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瑞塔的嚴格命令下,我和麗莎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寢室。


    畢竟「把公母倉鼠放在同一個籠子裏就會自然增生呀!」的白雪生物學在人類也有可能發生的關係,所以不讓符合生殖年齡的男女同房共寢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貝瑞塔似乎對麗莎的生殖能力特別警戒,為了讓我夜間不要跑到麗莎的地方去,甚至堅持要親自監視我。


    也就是好死不死竟然要我睡在貝瑞塔的房間。


    那樣以白雪倉鼠學來講也很不妙吧!雖然我如此著急了一下,不過貝瑞塔除了地下工作室以外還有一間寢室,是把原本四間房的樓層牆壁整個打掉形成的大房間。空間上不像倉鼠籠那麽擠,可以彼此拉開距離,因此也不用害怕我和貝瑞塔會自然增生了。


    話雖如此,但房間裏的床鋪隻有深處一張,於是我隻能睡在隔一段距離的洗手台旁地上——拋光的大理石地板。簡單講就是我受到必須睡在石頭上的虐待了。


    就這樣,我在羅馬迎接的第一個早晨……


    (……?總覺得、有股好香的氣味……)


    是在仿佛把橄欖的氣味中芳香的部分濃縮起來、讓人不禁會流出口水的美好香氣中醒了過來。


    我在昏昏沉沉中微睜眼睛,發現視野一片紅。


    這可怪了。難道羅馬的朝陽是紅色的嗎?


    (怎麽回事……?好像、有什麽東西、蓋在我臉上……?)


    現在我的鼻子和右臉頰被某種溫熱的物體覆蓋著,包含雙眼在內的頭部則是被帶有透明感的紅色薄布蓋著。這是什麽?


    雖然那種東西隻要拿下來用眼睛確認就好,但即便是我這個「哿」也辦不到這種事。


    因為在微紅色的視野中,我看到貝瑞塔大小姐正在洗手台旁「嘩啦嘩啦」地清洗她的臉蛋。身上是紅白條紋、乍看之下很像是比基尼泳裝的——


    ——內衣打扮!


    (……嗚……!)


    繼香港的猴與紐約的金女之後,在羅馬讓我發現第三位條紋內褲使用者啦。不對,現在不是發現的時候。要是我發現的事情被對方發現,可是會被槍斃的。這樣一來稀世的長壽節目——遠山金次的世界尋奇大發現就要迎接最後一集了。


    一大早就遭遇困境的神秘探訪者金次,接著推理出蓋在自己臉上的應該是貝瑞塔脫下的寢裝「背帶裙睡衣」。然後放下超級金次君人偶(注1 日本長壽益智節目《日立世界尋奇大發現》中會以模仿主持人草野仁外型的「仁君人偶」以及「超級仁君人偶」當成猜題者的計分道具。)……的動作我也辦不到。因為要是我醒來的事情被發現就會遭到射殺啊。再說我根本沒有人偶。


    根據我以前明明不想知道卻被理子強迫灌輸的知識,這個『背帶裙睡衣』是外型類似吊帶背心的內衣。下半身的內褲需要另外穿著,不過是否要穿胸罩則是根據設計——而現在這件是不用另外穿的類型。至於我為什麽會知道,是因為蓋在我鼻子與右臉頰上的物體正是包覆胸部用的軟罩杯部分。


    (換句話說,這是貝瑞塔的、胸、胸部一整個晚上直接接觸的部分啊……!)


    之所以會溫溫的,是、是因為她才剛脫下來而已。


    居然把這種東西脫下來丟在別人臉上……居然把這種東西……我不禁流出的淚水立刻被罩杯吸收了。具有保濕、吸汗性的絲質背帶裙內衣,充滿就連汗水也很高貴的貝瑞塔大小姐如花香又如奶香的氣味——


    (……呃,不妙!我不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比一般人還要敏銳的嗅覺上啊!)


    嗅覺是五感中最為原始性的東西,對本能——也就是對爆發性血流的影響非常大。


    我必須專注在其他感覺上,撐過這股香到教人幾乎昏厥的氣味才行。


    於是我把注意力轉移到微微睜開眼睛的視覺上。


    這選擇乍看之下似乎很危險,不過貝瑞塔的體型與其說是女生還比較像是小女孩,因此她本身的爆發引誘性很低。


    另外,我隻要看到那家夥稍微不注意就能立刻逃跑——專注在視覺上就是這樣攻防一體的選擇。


    「a…llora.(嘿……咻。)」


    但她為什麽偏偏要在這時候調整胸罩啦!


