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梅露愛特變得隻要我約她,就意外積極地會外出了。


    畢竟就算有麗莎在,我如果一整天都窩在那房子裏也會覺得悶。既然難得來到倫敦,今天就一邊觀光一邊尋找獲得星星的頭緒吧。


    這麽想的我,把麗莎以及穿著武偵高中男生製服的華生也叫出來……


    推著梅露愛特大小姐的輪椅,走在艾比路(abbey road)上。


    這是一條分隔倫敦康登區與西敏市的道路,因為披頭四的唱片封麵照在此取景而出名。我們也模仿那張封麵照片,按照把右手插在口袋的我(約翰)、梅露愛特(林哥)、裸足的華生(保羅)以及麗莎(喬治)的順序走過人行穿越道,請剛好路過的觀光客幫忙拍了一張紀念照呢。


    就在我因此開心得忘我、有點公私不分地提出「那接下來要不要去塔橋或大笨鍾看看?」的提議時——


    「……嗚……?」


    一輛看起來應該是完全防彈車的高級轎車。戴姆勒ds420忽然在我們附近停下車。


    用很明顯是盯上我們的停車方式。


    我好歹也是個武偵,並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被嚇到,不過……


    看到親自駕駛那輛車的人物,我還是忍不住感到驚訝了。


    一身耍帥的白色西裝,配上遮住眼睛的墨鏡。


    ——是霍華德王子。


    走下車後,用戴著手套的手「碰」一聲關上車門的王子,拿起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


    接著朝我們的方向……


    「這附近車子多,臭得要命。喂,你們自己過來。餘即便不是在這種肮髒的場所也不想自己走動。別拖拖拉拉的。」


    隻伸出自己的食指彎一彎,叫我們過去。


    「霍華德……!痛啊!」


    「唉呦,真是教人意外。這不是——請恕我無禮,不能稱呼您的尊名。畢竟您看來是微服出巡的樣子。」


    對劈頭就向王子直呼其名的我用力捏了一下手之後,企圖將來成為王家一員的梅露愛特自己推動輪椅靠近過去。


    華生也驚訝得差點讓眼珠都跳出來,立刻聽從命令小步跑向王子麵前。


    「——金次,餘是來問你事情的。」


    我不得已隻好和麗莎一起走向王子,接著他就用高傲的態度指名叫我了。


    「我沒事情可以告訴你。」


    對於因為亞莉亞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態度惡劣的我,華生露出戰戰兢兢的眼神,梅露愛特則是微微瞪了過來。


    「金次,你是亞莉亞的情人對吧?」


    聽到王子如此單刀直入的提問,我差點就一拳揮過去了。不過……說到底,那根本是和梅露愛特同樣的誤解。要是這世上真的有女朋友會對男朋友一天開八次槍,字典上對於『情人』的定義也該改寫一下啦。


    因此我本來打算開口否定的,然而對霍華德莫名感到生氣的我卻——


    「是又如何?」


    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將錯就錯地接話了。結果就在梅露愛特狠狠瞪向我、華生麵紅耳赤、麗莎笑咪咪的同時冒出青筋,三個人各自露出不同表情的時候……


    「正如上次所說,餘現在雖然暫時把亞莉亞當成自己的武偵,不過將來有打算娶她為妻,讓她進入王家。你就放棄亞莉亞,今後不準再提起她的名字。畢竟我有讓mi6調查過,知道曾經跟你這個人物組過隊的事情,未來可能會成為亞莉亞的汙點啊。」


    「唉呦,真是太棒了!姊姊大人會成為公主呢!」


    明明自己已經推理出這樣的發展,梅露愛特還很做作地裝出開心的樣子。


    「然而,你和亞莉亞是一對男女朋友,既然要拆散你們,餘就把這賜給你吧。身為平民的你想必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金額。你就以此發誓,今後不會再與亞莉亞見麵。」


