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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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校:任雷劈


    修圖:癡女


    貝瑞塔公司的獎學金是——如果留級就要全額退還!


    「這個借貸豬!管你是要下地獄還是下靈薄獄總之給我去死吧!」


    現在不斷拍打我腦袋的這份契約書上,據說清楚寫有這條規定。


    但是從簽約當時就一直為錢所苦的我,連契約書的內容都沒好好讀過就簽名了。


    結果似乎是當初幫我向公司提議這筆貸款的貝瑞塔公司大小姐——貝瑞塔小妹妹就……


    「給我像個日本人切腹自殺吧!馬上給我去死!死了把錢還來!」


    一發現才剛抵達羅馬機場的我,便用她穿著迷你裙的雙腿夾住我的身體,讓眼角尖銳的藍綠色大眼睛眼角揚得更高,像亞莉亞一樣發飆起來了。


    「脖、脖子!不要掐我的脖子!要、要是你殺了我可領不到保險金的!」


    我學義大利文明明就不是為了講這種悲慘的對話啊……


    雖然我如此說著並且把貝瑞塔的小手撥開,但是沒辦法反擊。


    因為蕾姬和莎拉一左一右地半眯著眼睛——


    分別把槍口和箭矢瞄準著我。


    (原來蕾姬在瑞士接到的工作,就是對我的狙擊拘禁嗎……!這個叛徒!)


    不過武偵本來就是隻要能拿到錢什麽任務都會接。要在這點上對她生氣是沒道理的。


    然而我在意的,就是那個錢。


    要雇用蕾姬應該不便宜才對,莎拉的傭金也很高。


    要同時雇用這兩人想必會花上遠比借貸給我的錢還要高額的經費,怎麽想都不劃算。


    ——貝瑞塔應該有什麽必須從我這裏把錢討回去的理由。


    「mamma mia!把錢!還來!mamma!mia!」


    貝瑞塔彎起手臂,張開腋下後——碰!碰!


    朝我的腦門與側頭部連續肘擊。痛!痛啊!


    因為她的攻擊距離就跟小孩子一樣短,在雙方緊貼的狀態下打擊相當有利。


    這樣下去我會無止盡被她毆打的。必須把她的身體推開,解開那對小腳的拘束趕快脫逃才行……!


    我在焦急之下把左手伸進自己和貝瑞塔的身體之間,結果……


    「——吼啊!」


    喀吃!


    哇呀!被咬了!我的手!她的犬齒好尖!連這種地方都跟亞莉亞很像啊!


    「痛痛痛痛痛!」


    我好不容易用右手扳開貝瑞塔的嘴巴後,她緊接著又用金發飄逸的腦袋朝我使出頭槌。


    有點像上勾拳的這一記攻擊讓我當場後仰。


    還好她頭上沒有長犄角,不過——這個貝瑞塔明明身材那麽嬌小,卻是個難以控製的暴力女。


    連聲音都是尖銳的娃娃聲,完全就是亞莉亞二號了嘛。


    然而——她的打擊力隻有比外行人稍微好一點而已,遠不及一拳就能輕鬆擊碎水泥磚的亞莉亞。她身上雖然穿著羅馬武偵高中的黑色製服,但應該不是強襲科吧?我心裏是這麽認為的,可是……


    (……嗚……!)


    忽然間,我在本能上感受到某種危險。


    於是我反射性地緊抱起貝瑞塔的身體——


    「——喝啊!」


    「mamma……咪嗚!」


    用有點像背摔的動作把她摔在機場地板上。我居然把債權人摔出去啦。


    被我壓扁在下麵的貝瑞塔小妹妹當場兩腿開開……也就是解開了對我身體的拘束……然後雙眼打轉起來。感覺在她腦袋周圍還有義大利版的暈眩小雞在『pio pio』地叫著。


    蕾姬&莎拉因為考慮到子彈或箭矢可能貫穿我身體傷害到貝瑞塔的風險,所以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緊接著,我為了封印那兩人的能力——於是推開剛好經過一旁的中國觀光客們……


    「麗、麗莎,我們逃!」


    「遵、遵命,主人!」


    逃向那群與我們無關的團體另一側。


    麗莎也輕輕捏起自己的裙擺,從一旁繞過來追上我。


    遠山家有一條家訓是——『不可別段討舍,不可蹴倒借錢』——也就是『盡可能不要殺人,借了錢絕不可賴帳』。換言之,我們家不知道基於什麽樣的理論,借錢賴帳的罪比殺人還要重。


    但是!如果我在這種地方切腹,不管是對機場的清潔人員或是在貝瑞塔的唆使下為我加了生命保險的無知保險公司都會添麻煩的。想必祖先大人也不希望如此吧。


    總之我現在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是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鏘!


    「嗚喔!」


    從那群中國人團體的縫隙間飛來一條附繩索的圈套套住我的脖子,讓我隻有身體往前衝而當場摔倒了。頸、頸椎會扯傷啊……!


    套在我脖子上的,是像手銬一樣的金屬環。


    如果是手腕我還可以用骨克己脫逃,但脖子的骨頭我可拆不掉。


    因此我隻好抓著繩索轉回頭一看……


    「——不還錢還想逃跑,連豬都不如!」


    這條繩索是從很快就恢複意識的貝瑞塔小妹妹——的左袖口內側伸出來的。


    看來她是在袖子裏藏了手銬發射器的樣子,就像袖槍一樣。


    「等、等等!我沒說我不還錢吧!別把人說得像個小偷啊!」


    「沒有在留級的時候立刻還錢,你就擺明是個小偷了!」


    活像在釣旗魚的貝瑞塔與化為旗魚的我互相拉扯著繩索。


    而那群中國人則是吵吵嚷嚷地拿出鈔票,「男人!」「女人!」地開起賭盤了。


    麗莎為了幫我助陣……


    「主人!請讓麗莎也貢獻微薄之力!哼嗯~!」


    結果從背後拉扯我脖子上的項圈。好、好難受,這樣隻會讓我難受啊!


    就算你站到主人前麵也沒關係,拜托你要拉就拉繩子行不行!


    「你是誰啦!不要礙事!」


    咖鏘!從貝瑞塔的右邊袖口中——這次是真的袖槍飛了出來,握到她右手上。


    那把可以收在貝瑞塔小掌心中的超小型手槍是白色塑膠製,外觀有棱有角……是我從沒見過的奇妙設計。不過確實有槍口也有扳機,是塑膠製的掌心雷。我猜應該是拋棄式的單發槍——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咖鏘鏘!從她黑夾克的衣擺底下又冒出兩把一樣的槍,固定在她的腰部兩側。


    緊接著,咖鏘咖鏘!


    從貝瑞塔的裙底後側伸出了兩根塑膠製的機械手臂。首先往下伸的手臂在關節處自動彎曲成為v字型,接著往上伸的部分就像扇子骨架一樣張開,最前端則是——左右各三把一樣的單發槍一字排開。


    瞄準我和麗莎的總計九把槍上,可以看到金光閃閃的貝瑞塔公司三把倒箭標誌。


    貝瑞塔公司雖然是以手槍出名,不過其實是槍械類的綜合製造商。原來連那種我見都沒見過、聽都沒聽過的玩意也有生產……!


    (貝瑞塔、這家夥……跟華生一樣是全身武器嗎!而且是槍……!)


    我剛才會在本能上把貝瑞塔摔出去,大概就是因為察覺到她藏在衣服內的大量槍械吧。


    不,這下可不一定隻有槍。從那套有如童裝的s尺寸黑製服底下究竟還會有什麽東西冒出來,根本難以預料。


    「allora(那麽),遠山,就跟我到辦事處來好好討論一下,該怎麽把你換成錢吧。還是說要讓這套槍座裙的革命槍全數發射——從防彈製服外麵把你那身豬


    肉打鬆一點會比較好賣呢?」


    把大量槍械像孔雀開屏一樣展開,露出嗜虐笑容的貝瑞塔——讓周圍的旅客們都嚇得四散逃逸。


    而我也準備往後退的時候……


    「不準逃。」


    「麗莎小姐也是。」


    莎拉把弓箭對準我,蕾姬把槍口瞄準麗莎。


    而且她們稍微左右散開,擺出真的會射擊的角度。


    (……嗚……)


    這兩位都是殺人不手軟的家夥。莎拉以前就射穿過麗莎的心髒,蕾姬也是毫不猶豫就朝佩特拉和希爾達頭部開槍的人。


    不得已之下——


    「你們每個人都一樣,別在這種地方拿武器出來行不行?」


    我隻好放開繩子,和淚眼汪汪的麗莎一起把雙手高舉起來了。


    因為是在旅客來來往往的機場大廳拔出槍械的關係,姑且有佩帶衝鋒槍的保安軍警前來關照……但貝瑞塔亮出她的武偵證照大喝一聲「我是貝瑞塔·貝瑞塔呀!」之後,對方便立刻不予追究了。雖然貝瑞塔的確是支撐這個國家出口產業的貝瑞塔公司的vip,但你們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來,這隻豬,快點走!」


