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


    我為了報答昨晚的一飯之恩,而早早就起了床,想要為住在香港版長屋——也就是大樓裏的居民們幫上什麽忙。再說,在那間充滿香氣的小房間裏,我根本沒怎麽睡到啊。


    ——走出大樓後,我發現一大清早就有許多人已經在工作了。


    因為我分不清楚哪些是昨晚分食物給我吃的人……所以我決定不管對象是誰,都盡量幫忙一些我可以做的事情。像是幫老爺爺把米袋堆到貨車上啦、幫看起來很吃力在打水的大嬸提水桶啦、洗碗啦、抓捕逃走的雞啦。隻要能做的事我都做了。


    雖然在語言上沒辦法溝通,不過在不知不覺間……


    我發現大家似乎都放下了警戒,而會對我露出普通的笑容了。


    正當我像這樣忙東忙西的時候,那位大概是這邊長老級存在的破墨鏡老爺爺——珍先生走了過來……把我帶到大樓對麵的一家店裏。


    這家店的椅子跟桌子都擺到了路上,把建設中的高速公路充當屋頂。


    簡單來講,就是露天咖啡廳狀態了……隻是格調並沒有那麽高,而比較接近攤販的感覺。


    在這間大量居民們聚集的店裏,身穿白色製服的院正在吃著粥……


    「你變成這棟大樓中的話題人物了喔。大家都在說,有個不會講話,可是工作很勤奮的男人呢。」


    她手上拿著調羹,臉上有點無奈地對我搭話。


    然而我卻是心不在焉地隨便回應了她一聲,視線則是看向眼前的光景。


    建設中的高速公路前端,緊貼著海岸劃出一道弧線——


    ——從縫隙之間,可以看到海峽,也就是維多利亞港。


    而在遙遠的對岸,一片模糊的景象中直衝天際的就是……


    ……大廈……!


    「你的同伴,就是在那裏對吧?」


    看來,院把我的事情告訴珍先生了。


    (就是因為從這裏可以看到大廈,所以他才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啊。)


    站在一旁的珍先生眯起了墨鏡下的小眼睛,露出一臉「怎麽樣?」的得意表情。


    接著,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話,又遞了一份中文報紙給我。


    「……?」


    「珍先生是說:『為了不要再被偷東西,你就一邊走,一邊裝作在讀這個吧。』」


    原、原來如此,拿著香港的報紙,就會讓人以為我是香港人,也就不會再遭遇到以觀光客為目標的扒手啦。


    我收下那份報紙後,珍先生便吹著口哨離開了……


    緊接著我才發現,報紙中夾著一張二十元港幣的鈔票。


    換算成日幣,大概是兩百元左右。


    隻要有這些錢……就可以搭乘路麵電車,然後坐渡船到對岸去了。


    「真是的,珍先生人也太好了吧?」


    院用鼻子哼了一口氣後,站起身子。


    「那我要去學校了喔。你吃完之後,就回去吧。用眼睛就可以看得到了,就算用走路的,應該半天之內也可以到達啦。另外……剛才這間『粥品專家』的店長拜托我幫忙翻譯了。那是正鰻魚丸粥。她說是給你的謝禮。」


    剛才我幫忙打水的那位大嬸,端了一碗粥放到我的麵前。


    麵對不斷道謝的我,院有點害臊地丟下一句「粥會冷掉的,快點吃啦。」便離開了……


    想到自己根本沒有向她報過名字,而感到有點後悔的我——


    (不管是要走路還是怎樣,不吃點東西就沒辦法撐到大廈啦。)


    在到處可以聽得到中國話的店內,吃著店長請客的早粥。


    這裏似乎是一間很有人氣的粥店,源源不絕地有客人來光顧。他們什麽也不說就坐到跟我同桌的位子上,吃完之後就馬上離開。看來在人口過密的都市——香港,與陌生人同桌用餐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拿到的這碗正鰻什麽什麽粥——是在裝了整碗的稀飯裏加了一些魚肉做的丸子。味道上給人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很清淡。


    不過我有樣學樣地模仿其他客人,拿起桌上的薑片跟醬油隨便加了加,再嚐一口……真是超級好吃的。


    (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粥啊……!)


    我最後甚至把整個碗端起來,「滋滋滋」地把粥吸進嘴裏……


    接著,「咚」一聲將碗放回桌上。


    而坐在我對麵的一名少女,也跟我用同樣的姿勢吸著粥……


    和我同時「咚」地將碗放到桌上。


    於是我跟那名少女便對上了視線。


    「——!」


    我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


    而對方也睜大了圓滾滾的大眼睛,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這名留著一頭幾乎快碰到地板的黑長發、看起來大概隻有小學五年級左右的少女——


    (——是猴……!)


    雖然過於偶然的狀況讓我一時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不會有錯。


    這家夥——就是在鏡高組的屋頂上射殺了我弟弟的藍幫戰士,猴!


    我跟猴都全身僵硬地互相凝視了一秒、兩秒後——


    「——猴!」


    「不是的不是的您認錯人了呀哇哇哇!」


    碰磅!


    想要拔腿逃跑的猴,居然連同店家的矮凳一起,往正後方翻倒。


    她身上穿的是那套露出肚臍的名古屋武偵女子高中短版水手服,結果那條超,超短迷你裙便當場掀了起來——讓我看到那條像皮帶一樣纏在她腰上的尾巴扭動了一下。


    你說我認錯人?我怎麽可能會認錯人!


    雖然給人的感覺跟那天晚上有點不同,但她就是猴。絕對不會錯!


    畢竟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長了尾巴的女生啦。除了你之外,也頂多就是玉藻而已啊。


    ——碰!


    我像香港電影的情景一樣跳過桌麵,結果猴就扭動身體、閃避開來。


    接著,啪!


    她抓準了絕妙的時機,在我落地的同時用尾巴掃了一下我的腳。


    「——嗚!」


    居、居然給我用尾巴啊。這一記完全出乎預料的掃腿,害我當場跌倒後——


    「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呼小叫的猴推開其他客入,從高速公路下逃走了。


    身手怎麽會那麽靈活……!簡直就像是真的猴子一樣啊。


    猴接著跳上一台停在店外、加裝了輔助輪的腳踏車,「嘰嘰嘰——!」地用幾乎快扯斷鏈條的速度衝了出去。結果才騎了十公尺左右,就「碰!」地自己撞上一根標誌杆,然後丟下腳踏車逃跑了。你是為了什麽騎車的啦?


    雖然這場單人車禍幫我爭取到了跑出粥店的時間——


    可是猴卻依然越逃越遠,讓她斜背在肩上的包包不斷跳動著。


    好快!明明她高舉雙手逃跑的姿勢,一點都不適合全力衝刺的說。


    而且對方在地理上占了優勢,不斷穿梭在錯綜複雜的大樓間小巷,讓我光是為了不要跟丟她就已經很吃力了。


    不過猴也老是做出一些我一看就知道的多餘假動作,讓我們之間的距離一下被拉開,一下又縮短。


    換言之,就是一進一退的追擊戰了。


    ——猴一邊往前奔跑,一邊轉回頭,看到我還跟在身後,就睜大了眼睛……


    「呀哇啊啊啊!」


    發出莫名其妙的尖叫聲,衝進斜坡上的一座公園裏了。


    這座公園中,有很多牆壁跟樹木——是香港的愛鳥人士經常聚集的場所。


    裏麵到處都吊


    著鍾型鳥籠,裏麵有小鳥用美妙的聲音啼叫著。猴靈活運用了這個地方視野較差的特性,逃往公園深處的鳥市場。


    (——怎麽能讓你逃掉!)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就是為了追捕你,才飛越了好幾千公裏的距離,來到這裏的啊!