    王子說著……對我遞出一張顧資銀行(coutts)的支票。


    哼,打算用錢抹消過去的緋聞是嗎?王族也真俗氣呢。


    「我不屑那種東西。就算給我一億日圓,我也拒絕。」


    「你連英鎊換算都不會啊?這張紙換成日幣,可是更值錢喔。」


    「不……不是那種問題。我在經濟上……也不是說不缺錢啦,但要和誰在一起應該是亞莉亞本人決定吧?」


    「——不,在這個國家,平民有義務遵從貴族,而貴族有義務遵從王族。這就是所謂的身分地位。」


    ……居然能講得如此幹脆,真不愧是王子大人。


    「天在人之上不造人。看來這方麵英國比日本還落後整整一個世紀。而且因為金錢出賣夥伴,是身為武偵最不應該做的行為之一啦。」


    「你為什麽要如此頑固地用無禮的方式拒絕餘?」


    這王子大概是有點天然呆,我都已經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漸進告訴他了,他卻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因為我討厭你啦。」


    麵對一個呆子,就應該簡潔明了地告訴對方。於是我如此直說後……


    計畫搭亞莉亞的便車一起進入王宮的梅露愛特立刻出麵圓場:


    「——請容我代為致上歉意。這男人……」


    然而王子卻……


    「哈哈哈,無妨。反正也隻是異國來的平民胡說八道。不過,真是巧——餘也同樣非常討厭你啊。」


    藏不住身為男人的嫉妒表情,對我狠狠說道。一反寬容的發言,態度相當生氣。


    「你表情總算有點樣子啦,王子大人。」


    「以一介平民來說,你的膽識不錯。那麽餘就收回錢,賜給你別的獎賞。來決鬥。」


    決鬥……?又冒出不合時代的話語了。


    不過暴力可是我的擅長科目。看來要感謝武偵高中的日子終於來啦。


    「要現在馬上來,我也不介意喔?我徒手空拳,然後我的槍給你用。」


    看到「啪嘰啪嘰」地扳著手指、像個原始人一樣作勢嚇唬的我——王子用鼻子笑了一聲。


    「你認為有身分地位的餘會自己上場嗎?不過,餘就把你這句話視為接受決鬥,讓餘的代理人跟你打——出來吧。」


    王子說著挺起胸膛,數秒後,從剛才就已經通過好幾輛的雙層巴士又有一輛行經車道……讓現場一時被巴士的影子覆蓋。


    而就在影子通過、變得明亮的瞬間——


    「……嗚……!」


    我的身旁忽然出現一名年紀跟我差不多的英國男子。


    「王子,要玩鬧也請適可而止。」


    這名低聲呢喃的男子


    在出現之前,我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是何方神聖……!


    「……什、什麽時候……!」


    華生也被嚇到了。連擁有西歐忍者之名的華生也沒察覺到他接近嗎?


    就在麗莎與梅露愛特也同樣在警戒那名男子的氣氛中——


    「武偵·遠山金次。能遇到你這位新露頭角前途無量的人物,我很高興。」


    穿著連同背心的三件式深灰色西裝的那家夥對我如此說道。


    但他始終麵朝著王子,眼睛也沒看向我。


    「你是誰?」


    「龐德。」


    如此自稱的男子,灰色的頭發剃成三分頭,雙眼顏色介於藍色與綠色中間。


    「賽恩·龐德。」


    先道姓再重講一次姓名,用這樣裝模作樣的方式自我介紹的賽恩——看起來是個純種的英國人。仿佛與純日本人的我成對似的,身高體格都很相似……然後,氣味也很像。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就會開槍的人特有的,無煙火藥的氣味。


    「m


    i6啊。」


    「沒錯,00係列的第七號。」


    ——登場啦。


    英國引以為傲的世界最強外交諜報組織,英國情報局秘密情報部的——mi6。


    那是以潛藏在伊斯蘭原教主義者、共產主義者、極左派、新興宗教等等組織中的恐怖分子為搜查對象、本部位於倫敦而實質上直屬於首相的組織。


    我被華生警告之後有調查過,mi6會與內政情報組織mi5聯手對抗ira(愛爾蘭共和軍)、為了防諜·防政變進行秘密偵查、與各國駐英大使館串聯等等,可說是為所欲為,到現在甚至有點失控地行使強權。是全世界都害怕的超武鬥派集團。


