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據說東京車站的外觀是參考這裏建造的阿姆斯特丹中央車站出發後——


    我們花了半天的時間換乘好幾班電車與巴士,最後來到荷蘭的一處鄉下地方——布爾坦赫。


    在明明才下午四點就已經漸漸昏暗的多雲天空下……


    「麗莎小學的時候曾經來這裏遠足過。這裏是在荷蘭相當偏僻的小鎮,就算是師團也應該不會立刻調查到這裏來的。畢竟自由石匠是個都市型的秘密結社,聯絡網並沒有延伸到這種鄉下地方。」


    腹部的槍傷似乎已經痊愈的麗莎,很有精神地對我說明著。


    「這小鎮竟然有護城河啊……而且形狀好像很奇怪?」


    「從上空看下來的話,是呈現星星形狀喔。那是在十八世紀連侵略者拿破侖?波拿巴的猛攻都無法攻破、荷蘭最堅固的要塞都市之一呢。」


    要塞都市——原來如此,所以麗莎才會選擇這裏做為藏身處啊。不愧是為了戰爭而建造的小鎮,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道路的設計很適合隱密行動。


    我們走過護城河上的橋,進入這個星型的小鎮——


    這裏雖然說是鄉下地方,但也沒有像日本的鄉下那樣因為人口流失而近乎廢墟,反而相當有規模。治安感覺也不錯。


    在城鎮中心有一棟尖塔看起來很華麗的教會。我們來到那教會附近的磚瓦建築咖啡廳後一


    「這裏有幾間空房子,麗莎這就去挑選適合的住處。遠山大人請暫時在這裏等候一下。」


    麗莎留下這句話,就走到寒冷的屋外了。


    (那家夥……還真是勤奮啊。)


    我在店內坐到位子上後,用手指著菜單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喝進肚子取暖。


    因為我扮成女人的關係,沒辦法隨便跟店員講話,實在有點不便。大哥在加奈的狀態下雖然可以連聲音都改變得很完美,但那其實是類似理子的變聲術,相當高難度啊。


    一方麵也是因為來到安全的小鎮而感到放心的關係,就在我忍不住開始發呆起來的時候……


    原本在店內的三名老客人忽然拿起咖啡杯跟煙灰缸,走到店外去了。


    外麵明明那麽冷,為什麽要走出去啊?


    「……?」


    我隔著老舊的木框窗戶望向外麵,就看到老人們坐到一張青銅製的餐桌旁,開心地仰望著西方的天空。


    澄紅色的夕陽從厚厚的雲層縫隙間隱約探出臉來。


    店員這時從吧台的對麵,一開始用荷蘭語,接著用英文對我說話——


    雖然我大部分都聽不太懂,不過還是多少聽出了「dutch weather(荷蘭的天氣)」等等單字。


    荷蘭似乎是個到了冬季就經常多雲的國家,因此冬天時隻要稍微有點陽光,大家就會到屋外曬日光浴的樣子。感覺店員應該是對我這樣說明的。


    於是我也跟著來到屋外——


    確實因為氣溫稍微升高的關係,陽光讓人感到很舒服呢。


    (反正這裏應該很安全,我就去稍微逛一下小鎮吧。)


    畢竟是這麽小的城鎮,不用擔心會跟麗莎走散啊。


    布爾坦赫是個安靜的小鎮……


    磚瓦建造的屋子保留著中古世紀的特色,每一棟的設計都有如西洋童話裏的場景般可愛而精致。即使是對建築沒什麽興趣的我,逛起來也覺得很有趣。


    麗莎在電車上有說過,荷蘭的文化對於食衣住行中最重視的似乎就是「住」,而這片景觀確實讓人有那樣的感受。


    我一邊享受著陽光一邊散步——就在護城河的內側、呈現箭矢形狀凸出去的一座高台上——看到了一如我過去想象中的木造風車小屋。


    雖然那感覺有點小而老舊,不過確實在轉動。可見它被維護得很好。


    我接著湊近觀察,發現那風車到處都有根據風向與旋轉速度進行調整的齒輪與鎖鏈。看來風車是比我想象中還要精密的設備呢。


    「原來你在這裏呀。」


    就在我參觀著風車的時候,忽然從背後傳來日文……麗莎的聲音。


    「哦哦,抱歉我擅自移動了。因為陽光露臉的關係,我就學荷蘭人一樣出來走走啦。」


    我轉頭一看,發現在麗莎的背後、遠處的夕陽下——


    有像葉片一樣的東西在空中飄飄飛舞著。


    那不隻是一片、兩片,數量相當多,排成隊伍往西邊飛去。


    「那是……什麽?」


    看到我皺起眉頭,於是麗莎也跟著看向西方的天空……


    「哎呀,那是克拉克斑蝶——是遷徙蝶的一種呢。它們到了冬天,就會渡海遷徙到英國。雖然大半都會因為寒冷的氣候而耗盡體力,不過還是會有一部分存活下來……等到春天,下一個世代又會飛回荷蘭。」


    看到自己國家的季節風景,麗莎開心地對我說明著。


    接著,她又把頭轉回來,朝背對著風車的我露出微笑。


    「——房子已經順利租到了。靠麗莎手頭上的資金,可以借住一個月左右。那是很棒的一間屋子,相信遠山大人也會喜歡的。」


    照麗莎的個性,她那開心的表情,一定是代表租金交涉很順利的意思吧?


    不過,畢竟我還是覺得住進去卻不花錢很不好意思。於是——


    「雖然金額不多,但這些你就拿去吧。當作是補貼租金,還有生活費用。」


    我走到麗莎麵前,把我身上幾乎所有的金錢都遞給她了。


    「不、不用了,這太多了呀。」


    「你就收下吧。我也有我的想法。畢竟我是變裝的身分,也不像你那樣會買東西。雖然這裏似乎是個安全的小鎮,但畢竟我們還在躲避師團跟眷屬。要是我們不懂得利用彼此的長處互相合作,鐵定沒辦法存活下去啊。」


    麗莎聽到我這麽說,瞪大碧綠色的雙眼抬頭看著我。


    「所以今後——沒有戰鬥能力的你負責生活方麵,沒有生活能力的我負責戰鬥方麵,兩人分工合作吧。雖然說,這樣感覺有點像是先借用了你的能力啦……畢竟現在的我頂多隻能當你的保鑣而已,不好意思。」


    麵對感到有點愧疚的我,麗莎她……嗯?


    怎麽好像露出驚訝的表情了?而且還滿臉通紅呢。


    接著又像感動至極似地,全身僵硬起來。到底在搞什麽?


    話說,女孩子的這種表現……我好像曾經也有看過……啊,我想起來了。


    就是我之前送戒指當禮物給亞莉亞,然後套到她左手無名指的時候。


    還有我為了雇用白雪,而送她花束的時候。


    畢竟那兩人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是在噴水池中溺水,又是站直著身體昏過去,行動都變得相當異常,害我現在也忍不住緊張地觀望著麗莎的反應。結果——


    「……原來夏洛克大人就是條理預知到這件事情了嗎……」


    曾經待過伊?u的麗莎,呢喃了一句教人意外的話。


    條理預知。


    那是夏洛克的特殊能力,也就是精進升華到預知等級的推理能力。


    我還來不及因為那個詞而皺起眉頭之前……


    「遠山大人,在兩人進入家庭之前,麗莎必須先向你請求一件事情。」


    麗莎緩緩將雙手互握在豐滿的胸前,宛如祈禱似地低下頭。


    ——請您成為我的主人吧。」


    什……什麽?


    主人?那是搞什麽?


