,遊泳社更是不能參加。」


    華生苦笑回答,但女生們不會這麽簡單就死心。


    看來她們很想多親近這位來留學的「帥哥子爵」呢。


    「怎麽可以不參加社團呢!」


    「對啊,你想跟金次一起在屋頂上午睡嗎?」


    喂!遊泳社的。我因為早晚會轉學的關係,所以沒加入社團啦……不過你也不要在這裏喊我的名字。話說我在午睡的模樣你看到了嗎?哎呀!那是因為亞莉亞或白雪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不想回房間,常會在屋頂睡覺消磨時間啦。


    「可是,華生如果和遠山混在一起……就會染上花花公子的惡習……啊——到時候我搞不好也會有機會……?」


    話劇社的女生,陶醉地自言自語。


    染上花花公子的惡習?那是什麽鬼。


    「染上花花公子的惡習?」


    華生和我一樣,對這句話感到奇怪,於是反問道。


    女生瞄了我的方向一眼,用手遮嘴巴避免被讀唇,然後嘰嘰喳喳地……對華生不知呢喃些什麽。


    華生聽完,麵紅耳赤地轉向我。


    「……什……遠山、是那種人……?好、好色之徒……!」


    他吊起細眉,瞪著我。


    不過他的外表俊美,沒什麽殺傷力。反正,女生們一定跟他說了「別看金次那樣,他可是個花花公子。除了神崎和星伽以外,他還對許多人伸出魔爪」之類的話吧。


    因為女生常常在談論我那一類的醜聞。


    不過……我沒打算衝到那群女生旁,為自己做出下述的辯解:


    ?亞莉亞是為了調查爆發模式的契機,才會住在我房間。


    ?白雪是從亞莉亞那裏拿到鑰匙,不知為何也在我房間住了下來。


    ?蕾姬是因為風大人的命令,才會跑來跟我求婚。


    應該說我辦不到。裏頭有太多機密事項,有些地方連我都搞不懂為什麽。


    女生們又更進一步,灌輸華生關於我的英勇事跡(一切都是子虛鳥有)。


    「……遠山真的是淑女殺手,居然對那麽多人伸過魔爪……!」


    華生變得更加驚慌失措。


    你都幾歲的人了,別因為別人的一些流言蜚語,就這樣臉色大變啦。


    話說回來……正常來說,男性聽完我那番虛假的女性事跡後,通常都會說「好厲害,我要向他看齊」之類的話,然後自顧自地敬我三分。這是我過去的經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哎呀!隨使啦。)


    華生的事情就先不管吧。


    他要怎麽想是他的自由啦。


    那些傳聞不是事實,隻是一些由誤會堆砌而成、毫無價值的流言蜚語。


    如果華生是那種隻會聽信謠言、不懂明辨是非的男人,那我跟他說話也隻會降低我的格調。


    接下來,在一般科目的課堂上——


    華生立刻就跟上了我們的進度。


    不對,不隻是跟上。


    他被老師點到,都能回答出正確答案。英文方麵,他和亞莉亞一樣是母語,所以當然沒問題。不過數學、生物,甚至連之後的日本史,他都能對答如流。


    武偵高中的程度很差,有人可以全部答對,就已經夠叫人驚訝了;但大家對華生的表現更是驚歎不已。


    因為,他是今天才從海外武偵高中轉來的學生。


    「因為我稍微預習了一下。」


    女生們每到下課時間,就會對華生讚賞一番。華生便會露出苦笑,如此回應。說句老實話,他的功課比我還好,我不管哪一科的成績都跟全班平均差不多。


    會算東西或背書並不等於頭腦好;不過,稍微預習就能記下這麽多東西,你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天資聰穎。


    他的外表英俊,又是貴族,然後頭腦又好嗎?


    女生會不纏著他才奇怪呢。


    之後,我在外頭等環島公交車,想從一般校區移動到專門校區……可是,公交車一直不出現。


    平常我會和亞莉亞騎腳踏車雙載,先到強襲科然後再走路去偵探科。


    不過如果我們的氣氛,像今天這樣有些尷尬時,我們就會分開行動。結果,今天反而適得其反嗎?