    我一時以為會從貝瑞塔自己拉開的縫隙間看到她的胸部,嚇得心髒差點炸開。不過……safe。布料的陰影讓我什麽也沒看到。


    而剛才這一幕也讓我發現——貝瑞塔的胸罩因為沒什麽東西能收納在裏麵,顯得很單薄。


    不使用偽裝胸罩的部分倒是比亞莉亞幹脆得多了。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她卻拿起化妝刷在雙峰間「沙沙」地刷上了粉影。顏色比她原本白皙的皮膚稍濃一些,是讓人在視覺上看起來仿佛有乳溝的技巧。好狡猾啊。


    另外,那家夥穿的胸罩是扣子設計在胸部中央的前扣式胸罩。這是亞莉亞也很喜歡穿的構造。為什麽胸部貧民會愛用前扣式胸罩?以前同樣是理子強迫灌輸的知識是說『因為如果沒有足夠的肉勾住胸罩,把手繞到背後要扣上扣子的時候就會發生前麵的胸罩往上位移到脖子的悲劇呀。嘻嘻嘻!』的樣子。


    洗手台上雜亂地放著各種小東西,當中甚至有十字架項鏈……但貝瑞塔沒有選擇那個,而是拿起貝瑞塔公司的戰術筆。那東西平常是當成原子筆使用,不過前端有硬質的尖銳筆套,是緊急狀況時也能拿來當峨嵋刺的隱藏武器。


    我基於保安上的理由想知道貝瑞塔會把它藏在內衣的什麽地方而專心注視,卻是我最大的失敗。


    貝瑞塔想要把戰術筆夾在自己的乳溝,但因為她根本沒有乳溝,結果演出了戰術筆「啪」一聲掉到地上的可悲搞笑劇。


    「噗!」


    最後在現場就是忍不住笑出來的我——


    「!」


    以及頓時滿臉通紅把頭轉過來的貝瑞塔了。老天。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羅馬武偵高中的學生。


    後來貝瑞塔罵著「區區一隻豬竟敢偷看主人換衣服!」並猛踹我的事情,就先擺到一旁……


    梅露愛特寄來的航空包裹(fede)趕上了。


    畢竟從倫敦到羅馬靠飛機隻要三個半小時而已。


    我請她寄來的是之前在倫敦穿過之後就丟在貝克街福爾摩斯家的那套黑色西裝。羅馬武偵高中所謂的『防彈製服·ner0(黑)』其實說是製服不如說是製色,隻要穿全身黑色的防彈西裝就沒其他限製。


    黑色據說是代表『不會被任何顏色暈染的真誠心』的意思,不過同時也是在夜戰中比較有利的實戰性顏色。真是恐怖呢。


    「話說你學校方麵要怎麽辦啊?」


    我對幫我把武偵徽章從原本的製服換到西裝左袖的麗莎如此詢問後……


    「麗莎在東京武偵高中以及函授教育製的通信武偵高中,已經拿到足夠畢業的學分了。不過因為還沒參加過等級測驗,所以預定下個月在羅馬武偵高中應試。」


    她露出一臉笑容這麽回答我。明明不久前才剛入學的,居然已經湊足了學分,真快啊。


    話說難道武偵高中其實很簡單就能畢業了嗎?是我特別笨嗎?


    「遜斃了,你那是什麽西裝嘛。」


    剛才對我發動過七十六發踩踏技的貝瑞塔,看到麗莎幫我調整著領帶的這套純英國風西裝,頓時皺起眉頭。


    在英國雖然普遍認為保守而傳統的西裝穿起來比較帥氣……然而在義大利則是認為融入流行要素的漂亮西裝比較性感。看來以前美濱外語高中老師說的這件事果然是真的。


    「囉嗦,我黑色的衣服就隻有這套啦。另外就是像前日本陸軍製服一樣的立領裝而


    已了。我才想問你,不戴十字架沒關係嗎?這裏羅馬應該是天主教的大本營吧?」


    我因為被嫌身上穿戴的東西,於是也以身上穿戴的東西如此反擊。


    結果穿著黑色夾兜配上時髦迷你裙——有如小孩子假扮成大人的貝瑞塔大概是剛才換裝被我看到的事情又閃過腦海的緣故,立刻露出火大的表情……


    「上帝連一歐元都不會給啦。那十字架是我的級任老師給的,但我平常都不戴。隻有去教會的時候才會戴。」


    哦,就像在日本的念珠一樣是嗎?


    「你既是拜金主義者又是無神論者啊。聽好囉?這世上也有金錢買不到的——」


    「衣食足而後知禮節,這可是你國家的諺語。雖然有錢不一定能使人幸福,但沒有錢一定會變得不幸。就像現在的你。」


    貝瑞塔明明是個小不點卻挺起胸膛露出睥睨我的眼神。


    呿!有錢人就是這副德行……


    「現在可沒時間跟你講廢話,再不快點就要遲到了。我們連早餐都還沒吃啊。」


    「你在急個什麽勁啦,豬。早上喝杯咖啡就夠了呀。」


    貝瑞塔一如餐食教育不成體統的歐美人,看來沒打算吃早餐的樣子。


    那就是說我也沒早餐可吃了嗎?或者因為是豬所以應該要說沒有早飼料可吃才對?


    雖然在義大利同樣是通常十八歲以上才能考汽車駕照,但貝瑞塔十六歲就已經有了武偵駕照……於是載著我和蕾姬&莎拉,今早也堂堂開著法拉利上學了。


    因為年齡上的關係,我本來還疑惑自己在義大利究竟會是幾年級生。不過義大利的高中基本上是十四歲~十九歲的五年製,結果在日本是高二的我被分到了高三,有種賺到的感覺呢。


    羅馬武偵高中是全世界第一所創立的武偵高中,因此是相當有名的名門學校。跟無法回歸社會的廢人量產學校——東京武偵高中不一樣,在這裏應該可以接受正常的學校教育才對。


    (雖然現在淪落為虐待狂大小姐的寵物……不過我這次在這地方一定要好好享受充實的學校生活……!)


