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爾坦赫畢竟原本是一座要塞都市,因此路麵的構造或高低差都有考慮到便於迎擊入侵城內的人,也就是可以讓外部進來的人比較醒目。而我從之前就拜托過麗莎——如果有不是鎮上的人進入鎮內,就來告訴我。


    「主人,今天好像會有教會的聖樂團來鎮上的樣子喔。」


    在一個飄著細雪的早晨,出門買完東西回來的麗莎向我報告了這件事。


    荷蘭的基督教勢力是天主教對新教大約三比二,而這座小鎮的教會是天主教會。


    然後,天主教會的大本營就是……梵蒂岡。


    (畢竟現在我跟師團的梅雅,可以說是對立關係啊。)


    感到有點在意的我,透過窗簾縫隙監視著通往教會的小路——


    便看到三台全黑的骨董車——fiat tipo 509來到教會前。接著從車隊中陸陸續續走出十名左右、統一穿著白色法衣的修女們,進入教會中。


    手中抱著樂器箱的修女們全都沒有戴頭紗,讓金色的秀發露在外麵。看起來很年輕,都是跟我同年紀,或是比我稍微小一些的少女。


    (……?)


    她們走路的方式與舉止,以及到了教會首先用視線餘光觀察出入口周圍遮蔽物的行為……


    以武偵高中來說,感覺就像強襲科或諜報科的學生一樣。


    大大小小的樂器箱也很可疑。不管重心還是重量,都跟推測裝在裏麵的樂器不一樣。


    看來她們並不是普通的聖樂團啊。我這樣想著,並繼續觀察細雪中的那群少女——


    「……!」


    最後從車內走出來的,是身高與胸圍都比其他修女們大了一圈,白色法衣上的金絲刺繡也比其他人要多的……梅雅。


    而彷佛是在迎接她的到來似地——


    之前我在祭典那天看到的那隻掛有金色項圈的白鴿「啪沙 啪沙」地飛過來,停在梅雅的手背上。


    (糟了……!)


    那畫麵我過去也有看過。白雪會利用星伽鳳蝶、佩特拉利用聖甲蟲、卡羯利用烏鴉……這些魔女們都擁有「使魔」這樣的招式。


    那是一種可以將蟲或鳥之類的生物當成自己的手下,進行偵查、諜報與攻擊輔助等等任務的魔術。


    (那隻白鴿根本不是什麽信鴿,而是梅雅的使魔啊……!)


    可是,梅雅一行人卻——


    陸陸續續將糧食、文件、桌上型pc與屏幕搬進教會中,感覺並沒有要立刻進行搜家調查。她們似乎打算把這座要塞都市當成據點,展開廣範圍搜索的樣子。


    看來……那隻白鴿並沒有像埃德加那樣高性能,頂多隻能告訴梅雅『目標在這附近地區』這樣的情報而已。


    然而,梵蒂岡卻能夠剛好在這麽近距離的地方設置據點,恐怕不是偶然。 換言之,那是靠梅雅『化偶然為必然』的幸運能力所辦到的。


    (那個強化幸運……變成敵人就如此棘手啊。)


    要是我現在被梅雅發現,就太危險了。


    萬一狀況發展為戰鬥,我毫無疑問會慘敗。


    對方有十人——相當於兩個小隊的戰力。而且在梅雅的底下,看起來訓練有素。


    相對地,我方則是爆發模式早已結束的我一個人。


    不,搞不好連一人份的戰力都沒有。


    雖然這樣講有點抱歉,不過我必須要在對戰的同時,保護在戰鬥上完全是個絆腳石的麗莎啊。


    即使麗莎本身有投降的意思,但別看梅雅那樣溫和,她其實是師團首屈一指的過激分子。不但公開表示眷屬是害蟲,砍過希爾達的腦袋,在宣戰會議上也是差點把卡羯一刀兩斷的好戰型人物。原本身為眷屬的麗莎就算舉起白旗,也不知道梅雅會不會欣然接受啊。


    萬一麗莎遭到攻擊,我就不得不跟梅雅戰鬥了。


    但是——我根本沒有那個時間跟梅雅戰鬥。現在重要的應該是徹底查出叛徒的詭計,並阻止情報從師團外流。因為主犯依然還逍遙法外啊。


    (現在要逃走才行了。)


    我如此決定後,馬上確認自己的傷勢。


    紅腫的狀況早已消退,頂多隻是按了會痛而已。不至於會妨礙行動。


    (雖然還不到完全治好的程度,但如果要轉守為攻——或許這是個好機會。)


    於是我……轉身環顧這間寬敞而漂亮、住起來很舒適的家。


    再見了,布爾坦赫。這段在荷蘭……與麗莎短暫的安居時光。


    我在心中如此呢喃後——轉頭看向站在廚房開心地準備著午餐的麗莎……


    「去收拾行李吧,麗莎。那個聖樂團是師團的戰鬥部隊啊。」


    為了讓她切換心情,而提出了這樣的命令。


    雖然天空已經放晴,但古老的石板路上依然覆蓋著薄薄的細雪。


    到了最後的最後,布爾坦赫依然是一座保護著我們的小鎮——這裏的構造相對於可以清楚看到從外入內的人,從內出外倒是不太容易被發現,相當適合逃跑。


    因此,打扮成克羅梅德爾的我,牽著用一套宛如上班女郎的西裝與眼鏡進行變裝的麗莎——踏著稍快的腳步,趕往小鎮唯一的出入口,也就是通往護城河外的橋。


    就在這時……


    (……怎麽回事?)


    我看到在橋上以及周圍,聚集著一群人。


    (不妙……)


    大概是在我跟麗莎進行逃亡準備的時候跑過來的,梅雅與她的部下們也都聚集到那座橋上了。為什麽啊?


    因為高低落差的關係,我可以俯視到那座橋的周圍……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有小孩溺水了。


    就在隨處可見薄冰漂浮在水麵上的冰冷護城河中。


    在橋上,看似家長的一對老夫婦正「法蘭茲……!法蘭茲……!」地呼喚著小孩的名字。


    仔細一看,那名溺水的少年正是之前用狗嚇麗莎的那個胖孩子王。橋上還可以看到剛留下不久的機車胎痕。


    我想他應該是在橋的欄杆上玩耍的時候,被機車撞下橋的吧? 畢竟待在遠處觀望反而會很顯眼……


    於是我跟麗莎一方麵為了逃跑,一方麵為了混入人群中,而朝橋的方向移動。就在這時……


    (……嗚!)


    那群修女們為了救起溺水的法蘭茲,也從橋上朝我們的方向移動過來了。


    我跟麗莎在橋上與她們所有人——包括梅雅在內——擦身而過。


    可是卻沒有任何人發現我的存在。或許是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溺水的少年身上吧?


    來到小鎮內側環視護城河的修女們,不知道是因為發現從那邊也很難救起法蘭茲的關係,還是因為身上那套衣服不適宜遊泳,沒有一個人跳進水中。


    圍在橋上的荷蘭人們也是一樣。雖然也有男的打算跳下去,卻被其他人製止了。


    至於理由,隻要看一下護城河就可以知道。這條護城河是為了戰爭而建造出來的,河麵寬,水深又深。為了讓敵人陷進去後就難以逃脫,兩岸的傾斜坡度也像懸崖一樣陡峭。


    要是跳下去救人的話,自己也沒辦法上岸,隻會徒增溺水的人數而已。


    法蘭茲大概是被機車撞到的時候腳受傷了,沒在遊水。掙紮的樣子看起來也沒什麽力氣,隻能在距離橋麵很遠的水麵上載浮載沉。


    麗莎她——擦拭著眼鏡底下的淚水。


    一旦變成這樣,就不容易獲救。這大概就是在這個國家——荷蘭大家都明白的命運吧?