    而且對方從剛才就一直都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想必是她的身體狀況還沒有恢複。隻要我抓到了她,就可以洗刷我迷路的汙名啦。


    然而,就在我進入鳥市場狹窄的小路之後……


    「……嗚……!」


    我把猴追丟了。


    不過,不用著急。這裏是山丘上。


    對方要是敢從這裏逃出去,就會有被我從上方發現的風險。


    因此,猴應該還躲在附近,打算等我離開才對。


    「……」


    我將手伸進外套中,偷偷拔出貝瑞塔……一邊用眼睛尋找猴的身影,一邊走在鳥市場中。


    周圍垂吊著好幾十、好幾百個裝了各式各樣鳥類的籠子。


    鳥類的味道非常嗆人。


    色彩鮮豔的鸚鵡歪頭看著我;配色像熊貓一樣的喜鵲唱著歌;裝在同一個籠子裏的好幾隻鸚哥在跳舞;野生麻雀縱橫無際地飛翔著。


    ……嘰嘰嘰嘰、啾啾啾啾……


    從四麵八方不斷傳來鳥類的鳴叫聲。


    敵我雙方的腳步聲都被掩蓋,而聽不清楚了。


    最後,或許是對方覺得那裏太惡心了,所以我不會轉頭去看吧……


    在販賣著新鮮的鳥飼料,也就是活生生的毛毛蟲與青蛙的地方——


    「……!」


    找到猴了!


    她長長的黑發散在地麵上,蹲在一張桌子後麵,探出三分之一的頭——把眼睛露出來,窺視著我的方向。


    於是我裝作沒有發現她,並緩緩縮短彼此的距離……


    「——猴!」


    唰!


    就在我進入七公尺的手槍交戰距離,並舉起貝瑞塔對準猴的時候……


    猴居然拿起一個裝滿活蟋蟀的透明塑膠袋,朝我丟了過來。超惡心的!


    「等等……!」


    我忍不住避身閃開那一袋蟋蟀,再度將頭抬起來後,發現猴已經拔腿衝出了市場——


    她打算逃進位在深處的一間寺廟,卻在門口被流浪狗「汪!」地大吼了一聲。


    「呀哇啊啊啊啊!」


    大聲尖叫的猴,因為身上的包包被野狗咬住的關係,而當場跌倒了,


    「不要呀不要呀不要——!」


    結果她雙腳一軟,全身趴在地上,也忘了在身後追捕她的我,用雙手抱住了頭。穿著那條超級短裙的屁股還對著我的方向。


    唉……


    猴已經徹底陷入恐懼,連尾巴都夾在兩腿中間了。


    看來……她非常怕狗的樣子。


    雖然俗話說狗與猴不相容(注2 日本諺語,形容兩個人之間水火不容。),但現在的狀況根本是猴子單方麵被打壓著啊。


    我走近那個一擊斃掉g3、卻輸給野狗,讓人搞不清楚到底是強是弱的猴……


    「——好,不許動。」


    繞到她的頭部側麵,將槍口對準了她。


    野狗因為討厭火藥的味道,而逃了出去——


    猴這才總算淚眼汪汪地抬起頭來,四肢依然趴在地上。


    「不準把眼睛轉過來。如果我判斷出你準備用雷射攻擊,我立刻就會開槍。日本的武偵法禁止的是殺人,但你根本不是人類啊。給我乖乖把雙手舉高——」


    雖然我其實沒打算殺她,隻是因為要是讓她逃掉會很麻煩,所以稍微嚇唬她一下後……


    ——碰!


    我的後腦杓忽然被一個棒狀的東西敲了一下。


    「痛啊!」


    我趕緊轉頭一看……嗚喔!超刺眼的!


    一名頭頂光光的和尚從我背後的寺廟走了出來,手上拿著法杖在對我大罵著。


    因為他講的是中文,讓我聽不太懂,不過看來我又惹人生氣啦。


    「啊……」


    接著,我總算搞懂了。


    那位和尚伸手指著我的手槍,應該是在叫我不準在寺廟拿出武器吧?


    寺廟、神社跟教會這些地方,是神聖的領域。


    不管是有什麽壞人躲到裏麵來,都不可以在這種場所大打出手的。


    這是身為一個人,必須要遵守的不成文規定。而且是世界共通的。


    就像之前在京都,蕾姬要進入三十三間堂的時候,也被扣留了武器啊。


    話說,猴就是因為這樣,才逃到這裏來的吧?真是一隻狡猾的猴子。


    「……喂,猴,我雖然對你有仇恨……但是在寺廟不能打架。算你撿回一命啦。」


    我……把貝瑞塔的擊錘扳回原處,收進槍套裏了。這也沒辦法啊。


    要是我在這裏對猴開槍,結果後來遭到天譴的話,我也會很嘔的。


    猴被一臉不悅的我低頭瞪著之後……


    「嗚……嗚……」


    發出了超級沒出息的聲音,把剛才被野狗咬過的包包抓了回來。


    接著,她看了一下裏麵的東西後……


    滴答、滴答地落下眼淚來了。


    (怎麽回事?)


    ……那裏麵總不會是裝了什麽爆破物吧?


    我因為身為武偵的習慣,而稍微窺視了一下……


    結果看到包包裏麵裝的是破碎的幹麵。那東西看起來原本應該是圓球狀的一團黃色細麵。是雞蛋麵嗎?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嗚……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嗚嗚嗚嗚嗚……」


    哭、哭出來了。


    猴居然哭出來了。


    於是,那位和尚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說:「你怎麽可以惹一個女孩子哭?」


    不,這不是我害的啊……至少有一半不是。


    因為猴哭到最後甚至開始抽搐起來,讓人覺得實在是太可憐了。


    於是我跟和尚就分別用日文跟中文安慰她,並且把她帶到寺廟裏麵。


    我還是第一次進到中國的寺廟……感覺很多地方跟日本不太一樣呢。


    首先讓我注意到的,就是天花板上掛滿了漩渦型的香。


    這東西我在白雪的旅遊指南上也有看過,據說是燒完之後就可以實現願望的東西。


    而在大堂深處祭祀的神像是……關羽、嗎?


    在日本的印象中,應該是三國誌的武將才對。原來關羽也是神明啊?


    在神像前麵,則是供奉著裝在望膠袋裏的水果,以及一疊一疊看起來像現金的紙。


    然後……


    「……嗚……嗚……」


    蹲坐在大堂角落的猴,拿著包包低著頭,依然繼續啜泣著。


    呃……這下該怎麽辦啊?真是傷腦筋。


    雖然作戰很順利,讓我遇到了藍幫,而且還是猴本人……


    可是情況的展開實在出乎我的預料,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對應啦。


    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的時候……我跟猴的肚子同時「咕嚕……」地發出聲音來。


    我又肚子餓了,而且猴似乎也一樣。畢竟我們都是中斷了早餐,一路跑到這裏來的啊。


    我抱著頹喪的心情,坐到猴的身邊……試圖在腦中整理現在的狀況。


    「……」


    但是,我很快就放棄了。


    那也是當然的,畢竟謎團太多啦。


    首先,猴給人的印象,跟她攻擊g3時差太多了;而且當時沒辦法溝通的日文,現在卻能


    溝通了;另外還有她帶著雞蛋麵到處跑的謎團……這一點好像不太重要,不過如果我不盤問她一下的話,有太多事情讓我搞不懂了。


    就這樣……當我們兩個人都坐在地上,讓肚子咕嚕咕嚕叫著的時候……


    剛才那位和尚走進來,回收了供桌上的東西。他接著翻找了一下塑膠袋,拿出一串香蕉跟裝了餅幹的盒子。


    然後,他把那些東西遞到我手中,並且在我耳邊偷偷說了些什麽話。呃,所以我就說我聽不懂中文嘛。


    不過,我還是稍微理解他的意思了。因為他做了一個摸摸頭的動作,應該是叫我「不要放著在哭的女孩子不管,快去安慰她」的意思吧?