    當中最恐怖的,就是被稱為人類最強的mi6特戰隊——00係列。


    他們是一群隻要惡棍敢碰英國一根寒毛,不須透過審判就能殺掉對方,擁有murder lise——『殺人執照』的超法規菁英。


    雖然人數不詳,但我聽說隻有幾人——而其中一名,居然是這麽年輕的小夥子嗎?


    因為賽恩的出現頓時說不出話的我身邊,華生臉色大變,對賽恩叫道:


    「wait,wait……!這是怎麽回事!擔任那個職位的mr.龐德……應該不是像你這樣的少年才對呀!」


    「華生卿,看來你稍微出國旅行一趟,天線的靈敏度就降低了。」


    講話拐彎抹角似乎是英國人的國民性,賽恩先講了這麽一句話後——


    「父親已經引退了。雖然我沒見過麵,但資料上我是他的養子。」


    「……嗚……」


    用缺乏抑揚頓挫的低沉聲音冷淡說明,讓華生再度感到驚訝。


    「賽恩是史上最年輕被選拔為00係列的才俊。餘也想說要用他看看。」


    我不理會一臉輕浮地誇耀自己手下的王子——


    「能遇到真正的00係列,我也很光榮啊。就算隻是個新人。」


    瞪了一下從年齡上也可以知道是個新人的賽恩。


    賽恩則是冷漠地對我一瞥,小聲回應:


    「……你藏了什麽吧?」


    「……!」


    他究竟是指什麽——


    從這家夥一瞬間放出的殺氣,以及我呼應他的直覺就立刻知道了。


    ——是在講爆發模式。


    這家夥,才見麵一分鍾就察覺到了,比梅露愛特還要快。


    另外……


    剛才那股仿佛用剃刀般銳利的小刀輕輕刺到我心髒的殺氣。


    恐怕賽恩實際上真的能辦到這點,而我完全無法做出對應。


    隻靠現在的我……別說是秒殺了,大概零點幾秒就會被他殺掉。


    即使在爆發模式下,一定也會處於弱勢。這男人就是如此強勁的對手。


    ——世界真是遼闊。沒想到跟我大致同年的人之中,會有如此銳利的人類。


    「殿下,恕我直言。我並不想與這男人決鬥。」


    賽恩麵朝王子,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如此說道。


    「哦?為何?」


    「戰力差距太大了。這男人連站上決鬥舞台的資格都沒有。」


    「賽恩,你若是不聽從命令,餘就解雇你,把這任務交給008了。動手!」


    在王子的一聲令下……


    「……yes,sire.(謹遵王命)」


    從我身邊、依然麵朝王子的賽恩身上——


    ……殺氣……!……要來了……!


    00係列是一群隻要為了英國什麽都會做的家夥。而現在那個英國,就是王子本人。這個愛國之鬼就算受到再怎麽不合理的命令都會實行——


    「——遠山,快逃!你會被殺的!」


    鏘鏘鏘鏘鏘鏘!從手肘、手腕、手背與指間彈出大量如卡片刀的利刃·全身武器的華生——


    冷不防地把手臂像鞭子般揮向賽恩的脖子。然而……


    「華生卿,恕我失禮,但這裏沒你的事。同為英格蘭人,沒必要為了外國人廝殺流血。」


    賽恩動也沒動,就躲過了攻擊。


    看起來是如此,但其實不對。我因為隻有聽老爸說過術理,所以就算進入爆發模式應該也辦不到,不過他剛才那招很像琉球空手道中唯有王族會使用的體術·禦殿手。


    那是一種動作時完全不破壞軀幹·重心·中心線等等身體平衡的招式。不動而動的體術。因為人類無法辨識那個動作,所以是想偷學也學不來的秘中密技。


    (他能夠像瞬間移動般出現在這裏,也是靠這個嗎……!)