    而且現在……我們……也沒辦法去救他。


    (算你運氣不好啊,法蘭茲。)


    我們可不能在這種地方被梅雅發現。我必須為了證明自身的清白,再度踏上旅途才行。要渡過這座橋,離開這座小鎮,而現在就是踏出那第一步的時候啊。


    ……可是……


    喂,我的腳啊。 為什麽?都到了這個時候——


    明明就快要走出布爾坦赫的。


    為什麽、要跑回橋上啦!


    為什麽要那麽奮力奔跑啦?要跑也應該是往反方向跑吧?趁現在梅雅她們的注意力都被法蘭茲引開的機會,我們一定可以成功逃走的啊。


    「請、請留步呀,主人!那等於是去送死呀……!」


    看,麗莎也在後麵慌張了不是嗎?


    金次,你是那個嗎?你還在自以為是正義使者嗎? 扮成克羅梅德爾的樣子做出那種事,也一點都不帥氣啊。還是說,你想證明師團的自己是『好人』嗎?


    不——不對。


    根本沒有什麽好人壞人的分別。師團跟眷屬都是一樣的。這種事在布魯塞爾就應該已經學到了才對。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正義使者。這種事情應該早就知道了。說到底,『正義』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存在啊。


    但是,啊啊,該怎麽說呢?


    人道、道義——這樣的東西至少還是存在的吧?


    雖然那是比『正義』更曖昧不明的『義』,但卻也是存在更確實的『義』。


    現在,我身為一個人應該走的路,不是丟下這名少年離開小鎮。就隻是這樣。現在的我,之所以在梅雅她們眼前——準備跳入冰冷而深邃的護城河中,就隻是因為這樣而已啊!


    「不可以呀,主人!那條護城河底部都是汙泥,一旦掉下去就沒辦法回到岸上了!」


    麗莎為了隱藏真麵目,用英文對我發出警告。但是——


    「丟下快死的家夥逃跑的話,晚上會睡不好覺啦。睡眠質量可是很重要的。」


    我這次用英文對麗莎說出了之前在地下道拯救她時說過的同樣台詞。


    「麗莎,這是我身為主人最後的一道命令。你快逃。祝你幸運。」


    我說著,將僅存少量現金的錢包塞到麗莎手中——把打算伸手製止我的荷蘭人們——「啪!啪啪!」地用以前在強襲科學過的招式甩開他們的手。


    「……主人……!」


    背對著麗莎的呼喚聲,跳入河中。用克羅梅德爾的打扮。


    啪沙……!


    讓我全身都沉入其中的護城河——完全是一片冰水。


    要是我剛才沒有全速奔跑當作暖身運動,現在應該早就心髒麻痹而掛掉了。


    因為我穿著風衣、戴著假發跳進水裏的關係,必須要著衣遊泳才行 。


    不過這時我也發揮出在強襲科訓練的成果,奮力撥動水麵,遊到溺水的法蘭茲身邊。


    「heeelp(救命啊)……!」


    「撐下去!」


    被我抱在手中的法蘭茲雖然已經吃了不少水,但應該還不到致死的程度。然而, 因為衣服吸水的關係,比外觀看起來的體重還要沉重。要抓著法蘭茲著衣遊泳,應該會很困難。


    「zwemmen aan de muur(遊到石岸邊)!」


    「forza(加油)!」


    鎮上的居民們以及萬萬沒想到我就是遠山金次的修女們——都紛紛為我大聲打氣。我一邊掙紮著手腳遊動身體,一邊確認橋上。麗莎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很好,看來她確實聽從我的命令,乖乖逃走了。


    我讓法蘭茲的頭盡可能浮在水麵上,同時往石岸的方向遊動。但就在這時——噗哧——往斜下方踢水的腳……忽然陷入了某種黏質的東西中。


    ——是淤泥。像黏土的爛泥纏住了我的腳。法蘭茲剛才之所以沒辦法遊泳,並不隻是他的腳受傷而已。他也被這堆爛泥纏到腳了。


    不妙。我越掙紮,腳就陷得越深。就算想遊……也沒辦法遊啊。 就在我不知所措地沉在冰水中,因為寒冷與危機感而臉色發青的時候……


    噗噗噗噗……一陣重型機車的聲音從遠處朝橋上接近過 來……啪——!


    一名女性的身影從護欄邊往護城河跳下來了。 漂亮的姿勢,簡直就像遊泳選手一樣。


    大概是個伊斯蘭教徒吧?那名年輕女性的頭部包著絲巾,眼睛也被瀏海遮蓋。不過身上的服裝倒是像從前的機車玩家一樣,穿著黑色皮衣與褲子。


    那名女性用蝶式遊過來,衝撞似地用力抓住我跟法蘭茲。隨著她這個動作,很幸運地——纏在我跟法蘭茲腳上的爛泥像魔法一樣解開了。


    (就是現在……!)


    我——跟那名女性攜手合作,把法蘭茲運向護城河的石岸。一邊留意自己的腳不要再被爛泥纏到,一邊拚命遊著、遊著——總算抵達了石岸邊。


    然而,這條護城河的河岸並沒有那麽簡單可以爬上去。


    七十度左右的陡峭斜坡,加上表麵有朝向下方排列的生鏽鐵刺。簡單講就是『防忍者裝置』的一種。而且那個牆麵還很壞心地建造成波浪狀,讓人沒辦法從岸上丟繩索下來。就算丟下來了,也沒辦法把人拉上去。真不愧是擊敗拿破侖大軍的必殺護城河。我完全想不出什麽爬上去的方法啊。


    「……」


    跟我一起抱著法蘭茲的包頭巾女性也……


    似乎想不到爬出護城河的點子,而讓塗有口紅的嘴唇彎成「ㄟ」字形了。


    難道我們三個人就要這樣讓冰冷的水奪去體溫,力竭而死嗎——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主人!」 從我們的側麵傳來了聲音——


    「!」


    我忍不住轉過頭去……


    看到一艘表麵釘有黃銅板的老舊小船,「嘰、嘰」地撥著船槳遊過來……


    (……麗莎……!)


    我與船上的麗莎不禁四目相交。


    在船頭……雕有那位要什麽有什麽的房東家的家紋——瓢蟲紋路。房東太太,你 連這種東西都有啊?


    我小心翼翼讓假發不要脫落,爬到船上……接著跟麗莎分別抓住法蘭茲的雙手,把他拉上來。頭包絲巾的女性也在下麵推著法蘭茲的屁股,好不容易才讓他上了船。


    話說,法蘭茲,你還真重啊。要長得這麽胖也是需要才能的。如果你到日本來,將來或許可以靠相撲大賺一筆呢。


    仰躺在船上「籲……籲……」地喘著氣的法蘭茲……畢竟看起來很有體力,應該沒什麽問題。於是我決定先把他擱在一旁……


    轉身麵朝麗莎坐下來……


    「……我不是叫你逃嗎?」


    以主人的身分稍微抱怨了一下。可是麗莎卻對我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我有逃呀,隻是又跑回來了而已。這樣不算是違背主人的命令喔。來,我們從那邊爬上去吧。」


    她用笑臉對我打馬虎眼後,伸手指向橋的方向。


    小鎮居民們切了一段消防水管過來,正在把水管垂到橋下。 最後從水麵上—— 「……」 頭包絲巾的女性也不發一語地爬上了小船。


    看到這位勇敢的女性……身上的服裝,我不禁瞪大雙眼。


    那件黑色皮夾克上,滿滿都是金色的圓釘。手指上也都戴著金色的指環。還有像『♀』符號的古代十字架項鏈,也是金色的。從光澤上看來,這些全部……都是24k金啊。


    搞不好她才真的是從阿拉伯來的有錢人,或是藝人也不一定。畢竟她用絲巾遮著臉部啊。


    那位女性用手指擦拭了一下蛇皮腰帶後……


    「……」 重新把浸濕的絲巾綁好,轉身背對我們……坐到小船的後尾。


    接著


    就什麽話也沒說了。我跟麗莎不禁麵麵相覷了一下……嘰、嘰。


    兩個人搖著船槳,回到居民們為我們歡聲喝采的橋下。


    我們一人接一人被拉到橋上後——法蘭茲的祖父母抱住我的身體,不斷對我道謝。


    不妙的是……


    那群修女們也你一言我一語地大聲稱讚著,並來到我們麵前了。


    我對麗莎竊竊私語,要她向周圍的人轉達「主人說她『隻是忽然想遊泳而已,大家不用在意』。」讓現場進入一片活動結束的氣氛中,並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