    另外,在武偵高中除了念書之外也能工作。


    就算利息部分有麗莎多少幫忙消解,但為了把貝瑞塔借的本金全數奉還,我也要努力賺錢才行。


    雖然讀書跟勞動都不是讓人會積極想做的事情,可是畢竟這兩項分別跟對卒與借貸——也就是跟我自身的性命息息相關。


    所以在羅馬武偵高中,這兩項問題我都要邁出通往解決的第一步。


    如此充滿幹勁的我……因為是留學生的緣故,所以被安排了約一個月隻需接受一般學科課程的熟悉期間。結束後再參加武偵等級測驗評定實力。


    對於立誌考大學的我來說,能夠專心在一般學科真是幸運的一件事。反正不管在日本還是義大利,物理就是物理。雖然我家老弟說過『物理法則是女的啊,對老哥特別好』這種話,但我其實每次物理成績都在不及格邊緣,對我一點都不好。說到底,女人根本不會對我好啊,就像這位貝瑞塔一樣。


    「本來還聽說我的班上——三年e3班今天會轉來一名從日本來的留學生,原來那就是指你呀。恭喜你囉,豬。我們班的級任老師是日僑,而且是個非常漂亮的女性呢。」


    呃!那對我而言完全不是什麽好消息。我被分到女性教師班級的機率未免太高了吧。而且還跟貝瑞塔同班,這也是我天生女運差的緣故嗎?


    在清爽到讓人不會在意粗魯駕駛的羅馬五月陽光中——


    貝瑞塔的法拉利抵達了位於羅馬郊外的喬久內。


    建在綠意盎然的校地中、外觀方正的大樓——名校·羅馬武偵高中……


    ……好……好破舊。


    裝飾有武偵徽章的正門相當老朽,到處掉漆生鏽。大概是清掃隨便的關係,外牆都被汽車廢氣熏黑卻放著不管。雖然義大利人的民族性或許就是不太會在意荒廢感,但這實在讓人難以想像是培育前途無量的青少年的設施。


    (這就是、羅馬武偵高中……簡直像是第三世界的軍事基地啊。)


    我一下車便忍不住湧起不好的預感。


    而且貝瑞塔還命令蕾姬&莎拉在學校也要繼續拘禁我。


    她們兩人采隔日輪班製,今天是由莎拉負責,不離開學校附近。


    蕾姬則說她要到羅馬市內的美術館參觀。還真優雅呢。


    「來吧,豬。我們的教室在這邊。」


    通往校舍大廳的路上,兩旁種植的矮樹都微微枯萎,沒有好好照料。入口雖然是自動門,但軋軋作響無法開得很順。


    進去不需要脫鞋子、四周看不到什麽人的走廊——好髒,到處可以看到垃圾和灰塵堆。我想應該不是完全沒在打掃,隻是清掃頻率很低的樣子。另外大概是為了簡省電費,電燈都沒有點亮。雖然因為有日光所以沒什麽大礙,可是也太昏暗了吧。


    我和貝瑞塔的教室似乎是在這棟從上空看下來呈現十角形的校舍內側、像鍋子底部邊緣的半地下樓層。


    於是我們為了下樓而來到電梯大廳時,我終於忍不住暈了。


    (這簡直誇張到極限啦……)


    電梯居然沒在動。


    總共六扇電梯門上,全都貼有寫了『guasto(故障)』的紙。不,隻有一台還在動,打開了電梯門——


    「喂,電梯壞成這樣你們都不在意嗎?」


    我指著其他電梯如此詢問貝瑞塔,結果……


    「有什麽問題嗎?有一台還可以用呀。」


    貝瑞塔反而對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其他同乘的學生們看起來也沒感到不方便的樣子。


    ……難道在義大利,這是很普通的現象嗎?不在意小細節也該有個限度吧。


    話說——因為周圍沒幾個學生,讓我發現得晚了。都是貝瑞塔開車慢吞吞的關係——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的九點了。豬同學才轉來新學校第一天就遲到啦。


    來到半地下樓後,我們走向教室的方向……


    ……呃、奇怪?怎麽還有一群學生聚在走廊角落的自動販賣機附近?


    各位同學,已經上課囉……?


    「早安,貝瑞塔。」


    「早安~」


    如此用笑臉和女學生們打招呼的貝瑞塔大小姐也是……悠悠哉哉從她的寶格麗錢包中掏出一歐元硬幣,買了一份紙杯裝的加糖加奶咖啡。


    「喂,現在已經遲到了,沒時間讓你慢慢喝什麽咖啡啊……!」


    麵對焦急地原地踏步的我,貝瑞塔卻皺起眉頭。


    「我說你喔,不喝杯卡布奇諾早上怎麽來啦?」


    「地球自轉就會來了啊!e3的教室在哪裏?」


    我不停交互看著手表和走廊——但貝瑞塔卻完全不理我,還「早安~」「欸你知不知道?」「知道什麽?」「這次fl在馬克西穆斯競技場的義大利錦標賽呀……」地和女生們聊天。


    不過人說燭台底下黑,我發現e3教室其實就在近處,於是……


    「貝瑞塔,我們已經遲到五分鍾啦!」


    我拉起貝瑞塔的小手,不理她一臉「?」的表情——


    「早、早安。抱歉我遲到了,我是今天轉學進來的遠山……」


    著急地打開教室門,向裏麵打招呼。


    「喵咕!」


    ——喀嚓!