    聽到與亞莉亞過去曾經對我說過的『我要你當我的奴隸!』完全相反的委托,我忍不住眨了好幾下眼睛。


    「在伊?u,因為無法遇到命運中的勇者大人而感到


    苦惱的我……曾經受過夏洛克大人的指點。他當時對我說,我注定要侍奉的對象會來自東方,此人眼神有些凶惡,講話語氣冷淡,還是個花花公子……」


    喂,夏洛克……


    「夏洛克大人也有條理預知到麗莎迎接那位人物的命運之時,是『在天空看到遷徙蝶的時候』。就是現在,我終於邂逅了命運中的勇者大人呀。」


    呃……


    我根本不是「勇者大人」那麽偉大的人物,甚至是個在偏差值低於五十的高中也會受到懲處的劣等生啊……


    不過就算我想耐心說明這些事情,麗莎也已經擅自把我當成了自從她懂事以來就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因為這場相遇,甚至感動到眼眶都浮現出淚水。


    如果我現在二話不說地響應她「你搞錯啦,笨蛋。我才不要勒。」也未免太殘忍了。


    「所以說,遠山大人,務必請您成為麗莎的主人,讓麗莎跟在您的身邊,當您的女仆吧。」


    而且……這種經驗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麗莎並沒有看過我進入爆發模式的樣子。


    她隻認識逃出師團、隻是個平凡高中生的我。


    雖然她心中抱著有如妄想的心願,對夏洛克那實際上也會出錯的條理預知盲信不疑……不過她明明隻看過我本來這很沒出息的模樣,卻還願意說出那樣的話。


    包括亞莉亞在內,願意認同我能力的女孩子——並不是沒有,但那都是因為看過我爆發模式下的表現。那並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其實是像現在這樣,對女生態度冷淡,又沒有生活能力,是個很糟糕的男人。


    然而對身為女仆的麗莎來說,似乎像這樣沒有生活能力的男人還比較好的樣子……


    「剛才主人提議過,關於分工合作的事情——麗莎其實也是那樣想的。不管是料理、洗衣、掃地,麗莎什麽都願意做。隻要是主人的期望,麗莎什麽都會做到。相對地……請主人代替不願戰鬥、不願受傷的麗莎,握起槍、拿起劍,將麗莎從折磨之中拯救出來吧。」


    已經把我稱呼為主人的麗莎,對我如此懇求著。


    哎呀……關於分工合作的事情是我先提議的,我也沒必要拒絕就是了啦。


    「我本來就是那樣打算的。畢竟在戰鬥中保護女人,是男人的義務啊。」


    雖然這種男女關係在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流行了,不過套用在我跟麗莎之間似乎還是可以成立的樣子。麗莎聽到我接受了她的提議之後——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感動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地從她的大眼睛中溢了出來。


    她接著把雙手交握在臉蛋下,抬頭看著我——


    「遠山金次大人,麗莎的主人。麗莎願意扮演主人的討喜妹妹,願意扮演主人的慈愛姊姊,也會努力扮演母親的角色。麗莎願意照顧主人所有生活起居。雖然麗莎不會忘記身為女仆的身分,但也會努力成為主人家族的一員。因此,與麗莎在一起的時候——請主人不必拘束,就當成與家人相處一樣。此刻起,麗莎全身上下、從頭至腳,都是主人的所有物了。」


    用日文宣誓了感覺是她從以前就已經準備好的台詞。


    話說,什麽叫所有物啦?


    總覺得她宣誓的忠誠,遠遠超出了我原本的預想啊。甚至讓我感到有點畏縮了。


    雖然我順勢答應了她的請求,不過看來麗莎其實在個人特質上也有點問題的樣子。與亞莉亞或理子不同……真要說起來,感覺比較傾向白雪、蕾姬那一類的問題兒童啊。


    但我跟麗莎的逃亡已經沒有退路了。或者應該說,這裏就是我們退路的盡頭。


    所以麗莎的這個特質,我也必須要接受才行吧?畢竟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因此要盡可能接納其中一方心中期望的立場啊。


    管他是主人還是女仆的關係,總之我們要彼此合作、生存下去才是重點。


    首先我要治好妖刕造成的傷,接著努力撐到師團抓到內奸,或是靠我自己找出叛徒。就在這個——布爾坦赫的小鎮。


    在麗莎的帶路下,我們來到一棟古典而漂亮的寬敞屋子——


    那是一棟從上空看下來呈現「口」字、有中庭的四方形磚瓦公寓。而我們租借的就是其中一間房間。


    「哎呀,好漂亮的兩位美女。請問你們是同性結婚嗎?」


    「不,我是這位女士的隨從。另外……因為她在語言上有些障礙的關係,如果有事的話,請您來找我。」


    「好的好的,沒有問題。」


    在鋪有乳白色地毯的客廳中,麗莎與身為房東的老婆婆交談著。


    因為她們講的是荷蘭語,我聽不太懂,但總之我就照麗莎所說的一直保持沉默了。


    話說,這位婆婆的塊頭還真大啊。身高幾乎跟武藤差不多了。以荷蘭女性的平均身高來想,或許這種高度並不奇怪……但看到比自己還要大塊頭的老婆婆,還是讓我飽受衝擊啊。


    「那麽,我們就先簽一個月的租約……」


    麗莎說著,在契約書上簽上名字。她大概是在女仆學校有練過字,簽的雖然是化名卻也相當漂亮。或許是為了防止偽造簽名,最後還多畫了一個像小狗的圖案。在這一點上就很像個女孩子,真是可愛。


    房東婆婆收下契約書後,拿起一盞印有瓢蟲紋路的提燈,走出房間……


    「……總之,藏身處也確保下來啦。」


    「是的,感謝您的合作。」


    麗莎把耳朵貼在門上,確認房東離開之後,轉回頭看向我。


    與麗莎對上眼睛的我,則是將視線看向她穿在腳上的黑靴子。


    「話說,我從以前就感到很疑惑了。你們歐洲人為什麽要穿著鞋子走進家裏麵啊?雖然我明白要入境隨俗,但這一點我就是在生理上沒辦法接受。拜托你脫掉吧。」


    我脫下自己的鞋子,如此說道——


    「是,主人。」


    結果麗莎就露出微笑,回了我一句像極女仆小姐的回應。


    接著在鋪有鞋墊的玄關跪下身子,脫掉腳上的靴子後,用穿著黑絲襪的腳再度站起來。


    在家中要脫鞋。這就是我以主人的身分對女仆下達的第一道命令了。


    「明天麗莎就去買拖鞋回來。不過考慮到顏色上的喜好,是不是請主人也一起——」


    「不,我就不跟了。畢竟我不想太引人注目,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變裝的模樣。買東西就交給你了。顏色上我沒有特別的喜好。」


    看到我脫下討厭的假發,解除變裝——


    「是,主人。」


    麗莎又笑咪咪地這樣回答我了。


    她大概是身為一個女仆,很高興受到主人命令吧?


    「我基本上都不外出喔。」


    「是,主人。」


    就這樣——住進房子第一天就成為繭居族主人的我……


    環顧了一下剛才沒能好好觀察的屋內。


    大概是為了配合荷蘭人的體型,這屋子相當寬敞。


    有大廳、客廳、餐廳、廚房、臥室、兩間小起居室以及浴室、廁所。雖然有點老舊,但家具餐具都一應俱全。牆壁上有油畫,櫃子上擺有青銅裝飾品,從毛巾、床墊到抹布,該有的都有了。


    「請問您覺得這屋子如何呢?」


    麗莎對站在廚房觀察著虹吸式咖啡機的我如此問道。


    「很不錯。」


    我說著,回到客廳,透過一扇擺有觀葉植物的外凸式窗戶眺望夜晚的街景。


    隔著枯樹,可以看到角度銳利的護城河沿岸的城牆……景色也不賴。


    而且沒有像阿姆斯特丹


    的紅燈區,對我個人來說也是個好地點。


    (這就是我們的藏身之處嗎……)


    真不愧是麗莎。一百分滿分啊。


    而且這棟磚瓦公寓看起來完全融入小鎮的街景中,不會特別顯眼。


    我必須在這裏——治療好傷勢,然後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而行動。


    雖然我完全想不出來,在這樣的鄉下小鎮要如何實行那種事情啦……


    不過我還是等明天再去想吧。


    「——主人,請問我可以提出一個請求嗎?」


    「什麽事?」


    「這幅畫……麗莎覺得並不好。請問可以拿下來嗎?」


    麗莎看著掛在客廳牆上、畫有滿月的夜空與草原的畫,如此說道。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露出不太喜歡這幅滿月作品的表情。


    「哦哦,隨你高興吧。」


    反正我也沒有像g3那樣的審美觀啊。


    得到我的許可後,麗莎馬上就把那幅油畫收了起來……


    接著回到客廳,偷偷瞄著我,露出羞澀的笑臉扭扭捏捏起來。


    「……怎麽啦?」


    「啊……真是失禮了。因為麗莎總算也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覺得很開心。而且麗莎是第一次與男性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所以……」