    我那頂沾了水變得比較滑的假發,被法蘭茲的祖母劃十字的手勾到,而稍微歪了一下。


    「……嗚!」


    我趕緊把假發戴好後,也不理會拿衣服來給我換穿的荷蘭人們——


    全身濕透地帶著麗莎打算快快離開小鎮。


    (搞不好——剛才那一幕有被那群修女看到了也不一定。)


    我假裝對為我喝采的居民們輕輕揮手致意,並確認修女們的反應……


    ……勉強……算安全過關了。


    那群修女們雖然一臉狐疑地看著我,但並沒有追上來。


    或許我變裝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不過……男扮女裝的事情在這時發揮了效果。


    修女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就是遠山金次。至少她們沒有那個把握。


    我跟麗莎在橋上走出人群——就在這時……


    「……遠山?」


    從遠處傳來梅雅清楚的聲音——


    被呼喚名字的我於是就不經意地……


    真的是不經意地——轉回頭了。


    糟啦……!


    在我轉回頭對上視線之前,梅雅都還隻是皺著眉頭露出『應該不會有那種事吧』的表情。然而,當她看到我就像是在證明自己是遠山一樣轉回頭……頓時就「!」地睜大深藍色的雙眼,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了。


    簡單講,梅雅剛才的呼喚,是在試探我。


    而我就這樣乖乖上鉤了。


    自己證明了這個克羅梅德爾就是遠山金次。


    ——穿幫了。快逃!


    就在我準備拔腿逃跑的時候……鏘鋃!


    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還有另一個人對梅雅的那句『遠山?』給嚇到了。


    就是剛才那位頭包絲巾的黑皮衣女子。她像個搞笑藝人一樣讓剛扶起來的哈雷機車又倒下去,同時轉頭看著我。為什麽啊?被那個聲音嚇到而轉頭看向絲巾女的麗莎則是……啪!


    在我身邊腳一軟,癱坐到地上了。


    搞、搞什麽啊?這一連串的驚訝連鎖動作?


    「佩、佩特拉大人……!」


    聽到麗莎的聲音——


    這次換成我腳軟了。


    被原本是眷屬的麗莎看穿後,「唰!」一聲把絲巾扯開的皮衣高跟鞋女郎……


    不就是佩特拉嗎!


    怪不得剛才在護城河中纏住腳的爛泥會像魔法一樣被解開啊。那想必是被真正的魔法解開的。畢竟佩特拉可是「砂礫魔女」啊。


    而且佩特拉以前在台場也有說過自己很擅長遊泳。這一點也難怪啊。


    「麗莎。妾身雖然靠占星術找到了你的下落……卻晚了一小步,沒想到梅雅竟然也來了。 話說回來,剛才你在船上——在遠山金次麵前那神采奕奕的表情是什麽?明明你在伊?u從來都沒有露出過那種笑容呀。」


    用手把妹妹頭梳整齊的佩特拉——


    看來是為了追捕脫逃的麗莎,才變裝潛入荷蘭來的。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已經被梅雅發現,而扶起機車打算逃跑。


    就在梅雅她們撥開著人群追過來的時候——


    「遠山金次,看來你……也正在被師團追捕的樣子呢。誰叫你要跑去救什麽小鬼頭,這下逃不掉了吧?」


    聽到佩特拉用瞧不起人的態度說著這種話……


    「你還不是一樣,佩特拉?你明明是偷偷潛入師團的勢力範圍中,這下還不是被發現了?不過……原來你的心地也頗善良的嘛。我有點刮目相看囉。」


    我也把假發跟行動不便的風衣脫下來丟到一旁,恢複防彈製服的打扮回敬了她一句。


    「妾、妾身是——呃、剛才那隻是、偶然、忽然想遊泳而已啦!」


    佩特拉頓時滿臉通紅,學我剛才的台詞對我大吼著。


    「話說,看來師團起內哄的情報是真的呢。齁齁齁齁!」


    她接著大笑起來——啾、啾!


    伸出手指,對護城河的方向拋出兩、三下飛吻。


    結果水麵冒出一些泡沫……從護城河中出現了好幾隻……


    (眼、眼鏡蛇……?)


    恐怕是用河底的淤泥做出來、但外表相當逼真的眼鏡蛇,沿著石岸爬了上來。


    那群眼鏡蛇很快聚集到橋上,穿過驚慌失措的居民們腳下——爬到哈雷機車的周圍。


    我原本還在疑惑她做出假的眼鏡蛇究竟打算做什麽,不過……


    佩特拉的腰帶——看似蛇皮腰帶但其實是真的眼鏡蛇,掉落到那群假眼鏡蛇之中,洗牌似地不斷爬動。


    等到讓人分不出究竟哪一隻才是真的眼鏡蛇時……那群蛇便「唰!」地散開。


    「……嗚……!」


    我雖然想把爬到腳邊的眼鏡蛇踢開,但如果那是真的眼鏡蛇就太危險了。


    麗莎也哭著臉抱住我的身體,這下根本沒辦法逃跑啦。


    「齁齁齁!麗莎,妾身這次就放你一馬。你帶著遠山金次,到龍之港來吧。」


    佩特拉留下這句話後……


    輕輕跨上機車,「隆隆隆……」地發動了引擎。話說,我現在才想到,把法蘭茲撞下河的根本就是佩特拉吧?從那胎痕上判斷。


    因為橋上出現大量眼鏡蛇的關係,荷蘭人們被嚇得四散逃逸——


    修女們也紛紛發出尖叫聲,四處逃竄著。


    然而,在這片慌亂的場麵中……轟!


    彷佛是在重振大家的精神似地,發出了沉重的金屬聲 響。


    「少女們,不得驚慌!那是魔女的法術!麵對魔女卻臨陣逃跑的人,我將會施予神罰!用物理性的方式!」


    用意大利文——我大概聽懂三成左右——大叫的梅雅……唰!


    在修女們的身後揮舞她那把巨劍,發出撕裂大氣的聲音。感覺那與其說是在嚇唬我們或佩特拉,還比較像是在威脅自己的部下們。


    因此被嚇到半死的修女們…… 額頭流著冷汗,停下逃竄的腳步——鏘鏘!


    隨著一陣鈴鐺般清脆的聲響,紛紛從法衣中拔出細長的雙麵刃。


    接著同時轉身麵朝佩特拉的方向。


    那動作看起來相當訓練有素。她們果然不是普通的修女啊。


    在日本來講就像僧兵一樣。真要說的話,就是修女兵了。


    「那是『砂礫魔女』佩特拉!隻要成功獵捕出名的魔女,在殲魔科就能一口氣獲得二十個學分,可以悠閑地玩上半年呢!adonai melekh neeman!」


    梅雅明明之前才跟銀冰魔女攜手合作過,現在卻雙眼發直地詠唱出像梵蒂岡經文的咒語——老實講,那氣勢感覺就像隻要對方是魔女,管他是誰都想獵殺的樣子。


    「——想打倒妾身?梵蒂岡的人對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倒是叫得很大聲呢。齁齁齁!」


    佩特拉就像是要把我們撞開一樣,「唰!」地回轉車身後,從她的身上——咻!