    ——到頭來,亞莉亞昨晚沒回我的房間。


    我有點擔心,所以請諜報科的風魔去打探了一下。聽說亞莉亞回到女生宿舍的房間,跟學妹在玩桃饅敲達摩(注:敲達摩:又譯達摩落,是一種日本玩具,玩法是將幾個薄圓柱重迭起來,最上麵放著達摩祖師,然後用錘子從下方一節一節開始打掉,不讓上麵的達摩祖師掉下來。)的遊戲,來發泄內心的壓力。


    風魔還說亞莉亞不知為何相當暴躁,她的戰妹間宮在一旁嚇得要死。


    真是的。居然把學妹當出氣筒,還拿食物來當玩具。


    (……亞莉亞還是一樣,小鬼一個……)


    我小小歎了口氣,這時有輛黑色車子開到了站牌處,停在我麵前。


    那不是巴士,而是一輛打著雙黃燈的——這不是……保時捷911 carrera cabriolet嗎!價格不下三千萬的超高級跑車!


    我感到驚訝的同時,跑車的車篷自動打開,往後收了起來。


    左駕駛座的911變成了敞篷車。


    「果然是遠山啊。」


    駕駛座上的男人,脫下了太陽眼鏡……是華生。


    「公交車不會來喔。剛才在前麵的十字路口,強襲科的學生在車上鬥毆,結果趕來處理的蘭豹教官一怒之下,空手把公交車給推倒了。所以這條路暫時無法通行。」


    去……去死去死團(強襲科)的那群家夥……


    你們那群人打死幾個算幾個,拜托不要給其他人添麻煩啦。


    還有蘭豹也是,不要空手推倒公交車!


    「上車,遠山。你要走路過去,應該也來得及——不過,就讓我送你到偵探科吧。剛好我也想找你聊聊。」


    華生說完打開車門,我感到些許困惑。


    為什麽呢。


    我感覺自己不是很想和他兩人獨處。


    並不是因為我討厭他,我隻是直覺地、本能性地感到危險。


    不過,公交車不會來。這邊就……恭敬不如從命,上他的車吧。


    我上車後,車篷自動關了起來。華生開動車子,從他身上——


    怎麽回事。他的身上飄來了微微的肉桂香呢。男生居然有這種味道,真是奇怪。


    「……真是輛好車。」


    「剛好有人賣雙人座的cabriolet,所以我昨天就買下來了。在日本,如果不是小車的話會很難開。」


    真厲害,可以隨著國家不同來換車子嗎?


    武藤要是聽到的話,會羨慕得要死吧。


    話說回來,他們真配啊。華生和漆黑色的cabriolet。黑發俊男來開車,整體的感覺很搭。


    我們的話題就此中斷,沉默了片刻後——


    華生在等號誌時,側眼看了我一眼,開口說:


    「——你看起來一本正經,卻是一個花花公子呢。」


    還是離不開那個話題嗎?


    「女生好像是這樣說我的。」


    「我最討厭那種男人。上次在希爾達麵前,你那副不成體統的模樣,然後……對、對女性……又很不檢點,這點最不好。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很差,非常差,差勁透了。」


    華生說話的同時,稍微用力握緊了方向盤。


    看來他是那種一板一眼、容易激動的男人。


    我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人。


    「所以,我已經事先命令亞莉亞,不準她住在你的房間。」


    「真是太感謝了,我一直覺得很困擾呢。」


    我嗤之以鼻,把頭別向一旁。


    華生也同樣哼了一聲。


    「我好像跟你很合不來。」


    「不是好像,我也這麽認為。」


    之後,華生把車停在偵探科前,一副不高興的表情說:


    「我已經決定等我和亞莉亞都成年之後,要正式組隊……在那之前,我會先讓她遠離你。因為亞莉亞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隨你便——多謝你送我一程。」


    我把門打開,走出車外…


    「你聽好了。亞莉亞最好的夥伴是我,不是你。」


    華生擺出一副宣戰的態度,說出了強硬的發言。


    啪——!


    隨著一陣衝擊,我跌坐在體育館的球場上。


    搭了華生車子的隔天,第四堂課是體育課。


    我們被逼著要打排球,


    「……好痛……!」


    結果一顆殺球,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換句話說,我用臉部托球了。


    「抱歉,遠山,不要緊吧?」


    單膝跪在球場上道歉的人,是穿著半短褲的華生。


    我沒有特別回答,隻是揮手表示「別在意」,然後站了起來。


    話說,剛才的攻擊。


    你是不是……看著我的臉殺球?


    接著比賽繼續進行,雙方比數有失有得。間隔了一段時間,足夠讓大家認為剛才那球是意外後——又是啪一聲!