    與男性、同住一個屋簷下……


    那有什麽好開心的?我倒是覺得家裏有異性的話,基本上隻會很麻煩啊。


    「就算是以女仆的身分嗎?」


    我隨口問了一下後……


    「艾薇?杜?安克家的女人一生不事二主,一輩子隻會侍奉一名男性,並終身追隨那個人的。」


    總覺得……她好像講出了什麽很沉重的話啊。


    不過,我現在還是不要做出讓麗莎不開心的發言比較好吧。就隨便帶過好了。


    「主人。我的勇者大人。您過去身為一名武士不斷戰鬥的日子,想必過得相當辛苦吧。不過在這個家中,麗莎一定會竭盡心力,溫柔治療您身心的。」


    閃爍著眼睛對我如此說道的麗莎,感覺就像找到工作而充滿幹勁的新進員工一樣。似乎是身為一名女仆小姐而覺醒了呢。


    隔天早上,在本來應該是雙人床的大床鋪上一個人睡覺的我——


    聽到教會傳來的鍾聲,而睜開了眼睛。


    睡在個人房中小床鋪的麗莎則是……一大早就起床出門買完東西,在廚房哼著歌準備早餐。


    我換好衣服後走出寢室,穿上放在房門前的一雙咖啡色拖鞋,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


    「啊!主人,早安。」


    穿著粉紅色拖鞋的麗莎「啪噠啪噠」地走出廚房,對我行了一個日式鞠躬禮。


    柔順的金發順著肩膀滑下,在今天晴朗的陽光中閃爍著光彩。


    「哦哦,早安。」


    「在日本有一句諺語是『餓著肚子不能打仗』,麗莎這就去準備美味的餐點喔。」


    帶著如花朵般燦爛笑容的麗莎回到廚房——


    不久後,便端著一道道料理放到餐桌上。


    「今天早上準備的是荷蘭的料理。如果您覺得不合胃口,請盡管跟我說。」


    我坐到餐桌旁,看到眼前的料理是……


    新鮮的色拉、鯡魚的生魚片、幹酪烤牛肉、把煎蛋放在麵包上,看起來像『麵包散壽司』的料理——荷蘭式三明治(uitsmijter)以及圓圓的蛋糕。


    「另外還有餐後點心的水果喔。」


    說著,自己也坐到位子上的麗莎……不會像白雪那樣做過量料理的這一點讓我很有好感。感覺她是預估我的空腹程度,適量做菜的。


    就這樣,我們兩人一起享用的荷蘭料理——


    雖然沒有像法國料理那樣的優雅或是意大利料理那樣的熟悉感,不過味道樸素而美味。或者應該說,麵包跟幹酪本身就很好吃了,甚至會讓我懷疑過去的人生中吃過的麵包跟幹酪到底算什麽啊。就好像日本的白米被亞洲各國當成美食一樣,荷蘭的麵包跟幹酪的質量相當好呢。


    就在我想著這樣的事情,默默吃著料理時……


    「呃……請問味道如何呢?」


    麗莎有點畏畏縮縮地對我問道。


    「嗯,很好吃啊。」


    聽到我的回答,麗莎就雙手合掌露出開心的表情。笑容中充滿幸福的感覺。


    這家夥的個性……雖然這樣講跟上文有點重複,不過應該算是白雪係吧?既然如此,為了今後著想,還是不要讓她太得意忘形比較好。於是我稍微找了一下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


    找不到。太完美了,這頓早餐。


    隻是……


    「之前在法國也是一樣,感覺這裏的主食真的都是麵包啊。沒有米飯可以吃嗎?」


    「有是有的,但主流並不是日本米而是美國米。真是不好意思……」


    麗莎說著,準備從大碗中夾新的色拉給我——


    於是將上半身從餐桌對麵朝我伸過來。


    結果我從她寬鬆的襯衫與胸口之間的縫隙……


    (……嗚、嗚喔……!)


    稍微看到衣服裏麵啦!


    好、好大。連這部分也是白雪等級的。


    我甚至隱約看到她白色內衣上的荷葉邊,這對爆發模式上來講可是很傷腦筋的要素啊。


    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察覺到我的視線,麗莎坐回位子上後,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服——


    「嗬嗬,主人您真的很有主人屬性呢。」


    「什、什麽主人屬性?」


    「該怎麽說呢?就是會讓人很想照顧您呀。總覺得不那樣做就會感到莫名擔心。」


    啊……以前白雪好像也有說過這樣的話。


    不過屬性什麽的先姑且不說,我過去的立場根本不是主人而是奴隸啊,某位小不點女王的奴隸。


    吃完水果後,就在我享用著餐後咖啡時……


    「話說,卡羯大人以前在眷屬的電話會議中總是在提遠山大人——提主人的事情……請問我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嗯……什麽事?」


    「聽說主人從魔女連隊的飛船上墜落了兩千公尺,最後還是活了下來。難道主人其實會飛嗎?」


    「怎麽可能啦?你看我像是長了什麽翅膀嗎?那次是我跟卡羯在搶降落傘,結果降落傘打開之後,我們掉落在白朗峰的斜麵上啦。要是當時掉落的地方是平麵,我早就沒命了。不過在斜麵上因為還可以滑落一段距離,所以讓衝擊力道減半的啦。」


    「哎呀……武運真是好呢,不愧是麗莎的主人。」


    「如果我運氣好的話,現在就不會被師團追殺啦。我說,拜托你講講別的事吧。現在好不容易可以鬆一口氣了,我可不想回憶起差點掛掉的事情啊。」


    「真、真是抱歉。」


    麗莎對我鞠躬道歉,同時稍微用手按住襯衫的胸口。


    剛才我本能性地看到她襯衫縫隙的事情,果然有被她發現啊。真是太丟臉啦。


    「呃,既然您說要講別的話題……關於我的衣服,或者說外觀……」


    而麗莎也有點害臊地對我提起了襯衫,不對,衣服的事情。


    「請問主人對女性的外觀有什麽喜好嗎?」


    「外、外觀?沒有。為什麽要問那種事?」


    「因為麗莎希望自己可以符合主人的喜好。主人要麗莎瘦一點,麗莎就會瘦,要麗莎胖一點,麗莎就會胖。發型也會配合主人的喜好,也會打扮成主人想看到的樣子。如果主人命令麗莎在家中要穿著內衣或全裸工作——麗莎也會聽從的。所以請


    您盡管命令我吧。」


    「你、你在說什麽蠢話啊?」


    「所謂的侍奉,就是應該要這樣呀。」


    麗莎露出凜然的表情,表現出「關於這一點絕不讓步」的態度。


    「那種事情……我沒什麽喜好啦!再說,我本來就對女人——」


    ——很討厭。


    我雖然差點這樣說出口,但照這樣子,麗莎她搞不好會為了我跑去變性,於是我趕緊又把話吞了回去。


    「總之,呃……關於衣服的事情你自己去想。這是命令。」


    「是,主人。那麽麗莎就自己判斷、自行準備女仆用的服裝了。」


    原來如此,雖然剛才隻是臨時想到的方法,不過這是個新發現啊。


    麵對麗莎,我隻要說『這是命令』,爆發係的任何難關好像都可以順利解決的樣子。這——或許對我而言是很好相處的對象也不一定。以女性來說也是。


    白天,麗莎又出了門……買回明明沒測量過卻完全符合我尺寸的衣服,以及據她說是要自己用的大量布料。而且我問了一下,不管衣服還是布料,好像都是防彈纖維的樣子。


    她接著就窩到自己的房間,做衣服去了。大概是因為喜歡縫紉的關係,還像個女孩子一樣哼著歌。


    而換好衣服的我則是……打開客廳的電視,順便靜養身體。


    荷蘭雖然也有自己國家的電視台,不過畢竟是人口隻有一千六百萬人左右的小國家,因此電視也多半仰賴外國頻道的樣子。其中有德國、土耳其、英國或美國的電視節目,不過當然是沒有日文的節目了。


    於是我隻好把電視轉到一台名叫「eurosports」的體育專門頻道。這樣就算聽不懂也沒什麽關係啦。


    現在在播放的是,足球……意大利vs荷蘭,國際交流賽。感覺如果是不知火應該會很開心吧,畢竟那家夥對歐洲聯賽很熟啊。


    (哦,荷蘭的板凳區有本田圭佑啊。)


    我忍不住期待著好久沒看到的日本人能有所表現,而觀看著比賽。不久後……


    麗莎忽然對我搭話——


    「呃……!你、你那是什麽啊……!那是我們學校的衣服、嗎!」


    我轉回頭的同時,有種被踢了一記淩空射門的感覺。


    麗莎穿在身上的自製衣裳,是裝飾有輕飄飄的荷葉邊以及頭飾的女仆裝。另外還搭配了純白色的圍裙。


    不,到這邊都還算在我的預想範圍內。可是……


    那套衣服在設計上,從領口的形狀到裙子的長度,都讓人有種水手服的感覺。而且還是深紅色的。


    簡單講,就是把武偵高中的女生製服與女仆裝融合在一起的,水手女仆裝啊。


    未免太瘋狂了吧?


    「是的。麗莎在一般的侍奉服上,嚐試添加了東京武偵高中女生製服的設計。不過……感覺有點害羞呢。畢竟無論是女仆裝還是水手服,在日本好像都是傳統的角色扮演服裝。而且武偵高中的裙子好短……」


    麗莎苦笑著,輕輕撩起裙襬——


    讓我隱約看到她的左右大腿上,都套著一圈裝飾有白色蕾絲邊的細布。那是大腿槍套嗎?