    指環跟圓釘變形成金色的子彈,宛如霰彈槍似地朝修女們飛去。


    修女兵們「鏘鏘鏘!」


    地把即便沒有手槍子彈的速度,但也相當高速朝她們飛去的子彈掃開。然而,那些子彈隻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佩特拉真正的攻擊——是用項鏈做成的一顆像棒球大小的金屬球。


    那顆球朝著梅雅的頭部飛去——


    「——神罰代理——!」


    哐鏘——!


    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聲響,梅雅把扛在肩上的巨劍當成球棒,用力把金屬球敲了回去。那揮棒姿勢就像洋基隊的強打者——羅賓森?坎諾一樣。


    被擊回來的球命中佩特拉身邊的木頭護欄,當場把護欄粉碎了。


    簡、簡直怪力無窮啊,梅雅。根本是人肉大炮了。


    就連佩特拉也忍不住縮起脖子,而依然雙腳發軟的麗莎則是當場跌倒——


    「……呿!竟然沒擊中。」


    梅雅也不理會倒在地上的修女兵們,咂了一下舌頭。


    大概是不想跟這怪力女正麵交鋒的關係,佩特拉用力催下油門……騎著車當場撤退了。有一隻眼鏡蛇也跳起來咬住機車後輪旁的包包,跟著逃逸。看來那隻就是真正的眼鏡蛇了,訓練得還真好呢。


    我雖然也想趁機逃跑——但不知不覺間,我的雙腳已經被淤泥做成的好幾隻眼鏡蛇纏住,動彈不得了。


    該死的佩特拉。她是為了讓梅雅不會追上去,而把我丟下來當成誘餌啊。


    修女兵們身上的法衣似乎是防彈纖維製的,因此大家幾乎毫發無傷。


    腳程慢的麗莎也來不及逃走,隻能像在保護我似地呆站在原地——


    ——就這樣,我與麗莎落入梅雅那群梵蒂岡勢力的手中了。


    被修女兵抓到的我們,進入了小鎮中心的教會中。


    她們身上都有配備武裝,另外還有戰鬥力相當於佩特拉、卡羯、希爾達等級的梅雅。


    平常狀態下的我不管怎麽掙紮,應該都逃不掉吧?更何況我現在還帶著麗莎啊。


    (而且……)


    我現在還是暫時觀望情勢比較好。


    因為梅雅並沒有立刻對我們發動攻擊。


    抓住我們的時候,修女兵也都把武器收起來了。


    這代表至少還有談判的餘地吧?


    我們從側廊進入石頭建造的教堂中——看到眼前是一片五顏六色的花窗玻璃與精致的天花板壁畫,相當豪華。長年使用下來的主祭壇以及供奉的蠟燭……也帶有宛如日本那些古老神社或寺廟一樣真實的感覺。之前我跟白雪進入的那棟台場的簡陋禮拜堂根本無法比擬。


    「……天主教堂還真是華麗啊。」


    我想說要試探一下梅雅的態度,而在側廊稍微丟出一個話題。結果——


    「哎呀,遠山應該去參觀一下羅馬的聖彼得教堂呢。這裏隻是鄉下地方的教堂而已喔。」


    梅雅「嗬嗬嗬」地用柔和的笑臉回應我。


    果然……她的表情是有點僵硬,但感覺並沒有敵視我的意思。


    後來,我跟麗莎被分配到地下室的小房間中——雖然有修女兵監視,不過還是有暖氣可以烘幹衣服,也有提供熱呼呼的湯、麵包與咖啡。


    就這樣被軟禁了一段時間之後……


    放下頭發、自己似乎也用過一餐的梅雅再度現身, 讓修女兵退下了。


    接著,她將房門關上後,立刻就——


    「遠山……!能夠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感謝主……」


    眼眶泛著淚水,冷不防地緊緊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我。


    (等等、喂、喂喂……!)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我無從閃躲,結果、我、我的臉——


    就埋到梅雅那對核動力空母級的豐滿胸部中了。即使隔著白色法衣,但還是可以感受到那超越白雪、中空知那些超級戰艦級胸部的壓倒性分量……以及加糖牛奶般的甜美香氣……!


    而且梅雅是比我年長一歲的姊姊。即使隻差一歲,年長就是很不妙啊!


    雖然我不清楚原因,但從過去的經驗判斷,我在爆發性的事情上就是對年長的女性很沒抵抗力!


    (話說,快、快點放開我啊!我要窒息了……!)


    大概是耶穌先生聽到了我的祈求,梅雅很快就解放我了。可是——


    ……唔唔唔……


    這、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規規矩矩地坐在我斜前方的麗莎,正露出可怕的表情瞪著梅雅。


    「——修女大人,你的胸部還真是雄偉呢。」


    麵對不知道為什麽因為剛才那一幕而火大起來,難得顯得相當不悅的麗莎——


    「嗯?哦哦,你說這個嗎……這隻會重得讓人肩膀很酸而已喔?」


    梅雅隻是回了一個苦笑。明明被麗莎狠狠瞪著,卻還是表現出一副友好的態度。


    「——請你不要再讓那些修女們回到這間房間了。剛才她們為主人準備餐點的事情讓我很不愉快。照顧主人的生活起居,應該是我的工作。請不要讓我以外的人侍奉主人。」


    大概是身為女仆的自尊受到傷害了,麗莎「哼!」地撥了柔順的金發,把頭別開。


    「……我明白了。雖然我不清楚你是誰,但我對於讓你感到不開心的事情還是深感抱歉。那麽……遠山,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梅雅對麗莎行了一個禮後,牽著我的手打算把我帶出房間——


    於是我用眼神示意麗莎「不要輕舉妄動」之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教會的側廊,有一個格紋雕刻的古老木頭小房間。


    裏麵的狀況看不太清楚,感覺是像木製電話亭的立體物。


    梅雅讓那附近的修女兵也退下後,讓我從其中一邊的入口進入了小房間。


    在這間勉強可以擠下兩到三人的昏暗狹窄房間裏——


    正中央有一塊像隔板一樣、同樣也是用深褐色木頭製成的格子板。


    (總覺得,好像看守所的會麵室啊。)


    我坐到椅子上後,梅雅就從房間另一側的入口走了進來。


    嗚……不妙啊。在這狹小的空間中。


    梅雅一進入房間,就頓時讓空氣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甘甜奶香。


    歐美人因為餐食與入浴習慣與日本人不同的關係,體味相當明顯,經常讓人感到困擾——不過,那也要看氣味的發生源頭是誰。如果是像這樣的一位美女,而且是剛剛才把巨乳貼上來,讓我意識到對方是個異性大姊姊身上飄出來的芳香……對於天生鼻子就很靈敏的我來說,會讓體內的爆發指數不斷攀升,在別的意義上是個困擾的要素啊。


    就在我幾乎快要爆發而在腦中開始算起質數的時候,隔著一道格子板若隱若現的梅雅便開口說道:


    「不好意思,把你帶到這樣狹窄的地方來。這裏是告解室,本來是讓接受過洗禮的基督徒可以向聖職者告白自己罪過的房間。我向上帝發誓,你在這邊說過的話,我絕不會對外泄漏。」


    「……也就是保有機密性的意思對吧?我可以信任嗎?」


    「在這房間中,就算對方告白了自己殺人的罪過,修女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甚至對警察也不會泄漏,同時也不會留下任何紀錄。這是在宗教上絕對的規矩。請你盡管說出你想對我說的話吧。」


    梅雅表現出等待我開口的態度。在一片不斷刺激鼻腔的女人香氣中——


    我沉默了一段時間後,決定恭敬不如從命了。


    「……貞德回到師團了嗎?」


    「還沒有。」


    「你懷疑我跟貞德嗎?」


    「在這裏——我隻能陳述真實,或是保持沉默。對於你的提問,我願意陳述事實。我並沒


    有懷疑你們。」


    「……」


    「之前也有說過了,我是一名信者。是借由相信的力量,獲得神的庇佑。對於自己的同伴,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懷疑的。」