    等到和尚離開之後……


    「……喂,我拿了一串香蕉來啦。」


    我說著,把那串香蕉亮到猴的眼前。


    於是,她瀏海下的眼睛稍微看了一下香蕉。


    ……好,看來她不哭了。食物的力量還真是偉大。


    我想對一隻猴子來講,香蕉應該比餅幹更有吸引力吧?結果看來我猜對了。


    「你肚子餓了吧?我也餓了。我們就分著吃吧。」


    「……好。」


    哦?她回應了。


    我拔起一根香蕉,遞給猴之後,她就乖乖地把皮剝開……咬了一口。


    嚼嚼嚼。


    小小的嘴巴咬著香蕉,一副很美味地不斷吃著。


    看來猴果然很喜歡吃香蕉的樣子。她很快便吃完了一根,又自己拔了一根。


    (不妙,我也要趁她全部吃完之前吃一點啊……)


    於是,我也拔了一根香蕉給自己。


    雖然我對香蕉並沒有特別喜歡或特別討厭……不過我在強襲科學過,香蕉是一種容易消化,很快就能轉化為能量的食物。所以職業摔角手都會吃很多香蕉,而自然界中以怪力聞名的大金剛也會吃香蕉。


    在寺廟中與猴一起坐在地上吃香蕉,就在這樣奇妙的情景中……


    我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的粥真是好吃啊」這類與食物相關的事情。


    「……你剛才在那個地方做什麽啊?」


    因為我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問起,而隨口丟出了這個話題。


    「猴才想問遠山在做什麽呢。」


    她居然劈頭就對我直呼其名了。


    「我是、呃……那種事情不重要吧?」


    原本意氣風發地從日本進攻過來,卻因為身上的錢被扒走而走投無路——這種話我哪說得出口啊?太沒麵子了吧?


    「不要用提問回答提問,現在是我在問你。」


    「猴、猴是……被眧眧命令,到北角的店來買金絲全蛋麵的。因為眧眧說非要買這家店的麵不可,所以猴就騎腳踏車來了。」


    雖然講話的方式有點奇怪……不過猴的本性似乎很乖,而老實回答我了。


    看來她是被命令跑腿,來買那個雞蛋麵的樣子。


    (話說,猴在藍幫中是負責跑腿的啊……?)


    明明是背負組織命運的戰士,卻要負責跑退。


    雖然感覺很不合理,但我也常常會被亞莉亞叫去跑腿,所以照金女的講法,這或許是很合理的。


    (……也許不管是在哪個組織,戰鬥員的地位都很低呢。)


    而且,這家夥會被人叫去跑腿,也不難理解。畢竟她看起來個性很懦弱啊。雖然沒有像中空知那麽嚴重啦。


    照她的個性,被眧眧那種強硬型的人命令的話,應該沒辦法拒絕吧?


    不過,這一點正是我感到最疑惑的地方。


    「話說你啊,給人的感覺跟攻擊我老弟的時候很不一樣說。而且又會講日文。」


    我直截了當地如此發問後……


    「猴……猴隻能以死謝罪了。」


    她拿著香蕉,又把頭低下去了。


    「等到走出這間寺廟後,你就開槍把猴殺了沒關係。日本人雖然直到最後都不會放棄,但中國人隻要時限到了,就會放棄得很幹脆的。既然猴已經被遠山抓到,那就是猴的時限了。」


    因為猴又發出鼻音,開始啜泣起來,結果在大堂深處的和尚又瞪了我一眼啦。


    「不,呃……剛才我那是嚇嚇你罷了……我沒有生氣到真的會殺掉你啦。別哭,你別哭啊。」


    「可是我、那天晚上、殺了你的弟弟。雖然出手殺人的是孫,可是猴也有沒能出麵阻止的責任。孫當時因為那個男人身上發出的霸氣,而感到開心、高昂……結果就殺人了。到現在……猴已經、沒辦法阻止孫了。孫是個恐怖的女人……猴、非常怕孫呀。」


    孫……猴……?我不太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不過,看來她誤會自己殺了g3,於是我就姑且告訴她這一點了。


    「呃……其實我家的老弟,暫時還活著啦。」


    「咦!為什麽還活著!他明明就被如意棒貫穿了呀!」


    猴嚇了一大跳,用力睜開她圓滾滾的大眼睛。


    橘紅色的尾巴也豎了起來。


    結果她那件超短迷你裙的後麵就整個掀開來,害我趕緊把視線別開。


    「……那是商業機密。畢竟我跟你還是敵人啊。話說,你講的『孫』,是指孫悟空的孫嗎?難道你跟眧眧一樣……也有好幾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擾亂敵人嗎?」


    要是這個小不點也是人海戰術專家的話,事情就很棘手了。於是我這麽問她後——


    猴搖了搖頭,做出否定的動作。


    「猴跟孫,是使用同一個身體,可是心靈不同的兩個人。不一樣的兩顆心,存在於同一個身體裏。平常的時候都是猴,但戰鬥的時候就是孫在使用身體。這種現象在日文中該怎麽說呢……」


    ——雙重人格……


    這家夥、有雙重人格嗎?


    「……似乎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我之前打過一個叫『弗拉德』的家夥,也是同樣的狀況。你們這些妖怪人種,似乎為了潛入社會,都會自己創造出別的人格啊。」


    我用一副好像很明白的態度如此說道,但猴卻用力搖搖頭,晃動她又長又亮的黑發。


    「猴並沒有把孫做出來。是古代的皇帝,利用從倭國——也就是日本傳來的巫女秘術,將猴關在石牢裏三年的時間,把武神的心放進猴的身體裏來。那就是孫了。」


    ……利用人為的方式,植入人格的法術……是嗎?


    如果是以前的我,對於這種事情應該會說「在心理學上不可能」之類的話,一笑置之吧?


    然而,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


    因為這半年來,我遭遇過太多宛如在嘲笑教科書或學術書籍的誇張體驗啦。


    ——就算有這種事情也不奇怪。


    我想我還是抱著這樣的前提,繼續認真聽她說吧。


    「……為什麽你會被做出那種事情?」


    「皇帝他,想要成為種明。而猴就是被拿來做實驗的。」


    「實驗……也就是說,那位皇帝也變成像你這樣了嗎?」


    猴又搖搖頭,甩動她的黑長發;


    「——在實驗中,發現了那個秘術有缺陷。原本孫應該是隻能靠猴的意誌,才能出來的……可是最後卻是從外部也能控製她的出現。而藍幫現在知道了那個方法。那是一種叫『佩特拉之鑰』的秘術,是埃及人發展出來的。」


    如果用我的方式整理她說的這些話……


    ·猴是一名利用人為方式創造出來的雙重人格者。


    ·在猴的身體裏,有個叫「孫」的人格。


    ·這個猴雖然是個弱小的女孩子,可是那個孫卻是個會放雷射的女超人。


    ·關


    於猴/孫之間的切換,藍幫也能夠辦得到。而且可以推斷,這個技術應該是「眷屬」的同胞——佩特拉提供的。


    應該就是這樣吧?


    「孫被叫出來協助人類的這種事情,是大約一千四百年前——三藏法師玄奘之後了。玄奘大人雖然是一名心地善良的人,可是藍幫卻是為了自己的欲望而利用孫。所以猴……猴……」


    猴所說的三藏法師,就是在西遊記中登場的那名僧侶的名字。


    這下看來,她果然就是孫悟空啊。


    不過,根據她本人的講法,好像跟傳說故事又有點不同……所謂的孫悟空,是過去的政權下創造出來的人工超人。也就是說,現在美軍在進行的人工天才計劃,其實中國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做過同樣的事情了。而且還是像猴這樣,以妖怪人種為素材。


    話說,猴到底是幾歲啊?看起來明明像個小孩子說。


    難道就跟玉藻一樣,所謂的怪物——妖怪族的人,身體都不會成長嗎?簡直就跟某個人一樣呢。


    (話說回來……這下……)


    原本就已經很棘手的問題,變得更加棘手啦。


    她的眼睛曾經攻擊過g3,以後搞不好也會攻擊我。


    但是,在「雙重人格」這種疾病的構造上,猴並沒有罪。就算在法庭上也會被判無罪吧?