    痛痛痛!我還以為自己又被貝瑞塔咬了,但其實不是。


    是教室裏一隻淡褐色的動物張口咬住我的小腿。看起來像小貓……可是不對,耳朵圓圓的。


    「喵咕!喵咕!」


    「痛!痛痛


    痛!這家夥是啥啊!」


    這隻像貓的動物用它莫名尖銳的牙齒和爪子緊緊固定在我小腿上。


    我因為太過突然而一屁股摔在地上,而貝瑞塔則是嘻嘻笑著低頭看向我。


    「這孩子叫阿蘭,是隻小獅子喔。」


    「獅子!痛!為、為什麽教室裏會養獅子啦!」


    小腿一直被咬的我在地上滾來滾去才總算甩開小獅子後——


    「是從布拉格來的馬戲團養的獅子生了小孩,但因為資金不足無法飼養而拋棄,所以武偵高中基於愛護動物的精神收留下來了。阿蘭很怕生的呢~乖呦乖呦。」


    貝瑞塔說著,抱起小獅子撫摸它的脖子,用符合她少女的年紀,但絕對不會對我露出的超可愛笑容。能不能請你把那份溫柔稍微分個百分之一給旁邊搖搖晃晃站起身子的豬啊?要不是我穿的是防彈褲,現在小腿早就被咬斷啦。難道就算我被吃掉也無所謂嗎?生命不是平等的嗎?


    「我就是為了想早點看到這孩子,今天才會這麽早來的。」


    「早來……?」


    上課時間早就已經到了啊。


    我拍掉黑褲子上沾黏的橘色獸毛,並轉頭環顧教室……


    發現雖然有雜亂擺放的書桌和椅子,卻沒有其他學生。


    獅子的阿蘭,難道你是學生嗎?


    (難不成是我已經淪落到必須跟動物當同學的等級了嗎……?)


    而且明明有白板和講桌,卻看不到老師的身影。


    於是我在教室內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坐下,東張西望地看向窗戶、時鍾與教室門——然而即使到了九點半,還是沒有半個人來。隻有貝瑞塔一直在跟小獅子玩耍。


    後來幾乎要到十點的時候……


    「早安~」


    才總算有一名白人學生嘴上咬著牛角麵包走進教室。是個體型像球一樣,胖到快要把身上黑色的西裝背心都撐爆的男生。臉蛋也很胖,導致眼睛、鼻子、嘴巴等等部位看起來就像是集中在臉部中央。


    那家夥一看到我,便「啊~啊!」地仰天叫了一下後……


    「你就是老師說過那個從日本來的轉學生吧?我叫拉斐爾,請多指教!」


    露出一臉親切的笑容和我握手了。


    拉斐爾是吧。體型和名字的反差還真大呢。


    「我叫遠山金次。在日本是先叫姓再叫名的。話說你看到我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是我有什麽問題嗎?如果服裝之類我有什麽做不好的地方,就跟我講吧。」


    「哦!雖然有點西西裏腔調,不過你義大利文很溜嘛。其實也沒什麽,隻是老師到最後都沒告訴我們究竟新來的是男生還女生而已啦。至於服裝嘛,嗯,還可以啊。」


    哦哦,原來是那種事情。你比較希望是女生來就是了。


    「……另外我想問一下,上課時間是九點開始吧?可是現在除了你、我和貝瑞塔以外都還沒有人來。難道因為夏令時製的關係連上課時間都變了……?」


    拉斐爾在我旁邊的位子坐下來——座位似乎沒有指定的樣子——並聽到我不安地如此詢問後……


    「九點?哦哦,我是搭公車上學的,路上有點塞車。」


    把位於臉部中心微微偏右的右眼對我眨了一下,並從黑色書包中又拿出一個麵包。


    ……不對,路上明明就很空啊?


    話說,他回應的態度怎麽感覺一副對這種事情超級無所謂的樣子。明明都遲到快一個小時的說。


    「我原本聽說轉學生是個很強悍的家夥,但似乎並不是那麽一回事……呃不,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不恐怖,讓我安心多了。畢竟老師開玩笑說你以前是強襲科的s級啊。」