    仿佛是在佐證我的想法似的,隻有「碰!」的聲響從華生側頭部傳來——


    華生就當場癱坐到地上。


    ——她、她昏過去了。


    連狂怒爆發下的我也會陷入苦戰的對手華生……竟然才一擊就……!


    「主人!」


    麗莎這時抱住我,以身為盾背對賽恩。


    「女人,讓開。」


    賽恩用簡短的話語威嚇麗莎——


    「不要!」


    就在麗莎尖聲大叫的時候,她的腳邊……啪!


    一顆子彈擊中柏油路麵。


    是賽恩對著地麵開槍警告。我到事後才知道。


    我當場完全沒發現他開槍。人在開槍之前,都會發出一種氣息——『我要開槍了』的氣息。因為隻要做出開槍的行為就會伴隨某種結果,所以人在本能上必定會放出氣息。我過去對峙過的所有對手中,即便是那個夏洛克,也會放出那種『氣』。


    然而,賽恩卻沒有。


    對這家夥來說,開槍根本是稀鬆平常的事。就好像人不會特別去注意自己呼吸,也不會察覺對方一吸氣一吐氣一樣,簡直如呼氣般很自然就開槍了。


    這項特質……


    唯有將人生全部耗費在戰鬥上的人才會擁有。隻有日複一日、從早到晚投入在戰鬥行為中,讓戰鬥等同於呼吸程度的人才能學到的東西。


    不是像我的爆發模式那種靠隱藏招式一躍變強的類型。


    「就算隻是威嚇射擊,身為英國紳士竟然對女性開槍。你也稍微手下留情點呀。」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梅露愛特即便是麵對王子手下的賽恩,也不禁以貴族身分出言勸告。


    但賽恩卻一臉不以為然……


    「梅露愛特·福爾摩斯女士,使用手槍在我的狀況反而就是手下留情了。還是說,我不要放水會比較好?」


    我隔著麗莎的肩膀看到賽恩左手中,即便在大馬路邊也公然握著一把葛拉克18c改——


    沒有擊錘的主動撞針式合成樹脂槍身手槍。


    既然沒聽到開槍聲,可見它裝有最新的內藏式滅音器。雖然那是違法的東西,但這家夥似乎並不管那種事。從柏油路麵的碎裂方式看起來,子彈是用達姆彈。對於必須和無視規則行凶的恐怖分子戰鬥的這家夥來說,『用什麽都行』的意思嗎?


    另外——他讓我看到槍,就代表他沒打算用那玩意跟我打。


    一如我的預測,賽恩朝我投擲出某樣東西。


    因為這次的軌道會擊中麗莎,於是我——


    ——「啪!」一聲與麗莎換位,準備用手表擋下那東西。


    結果我的左手腕上,喀唰……


    ……被一把手銬銬住了。


    「身上穿著那麽髒的夾克,卻不喜歡被女人的血濺到的手銬嗎?」


    賽恩說著,稍微拉了一下應該是超硬合金製成的手銬煉……長度有一公尺。


    這玩意應該幾乎沒有拘束人的機能吧?而且又隻銬住我一隻手而已。


    「


    我有訂下契約要保護她啊。」


    我猜麗莎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抱住我的。多虧那對豐滿而柔軟、充滿母性香氣的胸部——進入了爆發模式的我,與賽恩正麵對峙。


    不知不覺間稍微與我拉開了距離的賽恩……


    「——原來如此,是控製腎上腺素的類型嗎?」


    用似乎曾經跟和我同類型的人戰鬥過的口吻低聲呢喃。


    「……除了我還有別人?」


    我用爆發性的語調試問了一下在哪裏還有患了這種疾病的人。結果……


    「yes,there was one in cuba.(有,在古巴曾經有一個。)」


    曾經有,但現在已經沒了,的意思嗎?