    對我來說,要不容分說地打扁她,然後擺出勝利手勢,感覺好像不太對啊。


    「我說你——既然會在那邊哭,為什麽還要服從藍幫那群人啦?」


    感到煩惱的我,姑且問了她一個讓我感到很奇怪的事情。結果……


    「猴……並沒有親人兄弟,也沒有錢,身體又一直都是孩童的狀態。在現代的社會中,猴不知道該怎麽生存下去呀。後來,就是藍幫救了猴。藍幫是個會把地位與名聲賣給有錢的成員——然後用換來的錢保護無家可歸的人,並給予這些人戶籍、教育這些人、給這些人工作機會的組織。多虧有藍幫,猴才有辦法在現代社會中活下去的。」


    問題又變得更複雜啦。


    因為我對眧眧在日本做壞事的印象太強烈的關係,而一直都以為藍幫單純是個極惡非道的組織……可是……


    搞什麽,原來這群不法之徒的集團,在道義上也不是徹底的壞人嘛。


    可以用金錢買到地位的這個係統,聽起來好像也是為了用那些錢幫助有困難的人啊。


    「……」


    好啦,這下我該怎麽辦?


    吃完香蕉的我,搔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單純把對方想成是極東戰役中的敵人,在這裏把猴抓回去,真的好嗎……?)


    要是孫從猴的體內跑出來了呢?


    或者要是藍幫利用所謂的「佩特拉之鑰」,從遠處把孫叫出來了呢?


    ——我應該會輸給孫吧?


    就連爆發模式下的g3都輸給她了,平常狀況下的我根本不可能贏啊。


    要帶著這樣一位像炸彈一樣的少女到處走動,風險太高了。


    所以立刻把猴逮捕起來的想法,暫時還是先放棄吧。


    唉,虧我當初還揚言說什麽要主動出擊,現在我到底在搞什麽啦?


    「……我們該怎麽辦呢?」


    孫雙手抱著大腿,問了我一個這樣的問題。


    看來她似乎也跟我一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的樣子……


    「嗯……我想想……」


    於是……


    「我看幹脆這樣吧,我們各自回去向上頭的人請示好啦。」


    我提出了「帶回公司進行討論」這種非常像日本人做法的提案。


    「上頭的人?」


    「既然你是在猴的模式下,就算我想跟你打也難以出手。所以說,我想提議談和。把我跟你相遇過的事實,各自向巴斯克維爾與藍幫——也就是自己的組織報告後,向各自的成員征詢意見,並且互相提出和解的條件,再進行會議吧。」


    「會議,是指要坐下來談嗎?可是,如果談判失敗……」


    「那就戰鬥吧,畢竟那就是我的工作啊。不過,這場和解會議搞不好會很順利也不一定。既然有機會,就沒必要放棄。我這個人並不是很喜歡戰鬥,我想你應該也是一樣吧?」


    「咦咦——!」


    「看你的反應,你大概是已經知道我過去的經曆了吧。但是你別露出那種打從心底感到意外的表情好嗎?很失禮啊。」


    「是……」


    「總之,我跟你……或者應該說是跟孫,還是有可能要進行戰鬥。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們陣營的布局,或是同伴們的動向。而猴也不需要告訴我藍幫的據點位置或行動沒有關係。我不會跟蹤你,你也不要跟蹤我。現在的狀況下,我們之間既不敵對,也不友好。」


    「知、知道了。」


    猴乖乖對我點頭了。


    於是……


    「好,那麽……你再陪我一下吧。」


    我總算才站起了身子。


    而猴則是對於我的提案露出莫名欽佩的表情,並站起來跟在我身邊。


    在寺廟的深處,那位和尚大概是以為我成功把猴安撫下來了(實際上也確實是那樣啦),對我比了一個大拇指,像是在對我說「做得好」似的。


    我帶著猴,回到北角的平民區——


    來到猴說她剛才來買過的製麵店,買了那個叫「金絲全蛋麵」的球型幹麵。


    接著,就把它放進猴的包包中。


    「遠、遠山,為什麽你……要把那個給猴?」


    「要是你沒有買回去的話,就會被眧眧罵了不是嗎?」


    雖然這害我多花錢了,不過因為我追著猴跑,才讓她失去了幹麵也是事實。


    另外……


    我也覺得很同情猴就是了。


    她實在是很可鄰。


    或許她原本隻是個溫馴的中國妖怪,卻被人類勉強植入了其他的人格……而且還因為那個人格被利用的關係,被迫參加自己不願參與的戰鬥。


    畢竟我也是因為爆發模式——也就是在某種意義上的另一個人格,而過著類似的生活,所以就忍不住會同情猴啊。


    (唉……)


    珍先生給我的珍貴二十元港幣,這下隻剩船票錢而已了。


    連路麵電車都沒辦法坐,我隻能徒步走到渡船口啦。


    不過,也罷。靠香蕉的能量應該有辦法吧?


    「……遠山,你是個又強、又聰明、又善良的人呢。」


    隻不過是買了幹麵給她,猴的眼眶裏就湧出了淚水,抬頭看著我……


    「別太高估我啦。我在這個香港,才剛深切體會到自己的無力勒。」


    我頓時感到害臊起來,而別開了眼睛。


    結果——


    「收下這個麵,讓猴做出覺悟了。」


    猴「唰」地一聲,單腳跪了下來。明明她身上穿的是一條超短迷你裙的說。會看到,會看到啦。


    即使對方隻是個小學五年級左右的少女,我也因為對爆發模式的警戒心而不禁慌張起來。


    跪下身子的猴,用單手做出膜拜的手勢,並且用另一隻手握拳,壓在膜拜的手掌上,對我低下了頭。


    這動作——我在三國誌的古裝劇中有看過。


    是中國的武將向對方深深表達敬意時的姿勢。


    「猴接下來要說的話,跟剛才說過的放棄不一樣,而是出於尊敬的發言:萬一交涉進行得不順利,而猴又被換成了孫……跟遠山進行戰鬥的話,請你到時候就殺了我。孫是一名喜歡戀愛與戰鬥的武神,她想必會對遠山這樣厲害的男人抱有情愫,而在一開始戰鬥的時候隻


    會鬧著玩而已。遠山隻要乘這個機會搶到上風,應該就可以殺了孫。想要殺孫,就隻有這個機會而已了。」


    「不,別在那邊說什麽殺不殺的……我剛才也說過了,我沒有那種——」


    「利用『佩特拉之鑰』將孫叫出來的手法實在太強力了。在那樣的狀況下,猴沒有辦法阻止孫呀。」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要是我殺了孫,猴——你也會死啊。」


    「沒有關係。猴希望活得有自尊,死得有尊嚴。就算是因為有恩,猴也不希望再繼續被人類利用了。更何況……」


    猴說到最後,聲音低沉下來。


    感覺她變得又更加嚴肅了。


    因此我也轉頭看向猴,與她對上視線——


    「——猴不想要殺了你。」


    在道別的最後一刻,全身戰栗起來。


    猴明確地對我提出了警告。


    ——不殺了我,你就會死——


    (猴……)


    世界是很大的。


    並不是隻有單純很強的敵人,或是單純很邪惡的敵人。


    ——也是有像她這種類型的敵人啊。


    中午過後,我搭了五分鍾左右的船,度過維多利亞港,來到尖沙咀——


    也就是我跟白雪觀光過的那個熱鬧的九龍半島。


    剛才我在寺廟拿到的餅幹,沒想到竟然是樂天(lotte)的巧克力棒(toppo),不過我最後還是忍著沒把它吃掉了。


    等我見到巴斯克維爾的那些女生,就把它當作是賠罪用的禮物吧。


    因為盒子上寫著「pepero nude」這種奇怪的名字,所以一定可以讓她們感到很有趣的。


    尤其是亞莉亞,我就多分給她一點好了。畢竟那個晚餐的約定,我放了她鴿子啊。


    我接著穿過了開發地區的建築工地……


    總算抵達了睽違二十四小時的——麗思卡爾頓的地麵出入口。


    哦~在入口車道上,依舊有勞斯萊斯停在那邊呢。


    雖然同樣是車子,但跟在北角的路上來來回回的人力拖車就是不一樣啊。


    正當我腦袋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那輛高級車的電動窗就放了下來——


    「——小金!」


    白雪仿佛貞子一樣,從車窗探出了上半身。


    因為她很用力的關係,豐滿的胸部就順勢彈了起來,又撞在車門的外傭上。我、我才剛回來,你就讓我看到如此厲害的場麵啊。


    話說,你開門走出來不就好了嗎?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昨天大家都組成搜查隊,到處在找你呢!」


    從勞斯萊斯的車窗爬出來的白雪,「踏踏踏踏!啪!」地衝到我麵前,抱住了我的身體:


    「——我們為了小金萬一回來時可以有人接應,而輪班留守在這裏。而我就是為了要回來交班,沒想到竟然讓我見到你了……這真是命運呀!」


    「呃,那個……抱歉。因為我的手機跟錢包都被人偷走了……」


    我一邊道歉,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把白雪剛剛讓我見識到那個衝擊性招式的胸部推開。


    「如果是平常的話,我就會跟金女妹妹合作,一起確認小金的行動跟郵件。可是在旅行的時候,就沒辦法那麽仔細監視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嗯……嗯?」


    總覺得她剛才的發言,好像有一部分很有問題——


    但是在我發現問題之前,白雪就忽然露出「……!」的表情,接著開始像小狗一樣嗅著我的味道。她這是在做什麽?