    華生的殺球又狠狠擊中了我的側腦。


    而且,球還彈到了球場外,我們這隊輸了。


    剛才這球,我明白了。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不過他是故意的。


    (那家夥……)


    這場比賽有一半的分數,是華生拿下的,手腳真是靈活。


    他的身體相當柔軟,也很擅長技巧性的動作,包含故意把球打在我臉上的小動作。


    體育館的一角,一群一年級的女生包圍了華生。她們第四節似乎停課,剛才就一直在幫華生加油。


    華生露出爽朗的笑容,撥起瀏海。


    他跟女生們說話,還是一樣故意不看我這邊。這家夥也太容易看穿了。


    之後的午休時間,我帶著刺痛的鼻子和嗡嗡作響的耳朵,不耐煩地走入學生食堂後,我察覺到一件傷腦筋的事情。


    (糟糕……)


    我身上沒錢。


    這沒什麽好驚訝的。


    我最近做的事情都沒錢賺,而且戰鬥的次數也變多,所以買了一堆裝備。


    隻出不進,會變窮也很正常吧。


    宣戰會議的夜晚,我向武藤他妹妹借的小汽艇也很花錢。我如果賒賬的話……她會柳眉倒豎,騎著摩托車跑來收帳說:「輾死你喔!」


    (現在,白雪又因為神社祭祀出去了……)


    沒辦法。我向平賀同學訂製的「大蛇」左手,請她讓我分期付款吧。


    不過,還是不能過得太奢侈。


    就算我之後接了民間的委托,報酬會入賬也是下個月的事情。


    今天就吃最便宜的橄欖形法國麵包果腹吧。


    (剛上完體育課最餓了,結果隻能吃這麽一點嗎……)


    我結完帳,拿了一杯自助式的水坐到桌子旁,打開麵包袋的瞬間……我稍微能明白貧窮少女風魔的心情了。


    當我一個人寂寞地吃起麵包時,嘖!


    華生拿著托盤,從我麵前走過。


    他見到我窮酸的午餐,發出了令人討厭的竊笑聲。


    「……幹麽啦。」


    「一起吃吧。」


    昨天才說跟我合不來,現在華生卻笑嘻嘻地把餐盤放在桌上。


    我說,這不是……學校食堂最貴的牛排特餐嗎?


    肉質是神戶牛,而且還是霜降牛肉。


    「不好意思,我們這邊要先付款呢……」


    我抬起頭一看,收銀小姐來到華生旁邊說。


    華生長睫毛的雙眼,看著抓圍裙、扭扭捏捏的小姐,一副驚訝的模樣。看來他以為這裏是飯後才結賬。


    「這樣啊,日本要先結賬呢,這是因為日本沒有收小費的習慣嗎?」


    他說話的同時,從胸前的口袋掏出皮夾後——


    我和收銀小姐都吃了一驚。


    他的lv皮夾中塞滿了萬元大鈔,快把皮夾撐到變形。


    「我還不太習慣日幣的匯率換算,這樣夠嗎?」


    「好、好的,我馬上幫您找零!」


    小姐接下萬元大鈔後慌忙離去。華生看著她的背影苦笑後,轉身麵對我。


    接著,他以會令人陶醉的優美手勢,在空中畫十做餐前禱告,隨後切開鮮嫩的牛排,刀子仿佛快融入肉塊中。


    喀嚓……喀嚓!


    「遠山。」


    「怎樣?」


    「你想吃嗎?」


    「……」


    他見我沉默不語,接著說:


    「不給你吃。」


    那你問屁啊。


    華生進食的動作優雅如明星……我在他眼前大口吃著麵包,心情不悅。


    接著,華生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喜孜孜地看著我。


    這家夥,好像真的看我很不爽喔。


    「看起來,你好像在為錢傷腦筋呢。」


    「犯到你啦?」


    「對武偵來說,金錢是購買彈藥或裝備的生命線。如果這條線斷了,再厲害的武偵,實力也會打折扣。」


    「這種事情我知道。」


    華生說的話……是事實。武偵高中在一年級時,也會如此教導學生。


    武偵不像警官或自衛官可用公費置裝,所以要時常思考,如何籌措資金購買裝備


    。


    「武藤兄妹和平賀文那邊,也要花錢吧?」


    「……你調查得還真清楚。」


    武偵基本上是為錢而動。


    最近常有領不到錢的工作落在我頭上,那種算是例外。教務科有吩咐過,在處理一般的委托時,我們學生之間對於報酬的支付與分配要算清楚,委托人也可用勞動的方式相抵報酬。


    此外,報酬可以「累積」在一次給忖。相反地如果之後未付款,另一方中止工作也不算違規。


    武偵的世界中,有如此嚴苛且現實的一麵。這點,武偵高中的學生也一樣。


    「我馬上就發現你一個弱點了。」


    華生俊美的臉龐,發出冷笑。


    我再次本能性地察覺到危險。


    不知為何——這家夥對我而言很危險。唯獨這點我很清楚。


    不過,哪裏危險……?我還看不出來。


    武偵高中到了第二學期,一樣也會在室內遊泳池土一次體育課。隔天上遊泳課時,我原本打算如果華生再耍小動作,我就要還以顏色。


    不過很意外的是,華生居然沒下水。


    (那家夥不會遊泳嗎?跟亞莉亞一樣……)


    我和2年a班的男生在做準備運動時,華生穿著一套黑色的長袖運動服,出現在遊泳池旁。他帶著香奈兒的眼鏡……拿了一張折迭鐵椅,細心拍掉上頭的灰塵後,在桌子旁攤了開來。


    這家夥真愛幹淨。


    接著,他雙膝並攏坐在椅子上,突然注意到什麽似地……慌忙把腳蹺了起來。


    我對他的舉動感到奇怪時,蘭豹站在華生旁邊喊道:


    「很好,你們這群小鬼!遊泳池來回遊二十趟!誰敢偷懶老娘就拿槍把他斃了!」


    磅!她拿m600代替號令,開完槍馬上就不見了。


    蘭豹那家夥……她這樣搞,教師執照居然還沒被吊銷。


    哎呀,那個暴力教師不在倒好,我們拿「教官沒說是遊直的還是遊橫的」來當借口,快速橫遊了泳池二十趟。


    再來就是閻王不在,小鬼翻天的時間了。


    大家開始自由活動,有人在水中隨意遊動,也有人在池畔聊天打屁。


    武藤早料到蘭豹會放牛吃草,從更衣櫃中拿出一迭預先準備好的雜誌。我拿了一本電影雜誌,走到華生旁邊拿折迭椅。


    「……?」


    仔細一看,華生他……看著一群穿泳褲正在戲水的男生,臉頰似乎很紅。


    (他感冒了嗎?)


    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下水吧。


    這時,認真的不知火橫向遊了三十四趟——相當於直向二十趟——後,上到了岸邊。華生看到這一幕,「啊哇」地小聲驚呼,連人帶椅子退了幾步。


    「……喂,華生,你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去救護科吧。」


    華生聽到我說話,轉頭看見我的胸部和肩膀後——


    嘴角一陣顫抖,隨即把臉挪開。


    他一句話也沒說,而且麵紅耳赤。是不是燒得很嚴重啊?


    「喂,金次!這本上麵有akb所有的人喔!不知火也來一下,來投票吧!」


    武藤在泳池旁,光明正大地攤開寫真雜誌對我們說。


    「三個人沒辦法投票吧。」


    英俊程度足以和華生對抗的不知火,苦笑說。他是一個很好約的人……似乎打算參加呢。


    「我說你們兩個,做那種事情有什麽好處啊。」


    這種事情毫無意義,我原本打算拒絕,不過要是太冷淡的話,武藤搞不好會不借我雜誌。


    況且我就算再討厭女生,也不會因為泳裝照就爆發,這邊就陪他一下吧。


    「那一個人五票喔。喂!華生,你也來選吧。」


    武藤打開罐裝可樂喝了一口,接著在塑料桌上攤開雜誌……


    華生從一開始就刻意不看我們,現在更是把頭別到了一旁。


    「我拒絕。在、在公共場所不要看這種書。」


    這種書?是指這些寫真照片嗎?