    就在個性溫和的拉斐爾一邊嚼著麵包一邊對我這麽說的時候——又有其他學生走進教室了。


    這次是化妝得莫名濃豔的兩名白人女生。將一把看起來很難用的古羅馬風雙刃劍掛在黑色皮帶上的短發女生,以及將紅頭發綁成麻花辮、看起來有點懦弱的女孩。


    她們一看到我就表現出跟剛才拉斐爾完全相反的態度,「好耶……!」「嘩……!」地發出開心的聲音。接著……


    「我叫齊雅拉喔。」


    「我叫安娜瑪莉亞。」


    她們分別把桌椅拉到我座位附近,愉快地向我打招呼。


    「哦、哦哦,我是金次。」


    因為那兩人都還算可愛,害我緊張得隻簡短回應後——


    「這家夥是被日本放逐的問題學生啦。雖然看起來稍微像個武偵,但實際上是個犯罪者。是惡徒,是日本黑道呀。而且還是個變態,你們要小心點。」


    貝瑞塔豎起食指,皺著眉頭如此警告齊雅拉和安娜瑪莉亞。


    「喂,貝瑞塔,你不要一下子就灌輸同班同學那種會破壞我印象的話!我毫無疑問是個武偵,也有證照啊!」


    「什麽啦,豬?我是發自內心在提醒她們兩人注意呀。你可是向人借錢又不還的小偷。小偷就是犯罪者。我有說錯什麽嗎?」


    「那是……嗚……那先擺到一旁,你說我變態是什麽意思!」


    「你今天早上不就偷看我換衣服了!趴在地上,還蓋著內衣!」


    「那、那是——是你自己把內衣亂丟,丟到睡在地上的我身上啊!」


    就在我和貝瑞塔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時——


    齊雅拉和安娜瑪莉亞彼此互看一眼,然後……


    「嗯?意思是你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在一起嗎?」


    「金次是貝瑞塔的情人嗎?」


    竟對我們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才不是啦!不是不是不是!mamma mia!」


    貝瑞塔頓時滿臉通紅,擺出擲球入場般的動作大叫起來。


    不過大家似乎都知道這家夥容易發飆的個性,而表現得不怎麽驚訝,甚至流露出大人靜靜觀望小孩子胡鬧的感覺呢。


    「呃……我們先不講貝瑞塔的事情。齊雅拉,安娜瑪莉亞,現在上課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


    「嗯?時間?是呀,路上塞車嘛。」


    「對,路上塞車。」


    怎麽她們兩人也用跟拉斐爾一樣的理由回應我了?連毫不在乎的態度都一樣。


    看來……「九點開始上課」這項規則本身是存在的,但大家平常都很習慣遲到的樣子。包括老師也是。而「路上塞車」雖然並非事實,不過義大利人被問到遲到理由的時候似乎都固定會這麽講。


    後來又有兩名男生走進教室。因為羅馬武偵高中采用的是一班十人以下的少人數多班級方針,所以這就是三年e3班的全部學生了。


    把頭發剃光、全身肌肉的埃及裔義大利人,叫法蘭西斯科。這男人因為留級了兩次,是比我年長的十八歲。在義大利屬於很少見的大塊頭男性。雖然我想他應該沒有惡意,可是常識不足……


    「明明是日本人卻沒有戴眼鏡又沒有暴牙……跟我的印象完全不一樣。我說金次,你會忍術嗎?」


    甚至會一臉認真地對我提出這樣的疑問。包括貝瑞塔的切腹也好,義大利人似乎對日本的事情知道得很少呢。


    但反過來想想,我自己也是對義大利幾乎一無所知就跑來這裏的。雖然隻是草根階級,不過我今後就來努力促進國際間的相互理解吧。


    「……大家,早安……今天黃色的太陽強迫我出門了……」


    另一位嘀嘀咕咕說著這種充滿詩意的話語,一頭天然卷黑發留得長長的學生,是名叫丹尼爾的瘦男子。據說他身體虛弱經常缺席,不過今天是因為或許會有女生轉學進來所以努力來上學的樣子。對不起喔,我是個男的


    。


    ——然後大家都從走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甜咖啡回來,在教室嘰嘰喳喳地聊天。


    畢竟老師還沒來也無事可做,於是我也稍微加入他們的圈子……


    結果義大利人的民族性似乎很容易親近人的樣子,不知不覺間變成大家圍繞著我了。


    「今天午休來舉辦金次的歡迎會吧。一邊享用美味的食物。」


    「好耶好耶!人家難得從日本遠渡重洋過來,要好好招待才行。要不然會被認為義大利是個冷淡的國家啦。」


    就在似乎是個饕客的拉斐爾與個性上是體育係的法蘭西斯科,如此熱烈討論的時候……


    「大家都是在鍋子底的e級武偵,就彼此切磋努力吧。」


    丹尼爾從長長的瀏海間露出陰沉的眼神,對我這麽說道。


    「呃……這班上大家都是e級嗎?」


    我不禁有點驚訝地訊問後……


    「對呀。e3的e就是e級班的意思。」


    齊雅拉很明確地告訴我這樣的事情。


    同時因為她交抱雙手而彈動了一下才讓我發現,這家夥明明很男性化,胸部卻很大。我要小心才行。


    「羅馬武偵高中是根據武偵等級分班的喔。」


    接著不需要交抱手臂我就知道、因為體型微胖所以胸部也很大的安娜瑪莉亞這麽告訴我。


    「那貝瑞塔也是e級嗎?」


    感到有點意外的我如此詢問貝瑞塔。


    從她的各種發明以及工作室的樣子看起來,我本來還以為她是裝備科s級——因為有人數限製所以很難講,但至少也會是等待s級空缺遞補的a級武偵才對。


    「現在是那樣沒錯。」


    貝瑞塔用似乎對武偵等級什麽不太在意的感覺如此回應我。


    另外這家夥就算交抱手臂,胸部也絲毫不動。原本就沒有東西,當然不會動了。


    「貝瑞塔原本是s級的啦,裝備科的。」、「以前還獲頒過羅馬武偵高中的最優秀武偵獎喔。」、「不過她說『正因為不懂的事情才值得學習』,就轉到車輛科去了。」、「真是了不起呢。」、「那樣高的誌氣,讓我相當尊敬。」