    原來如此。


    ——梅雅。


    謝謝你。


    另外,你就是叛徒的其中一人了。


    剛才這些話,讓我再度確信了這件事情。


    多虧剛才被你抱住而讓我進入半爆發,來到這間房間又提升到八成爆發的關係,讓我確定了……梅雅就是我推理出來的叛徒之一,也就是那個隻有百分之二十的叛徒。


    不過,詳細的事情我現在還是先不要說比較好吧。


    這也是為了查出真正的叛徒——那百分之八十的一方,並阻止間諜行為啊。


    「……遠山。」


    就在我如此思考的同時——


    梅雅從她那對豐滿胸部的乳溝中,抽出了一張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a4紙張。


    接著,將那張紙從木格子板下方的縫隙遞給我。


    「我想遠山之所以會離開布魯塞爾,應該是有你的考慮。而我為了證明你的清白,也有私下展開行動。然而,自由石匠方麵依然認為遠山有嫌疑,而遺憾的是,梵蒂岡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


    我打開她交給我的紙——是klm航空公司的電子機票。上麵說明這張機票已經預約完成,隻要到機場刷一下條形碼,就可以獲得登機證。


    至於目的地——是約翰?f?肯尼迪機場。也就是紐約。


    「我這次是來救你的。請你用那張機票,暫時逃離歐洲吧。過年後我與玉藻進行電話會議時,聽說過g3就在美國。我相信他一定會願意藏匿你的。」


    這個讓我離開歐洲戰線的計劃——或許也是代表梅雅已經察覺到我發現了內奸的真麵目吧?


    雖然感覺好像被她玩弄在手掌心中,讓我有點不甘心……


    不過,既然自由石匠已經是我的敵人,我繼續留在歐洲也沒有勝算。


    還是暫時先撤退吧。然後將美國與日本的師團拉為自己人之後再回來,會比較有利。


    我如此判斷後——


    「感謝你了,梅雅。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拜托你再多準備一張機票。跟我在一起的麗莎……那女人是從眷屬逃出來的逃兵啊。」


    「哎呀,真是驚訝……我很自然地以為那是遠山在當地找到的二奶呢。」


    「什、什麽二奶!我明明連老婆都沒有,為什麽你自然就會想到我先在當地娶了個二奶啦!」


    「因為說到遠山,就是一位會給予各式各樣的女性那種機會的可靠男性呀——大家都很期待喔?包括我也是。」


    「什麽叫『說到遠山就是』啦?我什麽時候做過那種……」


    「無時無刻。」


    「不要露出笑臉馬上回答好嗎!聽好了,我是——」


    就在話題開始扯遠的時候……叩叩叩!


    告解室的門板忽然被敲響了。


    於是梅雅正襟危坐,將手伸到背後稍微打開門——


    「有什麽事?我應該說過不準靠近這裏的。難道你想接受騎乘式巴掌二十下的神罰嗎?」


    接著大聲斥責在門外露出膽怯表情的修女兵。用意大利文。


    這個人對部下還真是嚴苛呢。


    「那、那個、有您的緊急電話。是『上頭』打來的。」


    恐懼不已的修女兵遞出了一個手機給梅雅。


    「……」


    在徹底實行階級製度的天主教會中,梅雅似乎也沒辦法違逆上頭的意思——而走出了狹小的告解室……


    把我留在房內,自己到外麵講電話了。


    通話的內容……有點長。


    雖然是意大利文,不過我聽到了好幾次『lui(他)』、『aeroporto(機場)』等等單字。似乎是在講有關我的事情。


    (是順便在幫我申請另一張機票嗎……?)


    我試著偷聽了一下梅雅說的話。


    「——用破門威脅人會不會太惡質了?您應該知道,隻要聽到那種話——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反對了呀。不過,既然如此……就請您不要下達戰鬥的命令,因為那在戰略上是錯誤的判斷。您應該也很清楚遠……他的稱號吧?他是很強的。就算有學妹們掩護,我能打贏的機率也隻有一半呀。」


    雖然我隻聽懂了三成左右,不過梅雅似乎作夢也沒想到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稍微理解意大利文了——


    而多虧她講話清楚的關係,讓我聽懂了幾個單字……看來……


    對話的內容相當危險啊。 聽起來似乎是對方打算讓我跟梅雅戰鬥的樣子。


    「而且,他是師團的代表戰士,也是一路攜手戰鬥過來的盟友。我很喜歡他。我不想跟遠……跟他戰鬥呀!」


    對著電話喋喋不休的梅雅,接著露出反被對方喋喋不休的表情。


    「那麽……我會負責把他帶到機場去的。adonai melekh neeman。」


    將電話掛斷的梅雅——


    不甘心地緊握了一下手機後,將手機遞給修女兵。


    她雖然剛才一直表現得像我的同伴,但現在似乎已經變成敵人了。


    看來我又必須找機會逃跑才行啦。但是,帶著麗莎究竟能夠逃到多遠呢?


    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時候……


    梅雅並沒有回到告解室中。


    她隻是背對著這裏,低頭沉默。


    一旦進入這間房間,梅雅就不能說謊。她大概是不想冒上說溜嘴的風險吧?


    ……既然如此,就由我主動向她確認好了。


    於是,我走出告解室——在大走廊上對梅雅的背影搭話:


    「梅雅,告訴我一件事。你……應該多少已經察覺到,有人將師團的情報流通給眷屬了吧?」


    聽到我的聲音,梅雅並沒有回頭……隻是用壓抑著感情的聲音響應我:


    「我是一名信者。就算有察覺到,也不會懷疑。因為這就是相信。」


    怪不得……都沒有人可以清楚發現究竟誰才是叛徒啊。


    梅雅的這個行為,是在法庭之類的地方經常引起議論的——


    「未必故意」的亞種。也就是即使知道對方「有可能會犯罪」,也依然幫助或放任對方的行為。


    雖然在梅雅的場合,她協助犯罪的理由極為特殊……


    不過就是她的信條,反而害了她。


    她雖然知道「事有蹊蹺」,也有察覺到自己說過的話會被傳到內奸的耳中,卻還是依然與同伴繼續共享情報。因為梅雅不會懷疑任何人。


    ——相信。


    這本身是一件好事,但也是很危險的事。就好像我因為相信貞德,而在師團內部被逼到絕境一樣。對於這樣的危險性,梅雅太沒有警戒心了。她為了獲得「強化幸運」的庇護,長久以來都不得不鬆懈自己的警戒心。


    因此——真要說的話,可以算是某種狂信者的梅雅——雖然沒有惡意,但還是成為了持續將前線情報提供給內奸的共犯。


    然而,內奸究竟是誰?那個人物為什麽要把師團的情報流通給眷屬?


    另外,貞德為什麽會把我帶到妖刕的地方?


    在這些謎團還沒解開之前,這件事……距離「事件落幕」還很遠呢。


    「遠山真是一位直覺優秀的人物呢。我很清楚你想說的話,也知道你已經理解到什麽程度了。但是,我不會放棄相信。當我放棄的時候,我的身體……會受到至今為止受過的恩惠——強化幸運的反撲。我將遭受到戰鬥上各式各樣的惡運。想必……那將會


    難逃一死吧?」


    梅雅說著,轉回身子。


    「——請問你要在這裏打敗我嗎?遠山?」


    她的眼神,是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做好覺悟的眼神。


    即使麵對不知道能不能獲勝的對手,也不惜一戰。


    就是抱著那種打算的眼神。


    「隻要你打敗我,或許問題的源頭就會被根除,歐洲戰線也或許能夠翻盤喔?」


    ……嘶……


    從梅雅的身上——微微開始釋放出殺氣了。


    一秒鍾、兩秒鍾,隨著一片沉默……


    大走廊上漸漸被一觸即發的氣氛籠罩。


    「……」


    「……」


    如果是現在……瞬間上來講,是一對一的局麵。跟當時在布魯塞爾的那一晚不同。


    而且爆發模式已經近乎發動了。


    至於手槍——我有。因為梅雅她們並沒有解除我的武裝。


    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啊,金次?