    「呃、那個……裙子底下那個纏在腳上的蕾絲圈是什麽?」


    畢竟要拿來裝武器感覺好像有點脆弱,於是我抱著提醒她的意思如此詢問。結果——


    「這叫吊襪帶(cat garter)。當不穿絲襪,也就是光著腿的時候,可以拿來裝飾裙子的內側。請問您要看看嗎?」


    麗莎說著,忽然又打算掀起那超短的紅色水手服裙襬。


    「——不,不用了!」


    於是我趕緊出聲製止似乎為了主人連衣服都願意掀起來的麗莎……


    那是什麽玩意?這世上竟然還會有那種讓人搞不懂用途的貼身衣物啊。


    有什麽必要去裝飾裙子底下那種根本就看不到的地方啦?


    而且,襪帶這種東西之前在納粹的基地已經讓我嚇夠了。


    我看我還是不要再提起麗莎的裙子內側,當作沒看到吧。


    「那麽,關於這套女仆裝……請問主人覺得如何呢?如果不喜歡的話,麗莎可以再重做的。」


    聽到她這樣一問,我不禁在腦中品評了一下。笑咪咪地看著我的麗莎,身上的這套女仆裝……


    ……還真可愛啊。


    雖然加了一些水手服的要素在裏麵,不過女仆裝真不愧是老字號的萌係服裝。即使是對那方麵很不熟悉的我,也至少知道這種衣服本來就是給像麗莎這樣的白人女性穿的。


    以前我在理子強迫下進入的秋葉原女仆咖啡廳中,那裏的女仆小姐還是多少會給人一種在角色扮演的感覺……而亞莉亞在紅鳴館穿的女仆裝雖然也很可愛,但一方麵是因為亞莉亞的體型,感覺比較像動畫中的吉祥物角色。


    相對地,身為純正白人美少女的麗莎穿上女仆裝——


    就完全沒有角色扮演的感覺,顯得相當自然。反而是像水手服的部分比較引人注意,不過那其實也算是恰到好處的裝飾。隻是,雙腳幾乎完全裸露還是讓我有點看不下去……


    「……很適合你啦。隻是拜托你把裙子改長一點吧。」


    我簡潔地歸納自己的想法後,如此回答她了。


    畢竟麗莎原本是就讀女仆學校的關係,舉止行為上本來就很有氣質,與這套衣服相當搭配。徹底給人一種「女仆小姐」的感覺啊。


    「——mooi(太好了)!那麽麗莎就做三套裙襬比較長的版本,以後就穿這套衣服侍奉主人了。」


    麗莎把交握的雙手放在漂亮的臉蛋旁,表現出打從心底感到開心的態度。


    沒錯,我再次體認到,穿著這套女仆裝的麗莎,本身就非常漂亮了。


    那樣一個美女穿上可愛的衣服,就會變得無可挑剔,完美至極。


    換言之,對於爆發模式來說,就是個完美的頭痛要素啦。


    雖然有點事到如今的感覺,不過我還是把對女性的警戒程度從2(注意)提升到3(戒備)吧。


    「另外提一件事情……我其實有一張意大利銀行的提款卡。雖然以前都沒有用過,不過在荷蘭好像也可以使用的樣子。」


    想要早早結束服裝話題的我,拿出自己的錢包,把之前在日本從貝瑞塔公司那邊拿到的卡片遞給麗莎——


    「是的。這是裕信集團(u)發行的提款卡,在歐盟圈內的任何國家都可以使用。」


    麗莎確認了一下後打算把卡片還給我,於是我又推了回去。


    「有一家公司每個月都會匯一筆錢到我這個戶頭。用日文來講就叫獎學金,歐美來說就是所謂的零利息學生借貸。入賬後兩周會透過國際匯款送到我日本的戶頭中,不過在那之前也可以直接以歐元領出來。下次入賬的時間也快到了,就麻煩你到銀行窗口幫我領出來,不要留下電子紀錄。密碼是1111。」


    「我明白了。」


    「至於那筆錢嘛……有必要的東西我會跟你講,剩下的部分你就拿去當我們的生活費吧。想要零用錢的話也隨便你挪用沒關係,不過要在常識範圍的金額內喔。」


    其實是因為我覺得匯率換算很麻煩的關係,所以把家計全部丟給麗莎負責了。結果——


    「主、主人……這怎麽可以呢?」


    麗莎拿著提款卡,對於自己竟然被我信任到這種程度的事情感到困惑,而垂下了眉梢。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要分工合作。畢竟會計是你的長項,所以留在這裏的期間,資金方麵就交給你負責了。這是命令。」


    聽到我這麽說,麗莎就把提款卡


    拿到女仆裝的胸前——


    「……是,主人……!」


    又再度感動得熱淚盈眶,對我深深鞠躬了。


    麗莎不愧是個天生的女仆,非常喜歡做家事。


    早上把家中打掃得幹幹淨淨,露出陶醉的表情環顧四周;下午則是到一家叫albert heijn的超市,用便宜的價格買回高質量的食材。就算我提出「一種糖果」這樣模棱兩可的要求,她也能買到日本人很熟悉的偉特糖(werther’s inal)回來給我。


    看來她在跑腿的功力上,跟主人命令『去買桃饅回來!』卻因為找不到桃饅而買豆沙饅頭回來,結果被主人用巴流術狠狠摔出去的我,或是連個雞蛋麵都沒辦法平安買回去的猴完全不同等級。根本就是跑腿界的超級菁英了。


    一如之前的宣誓,生活起居上的事情麗莎都做得完美無缺——


    因此我可以專心療養妖刕造成的傷了。現在我側腹部的瘀青雖然變得很黑,不過紅腫的情形倒是消退了。這就代表傷勢複原得很順利呢。


    然而,到了晚上。


    享用完麗莎做的晚餐後……我就變得沒事可做了。


    畢竟電視節目我都聽不懂,手機又壞掉,而且為了預防反向探測,家裏又沒有裝網絡啊。


    因此,我決定要早早就寢——而麗莎也察覺到我的想法,早一步幫我整理好床鋪。等到我洗完澡的時候,臥室的燈光已經調暗,讓整個空間都感覺很好入睡。


    「您的睡衣我放在這裏了。至於傷勢……應該還需要再靜養一段時間呢。」


    穿著水手女仆裝——遵照我的命令,已經把裙子改長了——在臥室等候我的麗莎,用白皙的手比向折好放在床鋪上的睡衣。


    「哦、哦哦,謝啦。」


    不過因為我身上隻圍了一條浴巾的關係,於是又退回浴室中……結果麗莎就快步追到浴室與臥室之間的門前。


    接著難得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扭扭捏捏地將上半身探進門內。


    「……關於夜伽事情,就請等到您傷勢痊愈之後再做了。畢竟那需要動到身體……」


    染紅臉頰、別開視線的麗莎,小聲留下這麽一句話後,就趕緊轉身朝右——啪噠啪噠啪噠。


    隨著拖鞋的聲音,逃到自己的小房間去了。


    夜伽……是什麽啊?我想那應該是日文才對,可是我搞不懂意思。「星伽」的話我倒是知道一位很麻煩的人物啦。(注:「夜伽」在日文中是女性夜晚陪在男人身邊侍奉的意思。)


    不過身為一個日本人卻去請教身為荷蘭人的麗莎自己不知道的日文,實在丟臉得讓我做不到啊。


    我看還是不懂裝懂,閉嘴當作是默認她剛才的那句話吧。


    於是,我什麽話也沒說,換上麗莎幫我折得整整齊齊放在床上的睡衣……躺到那張大床鋪上。


    然後,隔著窗戶眺望外麵的夜空。


    這間臥室的窗戶在角度構造上,不會讓其他住戶看到我身為男人的樣子。


    偶爾可以從雲層間看到的星星,非常漂亮。


    (又漂亮又可愛,又賢慧又家事萬能的,我的女仆小姐……嗎?)


    在理子的遊戲世界中,經常把女仆小姐描述得很棒——


    不過這一點在現實世界中其實也一樣呢。到現在為止,我從麗莎身上還找不到什麽可以算缺點的缺點,甚至都隻有優點而已。至於她過度的奉獻精神造成的沉重感,我也已經習慣了。


    隻是,在戰鬥方麵——她果然隻有一般女孩子的程度,不,應該說是平均以下。跟她一起生活就可以知道,她的身體、行為舉止,簡直可以說是為了在『家』活動而特化的。從她當時在地下道讓我接近到那種程度都沒發現的事情看來,她的警戒心也很鬆。


    (之前說過「分工合作」……看來我真的必須按照宣言,顧好戰鬥方麵的事情啊。)


    對星空早早看膩的我,從床頭櫃上抽了一張便條紙……


    在無聊之中玩著折紙遊戲,同時思考著這樣的事情。


    隔天早上,又被教會鍾聲叫醒的我——


    (……?)