    我連逛逛機場商店、享受一下旅遊心情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被貝瑞塔押送了。


    她雖然幫我把項圈拆掉,但依然握著一把小型槍。動不動就把槍對著我想叫我聽話的部分也跟亞莉亞一模一樣啊。


    蕾姬和莎拉分別把槍與弓拆解後裝回zero halliburton手提箱與格紋木製手提箱中,並跟在貝瑞塔後麵。而一臉畏怯的麗莎則是跟在最後麵。


    大部分的旅客都朝通往車站方向的天橋走去,不過我們卻是走向通往停車場的一條滿是灰塵的天橋。螢光燈有一盞沒一盞的,牆上是隨便貼貼而褶皺明顯的企業廣告海報。沾有水垢的窗戶有的打開有的緊閉。


    穿過那條通道來到被汽車廢氣熏黑的立體停車場後——


    貝瑞塔走到一輛車旁邊……


    「……法拉利啊。」


    是義大利車的頂級車款,大紅色的法拉利california。


    畢竟這裏是義大利,我本來就想說或許有機會可以看到啦。


    不過這位大小姐還真有錢。這車子是手排型,輪框還是鑽石拋光的。


    「沒錯。這是公司的資產,也就是我的私人物品。恭喜你有機會乘坐喔,豬。」


    貝瑞塔從黑製服的胸前口袋掏出車鑰匙操作了一下後,光滑潔亮的車頂便以機械性的動作緩緩打開。敞篷車通常是比起防禦更重視攻擊的武偵會喜歡搭乘的車型,而這下我也懂了。隻要讓蕾姬和莎拉搭上這輛車……就完成一台能以時速三百一十公裏疾馳、射程超過兩公裏遠的狙擊戰車啦。這下我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


    因此放棄逃亡的我坐進副駕駛座後,貝瑞塔也坐進位於左邊的駕駛座——明明是晚上卻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鏡。真愛打扮呢。


    蕾姬和莎拉也跟著坐到車後座,但她們似乎一點都沒有讓麗莎上車的意思。


    「主、主人……!呃,貝瑞塔大人?請讓麗莎也一起……」


    垂下細長的睫毛表現畏畏縮縮的麗莎,把我的旅行箱裝進貝瑞塔默默打開的狹窄汽車行李箱,接著走回車旁,卻遭到貝瑞塔隔著墨鏡瞪了一眼。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是瞪向那對圓滾滾的雙峰。


    「哼!c罩杯以上的沉重胸部會超重啦。不能搭。」


    挺起平坦胸膛的貝瑞塔說著,便發動引擎。看來她果然打算把麗莎丟下來。


    剛才我在atm提出僅存的最後五十歐元時,我有聽麗莎說她錢包裏還有五百歐元左右。於是……


    「麗莎,你留下來反而比較好,別跟這些危險的家夥扯上關係。」


    我用日文對她如此說道。接著法拉利便「轟!」地發出仿佛很不耐煩的引擎聲響,帥氣起步——


    起步——噗嘶!


    熄火了。


    「……」


    起步失敗的貝瑞塔當場變得滿臉通紅……


    「mamma mia!這是練習啦!這台是練習車啦!」


    不知道是講給誰聽的,朝正上方如此大聲嚷嚷。


    然後光是要讓車子往前進而已就額頭冒汗——


    再度「噗嚕嚕嚕……」地發動引擎,小心翼翼地……


    好不容易低速起步了。


    接著用一檔龜速前進。


    看來她對行進中換檔沒自信的樣子。


    「呃、那個……貝瑞塔大人,至少請告訴麗莎你們要往哪裏去吧。」


    就連麗莎用走的都能跟上來了。


    「我說你既然不會開,為什麽偏偏要挑手排車啦?我聽說在歐洲因為手排車比自排車便宜所以很多人開,難道你也是為了節省經費嗎?」


    我趁這機會用之前在美濱外語高中學到的知識挖苦她一下後……


    「吵、吵死了。開自排車不是很遜嗎?啊!啊!」


    噗嚕嚕……咖嘶!又熄火了。


    「mamma mia!那麽愛抱怨就換你來開嘛,豬!」


    貝瑞塔用她兩條短手臂擺出像是足球選手擲球入場的動作。那是我在黑手黨電影中經常看到義大利人用單手做出丟東西動作表達憤怒——的雙手版本吧。


    「豬才不會開車。」


    「那你就成為世界上第一隻會開車的豬!這隻豬!借貸豬!」


    貝瑞塔從她上衣背後抽出一條像鞋耙子的短鞭,「啪啪!」地抽打坐在副駕駛座的我。


    她在這點上也是跟亞莉亞一樣,喜歡拿別人出氣啊……!


    明明都用鞭子抽打我了,貝瑞塔卻還是繼續駕駛……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匝道才戰戰兢兢地升了檔。雖然她爛透的駕駛技術老是礙到周圍的車輛,不過法拉利在母國果然也不是一般人會開的車子,因此都沒有一輛車敢對我們按喇叭呢。


    橫跨道路上方的綠色標誌寫有『roma』的字樣,看來我們姑且是朝著羅馬市區走的樣子。反正我本來就打算要去,這下也省一筆電車費啦。哼!


    在右側通行讓我不太習慣的道路兩旁——可以看到深藍色夜空下的義大利田園風景。還有像巨大香菇一樣的義大利石鬆路樹。


    這樣一片充滿南歐風情的景色中,貝瑞塔的敞篷車迎著春天的夜風奔馳。


    然而,我的心情卻無比黯淡。


    不得不被丟在機場的麗莎當然也讓我有點擔心,不過更重要的是……


    (好啦……我該怎麽化解狙擊拘禁呢……)


    我無法逃離狙擊手攻擊的事情,已經在去年和後座這位蕾姬的事件中證明過了。而且這次還有莎拉,我還是放棄從正麵攻略這兩人吧。


    現在還是與那兩人的雇主——貝瑞塔的交涉比較重要。


    話雖如此……但這位貝瑞塔是個連對話都很困難的凶暴女。而且對我個人來說非常傷腦筋的是,她長得極為可愛。個子又小,眼睛又大,簡直就像活的卡通公仔。我麵對這樣的女孩總是會變得畏縮,任對方擺布的事情——已經透過和另一位小不點凶暴女之間的各種經驗中證明過。


    不過隻要跟女人扯上關係的事情每次都會很棘手,我也習以為常了。


    因此與其哀怨歎息,不如快快思考作戰計劃。這也是為了能夠順利進入全世界唯一願意接納我的武偵高中——羅馬武偵高中啊。


    像這樣,即使遭遇問題還依然好學,希望能勤奮讀書的我……


    現在遇到了一項更為急迫的問題。


    ——我肚子餓了。


    「喂,貝瑞塔。」


    「什麽事啦,豬?」


    「我想吃個飯。」


    「啥?你真的變成豬啦?」


    一方麵因為高速公路沒有紅綠燈而駕駛起來比較輕鬆的關係,貝瑞塔大小姐的心情似乎不錯……但這女人就算聽到我說想吃東西肯定也不會讓我吃的。於是……


    「我會遵照你的要求切腹,所以在那之前先讓我吃個東西。」


    我對她撒了這樣一個謊,結果……


    「mamma mia!你要讓我見識日本武士的切腹嗎?這樣我一輩子都能炫耀了!」


    讓飄逸的金發隨風擺蕩的貝瑞塔大小姐隔著車內後照鏡咧嘴笑了一下。嗚哇,是虐待狂的表情啊,簡直跟可鵡韋一樣嘛。


    話說她居然那麽想看人切腹,真是個怪女人。


    不過在我周圍都隻有怪女人而已。


    因此這種程度對我而言隻能算普通女人呢。真是難過。


    「如果是自殺就會有保險金了,viva viva(萬萬歲)。反正我開開車也肚子餓了……」


    你不是才剛吃過比薩嗎……?