    連我都不怕的說。


    「哎呀!別說這種話嘛。她們人數這麽多,一定會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吧。你就當作是被騙,把所有人看過一遍吧。」


    上半身赤裸的武藤,像不正派的店家在拉客似地,說完鉤住了華生的肩膀,把他拉過來看照片。


    「——呀!」


    華生的臉靠在武藤的胸口,尖叫了一聲。


    我在他歪斜的太陽眼鏡下,看見他的雙眼濕潤。


    他似乎熱昏頭了。看來他在泳池旁休息時,就有點發燒了。


    「幹……幹麽啊,發出那種女生的叫聲。那你不用投沒關係,不過……你是不是有點發燒啊?來!這罐可樂給你。冰鎮過的,發燒的時候很舒服喔。」


    武藤放開華生,把剛才的可樂遞給他,似乎想當作賠罪。


    華生雙手接下硬塞過來的可樂,


    「可、可是——這、你剛才……」


    「我才喝一口而已啦。」


    「可是,你把自己喝過的東西——」


    「大家都男生你在說什麽啊。」


    武藤回應說。


    剛才武藤身上的水沾到了華生的運動服,


    「你發燒的話,衣服濕了就不好了,得擦一下才行。」


    因此不知火拿著毛巾,按掉華生身上的水滴時——


    華生似乎相當不喜歡,驚訝地跳了起來。


    接著,他把不知火推開(不知為何,連我也被推開了)。


    「我、我要回去了!已經是極限了!」


    華生尖聲大叫,就像尚未變聲的男孩。接著看似慌張地、左搖右擺地逃離了遊泳池。


    他的種種行為,依舊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當天放學後。


    由於我必須節省餐費,所以我到購買部買了大量的野戰口糧罐頭,然後拿著輕得可以當風箏來放的錢包,打了通電話給平賀同學。


    『喂喂!你好你好的啦。』


    「平賀同學,我遠山啦。那個,關於『大蛇』的左手啊……」


    『啊——那個我還沒做好的啦,這禮拜之內我會盡力——』


    「有點難以啟齒……費用方麵,我可能會晚一點給你。下個月我一定會付清,東西能拜托你照原定計劃完成嗎?每次都這樣很抱歉,麻煩讓我賒賬。」


    『嗚——!』


    平賀同學稍微思考了一下,在話筒旁啪啦啪啦地翻動行程表。


    『遠山是老主顧,平常的話當然沒問題……不過這次……如果這樣的話,我希望可以延期交貨。』


    「延期……製作上有困難嗎?」


    『這點也是有,主要是因為教務科那邊,另外來了一個緊急委托的啦。因為有人捐了一筆錢給學校,所以學校委托我修理校內壞掉的設備。』


    「捐錢……?」


    『聽說華生好像捐了一筆大錢的啦!』


    華生……?


    『指名文文我修理的,聽說也是華生的啦。所以這個月文文很忙!就是這樣的啦。』


    說到這,平賀同學些許疲憊地歎了口氣。


    ……華生那混賬。讓平賀同學這麽忙,到底想做什麽。


    難道……這也是故意要整我嗎?


    「……喂,平賀同學。」


    『我在的啦。』


    「『大蛇』左手要延期的事情,我知道了。不過……你要小心華生。」


    『小心華生?』


    「那家夥有點奇怪。對我……」


    有一些奇怪的小動作!我原本想這麽說,不過沒有


    證據。


    這裏我隻能語帶保留了。


    『嗯——?哪裏奇怪的啦?』


    「嗯……那個……我隻是有那種感覺。」


    『我看不出來他哪裏奇怪的啦。華生是個好人,前陣子他來文文這邊,另外訂了許多武器裝備的啦。呼哈呼哈!』


    這是……平賀同學獨特的開心笑聲。


    她開高價給客戶,結果對方都不殺價讓她大賺一筆時,就會聽見這種笑容。


    「不是,因為那家夥的舉動有些奇怪。在遊泳池的時候也……」


    華生搶走了平賀同學的優秀手藝,令我的口氣有些不悅。


    『啊!是那個吧?遠山你在嫉妒吧?真可愛的啦?』


    平賀同學用幼兒園兒童般的聲音,開始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嫉、嫉妒?」


    『聽說前陣子,華生和亞莉亞單獨去了咖啡店。而且還有情報指出,你和亞莉亞目前分居中。』


    分居勒。


    「你、你真清楚呢……連我都不知道他們兩個出去的事情。」


    『文文是矮冬瓜,沒有人喜歡。所以我喜歡聽情侶之間愛來愛去的八卦,讓自己也能參與其中,這是我的興趣之一?』


    好、好陰沉的興趣啊。雖然外號陰沉男的我,說這話也很奇怪。


    『綜合兩邊的情報來看……遠山是因為亞莉亞被華生搶走,所以在嫉妒的啦。哇哈!好像漫畫一樣的啦!』


    「不、不對,我隻是……覺得華生很奇怪——」


    『華生是個好人,還給了我一個很大的糖果。遠山,男生的嫉妒很難看的啦!』


    喀!我想重複點出華生的奇怪之處時,被平賀同學掛了電話。


    看來在不知不覺間,平賀同學已經被華生拉攏了。


    我有點弄懂了……華生在我背後做了一些動作,企圖封住我的行動。


    他的目的是什麽?