    發現了鍾聲聽起來比昨天有精神的事情,以及整棟磚瓦公寓中感覺不到有人的事情。


    於是我透過窗戶,隔著中庭偷偷觀察其他房間的窗戶……真的找不到半個人影。


    在庭院中隻有房東養的暹羅貓而已。


    (難道是大家都出門去參加什麽活動了嗎?)


    感到奇怪的我換上衣服後,來到客廳……發現麗莎的身影也不見了,隻有留下一張寫著『我出門去買東西。九點會回來。』的便條紙。


    於是我隻好拿出麗莎昨天幫我向那位要什麽有什麽的房東借來的工具——


    修理了一下在白朗峰上空被我操壞的腰帶繩索絞盤,打發時間。


    快九點時,教會的鍾聲又很有精神地響了起來——


    我則是來到中庭呼吸外麵的空氣,順便用丟在一旁的磚塊、泥土與空罐子做了一個射擊練習用的簡易標靶。


    接著,拉開大約七公尺的距離……


    在教會鍾聲的掩蓋下,拿起貝瑞塔射擊。


    9mm子彈雖然全數命中目標——不過平常的射擊訓練其實並不太重視有沒有射中目標。就跟貞德的劍舞一樣,重點是要讓自己的身體不要忘記槍的重量與形狀,以及拔槍、開槍時的感覺。


    在生死一瞬間的實戰中,開槍時絕不能允許零點一秒、零點一公分的誤差。而做到這點的關鍵不在別的,就是持槍者——自己而已。


    在這一點上,能夠仰賴的就隻有感覺。而這樣的感覺,隻要幾天沒有開槍就會立刻變得遲鈍。人類本身就不用說了,手槍其實也像生物一樣……每次開槍都會有些微的變化。所謂的射擊行為,就是成立在這樣雙方都無時無刻在改變的關係上。


    至於要說到今天我跟貝瑞塔之間這樣的默契訓練成果嘛——


    不行,狀況差透了。


    要是讓蘭豹看到,鐵定會被狠狠修理一頓的。


    不過,我也很清楚這明顯是因為受傷的關係。隻要腹部的傷勢痊愈,狀況想必也能恢複才對。多虧現在已經找到了藏身之處,應該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養傷。


    (哎呀,評分上……就當作將來還有希望吧。)


    就在我用最後一發子彈擊中空罐時——一旁忽然傳來拍手的聲音,讓我轉過頭去。


    「——主人,真是太棒了!太棒了,主人!mooi呢!」


    同樣的話講了兩遍的麗莎,穿著水手女仆裝站在中庭旁。


    荷蘭的風輕輕吹拂著那套女仆裝,將煙硝味帶到空中,取而代之地吹來麗莎身上像楓糖般的香甜氣息——以及棕欖香皂的味道。


    「真不愧是主人,都不會疏於手槍的練習呢。好帥氣,mooi!」


    麗莎隻不過是看到我開槍擊中標靶,就表現得欣喜若狂。有如看到自己專屬的英雄似地,讓雙眼閃閃發光,直呼『mooi』這個在荷蘭語中似乎是代表稱讚的單字。


    「呃、不,手槍訓練……隻是因為我覺得沒事做而已啦。比起這種事,我還覺得聊聊天之類的比較好。」


    隻是因為這種程度的事情就被誇獎,讓我不禁感到害臊起來,於是說著這樣的話,同時把貝瑞塔收進槍套中。


    「聊天,麗莎很歡迎呢。隻要是跟主人,要聊幾個小時都可以喔。」


    「……話是這樣講,不過要聊些什麽呢……哦哦,對了。這裏的住戶好像從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為什麽啊?」


    「因為今天是星期日,大家都到教會去了。中午應該就會回來


    的。」


    哦~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話說回來,基督徒每個周日都要去禮拜才行啊?總覺得好像有點麻煩呢。


    「你不用去嗎?」


    「是,因為我不信神呀。」


    「——原來也是有歐美人會講得這麽明白啊。不過,我對教會也是個門外漢。畢竟我家族的信仰是日本神道與佛教的混合,而且也沒有說真的很虔誠啦。」


    麗莎笑咪咪地聽著我說的話,不過……我也沒有其他特別想講的話了。


    我這個人就是一旦要跟女性聊天,就會想不到話題啊。而且對方如果是個美女,就會更讓我感到退縮。明明跟男生的話,要聊多久都可以的說。


    就在我一時之間講不出話的時候——


    「——那個,話說回來……麗莎有件事情想問一下主人。這個是麗莎剛才在主人床頭看到的。」


    麗莎在氣氛變得沉重之前,抓準了適當的時機主動開口。


    你還真是會察言觀色啊。


    真想拜托你去幫那個老是不會顧慮我的感受、大談我不知道的動畫遊戲內容的理子,或是隻要我不講話就會扭扭捏捏地保持沉默的白雪,上一下講話技巧的課程呢。中空知也順便教一下。


    「這個風車,請問是主人做的嗎?」


    麗莎說著,拿在手中的是……


    我睡覺前做好就丟在一旁、用便條紙折出來的風車。


    其實我一開始是想折紙鶴,但我忘記怎麽折了——所以就折成風車而已。


    「哦、哦哦,是我做的沒錯。」


    「——mooi!竟然可以把一張紙變成風車……我的主人真是個雙手靈巧的人呢。主人,請問這個可以給麗莎嗎?」


    麗莎寶貝地用雙手捧著紙風車,又用她那雙大眼睛對我提出請求。


    「你想要就拿去吧。」


    聽到我這麽說,麗莎便打從心底感到開心似地把風車抱在胸前。


    「真是太感謝您了!主人賜給麗莎的東西——麗莎會一輩子好好珍惜的。」


    總覺得……她好像真的很開心呢。隻不過是為了那樣的玩意。


    或許那剛好觸動了荷蘭人的心弦吧?畢竟是個風車嘛。


    幾天後,我的傷勢大致上快要痊愈了。而就在某天傍晚——


    發生了跑去買東西的麗莎遲遲沒有回來的稀奇事件。


    雖然我是不會在意她到別的地方亂逛啦,不過這幾天下來的相處已經讓我知道,麗莎是個出門前會告知自己幾點回來,並且像裝了時鍾一樣會剛好在那個時間回來的女人。


    那樣的她竟然會遲到,讓我感到有點在意。


    而且對我來說,在遙遠的異鄉獨自一個人……怎麽說呢……


    ……還真是寂寞呢。


    畢竟這地方又莫名地安靜啊。


    貝瑞塔的完全拆解保養已經做完,腰帶也早就修好了。


    雖然我的個性不是個會癡癡等待女人回家的男人,但現在就是莫名想要有個人陪我說話。好想見到麗莎。即使沒有特別想要她對我做些什麽,但麗莎就是個會讓我希望她待在身邊的存在啊。


    就在我疑惑著她究竟什麽時候會回來,並且從窗簾的縫隙窺視屋外的時候——


    咦?


    麗莎就在那裏嘛。穿著水手女仆裝,在公寓門前的路上。


    不過她蹲在地上,用手遮著臉,在哭呢。


    我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她好像正在被住在附近的小孩子們欺負的樣子。當中有一名身材微胖,應該是孩子王的男孩子,甚至牽著一隻大狗在嚇唬麗莎。


    而那隻狗似乎也感到很有趣,跳起來對蹲在地上的麗莎踢了一腳。


    大概四到五個臭小鬼們看起來完全瞧不起麗莎,圍著她嘻嘻哈哈地起哄著。


    (話說回來,麗莎她……明明連小孩子跟狗都贏不了,居然還擔任了眷屬的代表戰士啊……)


    像猴之前好像也敵不過狗,看來眷屬當中有不少怕狗的家夥呢。將來我就提議讓艾馬基代替我出擊作戰好了。


    是說,現在好像不是我可以袖手旁觀的時候。那個得意忘形的孩子王用水桶裝了水,在嚇唬麗莎,打算對她潑水呢。在這寒冷的冬季。


    「……」


    我瞥眼看了一下掛在帽架上的黑色假發與風衣。


    其實我真的很不想要用那玩意變裝出門……


    而且眼前的狀況應該不會發展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不過……


    (……武偵憲章第二條:與委托人訂下的契約,必須絕對遵守。)


    保護麗莎,對我來說就是像契約一樣的東西。


    雖然我很不願意……但我還是去一趟吧。順便意思意思,帶點武器。


    就這樣,我扮成黑梅德爾來到屋外——


    進入亢奮狀態的狗,正打算撲到哭泣的麗莎身上咬她。


    覺得狀況有點不妙的我,趕緊衝了過去。就在這時……


    (……?)