    「bene(好),就到我喜歡的義大利料理店——讓你享用最後的晚餐吧!」


    bene(好),她輕易就上當了。


    這個笨蛋,誰要乖乖自殺啦。再說,切腹前的餐食按規矩是白湯泡飯,才不會有日本武士吃完義大利餐切腹啦。


    義大利是個南北細長、海洋包圍、四季分明的國家。在這方麵雖然和日本很像,然而北方寒流吹不到的地中海氣候讓這地方以所在緯度來說相當溫暖。


    國土形狀像一隻長靴子,而位於小腿附近的就是這裏——首都羅馬。


    下了高速公路後又恢複龜速駕駛的法拉利進入的羅馬市區,在習慣上是指西元三世紀皇帝奧勒裏安努斯沿市區外圍建設的城牆內側部分。不過現代羅馬實際上的麵積要再大一點,約有東京二十三區的兩倍左右。


    (這次我沒有像之前在巴黎的貞德那樣幫忙帶路的人。對地理不熟悉以後也會傷腦筋,我就稍微看看街道,理解一下羅馬吧……)


    我這麽想著,轉頭環顧一下這條雙向四線道?的道路——因為這裏和日本不一樣,車道界線時有時無,讓我搞不太清楚——發現這裏的建築物雖然都建得很大,卻沒有高樓大廈。


    這大概是為了保護能成為觀光資源的景觀吧。


    而確實這裏的建築物即便是新建的,外牆也會漆成混濁的淡橙色,窗戶也用白框或白色遮陽板等等,一定都會設計得有曆史感。


    然而……那些牆上卻到處都是塗鴉。從較低的車體往外看,可以發現車道旁擺放有許多看起來是收集垃圾用的大箱子,而大概是收垃圾的速度太慢的關係,經常可以看到箱子周圍滿是家庭垃圾。


    雖然美麗,卻也肮髒。這點和歐洲其他都市是一樣的,然而……羅馬更加給人一種莫名『貧窮』的感覺。擁擠地停在路旁的小型車有的外觀凹陷,甚至還有用膠帶補強的車子,令人難以相信是先進國家。


    「喂,貝瑞塔。」


    「什麽啦,豬?」


    「這街上到處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啊。」


    「你才剛到義大利就想挑剔?真是失禮。」


    「我不是在挑剔,是覺得奇怪。義大利的平民難道都很窮嗎?還是說民族性上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誰曉得?我連想都沒想過那種事情呢。或許兩者都有吧?」


    ……總之,我至少知道義大利人(貝瑞塔)不會在意枝微末節的事情了。


    貝瑞塔看著行車導航,將車子開進路旁種植有優雅楊樹的伽伐尼街。這裏雖然連中央分隔線都沒有,不過是一條雙向雙線車道。街道景觀看起來相當有曆史呢……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貝瑞塔說了一句「就是這裏」並把車停下……反覆了十次左右才總算把車子停到路邊了。


    餐廳——don pao。


    白色牆上裝飾有紅磚拱門,看來是把原本到近代還是貴族宅邸的建築重新再利用所開的店。


    (哼,挑選這種地方當成我的處刑場,還頗有情調的嘛。)


    我們下車走上入口的細石階,來到鮮花綠葉圍繞的開放陽台後——貝瑞塔、蕾姬、莎拉接著是我依序坐到位子上。


    餐桌上潔白無瑕的桌巾被燈籠裏的蠟燭微微照耀出燈火的顏色。


    雖然街道上很髒,不過店內倒是很清潔嘛。而且不會感到做作。


    石頭地板與牆壁充滿傳統美感,以日本來講就像曆史悠久的料亭一樣。


    「……真是一家好店。還有專門烤比薩的窯。」


    「哪間餐廳會沒有啦?」


    仿佛是在嘲笑我似地用鼻子笑了一聲的貝瑞塔小妹妹,接著「沙沙」地搖曳她輕柔的金色長發,擺動頭帥氣地把墨鏡摘下來。


    然後將手肘靠在桌上,開心望著我。


    抬起她那雙眼角尖銳、給人感覺很嗜虐的眼睛。


    「這裏無論是antipasto(前菜)、primo(第一盤)、sedi(第二盤)還是dolce(甜點)都很美味喔。雖然你一切腹都會掉出來就是了。」


    「我才不想陪你吃什麽久得要命的全餐。」


    現在要算夏令時間,所以日本和義大利的時差是七小時。然而根據金次流的時差克服法,我不會去換算現在日本是幾點。因此我也不清楚自己吃完飛機餐之後究竟隔了幾餐沒吃。現在肚子可以說是餓到不行,但我還是回了一句「我吃比薩就夠了」並看向菜單。


    嗯……這裏雖然感覺是有錢人來吃的店,但價格倒算便宜。我以前在荷蘭跟英國都吃過苦頭,不過看來義大利的物價比日本低的樣子。


    「是喔,那你就吃capriosa(隨興比薩)吧?這裏做的可好吃呢。」


    貝瑞塔裝摸作樣地「啪」一聲彈響指頭把服務生叫來,點了一堆餐點——接著過了一段無言的等待時間後,擺到我麵前的是……


    灑滿生火腿、香菇、切片水煮蛋與黑橄欖等等食材的熱呼呼比薩。剛好可以擺進一枚白色圓盤子的比薩……雖然以一餐來講分量不算多,但至少可以讓我暫時撐過饑餓。


    於是我用刀叉將它十字切成四等份,把其中一片折起來放進口中……


    「——!」


    好吃到讓我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你慢慢享用呀,畢竟那可是你最後的一餐呢~」


    姑且不管貝瑞塔的發言,這裏真不愧是義大利老板千金愛光顧的店。


    透過烤窯的遠紅外線烤出來的柔嫩薄皮,以及融化得恰到好處的莫劄瑞拉起司。就連我原本不喜歡吃的洋薊都呈現出色的味覺搭配。


    真不敢相信,原來比薩是這樣細膩、這樣美味的東西。


    我過去人生中吃過的比薩根本全都是假的嘛。


    就在我仔細品嚐著真正的比薩時,貝瑞塔在我對麵的座位吃完前菜的火腿沙拉後……把和我同樣的capriosa比薩像書本般對折起來,一口氣塞進了嘴裏。明明她在機場就吃過比薩的說。接著又吃完一分熟的裏肌肉排,連表麵灑上砂糖在現場點火烤成脆皮的義式奶凍也都吞下肚子。就跟亞莉亞吃桃饅一樣,是小不點的大胃王現象呢。我是已經看習慣了,不會感到驚訝啦。


    「……」


    「……」


    從機場一路來都沒講過半句話的蕾姬與莎拉也默默吃著茄子的可樂餅。羅馬的餐廳甚至有魔力能夠讓這對隻吃卡洛裏美得或青花菜的家夥改掉偏食啊。我能理解,畢竟真的很好吃嘛。


    ——在這期間,我們周圍的露天座位也來了幾群


    打扮漂亮的當地客人……


    「嗬嗬!如果召集想看切腹的觀眾然後一人收個一百歐元,就能大賺一筆呢。」


    享用著餐後瑪奇朵拿鐵的貝瑞塔開始盤算起邪惡的計劃。


    而我則是完全不理會她,把經過一旁的服務生叫過來後——


    「mi scusi,il to.(不好意思,我要結帳。)我隻付我的部分,這些。」


    從我單薄的荷包抽出包含小費在內的二十歐元鈔票,硬塞到服務生手中。


    「——喂,借貸豬!既然你有那些現金,先把借的錢還來呀!」


    貝瑞塔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做出擲球入場的動作,對我大吼了一聲。不過……


    「我借的可是一疊疊的鈔票,就算還了一張也無濟於事吧。」


    我卻厚顏無恥地交抱雙手,對她挺起胸膛。


    「……呃……這樣講是沒錯啦。」


    把嘴巴凹成「ヘ」字形的貝瑞塔用她藍綠色的大眼睛目送服務生離開後——鼓起腮幫子把上半身伸到桌麵上……


    「然後呢?你什麽時候要切腹?」


    說著,將她仿佛會刺人的睫毛逼近到我麵前。


    「我已經切啦。」


    「???」


    「在日本有句話叫『切自己的腹(jibara wo kiru)』,意思是自掏腰包付錢。你不知道嗎?」


    我想要的交換條件——『食物』已經在我肚子裏了。


    於是我一副『你不爽就拿鞭子抽我啊』的態度對她提出詭辯。


    結果貝瑞塔不出所料地用力把她小小的雙拳高舉起來……


    「mamma mia——你這個壞男人!」


    宛如讓龐貝城滅亡的維蘇威火山一樣頭頂上冒出蒸氣,大發雷霆了。


    但是她接著從衣服裏拿出來的……不是鞭子,是標題為『nihongo(日文)』的筆記本。


    然後……


    「……jibara wo kiru。很少見的表現方式呢。印象中我好像聽過的樣子。」


    她用大理石花紋的aurora鋼筆「沙沙沙」地抄下我剛才的話。


    總覺得……她似乎正在學習日文,而且程度還算高呢。


    不過她看來並不會對我剛才的這行為不予追究……


    「——這隻歪理豬。我要把你帶回家好好修理一頓!」


    她額頭冒出因為膚色較白而清楚可見的青筋,指著我如此大叫了。


    龜速的法拉利沿著南北蛇行貫穿羅馬市的台伯河彎彎曲曲朝北行駛。兩旁街景漸漸變得幹淨,白色浮雕石材與濁橙色磚瓦建成約五層樓高的漂亮建築物也越來越多。


    (感覺是慢慢在接近外國特別明顯的『貧富差距』……當中『富有』的地區了。)