    話說回來……糖果嗎?華生對女生的喜好還真清楚啊。這點也讓我很不爽。


    ——我發現華生也有弱點了。


    他的簽運很差。


    轉學生到校後,必須補抽「變裝食堂」的服裝,但由於剩下的時間不多,所以不會要求他們自己做衣服。


    相對地,抽簽的機會隻剩一次,不允許變更。


    一年級在休息時間拿來的簽箱中,裝的都是一些不用特別製作的服裝,可是……


    在班上幾位同學的注視下,華生攤開了簽紙。


    上頭寫著:「女生製服(武偵高中)」。


    這是簽王之王,簡單來說就是穿女裝。看來他被體罰定了。


    除了我覺得他「活該」以外,a班的同學第一時間都為他感到緊張。


    「……」


    華生稍微思考了一下,


    「strategy is trick. if you don’t wanna be suspected, you should show it.(兵者,詭道也。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


    然後用英文說了一串類似諺語的東西後,又說:


    「……真討厭啊。雖然我不太喜歡……可是,聽說不穿會被教官修理。既然抽到簽了,那我就穿吧。要馬上換衣服嗎?」


    這句話讓教室陷入了騷動。


    「請穿我的製服!」「請用我的製服!」「不對,穿我的!」女同學爭先恐後地,拿著運動服衝進廁所。「終於有機會親眼看見三次元的偽娘了!」一部分的男生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同時備妥了相機。


    華生沒必要馬上換衣服,這件事情沒人告訴他。


    之後,華生拿著向女生借來的製服——


    消失在走廊上。


    大家焦慮不安地在等待時,天花板的其中一塊嵌板,哢一聲挪開來。


    「難得變裝了,那出場的方式也要有點驚喜才行。」


    上頭傳來華生的聲音,接著——


    一位穿製服的少女,從天花板的洞口輕落在講台上。


    華生拿起sig,得意地眨眼。


    「喔啊——!」男同學發出了異常的歡呼聲。


    這聲音,似乎是「喔……!」和「哇!」瞬間綜合起來的聲音。


    他們的心情我能明白。我跟華生的關係如果沒這麽糟,或許我也會驚歎一聲吧。


    ——華生就是如此可愛。


    而且他的可愛不像加奈那樣,有如明星般美麗過頭而缺乏真實感;而是帶有親近感、像個有些男孩子氣的美少女。若跟女生做比較,他也不像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理子或亞莉亞那般,外型過於顯眼出眾。


    班上本來有些男生,因為華生很受女生歡迎而感到不悅。


    但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他們也突然對華生溫和了起來。


    華生名正言順地成了班上的寵兒,朋友不停增加。


    我跟華生合不來,再加上朋友本來就很少——


    漸漸地,我在班上失去了立足之地。


    幾天後,武藤興高采烈地跑來跟我說,他受邀出席華生的家庭派對(當然沒有約我),到了華生在男生宿舍的大房間中吃了許多美食。於是,我便警告他說要小心華生。結果,武藤反而凶了我一頓說:「他人很好啊,看他上次變裝也知道,他很好相處吧。」(武藤也被……華生拉攏了嗎?)


    這點讓我有些在意,所以我試探了武藤一下,得知他把偶爾會借給我的防彈三輪摩托車,長期借給了華生。華生那家夥明明有車子,這很明顯是在封住我的交通手段。


    太肮髒了。居然用這種方式,磨耗別人戰力。


    夜晚,我一個人坐在房間的沙發上。


    我沒什麽特別的興趣,所以就把手槍細部分解,藉由保養來打發時間。


    我現在缺錢。手槍要是故障,可沒辦法請人修理。


    (亞莉亞在女生宿舍,白雪在神社……今晚隻有我一個人在嗎……)


    手槍通常由三十到一百個零件組成,但我的貝瑞塔和de是改造手槍,零件又更多了。


    經過細部分解後,組裝的難度可媲美模型玩具,而且我又一一確認了零件的狀況,加以清潔,所以消磨了不少時間。


    最後我又拿了絨布,把槍油塗在貝瑞塔的槍身內部時——


    腦中不禁想到華生的事情。


    (我知道他看我不順眼,他之前在車上也說過……)