    「有某個人——有女人的味道呀,小金……!」


    居、居然在巴斯克維爾小隊中,除了我之外還有嗅覺如此敏銳的人物啊!


    話說,女人的味道,難道是指猴嗎?還是院?


    不,我現在還是別說吧。反正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


    關於猴的事情,就等到大家都集合之後再說好了。我的直覺告訴我,要是現在說出來的話,一定很不妙。


    「那、那是因為我跟很多人擦身而過的關係啦。現在重要的是,我有事情要向大家報告才行。」


    於是我模糊帶過之後,就帶著白雪進入了麗思卡爾頓酒店中。


    白雪在搭電梯的途中,一直陶醉在她找到我的功勞上。


    「上次亞莉亞跟我炫耀說,她在跟黑道的戰鬥中幫了小金的忙。還胡言亂語地說過什麽她被招待到小金老家這種夢話。又寄郵件說她晚上要跟小金進行晚餐會議,叫我們不要打擾什麽的——害我的忍耐都到達極限了——可是她還真是丟臉到家了呢。小金根本就沒有赴約。嗬嗬嗬,真不愧是情婦,就是很適合這種不幸的事情呀。」


    就在雙手緊緊抱住我右手的白雪,開始浮現出渾黑的笑容時……


    電梯順利抵達了一〇三樓的酒店大廳了。


    哎呀~真是太恐怖了。居然在通往高樓的電梯中,要忍耐跟隱約露出黑雪性格的白雪兩人獨處,長達一分鍾。


    雖然跟白雪模式下的她是沒什麽關係,但是萬一在狹小的電梯中讓她黑化的話……我還真不知道她解放鬼道術之後,會對我做出什麽事情啊。真是上蒼保佑、上蒼保佑。


    接著,我盡可能讓她維持在灰雪的狀態下,來到一一八樓的ozone——


    進到我們拿來當司令部的隱藏房間後……


    「——嗚喔!欽欽!」


    享受地坐在本來是亞莉亞專用的大位上、甚至把腳都翹到桌子上的理子,像隻小狗一樣朝我衝了過來。


    然後她準備要撲到我的身上,卻被白雪「嘿呀——!」一聲迎擊了。


    白雪雖然做得並不明顯,不過她是張開拇指與食指之間的部位,像是要遮住理子的眼睛似地打在她的臉上。那是一招叫「虎口拳」古流武術,為什麽白雪你會這種招式啦?


    「噗喔!眼睛、我的眼睛——!」


    這一招可以從眼皮上同時毆打對方的眼球與眉間,是好孩子絕對不可以模仿的暴力招式。理子用手搗著臉,痛苦地打滾著。不過既然她還有餘力模仿穆斯卡的聲音,應該就沒什麽大礙吧?


    「隻有正室才可以在這種時候上演感動的擁抱!我跟小金之間才沒有讓狐狸精踏入其中的空隙呢!你看,沒有吧?」


    白雪說著,用力抱住了我的右手。而且她還不隻是用雙手,還活用了她的乳溝,徹底夾住了我。


    「喂……!」


    我的手臂不論在視覺上還是觸感上,都麵臨了爆發性的危機,讓我當場臉色發青起來。


    好、好軟……


    把水手服整個撐起來的兩團球體,怎麽會如此柔軟……


    簡直就像是剛做好的麻薯,黏在我的手臂上。


    如果用中華料理的方式取名的話,應該很適合「巨媚柔肉」、「大雙球薯」、「白雪大福」之類的名字吧?等等,最後一個是日本的冰葉子啊。我已經腦袋錯亂到沒辦法思考了。


    就在我為了逼近眼前的爆發危機而陷入恐懼的時候——


    「怎麽會沒有!在分子層次上多得是縫隙呢!」


    複活的理子用雙手「啪!」地抓住了白雪的雙峰。


    接著將那兩顆軟球左右撥開,打算鑽進我的手臂與白雪之間。


    於是白雪「喝——!」地用雙手像老虎鉗一樣從外側夾住自己的雙峰,想要把理子擠出去。


    多虧如此,我手上的束縛變鬆,讓我好不容易從白雪大福空間逃出來了。


    現在的白雪變成單純隻是用胸部左右夾住理子的頭。而我雖然隻看得到理子的嘴巴,不過她的


    臉上好像露出了不知道是感到痛苦還是感到舒服的表情,真是個大變態啊。


    這樣子同伴之間打打鬧鬧的情景……


    讓我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居然會為了這台小事就感到安心,真是忍不住想為自己的不幸感到流淚啊。不過這也是因為我總算感受到自己回到同伴的身邊了。


    從站立關節技(?)轉為寢技、利用上四方固定法進行壓迫的白雪,以及全身不斷顫抖的理子。我將視線從這場巴斯克維爾笑鬧短劇上移開後——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讓身體好好休息一下。


    在幹淨無瑕的高級餐桌上,擺放著gem"s的小蛋糕,以及dalloyau的馬卡龍之類的甜點。應該是她們在找尋我的空檔時,拿來果腹的東西吧?


    這些全都是搞不好價值好幾千元的高級甜點。


    (要是我在這裏拿出巧克力棒,應該會被嘲笑吧……話說,這些該死的有錢人,居然連水都在喝evian的礦泉水啊。我可是一路上都在喝不知道摻了什麽東西的自來水咧。)


    正當我腦袋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


    休戰的白雪與理子一左一右地坐到我的旁邊,同時露出了一臉笑容。


    「來,請用。這是醉貴妃——是可以消除疲勞的鐵觀音茶喔。我猜小金應該比起紅茶,更喜歡中國茶,所以特地準備來的呢。」


    白雪為我倒了一杯茶後,打電話給亞莉亞報告自己的功勞。


    「欽欽,聽我說聽我說!就是呀,理子剛才在裏麵探險,然後在大廈的上麵發現了一個遊泳池喔!我們去遊泳池抱抱吧!趁亞莉亞回來之前,我們一起去嘛!」


    理子則是咬著一個大到看起來很蠢的棒棒糖,眯起她雙眼皮的眼睛,對我開心地笑著。


    我說你啊,居然離開自己的崗位跑去找遊泳池,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專心在找我吧?


    就這樣,我一邊被白雪跟理子糾纏,一邊休息了一段時間後……


    「——!」


    我的背脊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寒意。


    (……這、這股殺氣……!)


    是、是亞莉亞!


    我在本能上就察覺到一股「轟轟轟轟……!」的巨大怒氣,正緩緩接近著。


    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一八樓,而那股巨大的氣勢就在七〇樓,逐漸上升中。


    八〇——九〇——來、來啦……到達這個樓層啦……!


    從縱向移動轉為橫向移動,一步一步逼近而來。真虧我可以知道這種事情啊。


    看來我對亞莉亞的危機探查能力越來越優秀了。雖然我現在根本無處可逃就是了。


    緊接著——碰磅!