    偶爾看到的獨棟房屋外牆的黃色或水藍色也都是呈現微帶灰色的混濁顏色。比起亮麗的清透色更喜歡混濁色的審美觀和日本有點相似。


    橙色的路燈就像燃油燈一樣溫和,房屋窗戶透出來的光線也是微帶橙色的燈泡顏色。


    整體讓人感覺平靜的色彩氛圍——真是不錯。


    如果隻看富裕地區,羅馬是個好城市呢。


    ……我才剛這樣想,就發現這地區其實也有問題。道路變成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讓車子即使低速行駛也不斷搖晃震蕩。貝瑞塔、蕾姬、莎拉和我隻能像打地鼠遊戲的地鼠一樣在座位上一直跳一直眺。


    「這、這裏是什麽地方?似、似乎進入了高級住宅區啊。」


    搖晃到沒辦法看行車導航的我如此一問後……


    「博爾蓋塞別墅的北邊,帕裏奧利地區的阿、阿爾奇美得路。這裏有我的公司宿舍。」


    墨鏡都被震歪的貝瑞塔轉著方向盤,沿彎彎曲曲的山路上坡。兩旁低層公寓都配合道路讓外觀呈現優雅曲線的這個地區,感覺是遠離了觀光勝地、純粹屬於羅馬人的街區。


    雖然氛圍上的確很像是有錢人居住的區域,不過家家戶戶都在拉出遮陽棚的陽台上特地裝飾一些植物等等——莫名有種不炫耀做作的氣氛,讓人不會感到討厭。


    到了其中一間門前畫有三把倒箭標誌的宅邸……法拉利便開進裏麵。雖然在車庫前又再度熄火,但不屈不撓的貝瑞塔還是努力讓車子停進車庫,「bene(好)!」一聲後下車了。話說這女人為什麽可以把車子斜著停進長方形的停車位啦,這樣反而更難吧?


    「下車啦,豬。」


    「si si(是是是)。」


    「『si(是)』隻要講一遍!」


    好恐怖啊。我以前也被亞莉亞罵過的這段對話,這次換成義大利文版本了。


    不過——至少目前看起來我可以在有屋頂的地方過夜啦。對我現在一貧如洗的狀況來說,這真是太好了。


    如此這般,正當我在車庫被蕾姬和莎拉一左一右微妙監視之下努力尋找好的地方安慰自己的時候……


    「——大小姐,歡迎回來!哇!男、男性……?呃,公司規定上大小姐的自家是禁止男性進入的……」


    一名戴眼鏡、麻花辮、感覺個性懦弱的女性現身了。看起來應該跟我同年或大個一歲左右。


    「艾爾瑪,這才不是男人,是公豬。來,你仔~細瞧瞧,是豬吧。」


    貝瑞塔一副了不起地挺起平坦的胸口,又從背後拿出短鞭抵起我的下顎。


    「……是、是的。那麽,我會對公司保密,」


    大概是貝瑞塔部下的艾爾瑪表現得畏畏縮縮,當作是沒看到我了。


    「還有,把車洗一洗。」


    「是,我明白了。我會順便上蠟。」


    「真是乖孩子,艾爾瑪。」


    看著貝瑞塔與艾爾瑪之間那樣的互動——


    我不禁在內心咂了一下舌頭。


    從剛才艾爾瑪的聲調聽起來,她對於能夠服侍貝瑞塔感到很愉悅。


    雖然我沒辦法形容得很明白,不過貝瑞塔即使個性上很凶悍……卻擁有站在上層立場,例如當將兵、長官,更現實一點就是當公司幹部的才華。我有那樣的直覺。


    其實這點我從蕾姬和莎控會出現的時候就隱約察覺到了,隻是現在更讓我有了確信。


    對我的事情應該會知道的人物名單,大概是貝瑞塔根據美國國防部外流出來的動畫找武偵之類的人列出來的吧……然後她從中挑選出不會被感情所動,能確實完成任務的蕾姬與莎拉——雇用了這兩名狙擊手,是相當巧妙的人選。對我來說等於是最不希望麵對的兩名『金次殺手』都被對方雇用,而且現在又被拘禁在貝瑞塔公司管理的建築物中。


    我雖然以前在盧森堡有從納粹監牢中逃脫過的經驗,但那是因為對方的將領(伊碧麗塔)太呆的關係。然而這次的將領有那份才華,我想逃脫出去可不容易了。


    我被短鞭戳著,穿過從車庫通往屋內的門——來到底色以紅色為主的波斯地毯、牆壁為白色的走廊。


    宅邸中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的氣息。


    剛才說過這裏是公司宿舍,但根本就是貝瑞塔的專用住家了。


    雖然對於穿鞋子進屋依然有點抵抗,不過我還是被帶進裝飾有高級畫作與擺飾家具的大客廳中……接著貝瑞塔大小姐便一屁股坐到優雅的花紋沙發上,翹起穿了黑色防彈膝上襪的腳。


    蕾姬和莎拉則是像哼哈二將一樣站在她兩旁。三個人都看著我。


    「豬,給我跪在那裏。你身上應該有帶武器吧?」


    劈頭就先解除我的武裝是嗎?看來你身上的羅馬武偵高中製服不是穿假的啊,貝瑞塔。


    但我如果乖


    乖聽話,隻會讓狀況越來越棘手。


    「——既然是武偵就必須隨身攜帶武器,讓我帶在身上吧。我沒跟你交手的意思。」


    「蕾姬,莎拉。」


    該死。


    「把這家夥的衣服全部脫掉,把武器全部拆下來排在桌上。但如果是使用者以外的人觸碰有可能會放電流,要小心一點。」


    「電流……你白癡喔。又不是科幻電影,怎麽可能有那種槍啦。那隻會因為裝了電池變得更重而已。」


    被蕾姬與莎拉脫著防彈製服的我高舉著雙手,隻能用嘴巴表示抵抗。


    「豬果然很笨。就是有呀。我以前就造過實用等級的東西。」


    造過……?


    就在我不禁皺起眉頭的時候——


    馬尼亞戈短刀、兩把手槍以及各自的備用彈匣陸續被蕾姬和莎拉從我身上拿掉了。甚至連裝在防彈製服內側的櫻花用護具也被發現、拆了下來。


    債權人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對的。女人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對的。這就是二十一世紀橫行世界的資本主義與女性主義。要忍耐,忍耐啊金次。


    我如此說服著自己的同時……莎拉脫下我的襯衫……


    蕾姬甚至一臉若無其事地準備連我的內褲也脫下來—


    「呃、喂,住手!那、那地方再怎麽說也不會藏東西啦!」


    於是我趕緊把膝蓋跪在地上並從上麵拉住四角褲,從這過度的恐嚇行為中保護自己。


    然而機器人蕾姬如cg般工整的美麗臉蛋上卻絲毫沒有流露任何感情,隻顧著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大概是對這狀況開始感到有趣的緣故,莎拉更「嘿!」一聲——用她的毛氈鞋把我踢倒在地上。而且好死不死是朝後仰天!


    「貝瑞塔,你、你快叫他們住手啊!」


    雖然紅著臉蛋卻依然睜大那對尖眼角的大眼睛看著事態發展的貝瑞塔也……


    「啊、啊……知、知道了!蕾姬,莎拉,停下來!」


    慌慌張張如此下令後,又「mamma mia……我這沒出息的家夥……!難得有機會可以看到我沒看過的東西的說……!」地敲打起自己的腦袋。


    不過她很快又重新振作,望向整齊排在桌上的武器,然後「!」地伸手抓起來的——不出所料,就是貝瑞塔·金次樣式。


    「——這把改造槍是誰做的!」


    貝瑞塔小妹妹對於自己公司的產品被瘋狂改造的事情感到非常驚訝。


    「……是我一個叫『平賀』的同班同學,在龜有的地方工廠改造的……」


    全身隻剩內褲的我仰天倒在地上如此呢喃後……


    貝瑞塔依舊一臉驚訝地——甚至說是很開心地在沙發上蹦蹦跳跳起來。


    「好厲害,bravo!沒想到幾乎沒有影響到外觀卻可以改造到這種程度!我雖然也有用gover做過同樣的魔改造,不過原來在日本也有人能夠做到這樣。我就把這當作是至今為止的利息收下了。還有這個和這個!」


    貝瑞塔把我的武裝全部沒收並站到我的頭旁邊,抱著那些武器咧嘴一笑——低頭睥睨著我。看起來非常開心、非常愉快。


    蕾姬和莎拉也圍繞我的頭站著,用冰冷的視線低頭看向我。


    ……可惡。真、真不甘心……可惡……不過……


    ……奇、奇怪?我被又是可愛又是漂亮的三名女生剝掉衣服,踢倒在地上,用嗜虐的眼神與半眯的眼神如看蟲子般睥睨著的過程中,我、我的血流怎麽……?