    我的額頭不禁滲出汗水——


    就在這時……


    ……喀啦……喀啦喀啦……


    花窗玻璃忽然開始發出聲響。


    怎麽回事?總覺得這棟石頭建造的教會整體……似乎在搖晃的樣子。


    搖擺的幅度變得越來越大。感受到震動的梅雅也中斷了與我的對峙,開始左右張望。看來這不是梅雅的魔術造成的。


    「地震……?」


    「爆炸……?」


    我跟梅雅同時發出疑問,不過日本人與歐洲人在遇到震動的時候首先會想到的事情似乎有些差異——而雙方看來都猜錯了。


    修女兵紛紛露出恐懼的表情看向窗外。


    外麵的狀況不太尋常。


    ——是強風。


    在教會外,布爾坦赫的鎮上——正吹刮著宛如台風的強烈暴風。教會的震蕩,是因為風引起的。再說,荷蘭根本就是個沒有地震的國家啊。


    隨著那陣風——咻!


    ——是弓箭嗎?一道影子飛過窗外,轟……!


    這次伴隨著爆炸聲響,教會又搖晃起來了。


    「……風……『台風的莎拉』……!」


    臉色發青的梅雅……


    「鏘!」


    一聲讓巨劍從法衣背後掉落到教會地板上。接著任由巨劍往右傾倒,同時用右手抓住握把——但她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注視著屋外。


    「敵襲!」


    「敵襲——!」


    修女兵們大叫著,伸手指向窗外。好幾支弓箭正順著強風、有如導彈般在空中劃出弧線飛過來。


    前端裝有炸彈、像小型飛彈的弓箭——


    ——轟!轟!隆隆……!


    接二連三地命中教會,讓石頭牆壁開始崩塌了。


    光靠那尺寸就有如此強大的威力,看來那是cl-20炸藥。威力是tnt炸藥的一點九倍,是最新的高性能炸藥啊。


    「遠、遠山!請到外麵……避難!是眷屬的襲擊呀! 」


    花窗玻璃因震動而破裂,碎片在吹進屋內的暴風刮掃下,化為五顏六色的利刃飛舞在禮拜堂中。


    (……眷屬……!)


    聽到這句話,我也立刻拔出貝瑞塔——轉身衝向麗莎所在的地下室。不過從牆壁上剝落下來的壁毯剛好遮蓋住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遭受敵人轟炸攻擊的現在,地下室反而可以當作安全的防空洞吧?


    「……麗莎!你躲在那裏別動!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護你!」


    我站在側廊對現在應該感到很害怕的麗莎如此大叫後……便聽到麗莎「是!主人……!」的回應聲。


    接著,我對手握巨劍、召集著修女兵的梅雅露出苦笑——


    「梅雅,叫我『避難』也太見外了吧?我不管別人怎麽想,至少都認為自己是師團的一員啊。讓我一起戰鬥吧。」


    說著,對她亮出手中那把冰銅銀色的貝瑞塔。


    麵對那樣的我,梅雅頓時露出感到可靠的——相信我的笑臉,對我點點頭了。


    我們穿過被轟炸攻擊破壞的正麵大門,保持警戒來到屋外——


    碰!碰碰碰碰!忽然從前方與左右兩側的小巷中傳來槍聲,宛如十字炮火的9mm子彈朝我們飛來。


    「嗚喔!」


    「嗯……!」


    ——鏘鏘!鏘鏘鏘鏘!


    我用彈子戲法彈開幾發子彈,梅雅則是用巨劍當成盾牌,保護隨後跟上的修女兵們。


    我們一步、兩步地又往後退下——


    「剛才的槍聲是……華爾瑟p38,還有魯格手槍。是卡羯那群人。」


    「應該是佩特拉帶來的吧。真後悔剛才讓她逃掉呀。」


    梅雅在巨大的胸前「唰、唰」地劃了一個十字——


    看來她麵對自己痛恨的眷屬,願意跟我一同戰鬥的樣子。


    「——遠山,請看向道路那邊……風車小屋的葉片上,有一名身穿灰色西裝式製服、綁著水藍色蝴蝶結的少女。」


    梅雅說著,將修女兵交給她的軍用望遠鏡遞到我手上。


    於是我用望遠鏡確認了一下她所說的地方……


    在方位固定得像個十字架的風車葉片最頂端——


    有一名年約十二歲的少女,一臉無趣地站在上麵。


    她雖然斜著眼睛,不過依然是個給人瀟灑印象的美少女。


    睥睨著小鎮的鈷藍色眼睛半眯,一頭長而直順的銀發,插著孔雀羽毛的漂亮寬緣帽。最大的特征是……握在左手中、比本人的身高還要長的西洋弓,以及把箭矢收納得真的像孔雀開屏一樣的箭筒。是個弓箭手啊。


    「那是『台風的莎拉』。雖然乍看之下隻是個眼神有點凶惡的少女,不過她其實是眷屬 、伊?u主戰派殘黨的一人——莎拉?漢。是繼承了羅賓?漢血緣的蘇格蘭魔女。」


    對我如此說明的梅雅,語氣中帶有緊張的感覺。


    這也代表莎拉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吧?


    不可思議的是,在這片暴風帶中,那名少女的銀發絲毫沒有搖曳,插在帽子上的羽毛也是一樣。


    看來她所在的地方,就像台風眼一樣平靜。


    這片暴風應該就如她的稱號『台風』所示,是那名少女引起的吧?真是個擾亂安寧的女孩。


    「這次……換成羅賓?漢登場啊?眷屬還真是人才濟濟。」


    羅賓?漢——是十三世紀的時候,以雪伍德森林為據點,劫富濟貧的英國義賊。


    大概是在後來的曆史中,他的後代摻入了魔女的血緣吧?


    (話說,弓箭手竟然站得比用槍的納粹女孩們還要遠。看來金女的那句『sword beats guns(劍強於槍)』需要再追加一句了呢。)


    不過,所謂的弓本來就是比一般印象中還要長射程的武器。像中世紀英國的長弓,射 程距離是一百五十公尺。在實戰中的平均交戰距離遠比手槍還要長。


    因為構造簡單而值得信賴,不會有開槍聲也使得隱密性很高,即使到了現代,也會被運用在像這次的奇襲行動中。弓其實是極為實戰性的武器。


    如果覺得弓是古老的武器而瞧不起它的話,遲早會被射成一隻刺蝟的。必須小心謹慎才行。


    「——莎拉是一名能夠操縱風,從超越常識範圍的距離與角度射穿敵人的神射手。然而,她既不與人交流,又是個性情不定的人,因此眷屬似乎也很難駕馭她……鮮少將她派遣到前線,而把她當成有點像秘密王牌似的存在。」


    感覺就像眷屬版的蕾姬啊。她們確實有幾分相似


    。


    既然連那位秘密王牌小妹妹都現身在荷蘭……就表示眷屬或許已經透過間諜知道師團正在起內哄,而趁機把主力移師到這裏來了。


    「莎拉的有效射程範圍有多少?」


    「她的弓術必須要當成與一般的弓射概念相異的攻擊手段才行。據說她的箭可以透過她操縱的氣流,飛多遠都沒問題。即使在兩公裏遠的地方,也能夠命中刺在目標物上的箭尾。」


    從兩公裏遠的地方連續射中同一個點,根本已經不是人類能辦到的事情啦。


    妖刕也好,莎拉也好,簡直就是非人哉人類的清倉大甩賣嘛。


    「對方有狙擊手的話很難對付,我們還是先打敗莎拉吧。至於往風車小屋的路線嘛 ——就算我們在小鎮中散開繞路,也隻會給卡羯或佩特拉趁虛而入的機會而已。雖然強風很礙事,不過還是采取正麵突破吧。我一個人繞進小巷中,與你們並行接近莎拉。最後在風車小屋前以v字雙方向進行攻擊。」