    愛講話的e3班同學們紛紛像在炫耀自己的事情般,告訴我這些關於貝瑞塔的情報。


    「那、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沒必要講出來啦。」


    貝瑞塔頓時害臊起來,不過……


    原來她跟我一樣,是s→e的降級夥伴啊。雖然我是單純被踢下來的啦。


    「唉呀,確實……武偵等級什麽的根本無關緊要。畢竟在決定方式上也有很多不透明的部分。」


    學生的武偵等級……是各國的武偵培訓學校按照像字典一樣厚重的國際規則書進行考核的。


    然後根據這份有額外考量到學生專門學科成績以及任務經曆而得出的評價,向各國行政委員會申請……最終才由政府機關發行證照認可。


    話雖如此,但這規則其實在全世界都尚未成熟。一方麵因為武偵製度本身就是還很新的東西,各種考量不周的地方也很多。再說,把強襲、諜報、通信、後勤、衛生等等各類武偵技術全部統一分級,又要讓那樣的等級全世界通用,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簡單一言以蔽之,就是『其實等級決定得意外粗枝大葉』。


    現行的武偵製度是參考軍隊的階級製度進行大致上的分級後,在錯誤嚐試中調整平衡,算是仍在發展途中的製度——因此我們就算被歸類在武偵金字塔的最下層——e級,也不代表我們就是廢物。問題是出在製度上才對。


    (不……)


    這個e3斑的學生們真要講起來,還是多多少少有種不太會工作的感覺。畢竟他們全部上課都遲到啊。


    而我自己本身也是個麵對占世界人口半數的「女性」這個種族,沒辦法好好交談溝通的社會淘汰者。原來如此,這裏是問題兒童收容所啊。


    話雖如此,不過大家感覺都不壞。對來路不明的我能夠如此表示歡迎,態度友善而溫和。大概也是因為采小班製的關係,有種像小隊一樣的團結感。哪像在日本,我即使在同班同學之中也有好幾個人的長相跟名字無法湊在一起。


    後來到了十點左右——


    「大家~早安~」


    老師才總算開門進來,而且一點也不愧疚。


    e3的教室似乎莫名通風,結果乘著窗戶吹進來的風,那位女老師戴的頭紗竟然朝我飛來,


    然後很不幸地,剛好蓋在把頭轉過去看老師的我臉上。


    「……嗚……」


    嗚哇!好成熟的氣味。甜而妖豔,就像砂糖加得很濃的牛奶一樣。


    等等……嗯……?這……這個氣味……我好像有印象喔?


    「——梅雅?」


    我從臉上拿下今日第二度的薄布,看向教室門的方向。


    「遠山同學,好久不見。」


    梅雅·羅曼諾——極東戰役中身為師團的夥伴,與我一同戰鬥過的梵蒂岡代表戰士——對我露出宛如聖母般的微笑。


    「因為你的手機不知道為什麽打不通,結果變得像是驚喜重逢了呢。」


    把聖經抱在腋下,用單手輕輕劃十字的梅雅……確實如貝瑞塔所說,是個日裔義大利人。我記得她的名字還可以寫成「明夜(meiya)」這樣的漢字。


    「那是因為我沒付電話帳單結果被停掉了。話說,原來你當上老師啦?」


    梅雅去年應該還是羅馬武偵高中殲魔科五年級的學生,看來她在畢業同時便就任教職了。


    然後因為是新老師,就被派來當e級班的級任老師了是吧。


    「是的。當我看到轉學生的名字時,當下就認為這是神的旨意了。沒想到可以和遠山同學再相見呢……!」


    嗚喔……!有顆淚痣看起來很性感的梅雅,大概是基於羅馬風格的打招呼方式……用她那對甚至連寬鬆的修女服都快要撐破的巨大胸部緊緊抱住了我!


    因為我是坐著,結果我的臉部——雖然驚險躲開,但臉頰與頭部都被豐腴的哈密瓜級雙峰當場壓住!不過同時她的十字架也用力戳到我的眼睛,讓我痛得避免了爆發危機。真是上帝保佑。


    「梅雅老師和這隻……和金次互相認識嗎?」


    貝瑞塔翹著大腿、交抱著手——看著這幕情景。


    而且臉上表情不太高興,流露出似乎對於自己的寵物和其他女人過去就認識的事情感到很不爽的獨占欲。


    「是的,我們曾經在武偵的工作上一起——啊啊,貝瑞塔同學,女孩子穿那麽短的裙子不可以翹大腿呀。壞壞!」


    看到貝瑞塔的大腿幾乎有九成左右都露出來的畫麵,梅雅頓時紅著臉提出告誡。明明她自己其實也會穿那種性感內衣的說。啊,不妙,我差點要回想起以前梅雅的法衣被魔劍的神秘魔法撕破時的事情了。我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睛的疼痛上吧。


    齊雅拉和安娜瑪莉亞看到那樣的貝瑞塔……


    「為了把金次搶回來真努力呢。」


    「交了情人就變得這麽大膽呀。」


    講出了這樣完全沒搞清楚事實的發言,不過——


    「才才才不是啦!」


    氣得讓飄逸的金發都揚起來的貝瑞塔,馬上用雙手把她的確有點往上位移的黑裙子拉回原處,接著擺出擲球進場的動作後,拉開我和梅雅。


    我用手按著剛才被梅雅的十字架戳到的眼睛……同時回想起今天早上讓我和貝瑞塔起了一點點小爭執的那個十字架項鏈。


    (也就是說,貝瑞塔那十字架是梅雅給的……)