    既然曾經有,為什麽會不見?不用問也知道。


    果然,賽恩的實力足以殺掉和我同類型的非人哉人類啊。


    「殿下,請上車。要是讓血沾到您的衣服就不好了。」


    賽恩將手槍收回西裝胸口內,把鎖鏈另一頭的手銬——


    「喀!」一聲銬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鎖鏈生死戰嗎?武偵高中也流行過一段時期,但早已退流行啦。」


    「這裏的壞小孩們到現在也經常會做。我們看起來應該也像那樣子吧。」


    所謂的鎖鏈生死戰( deathmatch)——是起源於古代羅馬競技場的傳統決鬥方法。


    用鎖鏈連接雙方的手臂,然後拿武器或徒手戰鬥。


    特征有兩點:適合決鬥場合、看起來簡單明了的對等條件——以及絕對無法臨陣逃跑的狀況也是一目了然。


    「很好,很好,想必雙方都需要來一段開場白,餘就準許你們對話。隨後便開始決鬥!」


    用不著那個喜歡主持場麵的王子下令……嗯,我就打打看吧。


    雖然我原本並不想跟無冤無仇的賽恩戰鬥,但現在我已經對他有了攻擊華生與麗莎的新鮮仇恨啦。


    「……遠山,讓我告訴你一件事。我父親在舊蘇俄與美國都未嚐敗績,但唯獨在冷戰時期於日本吃過一次敗北的滋味。而那個對手就是——遠山金叉,你的父親。」


    「那跟我沒有關係吧?雖然之前有個集團也搬出祖先的事情找我打架,可是即便有血緣關係,老爸跟我是不同的個人。個人主義不就是你們西歐信奉的教條嗎?」


    「你想當作沒關係也無妨。但我告訴了你一件事,你也要接受我一個問題。我從父親那邊繼承了一件與你有關的案子。把ecalibur還給大英博物館。」


    「那玩意……是我從夏洛克手中奪來的東西。要怎麽使用是我的自由吧?」


    「看來日本猴子分不清東西的價值。就算在女人麵前,你也沒必要耍帥。立刻告訴我那東西的下落。」


    「在女性麵前耍帥是男人的本能啦。賽恩都不耍帥的嗎?」


    「我身邊從來就沒有女人。」


    「……那跟我的印象有點不同呢。你上一代可是出了名的多情男喔。」


    「上一代就是因為那樣,經常被女人扯後腿。而我一輩子都不需要什麽愛,要是對方被抓為人質也隻會妨礙任務而已。我所愛的對象隻有一個——就是英國。」


    討厭女人是嗎?雖然理由不同,但賽恩在這方麵也跟我有點像呢。


    好啦,我一年級的時候也在武偵高中做過幾次……


    鎖鏈生死戰的獲勝方式,就是先發製人。


    因為戰鬥性質上就算受到打擊也不能逃跑以調整呼吸步調,所以隻要先發動攻擊成功,就能接續下去。因此……


    「哦哦,話說回來,賽恩,你那條領帶的花紋仔細一看——」


    我在講話途中,幾乎沒有預備動作地使出——


    (——櫻花!)


    打擊技中最基礎的基礎——正拳。


    以伴隨「唰碰!」一聲轟響的亞音速。


    磅————!第一拳就漂亮命中賽恩的臉。


    鎖鏈「鏘!」地伸展開來。


    「——賽恩!」


    王子發出丟臉的叫聲,攙扶著華生的麗莎大聲歡呼,梅露愛特則是看起來在猶豫該為誰加油的樣子。


    我想應該不至於這樣就被打死的賽恩……緩緩把身子重新轉向我,果然沒什麽大礙。雖然有流出一點鼻血就是了。


    就在艾比路上零星的行人們露出驚訝的表情看向我們的時候……踏、踏……賽恩用他那讓人抓不準追擊時機的步法走向我麵前。


    接著……


    「……這樣嗎?」


    小聲呢喃後,「唰碰!」一聲對我反擊——這、這是、櫻花……!是櫻花啊。


    他連動全身的骨骼與肌肉,用亞音速的拳頭擊中我了。


    該死,我不應該隨便秀出來的。


    就好像我可以從閻身上把羅刹偷學過來一樣,這家夥也能立刻複製他看到的招式。


    讓他看得越多,就會被學走越多啊。


    正當我猶豫不敢使出招式的時候,賽恩不放過機會——碰!磅!