    我說著,將貝瑞塔上膛後——


    「我明白了。遠山,願武運與你同在。」


    梅雅劃了一個十字,重新舉起巨劍。


    接著……


    「聖少女們!從此刻起,把台風、砂礫、厄水三魔女的首級帶回梵蒂岡之前 ,不許後退任何一步!」


    她威武地對隨後的修女兵們發出命令,同時將巨劍像長槍一樣指向教堂外。


    而修女們「bene(是)!」地齊聲回應後,各自從法衣中……拔出鋒利的銀劍,以及刻有梵蒂岡徽章——聖彼得之鑰的小型盾牌。


    「主為吾之利劍、吾之盤盾!將聖安博及嘉祿教堂的鍾鎔鑄為如同十字軍的聖劍,並鍍上削自神廟遺址聖母堂的銀十字架之銀,以聖水與聖骸布加以研磨——吾等的鍾十字劍,將可殲滅萬魔!神罰代理!隨我來——!」


    梅雅以高亢的聲音鼓舞部下,同時率先衝入暴風之中——


    於是拔劍的修女兵們也「呀——!」地高聲吶喊,追隨在梅雅身後。


    話說……你們所有人的武裝都隻有劍跟盾而已嗎!


    (這、這群家夥也未免太古老了吧……!)


    握有唯一的遠距離武器,也就是手槍的我,稍遲了一拍隨後跟上——


    卻看到聚在一起衝向風車小屋的梅雅小隊,被埋伏在小鎮各處的卡羯手下們以9mm子彈瘋狂掃射。雖然可以 聽到「鏘鏘!鏘!」地用金屬盾牌擋下子彈的聲音,但防彈法衣中彈的修女兵們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


    然而——梅雅與剩下的修女兵們卻毫不在意,依然一股腦地往前衝刺。


    那畫麵簡直就像以前日本陸軍的刺槍突擊一樣。


    金女和g3口中的超理論,終究隻是例外。在一般的情況下,劍是敵不過槍的。這種道理連小孩子都懂。


    可是,梵蒂岡卻依然堅持他們自傲的傳統攻擊模式,一路戰鬥過來。


    (怪不得極東戰役的歐洲戰線會被壓著打啊……!)


    雖然我感到啞口無言,但也不能因此落後——


    於是我也照原本的作戰計劃,轉進狂風橫掃的小巷中衝向風車小屋。利用連鎖擊彈擋開納粹少女們的槍擊,同時用鏡擊破壞了幾把槍。


    就在這時——咻——!一支弓箭貼著地麵,朝我飛來了。


    是綁有孔雀羽毛的白銅箭矢。


    (弓箭……是台風的莎拉……!)


    我雖然想用彈子戲法——或者應該說箭矢戲法迎擊,但對手似乎早就看穿我的企圖,而用 旋風吹起箭矢——竟然讓箭矢避開我的子彈,同時往上升起了——!


    就在我想著「要被殺了!」的瞬間……


    我那發與箭矢錯身而過的子彈幸運地擦到箭羽,擾亂了箭矢的軌道——咻!


    讓箭矢隻有削過我的臉頰,就消失在我背後了。


    「……嗚……!」


    因為臉頰傳來的刺痛,不對,是因為剛才這件事帶來的衝擊,讓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彈子戲法……被破解了。而且是被初次交戰的對手。


    我剛才瞄準的並不是箭羽。弓箭沒有刺穿我的腦袋,單純隻是因為運氣好而已。大概是被梅雅分享給我的幸運拯救的。


    然而實質上,我的彈子戲法應該要算被攻略了。


    如果是一對一單挑的話,剛才我早就被殺啦。


    台風的莎拉——那個少女射出的箭,不一定隻會以拋物線飛行。箭矢可以借由周圍受到操縱的風,像導彈一樣自由改變軌道。


    不過……既然已經明白這點,應該就有對付的方法。


    莎拉小妹妹啊,你明明看起來隻像個小六或國一生,竟敢差點殺掉高中生的大哥哥。小心我把你抓起來打屁屁喔?用櫻花!


    一方使劍,一方操弓。


    在場麵有如中世紀歐洲戰爭的布爾坦赫一角——


    我與梅雅以及最後僅存五人抵達現場的修女兵,正準備包夾攻擊堡壘上的風車小屋。周圍隻有這一帶無風得教人難以置信,而站在風車葉片上的莎拉則是……


    「……」


    沉下的視線並沒有看向我們,連箭矢都沒抽出來,隻是呆呆地沉默著。


    那也難怪。畢竟在風車的左右兩邊——


    「齁齁齁!遠山金次,剛才真是……哈啾!」


    大概是剛剛在護城河遊泳而感冒了,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噴嚏中斷,而且還逞強地穿著那套像泳衣一樣的戰鬥服裝的佩特拉。以及——


    「喲,遠山,聽說你脫離師團了是吧?原來你那麽想見我嗎?」


    讓埃德加停在肩膀上、穿著軍服露出奸笑的卡羯,分別坐在葉片上。


    大概在作戰上,到了這個距離下莎拉就不會參與戰鬥吧?


    但是,那樣我方很難咽下這口氣啊。


    「佩特拉,抱歉啦。」


    還勉強保持著爆發模式的我,利用「不可視子彈」——碰! 擊斷用鐵鉤綁住軸心、阻止風車轉動的鐵鏈。


    於是,風車的四枚葉片「嘎嘎嘎……」地……開始往右回轉,讓佩特拉往下降了。


    而在她的下方——


    已經移動到風車底下的梅雅,正舉起大劍,準備連續討伐即將依序轉到她麵前的佩特拉、莎拉與卡羯三名魔女。


    然而——


    「哈哈哈!佩特拉,看來你比我還重呢!」 不


    論是搖晃著雙腳的卡羯……


    「那、那是因為妾身比你高呀!喂,遠山金次!你你你、你對法老王竟敢如此不遜……哈啾!」


    大聲嚷嚷的佩特拉,還是在那兩人上方歎著氣的莎拉……


    那些眷屬們,都沒有緊張的感覺。


    彷佛她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親自戰鬥的預定一樣——


    「——嗚……!」


    我趕緊轉回頭。


    即使不知道那個究竟在什麽地方。


    是什麽?總覺得、有某種——巨大的力量正在瞄準這裏。


    是妖刕嗎……?不,不對。是跟妖刕有些相似、而且足以匹敵他的力量。


    梅雅似乎也察覺到了那個氣勢——而放棄了討伐三名魔女的好機會,趕緊轉身背對風車,望向我們的陣地——教堂的方向。


    「……魔……劍……!」


    察覺自己敗北的梅雅,咬牙切齒地呻吟著。而在她的視線前方——


    距離大約一百七十公尺遠的教堂屋頂上、十字架前……


    (日本的、女高中生……?)


    背對西沉的太陽,站著一名大概比我年幼一歲的少女。


    在狂風中不斷拍打的白色水手服,以


    及紅綠相間的格紋裙。 用細長的紅緞帶綁起來——比亞莉亞稍短的黑色雙馬尾。


    看起來意誌堅強,自尊心也很高的上揚眼角。


    嬌小的身材雖然給人楚楚可憐的印象,不過大而圓的胸部以及從短裙中延伸出來的腿部曲線,也讓人感受到實際年齡以上的魅力。


    (她說……『魔劍』?)


    那少女就是——


    據說跟妖刕一起被眷屬雇用的……魔劍嗎!


    雖然妖刕還算多少符合我原本的想象,但這位魔劍……跟我的想象完全不同。我原本還以為是個像希爾達一樣的女孩啊。


    另外,她握在手中的劍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不,那真的可以稱作是『劍』嗎?