    「——笨 蛋 金 次————!」


    用雙手推開隱藏門的亞莉亞,憤怒的娃娃聲震動了房間內的所有分子。


    而這時的我則是讓白雪站在背後按摩著肩膀(我明明已經拒絕了),讓理子坐在大腿上,用雙手纏著我的脖子(我明明已經說住手了)。


    雖然對我本人來說,這狀況在爆發模式的意義上相當困擾。但是對於已經ma狀態的亞莉亞來說,卻是足以讓她突破界限的『你當自己是大爺啊』的姿勢。


    順道一提,因為完全沒有氣息而讓我在眼睛看到的時候才察覺到,蕾姬也站在亞莉亞的身邊……用冰冷的視線看著我。


    她接著——像拳擊的裁判一樣,做出了一個「fight!」的手勢。


    於是,進入處刑模式的亞莉亞便「碰!碰!碰!」地邁步走過來,讓她水手服的裙子都順勢飄起,兩把手槍別說是若隱若現,根本是完全露出來了。


    緊接著,她用力抓住我的頭發,把我從白雪與理子之間拔了出來。


    話說,蕾姬,你展現出人性的地方根本搞錯了吧!不要煽動亞莉亞啊!


    哎呀,雖然我知道你應該也在生我的氣啦……


    本來眼角就已經夠尖的亞莉亞,把眼角吊得更尖之後……


    「——你是跑到那裏去了啦——————!」


    咻!碰!


    用力把我甩到設計師為了讓外觀顯得有趣,而用凹凸不平的木材裝飾的牆壁上。


    ——超、超痛的……!這下我真的要痛恨那位設計師啦。


    「不、呃……我的手機跟錢包都被人扒走,還迷路了啊……!」


    癱坐在牆邊的我,像沒出息的丈夫一樣為自己辯解著。


    「迷路!為什麽會!迷路!」


    結果額頭上浮現出d字形血管的亞莉亞,凶狠地站到我麵前:


    「北邊是九龍、南邊是香港島!中間的狹窄海峽就是維多利亞港!這麽簡單的構造你為什麽搞不懂!你明明就可以在世界上最廣而複雜的東京正常生活,為什麽會在這麽小的都市中迷路!這個笨蛋!大笨蛋!大大笨蛋!」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然後一回來就跟白雪和理子做、做那種、色、色、色色的事情!這個色鬼!廢材!」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金次這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碰碰碰碰!


    磅磅磅磅!


    亞莉亞用鐵錘拳不斷揍我的腦袋,用足球射門踢不斷踹著我的側頭部。


    「痛痛痛痛!喂!住手!」


    這情景看起來簡直就像在用少林寺的木頭人進行修行一樣。


    但我並不是什麽木頭人,而是人類。就在亞莉亞拿著一個大枕頭不斷捶打我的頭部時——我也開始火大起來了。


    搞什麽……!


    就算沒有像白雪那樣對我過分保護,你好歹也說一句「我很擔心你」之類的話吧!


    「——這個地方應該是要裝腦袋瓜呀!」


    亞莉亞抓著我的頭,把我的身體拉起來後——


    像摔角選手一樣撲到我的背後,從後方騎到我的身上。


    「可是你根本是空空的,什麽都沒裝。所以至少給我把地圖跟指南針裝進去呀!」


    她接著把我的雙手從背後一扯,雙腳也纏到我的腳上。往後仰倒,使出吊天井固(romero special)定技把我撐起來了。


    「哦哦~亞莉亞!內褲看光光啦~!」


    「被女生看到沒關係!」


    理子也跟亞莉亞鬧了起來。


    這裏明明是高級的酒店房間,卻變得像武偵高中的教室一樣了……!


    「——而且連錢都被人扒走,你是要蠢到什麽地步!這個蠢蛋大魔王!」


    「吵死了啦!」


    我終於再也忍不下去,而反過來對亞莉亞生氣起來了。


    在白雪的出手相助下,我逃出了亞莉亞的巴流術地獄。


    接著用我在強襲科學到的受身倒法轉了一圈後,站起身子:


    「我的錢——換來的港幣大部分都還裝在那邊的背包裏啦!雖然我那時候確實感到很困擾……可是我的奶奶也說過,被偷總比偷人好!一個人會去偷別人的錢,就代表他的生活窮困到必須要偷竊,是很可憐的——」


    「你那種想法就是標準的日本人呀!這裏可不是日本!世界上也是有很多以偷竊賺錢的人呀!」


    就在我們開始演變成嘴上爭吵的瞬間,怪盜羅蘋的曾孫——理子突然用古怪的腔調說道。


    「嗯~~~嗬嗬嗬~~~~請問——可以容我插嘴一下嗎~~~~?」


    接著還搖搖頭,甩動她綁在左右兩邊的馬尾。


    「理理我~~~~可以稍微~~~問個問題嗎~?嗬嗬嗬……」


    啊——……她是在模仿古畑任三郎啊


    。


    這個不會看場合的家夥,為什麽要在這時候模仿古畑啦?也太自由奔放了吧?


    因為在偵探科流行過古畑任三郎,所以我還看得懂。可是其他人都露出「???」的表情啦。


    不過,這大概就是理子的作戰吧?多虧她,讓我們吵架的氣氛中斷了。


    在這一點上,我是很感謝她啦。但是……


    「欽欽!」


    故意皺起眉頭的理子,忽然又把放在額頭上的手伸過來指向我。


    「……什麽事啦?」


    「你呀~完全沒有動到桌子上的那些甜點,可見你至少有吃過什麽東西吧~~?而且你也找到地方過夜了。因為你坐在椅子上沒有睡著,身上也沒有汗臭呢。不隻是這樣,還有女孩子的味道喔~~~~」


    「——理子你也有聞到?果然沒有錯!」


    即席名偵探·理子,現在又多了一位即席助手·白雪。


    不、不妙,這下氣氛好像變成我要接受集體責問啦。


    「呃、那是因為……」


    沒辦法否定的我,真的就像推理劇的犯人一樣開始盜汗後——


    「果然!其實理子根本沒有聞,剛才那是誘導問題!是陷阱題呢~!而現在擁有嗅覺探測器的小雪也提供證詞了。欽欽,你一定是在什麽香港美女的家度過一晚了對吧?哎呀~真不愧是花花公子呢!」


    理子用力拍著我的背,不斷稱讚我……


    「……嗚……!」


    可是在我眼前……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人家常說『笨蛋沒藥醫』,看來是真的呢……這個悶騷色狼……!」


    亞莉亞的鬥誌不斷上升……!


    就像這棟大廈一樣,直衝天際……!


    「別這樣別這樣,悶騷色狼也有悶騷色狼的苦衷呀。想必是因為旅行的關係,讓心情變得比較輕浮啦。俗話說,旅遊就是與人的接觸。那我們就來問問欽欽,你究竟是在哪裏、怎麽樣、跟幾個女孩子接觸過啦~?」


    亞莉亞的憤怒、蕾姬的冰冷視線、以及不知不覺間慢慢由白轉黑的白雪——被這些人逼到錯亂的我……


    「呃、不、兩邊我都沒有觸碰過啊……!」


    在理子巧妙的套話之下,我竟然自己承認了在這一晚一早間,我跟「女人」有發生過某些事了。


    而且找連「有兩個人」的事情都說溜嘴了。完全就是我的自爆啊。


    「耶~!說出來說出來!說給理子聽!欽欽的武勇事跡!是大姊姊?還是小妹妹?還是兩邊都有?是巨乳?是貧乳?有沒有玩角色扮演?呀哈~!」


    吵著要聽這些虛構情色故事的理子,又蹦又跳地繞在我的身邊——


    這、這家夥……!


    你知不知道你的好色心,給了站在那邊的閻羅王大人多少燃料啊!


    「你這個人……就是會像這樣,馬上找到女人橋渡河……!」


    閻羅王亞莉亞大人露出確定宣判我死刑的表情,說出微妙地像什麽名言的台詞。


    「你真~的是,到什麽地方都可以找到女人!是呀是呀是呀,真的有夠受歡迎的!根本就不愁沒有女人嘛!你幹脆看是理子或白雪,找個人交往算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亞莉亞,你說的話已經支離破碎啦。


    而且還露出有點壞掉的笑容了。


    接著……


    「就是因為我提議要進行撒餌作戰——害金次不見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是抱著什麽心情……!」


    她似乎把說到一半的話又吞回肚子裏,露出強忍著淚水的表情:


    「而那段時間,你卻是!你卻是!」


    亞莉亞大概是在腦中想像著我被中國美女圍繞、享受酒池肉林的樣子,而使出她獨創的踱腳踏地——


    「我要開除你!反正讓你出去你也隻會整天跟女孩子玩!你不用參加這次的作戰了!給我回國去,乖乖罰跪——!」


    ——唰唰!