    短短一瞬間,被麗莎瞥了一眼的狗——忽然往地麵一踏,急轉一百八十度衝回去了。


    然後拖著那名微胖的少年,全力逃跑。


    搞什麽?那隻狗受到驚嚇的樣子,感覺不太尋常。被逼到絕境的麗莎……究竟做了什麽?


    然而,被其他小孩子們繼續吵吵鬧鬧地欺負著的麗莎,依然隻是蹲在地上哭泣而已。


    「……」


    於是,我邁步走到那群小孩麵前——唰!


    把糖果……偉特糖撒向遠方。


    萬國共通的道理,小孩子都喜歡吃糖果。見到我撒糖的臭小鬼們紛紛「嘩——!」地高聲歡呼,爭先恐後地散開去撿糖了。


    同時,磚瓦公寓的房東——那位巨人老婆婆也聽到吵鬧聲,而拿著掃把走出來,用荷蘭語大聲斥責那群小孩,把他們趕跑。


    我則是趁這機會攙扶起全身發抖的麗莎……平安無事地回到我們家了。


    當我關上門之後……


    「嗚、嗚……主人,謝謝您。真是非常謝謝您。麗莎真是個沒用的女仆,竟然這樣麻煩主人……」


    「別在意啦。你沒受傷吧?」


    「沒有。可是……主人明明就不喜歡扮成那樣走出家門的……都怪麗莎、都怪麗莎……」


    麗莎的眼眶盈滿淚水,打從心底感到愧疚地抬頭看著我。


    「沒關係啦。雖然我確實不喜歡變裝,不過……這樣講或許很那個,但之前不是有約定好,我要保護你嗎?話說,你為什麽會被欺負啦?」


    拿下假發、脫掉風衣的我如此詢問——


    「呃,那是因為我的衣服似乎被他們以為是海軍……結果就被嘲笑說『這裏明明沒有海卻有海軍啊』這樣。」


    穿著水手女仆裝的麗莎摸著自己的v字衣領,對我說明著。


    (哦哦……)


    雖然水手服在現代日本是被當成女生的製服,不過那本來其實是海軍的軍服啊。就好像男生的高領製服本來是陸軍的軍服一樣。


    「……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不用穿沒關係喔?」


    「不,麗莎不會逃避的。主人說過『很適合麗莎』的這套衣服,是麗莎的榮譽。而且房東剛才也說過『絕不原諒嘲笑海軍的小孩』,因此今後還是繼續穿這套衣服反而會比較安全也不一定……」


    麗莎用白皙的手指擦拭淚水,對我如此說著。


    而對我來說……隻是被人嘲笑,就要放棄同時象征武偵高中的紅色水手服也很不是滋味。因此……


    「要是你以後又被那群家夥欺負,我一定會幫你趕走他們的。我會保護你,這是約定


    。」


    為了讓麗莎安心下來,而重新強調了一次。


    結果這句話似乎讓麗莎打從心底感到開心起來——


    ——「啪!」地抱住了我的身體。


    「喂、喂……!」


    呃!好、好柔軟……


    而且、味、味道好香。不管是頭發,還是身體,都飄出像女人一樣、甘甜的香氣——


    這、這不太妙吧!無論是在暫時的主仆關係上,還是在爆發的意義上……!


    「主人。麗莎的主人。就讓麗莎老實承認,其實剛才麗莎被狗吠叫的時候——心中一直在呼喚『主人、主人』的。結果主人真的就現身拯救了麗莎……麗莎我、麗莎我、簡直就像是在作夢一樣呢。麗莎真的好高興、好高興。現在真的覺得好幸福呢……!」


    大概是因為徹底感到安心的關係,麗莎緊緊抱著我不願放開。


    (話說,我隻不過是把小孩子趕跑而已啊……)


    沒想到竟然會被感激到這種地步。 或許對麗莎來說——即使沒有到戰鬥的程度,但我履行了『拯救麗莎』這個契約還是讓她感到非常開心吧?


    「主人……主人……」


    不知不覺間,麗莎開始像貓咪在留下自己的氣味一樣,用臉頰磨蹭著我的胸口。


    這氣氛用漫畫來形容的話,就是周圍都浮現出愛心圖案的情景啊。感覺她徹底在對我撒嬌了。


    「抱、抱夠了吧!你意外地很愛撒嬌呢。」


    我說著,稍微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結果……


    「……是的,麗莎……真的很愛撒嬌。是個想撒嬌的時候就會對主人撒嬌的壞女仆。懇請您多多包涵呢,主人……」


    她竟然將錯就錯了。


    這種撒嬌或許對一般男人來說,是值得開心,甚至以女仆來講應該要加分的要素啦……


    但、但是對我來說很頭痛啊。真傷腦筋。


    ——就寢中。


    我忽然聽到「嘰……」地一聲,似乎有人爬到我床上的聲音——


    怎麽回事?


    是什麽人?


    麗莎嗎?


    但不可思議的是,我的身體竟然動彈不得。


    是被鬼壓床了、嗎?


    「看來你就是真貨啊,遠山金次。」


    透過鬥篷傳來的模糊聲音……男人的聲音。


    這聲音是……!


    (——妖刕——夜襲嗎!)


    就在我察覺到這一點的瞬間。


    ——唰——


    某種冰冷的觸感毫無抵抗地滑入我胸口中央偏左的部分。


    是被刀刺了。


    透過完全沒有防彈、防刀性能的睡衣。


    一口氣刺穿心髒。


    我被殺了……!


    「——嗚哇!」


    我趕緊坐起上半身。 發現眼前是昏暗而寂靜的臥室。


    在雪白的床鋪上,除了我以外沒有別的人影。


    是……夢、嗎?


    我摸了一下胸口,根本沒有什麽刀刺在上麵。


    (……該死!)


    剛才的惡夢……是代表我在潛意識中對妖刕抱著恐懼的意思吧?


    確實,那家夥強得不象話。感覺比我過去在師團、眷屬中見過的任何敵人都強了一、兩個等級。


    ——但是,妖刕。


    我可還沒有完全輸給你。


    就好像你有那對雙刀、紅色的眼睛與那件風衣一樣——我可是有爆發模式啊。


    雖然之前在布魯塞爾沒有發威,不過要是我哪天又很不幸地進入的時候……咱們再來打一場吧。反正你一定也會很中意爆發模式下的我啦。我總有一天要把你那件中二病風衣剝下來,看是送給理子還是金三當禮物的。


    就在我用手按著側腹,腦袋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踏踏踏踏!


    「——主人?打擾了!」


    大概是聽到我大叫的麗莎,衝進我的臥室了。


    「嗚……!」


    因為麗莎身上穿著薄到內衣幾乎都要透出來的白色連身睡衣——害我一瞬間緊張起來,以為自己真的不幸到這麽快就要進入了。不過才剛被惡夢嚇醒的心理狀態似乎並沒有讓爆發模式發作。


    麗莎看到我額頭冒著冷汗、沉默不語的樣子——


    「主人,您臉色發青呢……!請問是喘不過氣嗎?傷口在疼嗎?麗莎馬上去拿藥——」


    「——別在意。我隻是……作了一點夢而已。」


    我對麗莎揮揮手,示意她『退下』後,把手撐回床上……


    該死,太沒出息了。我的手指竟然在發抖啊。


    麗莎看見我的模樣,立刻察覺到我被惡夢嚇得很嚴重——


    「……恕我失禮了……主人。」


    這次換成在現實中真的讓床鋪發出「嘰……」的聲音,爬到我的床上。


    「看來主人夢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呢。」


    她將雙腳跪在我身邊——


    用白皙細致的雙手輕輕抱住了我的頭。


    「……」


    一股像楓糖般甘甜的香氣微微飄來。是麗莎的味道。 不可思議地,那股溫柔的氣味讓我的心鎮定下來。雙手也……不再發抖了。


    「不過,請放心。主人有麗莎陪著。永遠,永遠……」


    如果是平常的我,被女性貼到這麽近的話——


    應該會為了避免進入爆發模式,而伸手推開對方才對。


    然而,現在的我……卻沒有那麽做。


    我總覺得,麗莎這名女性擁有讓人安心、感到被溫柔包覆的……神奇力量。這跟爆發性的感覺不同,而是會讓我的心沉靜下來。


    我不禁有種莫名懷念的感覺——對了——


    「……麗莎會永遠跟在主人身邊的……」


    好像在遙遠的過去,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感受——


    讓我接著可以安心入眠的……那樣溫暖的感覺。


    後來,我的傷勢一天一天地複原了。


    麗莎從外麵買來,或是到野山中采來的材料做成的荷蘭風漢方藥似乎也很有效果的樣子。


    ——而就在某一天早上……


    「主人,今天在鎮上會舉辦祭典……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問可以讓麗莎休假一天嗎?」