    用單純的拳擊交互出拳朝我毆打過來。


    他的每一拳——都很重。而且這家夥的步法又讓我無法閃避。仿佛連續被卡車撞到的打擊一點一滴累積起來。因為抓不準時機,我沒辦法使用橘花。而這家夥出拳的時候,也完全不會放出『氣』。


    (不妙……我的意識……!)


    即使我想暫時退開,也會被鎖鏈阻撓。就算我逼不得已下打算無視於規則破壞鎖鏈——也使不出力氣。因為賽恩可以看穿我完全藏不住的『氣』,不斷妨礙我。


    「——主人!」


    麗莎的尖叫聲聽起來莫名遙遠。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殺的……在這種大馬路邊,被一個才見麵五分鍾的男人……用單純的拳擊……!


    麵對連倒下去也做不到,隻能被鎖鏈拉起身體的我——


    「checkrmate了,遠山。」


    賽恩在放出最後一擊前,小聲呢喃。抓準這個時機,我——喀嚓——利用遠山家代代相傳、受到束縛時使用的自行脫臼術,讓自己的左手腕骨脫臼。


    接著,「啪!」一聲倒在地上。


    而且在倒下瞬間故意讓左手著地,重新把骨頭接上……


    「……遠山,你破壞前提。這樣殿下命令的決鬥都被糟蹋了。」


    賽恩冷酷地鄙視我,歎著氣如此說道。


    「……準、準備了一條、可以讓人脫逃的鎖鏈,也有責任吧?」


    我用袖口擦拭嘴角的鮮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一方麵也是因為我這句歪理,讓這場決鬥變得不了了之——


    「——殿下,看來這隻日本猴子不明白『決鬥』這句話的意義。我認為應該先讓他理解英文之後,改天重新來過。」


    「嗯,反正現在這樣餘也會感到不暢快。不過賽恩,你要貶低這個連堂堂正正對戰都做不到的男人是無妨,但你今後不準再說日本的壞話。因為餘將來的妻子很有可能是日本的混血兒啊。」


    「遵命。」


    ——賽恩目送王子表示「啊啊,無聊透頂。」地打著嗬欠上車後……在與我擦身而過的瞬間……


    「把亞莉亞讓給王子。我不想殺你。」


    將他的三分頭稍微靠近我,竊聲對我如此說道。用相當流暢的口文。


    「……不想殺我?為什麽?賽恩不是擁有殺人執照嗎?」


    「就是因為這樣。你有日本武偵法第9條的束縛,這樣並不公平。我剛才為了不殺掉你,有手下留情。你就識相點,退下吧。這是警告。要是有下次——我會殺了


    你。我雖然有做好成為卑鄙小人的覺悟,但還是不想真的那麽卑鄙。」


    ……對付爆發模式下的我……即使放水也能打敗嗎,這個男人?


    這世上原來還是有這樣的家夥。我完全敗給你啦,賽恩·龐德。


    我帶著被賽恩毆打造成的傷害與爆發模式後的倦怠感,搖搖晃晃地回到貝克街221號後——


    「真痛快呢,金次。這是我第一次親眼欣賞男人之間的互毆。現代的武士與騎士。實在太有趣了。總覺得我今晚應該會興奮得睡不著覺呀。」


    梅露愛特對著讓麗莎幫忙塗英國版紅藥水的我,說著沒頭沒腦的評語。


    「那你就給我星星吧。」


    「我才剛給了你四顆吧?不會那麽快又給你呢。」


    而且還按照她那種隨隨便便的規則,連觀賞費都不付給我。


    與此同時,恢複意識的華生大概是真的對賽恩感到生氣的緣故,動用自由石匠的組織力量立刻幫我調查出那家夥的資料了。


    似乎因為是英國國內的事情,相對比較容易查出他的過去。賽恩其實是……


    ……幼年期在愛爾蘭共和軍殘黨的爆破恐怖行動中失去雙親的孤兒。


    後來mi6發掘他的才能,讓他進入了培育後繼者的培訓機關——不分平日假日,甚至連聖誕節都沒有,十二年來不斷接受訓練。雖然特訓內容不明,不過從進入培訓機關的少年中有九成以上都『消失』的狀況可以輕易想像出來,那是生存率一成以下的活地獄。