    不出我所料,她果然拔出那對白銀跟漆黑的gover啦!


    「——呀!」


    「——咻!」


    白雪與理子趕緊逃到桌子底下,蕾姬則是一如往常地發揮她的危機管理能力,早早就避難到房間外了。


    「亞、亞莉亞……!」


    我拿出巧克力棒,想要安撫亞莉亞的情緒——


    可是拿在我手上的巧克力棒,已經連同外盒被壓扁了。


    是剛才我被亞莉亞摔出去的時候,被我的屁股壓碎的。


    相對於那個破破爛爛的盒子,餐桌上則是擺著豪華奢侈的點心。


    這情景讓我頓時有種悲哀的感覺……


    接著,一股怒氣又再度湧上我的心頭。


    起起伏伏的情緒,讓我麵對亞莉亞也沒辦法保持冷靜了。


    「我是——」


    變得自暴自棄的我,露出凶狠的眼神瞪向亞莉亞。


    「——我是第一次出國啊!不要把我跟你們這些外國長大的孩子相提並論!」


    麵對出言反抗、把巧克力棒的盒子摔到地上的我……亞莉亞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被亞莉亞狠狠修理,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而每當遇到這種時候——我通常要不就是拔腿逃跑,要不就是乖乖讓她修理。我們之間總是維持著大野狼與小綿羊的關係。


    這一方麵是因為亞莉亞很強,所以要是我敢反抗,她就會加倍奉還;一方麵也是因為我覺得男人在吵架時對女人出手很不應該,或是亞莉亞生氣起來也很可愛等等,各式各樣的理由……


    總之,我不太會做出反擊。


    而我會像現在這樣認真動怒,大概是之前五月當白雪的保鏢時,我們為了方針上的不同而吵架的時候吧?


    因此,亞莉亞她——


    「什麽嘛……什麽嘛!」


    麵對我這樣與平常不同的態度,感到困惑起來了。


    她大叫之後,用沉默催促我說明生氣的理由——可是我卻沒辦法對她說明。


    因為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很悲哀的關係。


    ——亞莉亞是個非常優秀的人。


    她不隻是戰鬥力很高,功課也很好。還是個會讓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女;擅長各種語言,對世界上各個都市都有地理概念,是個全球性的人才;又是一名真正的貴族,一輩子都不用像我這樣為金錢煩惱。


    相對地,我卻隻有在爆發模式下的那些雜耍招式可以算得上是優點。


    在其他的事情上,我什麽都不行。這一點我自己也很清楚。不用說是腦袋差、臉蛋壞,甚至踏出國門一步就會變得左右分不清楚方向。而且出國也是靠借來的錢才有辦法出來,是個貧窮的家夥。


    自從抵達羽田機場以來,我的心底深處就不斷累積、意識到這樣的感覺……


    也就是「地位差距」——


    我不禁感到有種無處宣泄的憤怒。


    我跟亞莉亞之間,實在是差太多了。


    而且是這一輩子都肯定沒辦法趕上的巨大差距。


    這種感覺……跟「不甘心」又有點不太一樣。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這樣的感情,但如果在我的心中……對亞莉亞的事情……我真的對亞莉亞……


    不,這種事情太難想像了。因此換個說法,就是我已經有一種感覺,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與亞莉亞匹配的搭檔——在我心中的某個無意識的角落。


    然而,這是難以實現的願望。


    我現在深切體認到這件事情了。就在我們朝世界踏出第一步時。就在宛如象征著我與亞莉亞之間差距的,這間麗思卡爾


    頓酒店,以及北角。


    所以我才會這麽難受。


    所以我才會感到不知所措。


    亞莉亞是什麽東西都有、什麽事情都辦得到;而我是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做不到。


    可是對於這樣的地位差距——


    亞莉亞實在是太遲鈍了。


    想必她至今為止的人生,總是在勝利組的世界中活過來的吧?


    她總是活在優秀的人特有的「我做得到的事情,大家當然也應該做得到」這種錯誤的價值觀中。


    她沒有辦法理解,世界上也是有像我這樣貧窮的人、弱小的人、沒有能力的人。


    然而我沒有辦法把這種事情,在現在這種時候說出口。因為這樣做會讓我自己變得更難看。


    因此,我隻好——


    「我才要開除你勒!區區一個藍幫,我自己一個人就能對付了啦!」


    跳過對自己感情的說明,陷入你一言、我一語的狀態。


    上演一出典型的「對怒氣還以怒氣」之後,一把抓起我的背包——


    轉身準備離開這間vip室。


    「什麽嘛……隨便你了啦!反正這下就沒有任何戰果了!好不容易殺到敵陣來,現在卻因為你的關係,要雙手空空回到日本去了!這樣你也沒關係嗎!」


    在我的背後,娃娃聲繼續窮追猛打著。


    然而,我卻不理會她,依然往房門走去。


    「——這樣你也沒關係嗎!」


    於是亞莉亞又強調了一次。


    我瞥眼看到亞莉亞映在窗戶上的倒影,她的表情上參雜著「咦?你真的打算一個


    人去對付了?你真的要走了?」的不安情緒。


    可是,我才懶得理你。


    我穿過了vip室的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亞莉亞,你並不知道。


    其實我跟猴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講好了。


    所以我接下來隻要在人多的地方,隨便走走就可以了。


    藍幫應該已經從猴那裏聽說了談和案的事情,因此我就等待藍幫來跟我接觸,然後當作巴斯克維爾小隊內部已經討論完畢,並且跟他們進行交涉。


    再來就是彼此交換一些條件,用商量的方式跟藍幫做出一個了斷。


    這樣一來,亞莉亞應該也會對我另眼相看了吧?


    ——給我等著瞧。我要讓你那高傲的臉蛋哭著向我懺悔。


    就在我穿過宛如了望台的吧台座位旁,走向通往地麵的電梯時——


    「欽欽!理子就住在遠東貴婦——半島酒店裏,你也來嘛~!那地方就像城堡一樣,很漂亮喔!你可以跟我住在同一間房間喔?」


    對於剛才火上加油的行為絲毫沒有感到反省的理子……


    「小金大人!你就不要理會那個充滿歸國子女惡劣性格的女人,跟我一起行動吧!我住在日航飯店,是一間完全日係的旅館。那裏有日本人的工作人員,也有日文的報紙喔!」


    以及當我生氣起來就會跟我一起生氣的白雪,說著國粹主義似的話,追了上來。


    對於這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麽都邀請我到旅館住宿的事情感到有危險性的找,決定不理會她們說的話,而開口說道。


    「——雖然我昨天是打算把指揮權限讓給亞莉亞,但是那也到此為止了。我以巴斯克維爾小隊隊長的身分命令你們,繼續到街上徘徊,尋找藍幫的蹤跡。其實,我已經做好跟他們進行談判的準備了,也許有辦法跟一些人靠商量的方式做出了斷。可是如果把亞莉亞帶去,很有可能就會大打出手。因此她現在跟我決裂或許是一件好事。如果你們有遇上藍幫的人,就跟我……」


    我本來想接著說「跟我聯絡」,可是我現在沒有手機啊。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金次同學。」