    我好像——感受到某種奇怪的血流?爆發性的那種。騙人的吧?


    不、不不不!不對!我應該沒有那方麵的癖好才對!這恐怕是那三人明明都穿著裙子,卻毫不在意地站在仰天倒在地上的我的頭周圍的緣故。雖然我本身多虧眼眶泛淚而看不到裙子內部就是了,要不然那三人都會被我看光光的——肯定隻是因為我察覺到這樣的危險而已,絕對沒錯……!


    把差點不小心打開的爆發模式之門靠著默背質數而關上的借貸豬,將拜托債主至少歸還的衣服又穿回身上。


    隨後,貝瑞塔便抱著我的武器開開心心地離開了客廳。


    至於就算我想逃跑也隨時有辦法處置的蕾姬&莎拉則是……兩人跪坐在沙發上,玩著似乎是蕾姬向去年的同班同學中空知學來的翻花繩。還真從容啊。


    話說,這氣氛上感覺是隻要待在宅邸內,就算我到處走動也沒關係的樣子。


    不過……或許是身為武偵的職業病,手無寸鐵的狀況讓我坐立難安,怎麽也靜不下來。


    於是我決定即使必須下跪磕頭也要拜托貝瑞塔把槍還來,而在這棟大屋子中到處尋找她的蹤影。


    貝瑞塔家以日本來講就是一棟三層建築。雖然花紋很多的裝潢感覺很華美,不過也很適合羅馬這個地方。各處牆上還掛有義大利偉人——李奧納多·達文西所畫、全世界初次概念化的直升機與戰車的設計圖。


    (一樓是客廳、廚房、車庫以及艾爾瑪的房間。二樓是浴室和臥室……三樓是書房、倉庫以及沒有使用的客房……)


    一方麵因為在偵探科養成的習慣,我順便在腦中描繪著房子的樓層平麵圖。不過……


    在這棟男性止步而充滿女人臭的宅邸裏,我到處都找不到貝瑞塔。


    就連綠意盎然的各樓陽台,或是我為了回收麗莎幫忙放進車內的旅行箱——因為是敞篷車的關係,我隻要按一下車內的按鈕就能打開汽車行李箱了——而前往的車庫裏也找不到人。


    我就這樣像個小偷一樣到處走著,才發現這房子還有地下室。


    而貝瑞塔似乎就在那裏,從底下傳來微微的聲響。


    於是我走下大理石造的樓梯,打開地下室的門一瞧……


    (這……和平賀同學的房間一樣啊……)


    裏麵飄散著機械油和火藥的氣味。有我在武偵高中裝備科看慣的車床、銑床、多軸加工機等等,以及我沒見過的一個像玻璃箱的裝置與桌上的macbook互相連接。


    這裏是工作室。


    而且是槍械工作室。


    然而環境和水泥裸露的地方工廠不一樣。地板上鋪有奶油色的組裝地毯,感覺比較像是有錢大學的研究室。抬頭還能看到天花板有一大塊花窗玻璃的天窗,雖然現在是晚上,不過白天時應該可以從庭院的地麵采光到屋內吧。


    我接著看到了貝瑞塔坐在房間深處桌前的背影。


    她戴著一副附加放大鏡的眼鏡,身穿寬鬆的白衣,不知道在埋頭做什麽事情。


    「貝瑞塔,這裏就是你的房間嗎……?呃……呀啊!」


    我探頭看向桌麵,忍不住發出像漫畫一樣的尖叫聲。因為——


    貝瑞塔·金次樣式……被解體了!就連平賀同學交代過『就算要完全拆解保養的時候也不可以拆開的啦!』的滑套後部連射裝置也被拆掉了!


    「你在做什麽!那個我可沒辦法裝回原狀啊!」


    麵對慌張的我,貝瑞塔小妹妹卻是把戴在臉上的雙眼式放大鏡「啪!」一聲翻開……


    「這個是一流技師改造出來的吧?不過結構有點太過精細,在耐用度上可能會有問題呢。」


    藍綠色的大眼睛閃閃發亮,說出這樣一句的確沒錯的發言。


    「……你是……手槍技師嗎?」


    「身為這把槍的使用者,你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嗎?在槍戰中怎麽樣的時候會感到自身有危險?」


    貝瑞塔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露出職業技師的眼神對我如此詢問。


    「呃~……你說得沒錯,它的確經常故障,還有因為連射很容易把子彈用完。至於會


    感到有危險嘛,就是槍被對手摸走,或是我全身被打飛讓槍脫手的時候吧。」


    「那不是當然的嗎,這隻豬!」


    「因為你問了我就老實回答啊!就是那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實戰中會讓人傷腦筋啦。」


    「是這樣喔~那這邊的裝甲呢?它在材質硬度上呈現多層、多麵的非均勻性,簡直就像日本刀一樣。透過人體工學將中彈時的衝擊力道分散,設計得精細又大膽。分析成分之後我發現裏麵使用了稀有金屬,所以沒辦法量產就是了。」


    ——呀啊!這邊是以前安格斯給我的護具,通稱大蛇2!不但被拆解,還到處被削出一點小洞,取樣本分析了!


    「如果沒辦法量產就沒有意義呀~」


    先姑且不論我的武裝被亂搞的事情……靠在椅背上「嗯~」地思考的貝瑞塔……我稍微明白了,她是個武器工匠。


    而且是考慮到量產層麵的生意人。


    原來如此,這的確給人一種『槍械製造商的女兒』的感覺。不過——沒想到光是我剛才在宅邸內到處走的短短十五分鍾內,她就能把難解的平賀產品以及最先進材料製成的尖端科學武裝都完全掌握清楚了。看來她是個天才兒童啊。


    因為連de以及馬尼亞戈短刀都被拆掉,讓我明白就算跟她要回來我也無法使用了——於是我歎一口氣後,對她提出一個單純的疑惑:


    「你為什麽要在自己家做這種事情啦?貝瑞塔公司應該有更好的工作室吧?」


    「我不喜歡公司那種硬邦邦的氣氛。唉呀,雖然我近日會為了這個革命槍過去公司進行簡報就是了。」


    貝瑞塔大小姐說著,從裙子底下伸出機械手臂,把她在機場瞄準過我和麗莎的超小型槍亮給我看。拜托你用自己的手拿出來給我看行不行?你剛才裙子稍微掀了一下害我心髒都差點停啦。


    「這玩意哪裏革命了?子彈嗎?還是機械手臂?」


    「這子彈是非穿孔性衰變鈾彈,不會放出輻射能,威力是一般fmj子彈的兩倍喔。現在一打兩千歐元訂購販賣中。機械手臂是叫槍座裙。這兩個雖然都是我的發明,不過你猜錯了。真正革命性的是這把槍呀。」


    大概是講到槍械的話題很開心的關係,貝瑞塔大人說得很愉快。


    話說,原來我和麗莎是被那麽恐怖的子彈瞄準啊。


    「……這個有點醜的單發槍嗎——你可別跟我說因為是塑膠製所以不會被金屬探測器發現什麽的喔?現在這時代都有中國製的無顯影劑塑膠槍違法流落到市麵上,還有人把帶槍通過機場海關的胡搞動畫上傳到youtube了。」


    「我想豬肯定連這東西的價值也無法理解吧。單發版是類似樣品的東西,連射版是秘密。為了防止被駭客盜走,那點子隻存在於我的腦袋中。」


    對我露出像小惡魔般笑容的貝瑞塔——感覺並不是在開玩笑。


    然而正如她所說,我完全無法理解邪玩意究竟哪裏革命性了。


    就算假設這把塑膠槍是可以裝上十五+一發子彈而且能全自動射擊,應該也沒什麽特別優秀的性能才對。


    「到了二十一世紀尾聲的時候,全世界的槍搞不好都會變成這個係列的呢。然後不管是華爾瑟還是柯爾特全都會倒閉光光。嗬嗬!」


    不過既然她都講到這種程度了——


    或許這把槍果然有什麽優點吧。


    某種目前隻有貝瑞塔知道的革命性要素。


    「也就是說……你是發明家嗎?像達文西一樣。」


    「論槍械方麵,我可是比李奧納多·達文西還厲害。」


    「哦,真是了不起。那我的槍你也能夠裝回原狀吧?」


    我對稍微阿諛一下就得意洋洋的貝瑞塔確認了一下這點。


    「你別小看人。我可是從三歲開始就在組槍了喔?因為家裏的教育方針。」


    那是什麽教育啊?呃,畢竟是生在這個家,或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啦。


    ——笑咪咪的貝瑞塔因為對我自誇了一堆而徹底變得開心起來了。如果我要拜托她把槍還來,現在是個好機會。


    「……我想你或許也知道,我從明天開始就要到羅馬武偵高中上學。在那裏要是不帶槍,會違反校規對吧?所以拜托你把它修好,讓我帶在身上吧。就算我想接任務賺錢償還借貸,也需要用槍啊。哦哦對了,學費方麵因為是之前繳給東京武偵高中的部分直接轉款過來的關係,規定上就算我辭掉學校錢也回不來喔?換言之,要是你不讓我到武偵高中念書,就一歐元也拿不回來了。」


    順道一提,這些完全是我在騙她的。其實隻要主動退學,一段期間之後就會退還部分學費。


    然而貝瑞塔大小姐似乎並不知道那樣窮酸的規定……


    「學校呀,說得也是,我就讓你去吧。為了讓你去賺錢。不過這把m92跟沙漠之鷹是當成利息,所以是屬於我的東西。至於你的槍嘛……嗬嗬!那邊的垃圾桶裏有我閑暇之餘造的一把槍,你就去撿出來用吧。」


    她對我說出了某部分聽起來很慷慨的這樣一句話。


    雖然原本的槍拿不回來,不過這什麽意思?你要送我槍嗎?忍不住這麽想的豬立刻去翻找垃圾……結果找出來的是……


    不知道貝瑞塔為什麽會有的、用免洗筷造出來的……日本竹筷槍……!上麵還套有橡皮筋……!