    雖然確實是刀劍類沒有錯,但那形狀……是直徑將近兩公尺的圓形、利刃位於周圍的武器。


    而少女就站在那擬似土星環的內側,像遊泳圈或呼拉圈一樣保持著那東西的高度。


    在那圓形的刀身上——


    有一道金黃色的光,與漸漸西沉的太陽光斜向重迭,宛如衛星一樣回轉在魔劍的身體周圍。


    「——齁齁齁!遠山金次,你在各種意義上都瞪大眼睛好好看著吧!」


    「喲!武士少女,艾麗斯貝爾!梅雅,你今天的內褲是什麽顏色的呀?」


    見到那個光的佩特拉不懷好意地眯起雙眼,卡羯愉快地用力拍手,莎拉則是又 歎了一口氣。 然後……梅雅與修女兵們……忽然表現出恐懼的樣子。


    難道魔劍可以從那個距離攻擊過來嗎?


    既然她會選擇站在那個距離與高度——表示她也是個狙擊手。


    若真如此,我們就沒有對抗的手段了……!


    就在下一個瞬間——啪!


    在魔劍的那把圓環劍上旋轉的光彈無聲無息地發射出來,飛向我們的方向——瞄準梅雅。


    那很明顯是超能力,而且是我第一次見到的招式,因此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對應……!


    梅雅就這樣被那宛如炮彈般飛來的光—— 直接命中了。完全無從抵抗。


    「——呀啊啊啊啊——!」


    飛入梅雅體內的金色光芒,接著從內而外……這次轉變為彩虹色,有如爆炸似地炸開。


    白色的法衣與鞋子被那股力量從內撐開、破裂——


    (……嗚……!)


    轉眼間,梅雅就被剝到隻剩內衣了。


    蕾絲邊的絲質白內衣,以及上緣刺繡有白薔薇的白色膝上絲襪都裸露出來……


    「啊……啊、啊……」


    看似全身都失去力量的梅雅,露出虛脫的表情——碰……


    連站直身體都辦不到,當場仰倒在地上。


    「轟!」一聲掉落地麵的巨劍也……隨著「鏘……」一聲脆弱的聲音,破裂成無數的金屬碎片。


    ……梅雅她……


    那個砍斷希爾達的腦袋、與卡羯打到難分勝負的……梅雅……竟然被打倒了。


    而且隻靠一招。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梅雅可是有幸運強化的魔術在保護,擁有超高的武運,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是作弊角色啊。


    而魔劍的光彈……竟然可以讓梅雅受到的庇護無效化嗎……!


    在頓時陷入混亂的我麵前,被敵人擊倒大將的修女兵們則是——


    趕緊飛奔到隻剩內衣倒在地上的梅雅身邊,背對著她圍成一圈。


    然後單腳跪下,把刻有鑰匙徽章的盾牌像龜殼一樣排列在外側。


    而從旋轉的風車葉片上——碰、碰、碰——


    「投降吧,遠山金次。還是說,你也想表演一下脫衣秀嗎?」


    「……佩特拉姊,下流,蠢死了。」


    「魔劍——艾麗斯貝爾是魔術的尖端科學兵裝。是能夠利用誰也不知道的魔術擊敗超能力者的『獵巫魔女』。就算是那煩人的梅雅,也是吃一招就這樣啦。」


    佩特拉、第一次講話的莎拉以及卡羯三名魔女陸續落到地麵上。


    魔劍……似乎名叫『艾麗斯貝爾』的樣子。雖然外表看起來像日本人,但或許並不是。


    站不起來的梅雅,以及舉起盾牌蹲在地上、不斷發抖的修女兵們……


    她們都已經沒辦法繼續戰鬥了。


    而且……前有三魔女,後有魔劍。 這


    樣的狀況,即使用爆發模式的腦袋思考也——


    (光靠我一個人……負擔太重啦。)


    如果是一對一單挑還沒話說,但就算是爆發模式,也


    沒辦法一口氣對付佩特拉、卡羯、莎拉與艾麗斯貝爾四個人吧?


    再說,我過去跟魔女的對戰成績很差。


    即使有打倒過的經驗,那也是在一對一的局麵下,而且有同伴幫忙。


    靠我一個人單獨擊敗超能力者的經驗……其實完全沒有啊。


    如果是狂怒爆發的話,或許就會采取自殺式攻擊了。但以我現在普通爆發的腦袋思考,那怎麽想都不是最佳選擇。因此——


    現在隻能投降了。這也是為了保護梅雅她們的安全啊 。


    橫掃小鎮的暴風停息下來後……與我一起被解除武裝的修女兵們在卡羯一句「小心我把你們也脫光喔?」的威脅下,乖乖招供了麗莎的所在。


    不久後,被納粹少女們抓到的麗莎,以及不知道將那把劍收到哪裏去的艾麗斯貝爾便聚集 到風車小屋前了。


    態度凜然的艾麗斯貝爾走到我的麵前——


    「……年輕的、遠山金次。跟你相遇的日子,總是在暴風中呢。」


    開口第一句就說著教人費解的話,並且用眼角上揚的剛毅眼神朝我瞪過來。


    「你認錯人了。我不記得我有見過你。」


    我不懂她為什麽要說我年輕。明明這家夥才比我年幼啊。


    話說回來……這位艾麗斯貝爾的眼神……


    真是奇妙。總覺得我好像真的在哪裏見過。


    「你跟神崎?h?亞莉亞——有如扭曲時間樹木的金環。尤其是你改變了藍幫的命運,害我們必須要出麵維持平衡。拜托你不要再跟那個組織扯上關係了。」


    雖然我聽不懂她那些像s研一樣的發言,不過——


    看來玉藻的調查有誤的樣子。


    魔劍跟妖刕,想必是藍幫的關係人。


    藍幫上個月在香港已經投靠到師團的陣營下了,但這兩個人卻依然與我敵對。可見他們有可能是跟上海藍幫之類的組織有關係的人物。


    「……既然你不想讓我跟他們扯上關係,殺掉我不就好了?」


    「做出那種事,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因為你就算被殺了也會複活不是嗎?」


    再怎麽說也太誇張了啦。就算是非人哉人類,好歹還是人類啊。


    不過要是真的被她殺掉也很蠢,因此我決定不要繼續說那些自掘墳墓的話了。


    「話說……妖刕還真是讓人羨慕啊,竟然有像你這樣可愛的女朋友。」


    我靠著最後僅存的一點爆發模式把話題扯開,結果艾麗斯貝爾就……


    ……噗!


    彷佛會從頭頂上噴出蒸氣似地,表演了一段亞莉亞最拿手的瞬間臉紅術。


    「女女女女朋友?你說我!是靜刃同學的?才不是才不是!你徹底搞錯了!誰誰誰要當那個、內衣賊的女朋友啦!」


    接著同樣跟亞莉亞一樣發飆起來,不過並沒有像亞莉亞那樣跳跺地舞,而是上下用力甩動雙拳,跳起猴子舞了。


    可是她氣得別到一旁的臉,又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感覺像是並不討厭我的「女朋友發言」,而努力在


    忍住嘴角上揚的樣子。


    ……嗯,這女孩果然也很怪。


    話說,妖刕竟然偷了這個怪女孩的內衣啊?他到底在搞什麽啦?明明實力就那麽高強,真是個教人感到遺憾的家夥呢。哎呀,畢竟這女孩外表看起來非常可愛,我也不是百分之百完全不能想象他的心情啦……但是套句粉雪的台詞,太不純潔了。


    另外,魔劍剛才不小心說溜嘴了。


    看來妖刕的本名叫「靜刃」的樣子。


    好,看我回國後就把他的身分調查出來,然後在成田機場埋伏他。用盡各種理由將他逮捕起來之後,把那感覺很方便的刀搶過來當作薩克遜劍的代用品吧。


    「『哿(enable)』……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不要再遇到你了。不過道別時的招呼還是不得不這麽說——那麽,再見。」


    艾麗斯貝爾拐彎抹角地留下這句讓人不禁有再會預感的神秘台詞後——


    轉身背對我,不知消失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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