    在絕對效忠英國的洗腦教育下,被培養成一名強韌戰士的賽恩,據說在經常被陸海軍或警察機關挖角的mi6成員中也是一匹孤狼。


    「那家夥不是人類,是殺人機器。遠山——就算你覺得不甘心,也絕不可以再跟賽恩戰鬥了。至於mi6——那個惡劣組織,就由我向他們提出抗議。」


    雖然頭上包著繃帶的華生依舊非常憤怒的樣子,不過……


    實際交手過的我多少可以知道。


    那家夥應該不是什麽壞人。隻是做事不會判斷善惡的類型。


    一旦接到戰鬥的號令,就不會去思考哪一方正確,隻管冷酷出手……


    像冰一樣的男人。我對他有這樣的感覺。


    「雖然這隻是初步推理,不過就讓我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漸進地告訴你們。」


    似乎從剛才就一直心情不錯的梅露愛特,坐著輪椅插入我們的對話——


    「金次是贏不過賽恩的。換言之,在重新來過的決鬥中,金次會向賽恩投降。這樣一來就算推舉賽恩為代理人的王子獲得勝利,亞莉亞姊姊會離開金次。因此,金次就會成為我的東西了。」


    「最初步的前提上,隻要我沒那個想法,我就不會成為你的東西。」


    聽到心情不悅的我板著臉如此說道:


    「不管!不管!這麽愉快的金次是我的東西。貴族有義務遵從王族,平民有義務遵從貴族呀!」


    梅露愛特一把抓住我還在痛的身體。每個貴族都是這麽自我中心啊。


    「然後,我會成為王家的一員。這是至高的榮譽。但畢竟霍華德王子是僅限一代的王,所以我們也沒辦法持續以王族的身分住在宮殿就是了。」


    「……?為什麽是僅限一代?」


    「這是我從幫我治療的女醫生口中聽來、有門路的人才會知道的情報。據說王子的身體有一部分不健全,因此完全無法進行留下後代的行為呀。」


    「一部分是哪一部分啦?」


    「拜托你稍微領會一下吧。那可不是淑女能說出口的部位。」


    梅露愛特用煙鬥敲打我還在痛的頭部,卻不告訴我答案……不過就算了吧。


    「再說,讓姊姊大人留在金次身邊,也隻會讓她被緋緋神附身不是嗎?所以隻要把姊姊大人托付給王家,這個問題也暫時可以放心。畢竟戒備森嚴的王宮可說是與鬥爭無緣的領域,而且等我也進去後,就能再度和姊姊大人一起生活啦。」


    就在梅露愛特一臉得意地發表高論的時候……


    ……鈴鈴鈴……鈴鈴鈴……


    忽然傳來很古典的金屬鈴聲。是傳統式的室內電話在響。


    梅露愛特移動輪椅,從接起電話的莎楔手中拿過話筒——


    「……是,是。是呀,姊姊大人,金次非常照顧梅露愛特呢。尤其是晚上,洗完澡之後也會好好疼愛我呢。嗯?不,我們睡在同一間房間喔。」


    ……總覺得……


    這通電話是不是不太妙?


    對方是誰?梅露愛特剛才是不是說了『姊姊大人』?


    難道說,是亞莉、亞莉……你在胡亂編什麽故事啦,梅露愛特!


    「金次,電話換你聽。是白金漢宮的亞莉亞姊姊打來的。」


    ——果然!