    「啊哈哈哈哈!很適合你喔,豬!聽好囉?就像契約書上寫的,現在利息依然一分一秒在增加喔?反正武偵的工作不需要申請工作簽證,所以在你喪命把本金還來之前——你就好好去接學校的任務,用那把槍賺錢歸還利息吧!啊哈哈哈!」


    不斷踢擺著小腳腳,用娃娃聲哈哈大笑的貝瑞塔——接著按下桌麵上的一個按鈕。發出「嘟~嘟~」聲的那玩意,似乎是內線電話的樣子。


    『呃、是,貝瑞塔大小姐。』


    從室內喇叭傳出貝瑞塔的部下——艾爾瑪的聲音。


    「關於這次的簡報資料,我把設計圖給你,你把它加密後送去給總公司。」


    『遵命,我馬上過去。』


    ……在習慣對人頤指氣使的這點上,貝瑞塔大人也跟亞莉亞大人一模一樣。


    至少她願意放我到學校去的這件事讓我稍微安心一點了,可是——


    (這玩意,學校會承認是槍嗎……?)


    我拿著那把竹筷槍,隻能無奈低頭了。


    繼續在工作室看著貝瑞塔也找不出什麽獲得解放的機會。但蕾姬和莎拉又不會有什麽破綻可尋,我甚至幾乎沒看過她們進行什麽生理活動。


    然而人生如果都不行動就什麽事都無法開始。


    所以不管什麽內容都好,總之我先找那兩人講講話吧。


    然後要從對話中掌握有力的情報。畢竟人說瞎貓亂走也會碰上死耗子嘛。


    於是我回到客廳……發現莎拉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隻剩蕾姬呆呆望著一枚古羅馬的裝飾盤。


    「……蕾姬,話說艾馬基現在怎麽了?」


    我首先用日文試著對她提出這樣的話題。


    「我讓它在日本的山中自由生活。」


    唔,也就是說我不用害怕在羅馬被艾馬基到處追著跑的意思。


    既然這樣,我如果扮成克羅梅德爾搞不好就能甩掉蕾姬她們逃走啦。雖然我現在沒有假發就是了。


    「要是它被誤認為是野狼——或者說它本來就是狼了——然後被獵友會射殺掉,我可不管喔。」


    「艾馬基有受過訓練,能夠射擊到它的頂多隻有我,或是莎拉小姐而已。」


    是喔是喔……


    「那個莎拉跑去哪裏了?」


    在人說世界藝術遺產的三分之一都在此處的羅馬,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大概是其中一項遺產的蕾姬……美術成績相當好。我想要是我繼續打擾她鑒賞盤子結果惹她不開心也不太好而如此詢問後,她便告訴我「在庭院的泳池,說是要去處分掉舊的箭矢」了。


    雖然蕾姬似乎很認同莎拉的實力——不過我個人倒是覺得莎拉才是比較容易找破綻的對手。畢竟她給我的印象稍微比蕾姬還脫線。


    而那個莎拉……就站在富裕豪宅的象征——燈光照耀的庭院泳池邊。在細長型的遊泳池一端,拿著比自己身高還要長的長弓。


    而在遊泳池的另一端——有一塊小小的庭園。庭園中立有一尊帶著帽子的稻草人,胸口上已經插了一支箭矢。


    嘰嘰嘰……莎拉拉開長弓,準備射出第二支箭。不過……


    這座遊泳池的長度大約二十五公尺,稻草人就在另一側的泳池邊。莎拉不可能會射偏才對啊。


    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莎拉「咻!」一聲射出的白銅箭矢「當!」地刺中的目標——是原本就刺在稻草人胸口上那支箭矢的孔雀尾羽中心。


    也就是直徑連一公分也不到的箭尾部分。


    (…………)


    莎拉是從已經射在箭靶上的第一支箭正後方射中第二支箭。


    前麵的箭矢後端像花瓣一樣裂開,與後麵的箭矢不偏不倚地連結在一起。


    這是「續矢」,有點類似以高爾夫來講的一杆進洞,是使用弓箭的人一輩子中能不能達成一次都不知道的神奇招式。在英文中通稱「robin hood(羅賓·漢)」。


    不過身為羅賓後代的莎拉是照自己的意思辦到這件事情——從第三支箭「當!」一聲又射中第二支箭就能知道了。好恐怖啊……


    「呃~……喂,莎拉,我記得你是為了錢在工作對吧?既然這樣,你把這屋子裏那堆美術品偷一偷逃走不是會賺得比較多嗎?」


    雖然蕾姬也是一樣,不過被像她這樣的家夥盯上的話,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因此我為了讓她離開這棟屋子而試著如此說道。可是——


    「信用比錢重要。」


    莎拉對我瞧也不瞧一眼,走向泳池邊的稻草人並用英文如此回應。


    「哼,那隻是為了不讓對方事後賴帳不付傭金而已吧。」


    「才不是。這次的傭金全都已經先付完了,這就是我秉持的主義。尤其當委托人會死的情況,一定要先收錢才行。」


    「會死……?你說貝瑞塔嗎?」


    聽到我這麽回問——莎拉從稻草人上把變得像一支長箭般串在一起的三支箭全部拔出來,同時點點頭。


    「我能夠知道一周以內會死的人。至於一個月以內會死的人我也多多少少可以知道。」


    喂……這情報……


    瞎貓碰上死耗子也該有個程度吧。


    這可不隻是「我的債務或許會因此一筆勾銷」那種程度的事情。


    然而也沒證據可以證明莎拉說的話是真的。更何況這家夥現在是我的敵人。


    ——不要聽信敵人說的話,甚至應該判斷為完全相反才對。我在偵探科是這麽學到的。


    「貝瑞塔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可不相信你講的。」


    「隨你高興。或許你是想要從我口中問出什麽事情,但我知道的也很少,所以你隻會白費力氣。而你想要慫恿我做什麽事也是白費力氣。我不會做命令內容以外的事情。給我回去。」


    莎拉如此說著……讓格紋裙隨著夜風飄蕩……不知道為什麽擋在稻草人前麵動也不動。明明她應該已經把箭處分完了才對。


    「……你在做什麽?那具稻草人有什麽問題嗎?」


    總覺得有點可疑喔?


    我這麽想著並走向莎拉——便發現表情少有變化的她臉部似乎稍微變得有點僵硬。


    「沒有問題。這是經過貝瑞塔的許可才立的稻草人。你快給我回去。」


    而且她站的位置也稍微往後退了一點點。那麽問題就不在於那具稻草人,而是在附近嗎?她的視線雖然亂飄,不過有點故意往上看。也就是說,地麵上有什麽東西了?


    於是我在莎拉的腳邊蹲下來……


    (……?)