    蕾姬忽然出現在我背後。


    嚇死我了。這家夥總是這樣無聲無息的啊。


    我嚇得轉回頭之後,蕾姬拿出了我應該已經被偷的手機,遞到我的麵前。


    「……!你這是在哪裏找到的?」


    「在販售竊盜物品的黑市中,就擺在攤位上。是昨天晚上亞莉亞同學買回來的。」


    是亞莉亞、把這個……


    「真虧她找得到啊……我還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說。」


    「聽說是來電鈴聲,讓她知道是金次同學的東西。」


    ——我打開通話紀錄,看起來並沒有被別人使用過的跡象。


    不過,在來電紀錄中,有白雪與理子,以及……


    一大堆亞莉亞的來電。


    她大概是因為擔心,而打過好幾次電話吧?最後甚至是一分鍾就打一通,未接紀錄比白雪還要多呢。


    「金次同學,我會與亞莉亞同學一起行動。因為現在的狀況下,不要放她一個人會比較好。」


    蕾姬說著這種讓人感受到溝通能力有所成長的話。看來她是現在巴斯克維爾小隊中最冷靜的一個人。


    「正如金次同學所說,現在要繼續搜索藍幫才行。九龍就交給我和亞莉亞同學進行監視。我會這樣說服亞莉亞同學的。香港島方麵就請金次同學你們去調查了。雖然金次同學沒有地理概念,不過我想昨天跟今天早上,你已經在那個島上到處走過了。因此你應該在香港島上比較容易尋找敵人。」


    在這種時候……蕾姬還真是可靠啊。


    她不會像我們這樣被情緒牽著鼻子走。小隊裏有這樣的成員真是太好了。


    話說,我莫名開始覺得,巴斯克維爾讓蕾姬當隊長或許比較好。


    這次換成搭地下鐵來到香港島後,兩次展開單獨行動的我——


    決定先去吃一頓時間上比較晚的午餐了。


    因為我在這次的旅行中,已經有過兩次肚子餓到無法動彈的經驗啦。


    (人常說,事情有二就有三。但是萬一真的發生第三次,我會很困擾啊……)


    畢竟我今天早上隻有吃一碗粥跟香蕉而已,另外我也想要大吃一頓來泄憤。而且我還沒吃到道地的拉麵呢。


    於是……


    我走到車站前,靠著招牌上的「麵」這個字,找了一間看起來比較便宜的餐廳走進去。


    ……店裏相當吵雜,幾乎坐滿了客人。


    雖然環境算不上幹淨,但給人的感覺就很像是平民吃飯的地方。


    (就是這樣才好啊。)


    亞莉亞現在或許是跟蕾姬一起在麗思卡爾頓的超高級餐廳吃滿漢全席泄憤吧?不過我就是在這種大眾食堂比較能放鬆呀。


    就在我尋找著可以坐的空位時——


    「哦哦!這不是金次嗎!過來這邊吧!」


    從店鋪後方傳來了在吵雜的店內也顯得嘹亮的聲音。是武偵高中的同班同學——武藤。


    因為他即使坐著也很高大,又留著一頭顯眼的刺蝟頭,所以我很快就發現他了。


    仔細一看,在武藤坐的圓桌旁,還有以他為隊長的後勤係小隊「運輸ga」的其他成員。


    這個「運輸ga」,是由車輛科的武藤剛氣、鹿取一美、裝備科的安齋勝與平賀文所組成。


    兩男兩女,乍看之下似乎很均衡。但其實在身高上是高個子三位、小不點一位的美中不足小隊。


    另外,我以前有問過「『運輸』我是可以理解,可是『ga』又是什麽?」這樣的問題,結果居然是「剛氣」的g與「文」的a,害我當場全身無力了。你們想要引人注意我是沒意見啦,可是好歹也有點創意吧?


    「——校外教學2,你們也是到香港來啊?」


    我坐到他們那一桌後……呃,這也


    太誇張了吧?他們四個人居然吃了二十人份左右的食物。哎呀,或許在香港這樣花錢,在某種意義上是很正確的觀光客啦。畢竟吃到撐死也是旅行的一種享受方式。


    (不過,這也未免……)


    安齋,你吃太多了吧?


    看起來有一半以上的餐點都是這家夥一個人吃掉的。


    「遠山也多吃一點啊。要是你吃剩了,我就不客氣囉~?」


    讓椅子軋軋作響的安齋,是武偵高中的奇人之一。是個體重將近兩百公斤的大塊頭。


    雖然他身材肥胖得連走路都很慢,不過對裝備的調度能力卻是有目共睹的強。


    跟「雖然很貴又花時間,但無論任何超級兵器都能準備」的平賀同學剛好相反,安齋是以「能夠又快、又便宜、又確實地調度到經常使用的裝備」而受到大家信賴的武器屋。


    而且他還擁有狙擊的能力。不過因為體型的關係,是盤坐在地上射擊就是了。


    正當我思考著「狙擊手大胃王說(蕾姬也是可以無限進食)」這個假設的時候……


    「——你沒有跟亞莉亞在一起啊?」


    武藤問了我一個討厭的問題。


    「我才懶得理那個家夥,我們剛剛才吵過架啦!」


    於是我看著菜單,怒罵了一句。


    結果……


    「又在夫妻吵架的啦,老媽好好管管他的啦。」


    平賀同學坐在椅子上伸長背脊,用「平賀式語調」在鹿取耳邊告狀。


    什麽夫妻吵架啦?受不了……


    我有點臉紅地把頭別開後——


    「遠山,你這個老是惹女性哭泣的家夥,看我怎麽修理你。」


    鹿取就對女生之間評價特別差的我嚴厲斥責起來。


    這位像美國女性一樣綁著滿頭小辮子的鹿取一美,是個擅長駕駛大型車輛的高大女人。


    身高比我還高,又全身都是肌肉,而且姓(katori)跟名(kazumi)都是砌開頭,很有「老媽(ka-)」的感覺,所以被取了這樣的綽號。聽說她每當休假的時候,就會去做長距離貨車駕駛的打工,賺了很多錢的樣子。


    「……吵死了,我和亞莉亞吵架,跟你們沒有關係吧?」


    無論如何都想吃到道地拉麵的我,在這裏也同樣隻靠「麵」這個字指了菜單上的一道菜,向店員點餐……同時對著運輸ga的這群人開口抱怨。


    於是武藤一臉擔心地說道。


    「昨天深夜,我看到亞莉亞在灣仔一處看起來不怎麽正派的場所亂走,她還問了我『有沒有看到金次!』勒。」


    「…………」


    亞莉亞她……


    居然從九龍的,一路找到我失去消息的香港島灣仔來啦?


    武藤因為剛才的發言,讓他自己也在不正派地方亂走到深夜的事情曝光,而被平賀同學與安齋聯合調侃著……但老媽——鹿取一美依然用責備犯人的眼神瞪著我。


    「怎麽會沒有關係?就算不適合穿水手服,我也好歹是個女人。我就是叫你不要老是惹女人哭泣呀,遠山。」


    「不,所以我就說……我是……」


    「我昨天傍晚的時候,也在香港警務處附近遇到神崎同學了。那孩子哭得好可憐,一直在打電話找你呀。甚至還哭著拜托我:『要是看到金次,就馬上打電話給我!』呢。」


    被老媽這樣責備著……我……


    透過別人的形容,才總算知道亞莉亞是有多擔心我的事情。


    在重逢的時候,我總覺得她好像一點都沒有擔心我,隻會毫不講理地對我生氣……


    可是其實,亞莉亞她一直都在擔心我啊。


    為了我走了好幾個小時。


    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我。


    哭得讓旁人都覺得同情。


    這讓我……不知道該說是心頭一陣痛嗎……


    (我還真是做了件壞事啊……)


    總之就是有種沮喪的感覺。


    ……


    …………


    ………………還是去向她道歉吧?


    雖然這樣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可是剛剛才丟下那樣大言不慚的話、衝出房間的我,現在也沒臉那樣做了。


    ——亞莉亞對我的行為,其實是因為對我非常擔心的情緒所造成的啊——


    話雖如此,用比平常還要嚴重的態度對我又打又踢的亞莉亞也有不對。要是她以後也用那樣笨拙的方式跟我溝通的話,我會吃不消的。


    我看還是在她對我低頭認錯之前,我也不要向她道歉好了。畢竟我還有巧克力棒的帳要跟她算呢。


    或許是如此固執的我遭到天譴了,這次端上來的「麵」依然不是拉麵——而是像幹烏龍麵一樣的炸醬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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