    麗莎很難得地表現出興奮的樣子,對我如此說道。


    而對於每天殷勤為我工作的麗莎感到很愧疚的我……


    「哦哦,好啊。你偶爾就去輕鬆一下吧。」


    決定隨她高興了。


    麗莎得到我的同意後,還是乖乖地先做好午餐——然後一個人高高興興地跑去準備參加祭典用的東西了。


    不久後,從房間走出來的麗莎……


    (……哦……)


    從平常的那套水手女仆裝,換成向房東借來的一套荷蘭民俗服裝了。


    畢竟這裏是北方國家,因此女性的傳統服裝是看起來很保暖的蓬蓬袖搭配長裙的洋裝。黑色布料上裝飾有白色的荷葉邊,還有色彩鮮豔的刺繡圖案。


    因為這種服裝我以前隻有在動畫《龍龍與忠狗》中看過而已,所以麗莎穿在身上讓我感覺就像什麽角色扮演一樣。不過……


    很奇妙地,有種難以言喻的煽情感呢。明明就是布料那麽多的衣服,為什麽啊?


    正當我感到疑惑的時候,立刻就發現了。是胸部啊。因為上衣的胸部下方,有一塊像塑身衣一樣緊緊貼著身體曲線的布料,所以胸部就會像裝在袋子裏一樣被強調出來。


    畢竟麗莎的身材明明整體來講都很纖細,卻唯獨胸部特別大,因此這套衣服會把她身體最醒目的部分毫不保留


    地展現出來。讓我很傷腦筋啊。


    「主人,偶爾看看麗莎這樣的打扮,是不是也很不錯呢?」


    變成一名完美的荷蘭美少女的麗莎,笑咪咪地撩起裙子對我問道。


    大概是因為要參加祭典的關係,她的情緒好像特別高漲呢。


    「是、是啊,很可愛。」


    我為了不要脫口說出跟「乳袋」有關的事情,而簡短地響應她了。


    「嗬嗬嗬,房東太太真的是要什麽有什麽……她還借給我剛好符合我腳掌尺寸的這個呢。」


    麗莎接著輕輕掀起長裙的正麵,露出一雙五顏六色的木鞋給我看。


    「那麽,我傍晚五點會回來的。」


    「好。祝你玩得開心啦。」


    「點心就放在廚房的櫃子裏喔……」


    對著我微笑、往後退向門口的麗莎——


    在走出玄關大門之前,隱約露出了一點感到可惜的表情。


    她大概……是很想跟我一起去參加祭典吧。


    然而,她很清楚我不喜歡變裝成黑梅德爾的打扮出門,因此也沒有特別勉強我,自己一個人出去了。


    我走到窗邊,低頭看向窗外的道路……


    麗莎「喀啦喀啦」地踏著對日本人來說感覺不太好走路的木鞋,很輕鬆地走著。或許是有什麽訣竅吧?就像日本的木屐一樣。


    就在這時,唰……


    是信鴿嗎?


    一隻脖子上掛著十字架圖案金項圈的白鴿飛過天空。麗莎的視線也跟著那隻鴿子——轉頭看向我。


    跟我對上視線的麗莎,因為發現我正目送她離開的事情,而露出開心的表情。


    然後羞澀地輕輕對我搖搖手……消失在轉角的另一側了。


    ……我接著坐到客廳沙發上——


    在寂靜的家中,又轉開體育專門頻道,無聊地消磨著時間。


    在這種時候……我就真的隻是一個人了。


    在歐亞大陸的西方盡頭——也就是世界的盡頭、荷蘭的、更盡頭。


    遇不到師團的成員。因為不信任通訊網絡,所以也不能聯絡東京或香港。因為語言不通,所以也沒辦法跟鄰居交流。


    這樣的體驗,如果在日本應該一輩子都遇不到吧?


    感覺我好像陷入了與東池袋高中時期不同的、更深的孤獨中啊。


    (孤獨……雖然我並不討厭啦。)


    然而,一個小時、二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一個人發著呆的我,不知道為什麽……


    腦海中又浮現出在這裏唯一可以陪我說話的對象——麗莎的身影了。


    既漂亮又溫柔,穿著可愛的女仆裝,腦袋聰明,工作又勤奮的麗莎。


    總是笑咪咪地侍奉著我,偶爾也會對我撒嬌的麗莎。


    (好想……見到麗莎啊。)


    不經意湧上心頭的想法,讓我不禁露出苦笑。


    想見到麗莎?我嗎?對一個女人?


    之前好像也有過這樣的念頭,你到底是在天真個什麽勁啊,討厭女人的遠山金次同學?


    太陽從雲層間露出臉的下午兩點半——


    扮成黑梅德爾狀態的我,走在寒冷的屋外道路上。


    我……我可不是因為想對麗莎撒嬌啊。


    我隻是想說如果在校外教學5的報告書中寫一點荷蘭祭典的事情,或許可以因為內容比較稀奇而在微粒子等級的可能性上多要到一點學分吧?


    (所以我隻是稍微去看一下而已啦。)


    我在心中如此呢喃著,走在冷颼颼的鎮上……


    很快就找到了祭典的會場。


    畢竟這座小鎮並不大,而且可以聽到愉快的音樂聲。


    鎮上的居民們聚集在那座有風車小屋的高台上,溫著加有香料的熱紅酒,拿著看起來像烤雞肉串的料理,熱鬧地喧嘩著。


    在風車小屋前,可以看到穿著民俗服裝的麗莎……以及同樣打扮的荷蘭女子們排成一列,正在跳著舞。


    喀啦喀啦、咖咖咖!木鞋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雖然大家都穿著那套乳袋服裝,讓我有點難以接受。不過……


    像這樣表現得普普通通、就像這個國家女孩的麗莎,還真是可愛啊。


    大家開心跳舞的情景,讓我不知不覺間忘卻寒冷,自然地露出笑臉了。


    在那群跳舞的女孩子旁……可以看到兩個男人用厚紙箱做成身體、折斷的掃把做成牙齒、貼上哈密瓜皮充當毛皮……扮成一隻手工感強烈的怪物,像舞獅一樣分別擔


    任前腳與後腳,邁步走了過去。


    那大概是在表現一隻身材巨大、像狼一樣的怪物。


    「loup-garou(秂狼)!loup-garou——!」


    聽到小孩子們不知道在叫什麽的警告聲,正在跳舞的少女們便演出驚慌的樣子,躲到風車小屋後麵去了。


    當中有一名少女很做作地半路跌倒,結果那隻荷蘭舞獅就把身體伸過去……一口把少女裝進身體裏了。應該是在表現『被吃掉了』的意思吧?


    躲到風車小屋後的麗莎與其他舞者們,紛紛露出『哎呀不好了』的表情,演出受到驚嚇的樣子。


    話說,麗莎她……刻意的表現還真醒目啊。明明她演技那麽好,演短劇的時候倒是很笨拙呢。


    我原本以為這出短劇會以悲劇收場的,沒想到有一名少女從風車小屋後麵走出來——


    安撫著凶暴的荷蘭舞獅,甚至演出一段手臂被吃掉的劇情……最後親了一下怪物用厚紙箱做成的頭。


    結果,怪物便頓時安分下來了。


    看來這是『靠愛的力量收伏了怪物』的結局呢。


    就這樣,舞會似乎結束了……


    不過對於身為外地人的我來說,還是有點搞不清楚詳細內容啊。這樣感覺也沒辦法寫進報告中了。


    哎呀,畢竟就像日本鄉下地方的祭典一樣,外地人看不懂也很正常啦。


    就在我交抱手臂想著這樣的事情時——


    「……咦!主人……!」


    麗莎很快就發現我了。


    於是我把手指放在嘴前,對她打了一個『別用日文講話』的手勢——


    然後跟麗莎兩個人坐到風車小屋後麵……婉拒了居民招待的熱紅酒,而是端著可樂,小聲交談。


    「我、我沒想到主人會過來,真是太大意了呢。」


    麗莎雖然因為被我看到自己平時的樣子而害臊地染紅臉頰,不過她似乎對於我來參觀祭典的事情感到更開心的樣子。


    「剛才的那段舞蹈——途中冒出了像怪物一樣的東西。那是什麽意思啊?」


    我為了報告的內容而如此詢問麗莎。


    「那是……」


    結果麗莎一瞬間露出難得嚴肅的表情,頓了一下後……


    「『熱沃當之獸』——秂狼、狼人……在日文中有各種翻譯,不過總之就是一種被當成吸血鬼勁敵的傳說怪獸。它擁有讓各式各樣的動物服從於自己的能力,被稱為百獸之王。據說十八世紀的時候出現在西歐,到處侵襲村莊與小鎮……」