    既然是梅雅給的,等於是分享


    幸運的道具啊。居然不戴在身上,太浪費了。


    不過我記得那些魔女們也說過——當有某方麵的幸運提升,就會在其他方麵遭遇不幸。


    難道我的留級導致貝瑞塔的金錢損失就是因為那十字架嗎?雖然我不清楚她相對在哪方麵的運氣有提升啦。


    「好啦,今天的課程是關於泛eu武偵法。我首先把講義發下去喔。」


    梅雅總算向大家宣告要開始上課了。


    義大利的上課方式主要是以議論形式進行。


    不像日本那樣是老師針對課本內容全部講解,要學生默背起來的填鴨式教育。而是不懂的學生提出疑問,由理解的學生回答解說後,老師再整理重點。不隻是單純記住『有這樣的法律』而已,也會對『為什麽會有這種法律』加深理解,可說是較適於實務或論文思考的係統。畢竟人類的記憶力在對話時會有所提升,因此討論過程中頻繁用到的重要用語或邏輯建構都能很自然地記憶起來。


    雖然因為上課開始得晚,導致學習時間較短,不過我覺得同樣時間的效率上來講遠比日本的方式來得高。重視效率,在短時間得出結果——從大家的樣子觀察起來,這似乎就是義大利的文化。


    然而……這對於我將來要參加的高認(高等學校畢業程度認定測驗)以及大學入學考試好像幫不上什麽忙。


    默記的知識量以及長時間努力用功才是那類考試的勝負關鍵,有點像是比賽誰比較能忍受念書痛苦的戰鬥。無關乎實務之類,而是要求網羅的知識分量。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很公平的競爭,但無法判定出義大利式的教育應該會培養出來的聰明思考。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會呈現出文化差異……傷腦筋,看來我放學之後有必要另外找時間自修了。


    溫柔的梅雅姊姊似乎很適合從事教育工作,感覺學生們都很喜歡她。


    不過這個人其實也有生氣起來會一劍把希爾達的頭砍下來的恐怖一麵,我就別說出來好了。


    言歸正傳,課程到了十一點多就漸漸開始有種準備下課的氣氛——


    「金次,我們去吃午餐吧。」


    結果肥胖的拉斐爾首先對我如此說道。


    「呃,午休時間是十二點才開始吧……?」


    我的疑問被其他同學們「走吧走吧!」的聲音蓋過……


    「唉呦,真不錯呢。那就走吧,老師也一起去。」


    就連梅雅也笑咪咪地從講台走了下來。


    這、這些家夥未免太散漫了吧……!我們實際隻上了一個小時的課而已啊!真是有夠隨便的。


    飽受文化衝擊的我在大家圍繞下走出校舍——被帶進位於學校對麵、名叫casa的餐廳。


    店內不隻是裝潢,連餐點也很廉價,這點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雖然無論室內席或露天席桌上鋪的塑膠桌巾都是格子花紋,讓我會聯想到莎拉的裙子這點我不是很喜歡啦。


    店內的philips液晶電視上……哦!在播美少女戰士呢。雖然配音變成義大利文就是了。從畫麵角落『cartoowork』的標誌看來,這應該是動畫專門頻道吧。


    瞥眼偷瞄電視畫麵的貝瑞塔雖然抱著小獅子阿蘭進到店裏,不過大眾餐廳似乎一般都會開放寵物的樣子。


    而貝瑞塔的另一隻寵物——借貸豬,也跟著大家一起坐到露天席的大餐桌旁……結果明明是義大利餐廳,跑來招待的店員卻是中國係的女生。這地方也讓人感到不安啊。


    另外,總覺得屁股坐得好痛。於是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我這張木頭椅上的坐墊內側有破洞,裏麵的軟墊都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因此等大家點完餐之後——


    「這張坐墊可以幫我換掉嗎?」


    「啊,是,不好意思。我馬上換一張過來。」


    我和店員如此對話,並且把隻剩外皮的坐墊交給她。


    然後……從店裏首先端出來的竟然是——每人一杯birra,也就是啤酒。


    而且不是店員端錯桌。


    包含貝瑞塔與梅雅在內,大家都一副『好耶~』地把杯子拿起來了。


    「——喂,你們!怎麽大白天的就叫酒來喝啊……!」


    感到驚訝的我立刻站起身子想要製止,但大家臉上卻都露出「?」的表情。


    ……呃?真的要喝?在學校的午休時間?


    雖然這國家的確是從十六歲就可以喝酒啦,可是……


    「什麽叫為什麽?金次,喝酒有助消化喔?」


    全身肌肉的法蘭西斯科竟一臉理所當然地對我說出這種話。咦咦咦……?