    華生因為某種理由,想要整我。


    他抓住了我的弱點——缺乏社交性,想讓我孤立無援。


    同時,利用武偵為錢而動的特性,奪走了平賀同學和武藤對我的支援。可是,我連增加報酬把他們搶回來都沒辦法。


    華生這一連串的行為,我完全無法抵抗。


    因為他的計謀,我一點一滴地,逐漸被孤立。


    哎呀……從浦賀衝的海難事故後,我就一直和武偵高中保持距離,也因此被冠上了陰沉的外號……所以孤獨我早就習慣了。


    不過,他這種做法令我很不悅,甚至感到忿忿不平。


    (我不是很喜歡用這種性別歧視的話罵人……可是,華生那家夥明明是個男人,卻像女人一樣使那種卑鄙步數。)


    要是討厭我的話,你可以像個男人一樣來找我單挑。這才是武偵高中、不對,這才是全日本高中男生的王道吧?


    到時候我一定奉陪。


    我知道你想獨占優秀的亞莉亞,但有必要排斥我到這種地步嗎?


    眼下我們還要對抗「眷屬」這個外患,明明就不是搞分裂的時候。


    「欽欽,你的表情好可怕。


    」


    一個清脆的呢喃聲傳入我的耳中,使我驚訝回頭——


    理子出現在我的身旁。


    「理子嗎……你總是神出鬼沒呢。」


    「我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了,想說你什麽時候才會注意到我。」


    理子笑著抬起頭,一屁股坐在計算機架前的旋轉椅上。


    接著滑動椅子,到我身旁。


    她一樣穿著改造製服,耳朵戴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耳環。


    「喔——喔——!欽欽,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保養手槍嗎?」


    理子的雙腳放在地上,身體朝左右慢慢旋轉。她的襪子上,有櫻桃形狀的小球裝飾。


    輕飄的裙子和微卷的頭發,因為這個動作而劃破空氣。


    一陣香草般的甜美香味,飄了過來。


    我的心情鬱悶,開始繼續整檢手槍。


    「欽欽,你一個人啊。」


    「說一次就夠了,我不需要同情。」


    「好傷心喔,理子不是這個意思啊。」


    「不要這樣鼓著臉,像小鬼一樣。」


    「嘿嘿!」


    我散發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場,但理子毫不在乎,從口袋拿出了兩台psp。


    接著,她像拿雙槍一樣,舉起psp向著廚房。


    這時,廚房的微波爐恰好叮了一聲。


    「……?」


    「嘿,欽欽,你認真到連微波爐在轉都沒發現呢。」


    真的呢。


    「……敗給你了,我好像太專注了。」


    「你的整檢好像也結束了,跟理子一邊吃便當一邊打電動吧!那個啊、那個啊,現在有在賣秋天限定的栗子便當喔。情侶特典有送刮刮樂,所以我買了兩個喔。一個給男朋友欽欽。」


    理子晃著改造製服後方的大蝴蝶結,邊說邊走到微波爐前,輕喊著「好燙!好燙!」然後從裏頭拿了兩個便利商店的便當。


    「男朋友勒……嗯,我就收下了。野戰口糧我也吃膩了。」


    「欽欽,來pk空戰奇兵吧!邊吃邊玩!輸的人要被贏的人要用手指打手腕。」


    理子把便當放在沙發前的桌子上,砰一聲坐到我身旁,硬是把一台psp推給了我。


    啊!這不是我的psp嗎?她什麽時候拿出來的。


    話說……你打算在沙發這邊吃嗎,而且還一邊玩遊戲。


    (她還是一樣,無拘無束呢……)


    平常的話,白雪會生氣說:「沒規矩!喝!」現在她不在,理子就無所顧忌了起來。


    理子的奔放,讓我久違地笑了出來。雖然摻雜了一絲苦笑。


    ……因此……


    我和理子坐在沙發上,吃著栗子使當,口中嚼著帶有熱度、不同於野戰口糧的熱醬菜。遊戲中,我們一邊互射飛彈,一邊以不用機槍的規則在空中纏鬥。然後,有時是我處罰她,有時則是她處罰我,就這樣度過了這段時光。


    這個以現代戰鬥機進行空戰的遊戲,我是很擅長沒錯——


    但問題就在於,理子在回轉機體時,會像小孩子一樣連身體也跟著傾斜。


    而且,她就緊鄰在我的右手邊。


    「嗚嚕嚕嚕!好!繞到你背後了,不許逃,欽欽!呀哈哈!」


    啊!喂!不要左回轉!