    「說到吸血鬼,就是弗拉德吧?既然是那家夥的勁敵,那麽也是那種感覺的怪物嗎?」


    「跟、跟弗拉德大人……有點不同。那是外表看起來更加美麗的金毛巨狼,當時在法國也有被人描繪下來喔。」


    麗莎偏袒著自己國家本土的怪物——秂狼,對我解說著……


    也多虧她的說明,我的報告可以寫得更詳細了。搞不好真的可以多賺到一些學分也不一定呢。


    「主人,請問您有聽說了嗎?傳聞中有一名


    最近搬到布爾坦赫來、在這個格羅寧根省最漂亮的美女喔。」


    我的傷勢幾乎痊愈的幾天後,麗莎晚上忽然對我提出了這樣的話題。


    「……格羅寧根省最漂亮的、美女?」


    對我個人來說,這話題就像連續殺人魔搬到附近來一樣必須提高警戒啊。


    「是搬到鎮上的什麽地方?」


    「就是這棟屋子喔。」


    麗莎說著,露出笑咪咪的表情,感覺這話題背後一定有什麽內幕。


    哦哦,我知道了。


    「——原來你已經被大家評價為那麽漂亮的美女啦?哎呀,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我喝著扁豆湯,若無其事地說著。


    「不、不是那樣的。麗莎說的是主人變裝成的克羅梅德爾小姐啦。」


    噗噗!我忍不住把湯噴出口了。


    「那是什麽啊!什麽、克羅梅德爾……」


    「之前主人變裝去參觀祭典的時候,好幾位紳士都被主人的外貌迷倒了呢。後來有人跑來問麗莎主人的名字,麗莎就用主人之前取的化名回答對方了。aetel——這個充滿異國風情的美麗名字,讓大家都很陶醉呢。」


    原來麗莎把我在電車上隨口說說的『黑梅德爾』直接當成化名了啊。(注:「黑」在日文中的發音為「kuro」。)


    話說,什麽迷倒啦?各位紳士們,你們可是犯下了難以挽回的過錯啊。


    不,或許有錯的人應該是我啦。


    「……饒了我吧……」


    看到我抱頭苦惱的模樣,麗莎倒是因為大家對自己的主人評價很好(不論是以怎麽樣的形式)的關係,而露出驕傲的表情。


    「不隻是當代第一的美貌而已,總是躲在深閨中不與人親近的神秘感也是吸引大家的秘訣呢。相信這也是歸功於主人罕見的魅力所賜。身為主人的女仆真是感到相當光榮,不過身為一名女性也有點嫉妒呢。嗬嗬嗬。」


    真不愧是大家公認最不幸的二年級遠山同學。


    即使到了歐亞大陸的西端盡頭,還是可以毫不保留地發揮出不幸的能力啊。


    (所作所為、全都適得其反……!)


    明明是為了躲藏才又是變裝又是窩在家裏的,為什麽反而變得有名起來了啦?


    明明原本狀態下的我,是個強襲科以外的人都覺得「遠山?那是誰啊?」的人物啊。


    極度感到沮喪的我——


    看來果然也擁有跟大哥一樣的才能呢。雖然對我來說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才能啦。而且就是因為這樣,害我變了裝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不過,我並沒有因此進入爆發模式。這是我絕不能退讓的最後一道防線。要是我因為看到鏡子而爆發的話,這次真的要舉槍自殺……在西瑪?哈裏號上好像證明過無效的樣子,那就切腹吧。最後的砍頭工作就拜托白雪……現在不在身邊,那就拜托妖刕算了。唉。


    或許是因為克羅梅德爾事件而飽受打擊,變得連飯都吃不下的我……


    似乎被病毒趁著體力虛弱的時候入侵,結果就感冒了。


    (這就叫『病由心生』啊……)


    麗莎對我說了一句「我去洗澡了」然後進入浴室,而我則是隨口響應她後……


    自己一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忍受著頭痛的感覺。


    雖然屋內有開中央暖氣係統,但我卻感到一股寒意。看來還是早點就寢會比較好吧?於是等麗莎出來之後,我也趕緊去衝了一下澡,然後在很淺的浴缸中裝滿熱水——用之前在巴黎學會的棺材式泡澡法泡進浴缸中。


    我原本想說泡完澡之後就立刻去睡覺的。可是……


    不妙,明明還在入浴中,意識就開始朦朧起來了。看來發燒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啊。


    即使泡在熱水中,我的身體還是不斷在發抖。這下搞不好出了浴室就會當場倒下,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啦。


    (感冒藥……這裏又沒有特濃葛根湯……)


    既然沒有特效藥,我也隻能忍耐了。


    我安靜無聲地泡了好長一段時間——


    「……主人?」


    麗莎在浴室門外叫了我一聲,但我卻沒辦法回應她。


    因為現在正是發燒的最高潮啊。大概有三十八點五……不,三十九度左右吧……


    ……


    ………


    「…………?」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臥室中的大床鋪上。


    日光色的床頭燈,左右兩盞都點亮著。不過亮度調得很低,隻有微亮的程度。


    我坐起上半身。身體狀況……已經恢複了。頭不痛,體溫也正常。


    看來剛才那是發燒很快,治好得也很快的感冒類型。


    話說……我現在身上根本沒穿衣服啊。


    (是麗莎把我從浴室搬過來的嗎?)


    太好了。要是在浴缸中昏倒的話,我早就死啦。畢竟一個人就算會空手奪白刃,會徒手抓子彈,溺了水還是會當場掛掉的啊。


    謝謝你啦,麗莎。


    我——對著睡臉看起來意外天真無邪的麗莎露出微笑。


    哈哈!麗莎就算在睡覺的時候,也會戴著那頂有荷葉邊的頭飾呢。


    (……喂……!)


    麗、麗、麗莎!她在啊!麗莎在啊!


    就在我的床上。而且是在我身邊。還全身赤裸!這是怎麽回事啊!


    「……麗、麗莎……!」


    雖然她的下半身因為蓋著羽絨棉被,還算closed的狀態。可、可、可是上半身、因為我坐起身子的關係,讓棉被被掀開,fullopen啊。


    就像貞德一樣,白人特有的雪白柔軟肌膚——


    微微動了一下。


    接著同樣是金發、長睫毛的麗莎睜開眼睛……


    「嗯……太好了……」


    呃!呃!什麽?什麽『太好了』?


    難道說、難、難道說……!不,我並沒有那樣的記憶啊!


    「——主人總算睜開眼睛了呢。您剛才在浴室失去意識,讓麗莎、讓麗莎嚇得心髒都要停止了呀。不過……主人能恢複意識,真是太好了……」


    「是、是那個『太好了』啊。太好了。」


    「?」


    「話說你!為、為什麽……會在這裏啦!」


    聽到我吞吞吐吐地說著,麗莎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在荷蘭,丈夫發燒的時候,妻子就是要這樣幫忙退燒的。因為當身體發高燒的時候,貼在身上的東西不可以比人的體溫還要燙或是冰呀。」


    麗莎用手臂遮著自己的胸部、呃、因為太巨大的關係,沒辦法遮住全部,隻遮住了一部分、或者說是前端——到這邊都還好,可是……


    她、她接著坐起身體、半跪在我麵前……!


    棉被輕輕掀開,讓她白皙的腰部以下也映入我的眼簾了。


    然而,荷蘭的神並沒有棄我於不顧。麗莎的下半身有穿著白色的蕾絲內褲,以及之前讓我看到的吊襪帶。


    這次我總算看清楚了,那個吊襪帶的全貌——


    首先是肚臍下方圍著一圈像白色裙子的輕飄飄布料。


    不過那裙子是短到連名古屋武偵女子高中都會嚇一跳的——胯上十公分。


    裙襬隻有三公分左右,從肚臍往下隻有五公分而已。別說是讓細長的內褲完全曝光,根本是連內褲上緣都遮不到的奇怪裙子。穿那種裙子到底有什麽意義啊?而且布料又透明,讓底下的肌膚都可以透出來了。


    在那條裙子的腰帶部分,正麵有兩處,恐怕背麵也有兩處,垂下裝飾著荷葉邊的襪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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