    我頓時忘了全身疼痛,撲向最近已經徹底習慣笑臉的梅露愛特朝我遞出的話筒——


    嗚哇!話筒居然因為不需要貼到耳邊就能聽到的怒吼聲在震動啦。


    而且還像剛釣起來的魚一樣,在我手上跳來跳去。這下看來亞莉亞真的發飆了。


    「……亞莉亞?」


    我戰戰兢兢地接聽電話後,亞莉亞便馬上開始說教:


    『——金次!你和賽恩打架了對不對!他可是人類最強等級的殺手呀!你想死嗎!到底在做什麽啦這個笨金次!話說你沒事吧?手腳都還在嗎?有沒有被戳瞎或是拔掉舌頭?』


    賽恩給人的印象到底有多魔鬼啦……


    「要是舌頭被拔掉,我現在也不能講話吧?他沒取我的命啦,別擔心。而且我和mi6敵對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之前在香港我就把薩克遜劍(ecalibur)弄不見啦。」


    『受不了你……唉呀,反正你看來還活著,我也放心多了。不過你既然跟賽恩打架卻沒有死,代表你又變了對吧?是靠誰變的?要是你敢對梅露做什麽事,我就把你開個大洞喔,連同梅露一起。』


    亞莉亞現在已經知道我是靠性亢奮進入爆發模式的事情了。


    這點還真麻煩啊。雖然她感覺很有精神,我也放心多了啦。


    「……比起那種事,你的金龜婿計畫又進行得怎麽樣了?」


    我這時同時使出「岔開話題」與「惱羞成怒」的雙重奧義。


    『什、什麽金龜婿,才沒有進行得怎麽樣呢。我白天就是在宮殿晃來晃去,偶爾因為晚宴或公務護衛霍華德,然後晚上回到飯店自我訓練啦。』


    「那就跟你平常也晃來晃去的生活沒什麽差別嘛。」


    『我開你洞喔。真是的……隻要讓你扯上關係,什麽事都會變得一團亂呀。總之你這下明白現在是想靠正規方式解決色金問題也無從著手、很複雜的狀況了吧?你就暫時給我安分一點。要是平常有事沒事就跟賽恩或梅露愛特接觸,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啦!』


    ——鏘!大概是因為沒桃饅可吃而極度不悅的亞莉亞,用力把電話掛斷了。


    對我個人來說,比起三不五時就遭遇到亞莉亞、白雪跟理子的東京,我在倫敦的日子反而生命值減得比較少呢。不過話說回來……


    (亞莉亞的樣子,感覺有點危險啊。)


    自從我來到英國後,不好的預感總是很悲哀地準確,讓我不禁皺起眉頭。


    亞莉亞感覺是很在意自己會變成緋緋神的時限而在焦急。然後現在因為王子的事情讓她認為有可能是解決問題的機會,我卻在某種意義上像在插手妨礙似地跟賽恩進行了決鬥,所以讓她腦袋變得一團亂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就是這種感覺。


    隻要變成那樣——亞莉亞就有一種做出莫名其妙的行動讓


    狀況惡化的習性。


    我在宮殿前與亞莉亞接近的時候,毫無動靜的緋緋色金跟琉琉色金。亞莉亞、梅露愛特、星星製度、霍華德王子、賽恩——


    我也知道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然而當需要解決的問題增加太多,人就容易陷入慌亂。在慌亂的狀態下,就會變得搞不清楚事情的優先順序,甚至變得什麽都不想做。


    因此……遇到這種時候就應該放棄一口氣思考全部的事情,而是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解決。


    畢竟就算沒辦法同時與十個人戰鬥,至少也可以一個人一個人依序對付。這道理是我跟老爸學來的就是了。


    於是我——


    無視於亞莉亞的命令,決定首先要專心從至今依然沒打算告訴我色金事情的梅露愛特手中收集星星了。


    星星還剩兩顆。這件事已經差不多快要解決了。我要小心別又惹梅露愛特不開心讓她扣我星星,然後度過這座倫敦的星星之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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