    理子像要把我壓倒似地,身體整個朝我壓了過來。


    她滑嫩的手臂貼到我的手上;富有彈性的腰部隔著裙子壓在我身上;帶有甜美芳香的栗子紅頭發,碰、碰到了我的臉。她的蝴蝶結和頭發,也弄得我脖子發癢。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從右側開始和理子逐漸融合。


    「喂、喂!不要來亂我,你的頭發害我看不見畫麵啦!」


    「嘿呀!嘿呀呀!墜機吧——!」


    理子隻是單純在玩遊戲,沒有散發出妖豔的氣息。所以我不會爆發,可是這樣我無法好好操縱,沒辦法甩掉理子的跟蹤。


    啊、啊啊!我的複活次數已經用完……結果又被擊落了。


    我的f14被逼到了地麵,轟隆一聲墜落了。


    「好了!這樣理子十二勝!欽欽兩勝十二敗!」


    啪!我虛脫地往左方倒下。


    理子把我當成了棉被或抱枕似地,直接抱了上來。


    「嗯嗬嗬!欽欽好弱喔。」


    理子柔軟的身體,軟趴趴地貼在我身體上。


    「喂、喂!放開我……啦。」


    這實在很不妙,於是我想推開理子。


    理子像在做伏地挺身似地,撐起了上半身。


    「啊!欽欽,臉上有飯粒。」


    她超近距離看我的臉,取下黏在我嘴邊的飯粒。原來真的有。


    接著,啊嗚!


    一口把飯粒給吃了。


    「……」


    看到我覺得尷尬,理子露出「我想到一個好主意」的表情,笑嘻嘻地從桌上的空便當盒拿了一粒飯粒。


    「哎呀——理子臉上也有飯粒。」


    她把飯粒黏在自己的臉頰上,雙眼濕潤地仰望我。


    ……反正她一定會說「幫我把飯粒拿下來吃掉,用嘴巴直接拿」之類的話吧。


    「欽欽,幫我把飯粒拿下來吃掉?用嘴巴直接拿?」


    理子擺出做作的動作,不出我所料地如此說道。


    我啪一聲,用手指彈飛飯粒。


    「呀!」


    理子的眼睛變成形,撐起上半身時——彈~~!


    與嬌小身體不相稱的沉重胸部,像布丁一樣彈了起來。


    彈動造成的兩個立體黑影,瞬間遮蔽了我的臉。


    她、她還是一樣……身材好得不象話啊,全身隻有那邊的發育特別好。


    重新這樣近看,理子的體型似乎吸收了亞莉亞和白雪的優點,同時有嬌小和比例豐滿的特質。


    再仔細一看,她搞不好才是最危險的家夥!在爆發模式方麵。


    「嗯——?討厭,你在看哪啊?色狼——!」


    我整個人呆住時,理子看似高興地拍打了我的臉。


    「喂、喂!處罰是打手腕吧,別打我的臉。」


    我設法從理子下方鑽出,開口抱怨後,


    「現在規則換了!贏的人要打哪裏都可以!」


    理子發揮了自己任性的一麵。


    於是,抓狂的我在下一場遊戲中,拿出真本事擊落了理子。


    理子看到自己輸了,立刻改口說「剛才的規則再更換!改回原來的規則!」然後拔腿就跑。我從抓狂變成超級抓狂……把她抓住夾在腋下,對穿著輕飄裙子的屁股,輕輕地——不對,是重重地打了好幾下。


    就這樣……當我們幹了一連串的蠢事後,時間已經很晚了。


    看了一下時鍾,已經深夜十二點了。


    明天還要上課,要趕快就寢才行。


    於是,我衝了個澡,換上睡衣回到客廳後——


    理子依舊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一邊手撐著臉頰,抬頭望著我竊笑。


    「……幹麽啊。」


    「嗯——我想睡覺。」


    「跟我說也沒用吧。」


    「想——睡——覺——!」


    理子拍動雙腳,像在打水似的。


    「那就睡啊。」


    「我——不——想——睡!」


    「你想要我怎樣啊……」


    理子用甜美的聲音,像小嬰兒一樣在鬧脾氣,我見狀深歎了一口氣。


    「我想要聊天。」


    「你想要聊什麽啊?」


    「聊什麽都好,我想要聊天,一直聊天。」


    「不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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