    發現在稻草人背後的土壤長出了像蘿卜苗的東西。不對,那不是蘿卜苗。是春季種植的……青花菜的新芽。而既然莎拉會那樣試著隱瞞,可見……


    「這是你擅自種的對吧?這樣不行啊,怎麽可以做命令內容以外的事情呢?」


    「哇!」


    莎拉雖然表情幾乎沒有變化,卻一副慌張想逃了。


    「——那是寶塔花菜。用羅馬的土壤種植就會是世界第一好吃的優良品種。哇,別拔呀。」


    我為了報複剛才內褲差點被脫掉的事情而伸手捏住新芽,莎拉便立刻慌張起來。活該啦。


    「我要拔囉~」


    「不要拔,不要拔。」


    「那我就幫你保密,所以你也幫忙我逃出這裏。你的實力應該跟蕾姬不相上下吧。你去牽製她——」


    「我絕對不會背叛委托人。嗚嗚,嗚嗚。」


    掙紮著究竟要保全職業尊嚴還是保全青花菜的莎拉變得腦袋過熱……


    「嗚嗚,嗚嗚。要是你敢拔我就射殺你。反正死人不會講話。」


    不妙,她竟然講出這種亂七八糟的發言了。這家夥的腦袋負荷極限意外很低啊。


    「要、要不然,除了幫我逃跑以外也可以,你找機會幫我一個忙。」


    「……如果隻有一件,我可以考慮看看。不過我絕不做背叛貝瑞塔的事情。」


    「唔唔唔」地滿臉通紅的莎拉接受了這樣的讓步提議,因此——


    內褲與青花菜的戰爭就到這裏扯平吧。


    蕾姬一到了九點就蹲坐在地上睡著了,但這家夥的睡眠不能算是睡眠。畢竟隻要發生什麽事情她就會馬上醒來,比清醒時的我還要敏銳。


    貝瑞塔則是依舊窩在地下的工作室中,傳來叮叮咚咚敲鐵錘的聲響。


    趁這機會,我有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呢?以前蕾姬那次也是一樣,被軟禁的時候真的很閑啊。


    莎拉坐在餐廳桌旁,喝著素食用的青花菜罐頭湯——


    「金次。」


    嗚哇!拜托你不要連頭部不轉過來就忽然叫我行不行?嚇死人了。


    「什麽事啦?」


    「有你的訪客。」


    訪客?你總不會跟我講是死神之類的吧?就在我不禁皺起眉頭的時候……


    「……主人。」


    我的耳朵聽到從陽台方向傳來這樣的竊聲呼喚。


    「麗莎?」


    於是我把頭轉過去,發現在陽台外麵——


    身穿水手女仆裝的麗莎抓著柵欄站在夜晚的道路上!


    「麗莎……!虧你能發現這裏啊。」


    我趕緊奔到一樓的露天陽台,隔著柵欄與麗莎重逢。


    「麗莎是循著貝瑞塔大人汽車輪胎的氣味找到這裏的。」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麗莎還有這樣的機能,真是做得好啊!這下我至少和唯一的自己人成功會合了,在脫逃行動上是很大的一步前進。


    「莎拉,我讓麗莎進來,你就放過她。麗莎可是一路走了好幾個小時到這邊,基於人道考量,讓她休息一下吧。」


    畢竟有剛才青花菜的那件事,因此我稍微強勢地如此要求後——


    「……我的任務是不要讓金次逃掉。至於什麽人要進來屋裏,我都沒有接到必須排除的命令,但是麗莎,要是你敢救金次出去我就殺了你。」


    莎拉雖然以前在荷


    蘭真的一度差點射殺了麗莎,不過現在因為青花菜效果而表現得較為寬容,並沒有做出攻擊。


    麗莎也很快就感受出這股氣氛後……


    「主人,請問您有好好進食嗎?從最後吃完機上餐點後將近要過一天了。」


    「我隻吃了一人份的pizza capriosa(隨興比薩),而且是自掏腰包。」


    「唉呦……那樣絕對不夠呀!以主人的體格來說,一天的必要熱量是一千七百大卡。一般pizza capriosa的熱量是一千大卡,連必須量的六成都不到。莎拉大人,請您允許麗莎今晚為主人準備餐食吧。要是主人沒能攝取足夠的食物而餓死,您卻置之不理——請問這樣會不會等於是莎拉大人護主人逃跑到死後的世界呢?」


    我以前也有過很多次經驗,那就是麗莎她——擁有能夠把相當亂來的理論給講通的奇妙說話技巧。而這次莎拉也是即便露出一臉「?」的表情,也依然告訴了我們艾爾瑪每晚十點的時候會為了維修把保全係統關閉一分鍾的事情。


    於是我們稍微等了一下到晚上十點後……


    在我的幫忙下,麗莎成功越過柵欄,入侵到貝瑞塔家裏了。


    蕾姬雖然還在睡,但那與其說是在睡覺,不如應該說是她不在乎麗莎進入屋內吧。


    「廚房的食物跟餐具可以自由使用,另外隻要是女的也可以叫女仆之類的來使喚——當初貝瑞塔是這樣跟我和蕾姬說的,契約書上也有這樣寫。」


    莎拉間接性地對麗莎指示『你別讓金次餓死』之後,便走上二樓離開了。


    我和麗莎兩人打開廚房中裝在牆壁上的冰箱一看……


    大概是貝瑞塔也跟亞莉亞一樣都不下廚的關係,裏麵都是附近的超市買來的沙拉以及微波食品。


    不過另外還有——這是怎麽回事?居然還有各種日本食材。雖然上麵貼有亞洲料理食材店的標簽貼紙就是了。


    然而這些看起來與其說是買來為了料理,還比較像是為了想嚐嚐看是什麽味道而已的樣子。


    當中甚至有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麽吃而隻咬了一口的油炸豆皮。


    在羅馬看到油炸豆皮,實在感覺很奇妙。不過麗莎從櫥櫃中發現雞湯粉之後……


    「mooi,這樣應該可以做類似相撲火鍋的料理呢。」


    用溫柔的笑臉對我說出了這樣可靠的一句話。


    如今會對我好的人隻有麗莎而已了。


    就在我描述著從機場到這邊發生過的事情時——麗莎有如施魔法般將吃到一半的雞肉沙拉變成了雞湯相撲鍋,另外還用了大量食用期限到今天為止的食材。


    我在廚房旁的餐廳吃到肚子撐了還剩下深湯盤兩盤的分量,當中一盤份是麗莎很優雅地吃掉之後,剩下一盤份就等自然放涼然後冷凍起來吧。


    「吃得真飽,總算複活啦。」


    「mooi,能夠幫上主人的忙,麗莎非常幸福……」


    隻不過是煮了火鍋給我吃這點事情,也讓麗莎由衷感到幸福似地一臉陶醉。


    雖然講這種話很不符合我的個性,不過那笑容實在很治愈人心啊。真的隻有這家夥是站在我這邊的。


    「現在為了從這個拘禁狀態逃脫——我正一點一點從貝瑞塔、蕾姬和莎拉那邊獲取武器、情報與協助。但畢竟機會應該不會馬上到來,所以改善維持身體狀況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多虧有你讓我達到了其中一項,也就是充分攝取餐食。謝謝。今天能做的事情已經不多……接下來就是睡覺了吧。」


    「請不用客氣,改善維持主人的身體狀況也是身為女仆的工作。不過除了用餐和睡眠以外,人的身體還需要另外一件事情……」


    吃完仿相撲鍋之後,麗莎將自己的嘴巴擦得幹幹淨淨。


    然後從餐桌邊站起來,用優雅的動作來到我身旁。


    她有如楓糖般的甘甜氣味飄來的同時……白皙的手也輕輕放到我肩膀上。


    「另外……一件事?」


    嗯……?為什麽麗莎緩緩在解開我的領帶?為了要睡覺嗎?


    「那就是消除壓力。無辜被抓,在異鄉受到拘禁,想必主人現在心理上受到相當沉重的壓力。所以請盡情使用麗莎——稍微發泄一下淤積在內部的情緒吧。即便隻是一時的排解,書本上也有寫到男性的壓力多多少少可以藉此得到消除的。」


    我……我雖然聽不懂她在講什麽……但這絕對不是跟女仆小姐拍拍紀念照或者玩玩猜拳遊戲那種小兒科而已。從『使用麗莎』、『男性的』等等關鍵字中,我也能感受到更可怕的東西的冰山一角……!


    「畢竟現在似乎沒什麽時間,還請主人原諒麗莎沒能準備周全。在貝瑞塔大人發現之前——看您是要在客廳的沙發,要不然在廚房也可以,將您淤積的壓力全都發泄給麗莎吧。然後將子孫……」


    不、不要碰我!那種多餘的改善維持並不需要啦!我本來還以為會對我好的隻有麗莎而已——但不需要好到這種程度啊!對我來說那種事情反而會增加壓力而已!


    麗莎把臉靠過來,將領帶解開後……北歐女子特有、仿佛本身就會發光的淡金色長發搔弄著我的臉頰與鼻頭。日本人或南歐人絕不可能擁有的白透肌膚上兩瓣桃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吐出溫熱的氣息。


    「主人……為了不要被貝瑞塔大人發現,不要打擾到蕾姬大人休息,還請您放低聲量喔。麗莎也會盡量忍耐不發出聲音的……」


    伴隨麗莎那甘甜的氣息,透徹的聲音在我耳邊呢喃。嘴唇擦碰到我的耳朵,發燙的額頭磨蹭著我的頭。好、好癢,讓人全身發麻了。


    「我、我說你啊,明明是在別人家,而且附近還有人在睡覺的——」


    「嗬嗬!書本上有寫到,一邊做一邊感受不能被人發現的刺激感,反而可以讓人熱血沸騰呢。」


    麗莎平常到底都在看什麽書啦!話說我的狀況是真的不可以讓熱血沸騰起來啊!


    再……再這樣下去,我會被迫來場深夜的武打練習、關照疼愛啦!


    不過我知道對付麗莎時的勝利方程式,那就是命令。


    隻要是我的命令,麗莎什麽都會聽。因此我要指示她去做別的事情才行!


    「——麗莎,在、在那之前你先寄封簡訊給倫敦的梅露愛特,叫她用航空快遞包裹把西裝送到這裏的地址來。隻要那樣講她就會知道了。我現在手機被停,沒辦法寄簡訊。」


    麗莎在我命令到途中時就拿出形狀像葉子一樣的手機nokia 7600,表演用右手打簡訊,左手解開水手女仆裝遮胸布的特技。然後……


    「好的…………簡訊寄出了!」


    「太快了吧……!」


    勝利方程式崩壞了!等等、咿!因為她把遮胸布拆掉的關係,豐腴雙峰間的山穀以及疑似包覆那雙峰的蕾絲布料上端荷葉邊都被我看到啦!


    麗莎發現我基於本能不小心瞄了一下那部分,頓時雙頰染成粉紅色,害臊地抬起眼睛看向我。甚至用小動物般的感覺追加攻擊了。


    要、要是我在這棟都是女人的屋子裏爆發,就會像密室殺人事件一樣引發密室爆發事件啦。那邊的我就有如被放進密閉空間中的僵屍,恐怕會一人不留地全部襲擊。


    除了麗莎自是不用說,肯定連貝瑞塔、蕾姬、莎拉甚至艾爾瑪都不放過。如此一來,到事後我就必須自發性地切腹才行啦!


    但我又想不到什麽新的作戰計劃,隻能重新再試一次勝利的方程式了!或許剛才的方程式計算上有出錯也說不定!


    「呃~呃~對了!同學會!麗莎,你原本也是伊·u的成員對吧!那你有沒有收到夏洛克寄


    來關於同學會的信?」


    「是,麗莎是有收到沒錯……」


    「我忽然感到有點在意那個內容!我們一起讀信吧。」


    稀世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或許也沒想到自己寄的信會被我利用在這種事情上吧。雖然照他的個性,搞不好有條理預知到就是了。


    ——勝利的方程式經過這次驗算,總算發揮了功能。


    於是麗莎打開大概是為了節省行李而拍照存在手機記憶體中的信件,我則是從旅行箱中拿出被塞得皺巴巴的信,各自讀起來——


    現在必須趁讀信的這段時間思考出讓麗莎把夜伽開關關掉的方法才行。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呃,這是啥?舉辦日就是下下周了嘛。而且場地是在科爾索大道——就是在羅馬啊。」


    這下看來夏洛克甚至連我會被流放到羅馬武偵高中的事情都推理到了。


    既然知道就早點告訴我嘛。像是我會留級之類的。


    「咦?麗莎的日期不一樣呢。這邊的日期比較晚,而且場地也不一樣。」


    ……啥……?那是怎麽回事?太奇怪了吧。


    不過畢竟是那個怪叔叔夏洛克舉辦的聚會,所以就算奇怪也不奇怪了。


    這麽說來,貞德把這封信交給我的時候,態度上也沒有「下下周就要舉辦了,你早點讀」的感覺。換言之,貞德知道的或許也不是這個日期。


    那個夏洛克……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他究竟想利用我們做什麽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麽事情?」


    嗯?怎麽我腦袋正在想的話從一旁傳到我耳朵了?是洛嘉小妹妹嗎?不,不對。


    ——是貝瑞塔小妹妹!


    「我正覺得肚子有點餓就跑上來一看,沒想到你竟然!」


    用力扯我的耳朵讓我離開麗莎麵前的人,正是連這種行為上都跟亞莉亞很像的貝瑞塔·貝瑞塔。看來她誤以為是我才剛到這裏就帶女人進來做不乖的事情了。雖然大致上這樣講沒錯啦。


    「痛、痛啊!耳朵、耳朵要被扯掉了!不要拉!人類的耳朵其實意外地很容易會被扯掉啊!」


    「——那我就當作利息把它扯下來吧?這隻色豬!」


    貝瑞塔氣憤得用力拉扯。而且她一邊抓住我耳朵,還一邊從上衣中拿出短鞭「啪啪啪!」地抽打我的屁股。


    「然後呢?你到底是誰!剛才在機場也有看到你,是amante(情婦)嗎?瞧你身體長得這麽不檢點!」


    大概是從一開始就看麗莎——那對胸部很不爽的貝瑞塔,用短鞭戳著麗莎的豐腴身體,並抬頭瞪向她。


    而麗莎不知道究竟在高興個什麽勁,用『主人您聽,她說是情婦呢』的嬌羞眼神望向我。那反應不對吧。


    於是我伸手指著麗莎身上的水手女仆裝,對貝瑞塔說道:


    「你看她身上穿女仆裝也該知道她是什麽人吧!」


    「又像女仆裝,又像水手服,又像情婦,曖昧不清!會通融接受這種曖昧表現就是日本文化教人感到奇怪的地方。給我明確一點!」


    「她剛剛幫我做飯啦,所以很明確就是女仆啊!」


    我說著,把剩下一盤份的雞湯相撲鍋從廚房流理台拿來,「碰!」一聲放上餐桌。


    「像隻豬一樣就隻會吃,而且還擅自吃我冰箱裏的東西……嗯……這是什麽料理?是日本食物呢。豬,給我解說一下。」


    「這是相撲鍋。」


    「相撲鍋是什麽?」


    包含剛才「切自己肚子」的事情也一樣,看來貝瑞塔似乎對日文以及日本文化相當有興趣的樣子。她一邊對我生氣,又一邊認真地瞧著盤子裏的東西,想搞清楚什麽是「相撲火鍋」。因為她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一頭飄逸的秀發蓋在她穿白衣的背上,像披風一樣。


    「就是相撲選手為了讓身體變大而大量食用的典型料理。」


    「讓身體變大!」


    貝瑞塔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又睜得更大,並用力抬頭看向我。難道她對自己身材嬌小的事情感到很自卑嗎?真的是義大利版的亞莉亞啊。這下根本就像是「請找出兩者有何差異」的益智遊戲了。


    「另外因為相撲比賽是讓手碰到地上就輸了,所以是用前肢沒有著地的雞當成食材以祈求好運。」


    「mamma mia……真是有趣。」


    貝瑞塔從白衣的內側口袋又再度掏出筆記本,把我說的話抄寫下來。接著拿起喝湯用的勺子……吃了一口還溫溫的相撲鍋。


    「……buono(真好吃)……!原來如此,油炸豆皮要這樣料理呀。」


    這狀況讓我和麗莎頓時回想起以前在福爾摩斯家討好梅露愛特的經驗——


    「你似乎對日本很有興趣的樣子嘛。」


    「如果是日本料理,麗莎每天都可以做喔。請問可以藉此減輕主人的借貸嗎?」


    「呼啊諾呼啊咿呀。」


    「不要那樣狼吞虎咽的……東西吞進去再講話。」


    於是貝瑞塔「咕嚕」一聲把食物吞進去後……


    「好呀。不過頂多隻是填補借貸的利息而已喔,本金不會減少。義大利的法定上限利息可是比日本還要高的,你就為了我做牛做馬吧。」


    哦哦……!好,這下看來至少可以讓站在我方的麗莎留在這裏了。


    而且麗莎還能幫忙多多少少減輕像滾雪球一樣不斷增加的利息。


    新的光榮方程式就此誕生。要是我闖了什麽禍,麗莎就會幫我善後。雖然這方程式中閃耀的人隻有麗莎就是了。


    第一次遇到麗莎的時候,我在地下道救了差點死掉的她真是太好啦。


    「謝謝您,貝瑞塔大人……!麗莎是主人的忠臣,而既然主人是貝瑞塔大人的債務人,那麽麗莎就像是貝瑞塔大人的陪臣了。如果您願意放過主人的性命——這段期間麗莎都會照您吩咐做日本料理給您吃的。」


    「既然你這樣想,就給我好好工作。對了,麗莎你會做『手工便當』嗎?就是把一口分量的各式à carte(單點料理)裝在小小的可愛橢圓形盒子裏的那種。好像是到學校或遠足的時候吃的東西。」


    「那當然!」


    原本態度敵對的貝瑞塔也漸漸被麗莎拉攏了。


    而且靠著剛才一拍接一拍通過的理論——『貝瑞塔的部下=金次。金次的部下=麗莎。因此隻要把金次收為部下,麗莎也會是部下。但如果金次不在了,麗莎也會離開。』——順勢讓我今後不會再被要求切腹了。


    上次在布魯塞爾是我救了麗莎的性命……


    而這次在羅馬換成麗莎拯救了我的性命。


    這就叫——善有善報,與人為善必自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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