    「不是那種問題!雖然梅雅是體質上似乎有必要攝取酒精,但你們現在喝酒會影響到下午的課吧?在學校要是不好好念書,將來會很辛苦的。」


    這下反而是我像個老師一樣,出麵處理e3班的飲酒問題。


    可是把裝有啤酒的厚酒杯拿起來的齊雅拉卻——


    「金次你——該不會是因為宗教之類的理由不能喝酒吧?對不起喔,我們都不知道。」


    露出對我不太好意思的眼神,然後把我的啤酒移到拉斐爾麵前。


    「不對,應該不是喔。金次有講到念書和將來的事情。」


    安娜瑪莉亞似乎也完全聽不懂我想表達的重點。連貝瑞塔也是一臉疑惑地歪著小腦袋。


    「我是說,如果不好好念書……大家將來要晉升或賺錢都……梅雅,你也講講話啊。」


    「遠山同學,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會想喝到醉的。或許在日本喝酒主要是為了享受醉意,不過在義大利大家是為了健康在喝的呀。」


    甚至連因為是發揮超能力的燃料而破例允許喝酒的修女——梅雅也說出這樣義大利的回答。


    就在這時,瘦男子丹尼爾代表大家站起來——


    「金次,老是去想金錢或升官的事情不太好,那樣不叫人生。義大利人是這麽說的。」


    像個舞台演員般把手放在胸前,笑著對我如此說道。


    「……那你們都在想什麽啦?」


    我不禁嘟起嘴巴如此回問。


    「就是像要怎麽生活,要愛什麽人之類的啊。各位,讓我們為這位用功念書的日本人獻上一曲吧,我們的『e級武偵之歌』!」


    「「「zone(唱吧)!」」」


    在一臉得意的丹尼爾帶頭下,大家高舉起杯子——竟開始唱了起來。


    雖然也有人唱得五音不全,但每個人都很開懷。


    感覺他們真的很愉快。


    『咱們是輕鬆愜意的e級 咱們的學舍在鍋子底 難搞的任務都丟著別理 s級的家夥們總會做的音符』


    這、這是什麽歌啊……!


    話說我既然同樣是e級武偵,難道也必須把這首歌學起來嗎?


    畢竟我的歡迎會如果我不幹杯也很奇怪,於是我聽從貝瑞塔「那你就點caffe shakerato吧」的建議,點了一杯來幹杯了。


    所謂caffe shakerato就是搖杯咖啡的意思。雖然我聽他們講那隻是把冰塊和濃縮咖啡混在一起的東西,不過……哦哦,又甜又清爽,真好喝。


    不對,這也太好喝了?我感到懷疑而聞了一下味道才知道,裏麵應該有加kahlua之類的利口酒吧?不過也隻是微量增添香氣的程度而已,就別計較了吧。


    話說回來,剛才店員說會馬上換來的坐墊——實際上等了五分鍾才來。


    然後明明說料理五分鍾就會上桌,卻等了三十分鍾才總算慢慢端來。


    不過又唱歌又聊天的e3班成員們似乎沒有一個人嫌慢。


    (看來在


    意大利對時間感覺鬆散是很普通的事情……)


    馬上=等五分鍾,然後等五分鍾」等三十分鍾的意思。美濱外語高中可沒教周這


    樣的翻譯方式,我要好好學起來才行。畢竟要是用日本的時間感覺,肯定會焦躁到精神衰弱的。


    在等待的時間中——大家偶爾會抓起原本就在桌上的籃子中裝的小塊麵包以及像長筷子一樣長、外觀像pocky的東西。


    「……我說,你們為什麽要吃這種東西啊?」


    我也試吃了一下,發現那些根本就沒什麽味道……於是如此詢問丹尼爾後……


    「嗯?為了打發時間啊。」


    得知了在義大利竟然有『為了打發時間吃東西』這種驚人的文化。


    對於曆史上總是受饑餓所苦的日本人來說,真是驚訝得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


    「這是vongole bianco。請慢慢享用。」


    果然連一句『不好意思久等了』也沒說的中華係義大利店員端上桌的,是裝在大盤子裏的義大利麵。麵裏加了大量像蛤蠣一樣的大花蛤,蒜頭的香氣刺激著饑餓的肚子。


    分量上即使分給e3班所有人都還嫌多,結果每個人盤子上都分到大量義大利麵,拉斐爾的份甚至可以說是超大份了。看來早餐隻喝一杯甜咖啡,然後中午晚上好好吃兩頓就是義大利流的做法。


    「吃美味食物的時候才叫人生啊,金次。其他全部都隻是附加的東西罷了。」


    我對搖著大肚子講出這種話的拉斐爾半眯著眼睛瞪了一下,然後跟著大家一起吃了一口蛤蠣義大利麵……


    「……嗚……!」


    ……好吃……!太好吃啦……!


    我的全身仿佛瞬間麻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舌頭上了。


    don pao的比薩吃起來是純粹義大利料理的美味,不過casa是中國係義大利人開的餐廳。當然日本料理自是不用說,中華料理和義大利料理也是料理界的大橫綱。味覺的東西雙雄互相融合的這家店,應該堪稱是最強的餐廳吧?畢竟價格又便宜。


    大概是美味的vongole bianco填飽肚子,然後即使很淡還是透過caffe shakerato喝了一點酒的關係,平常應該社交性很低的我卻也和大家聊開了。


    畢竟對義大利人來說,日本似乎是有如異世界的國度,於是我隻是像「相撲選手難道是女的嗎?我從網路上看到發現他們全都沒體毛啊。」、「大相撲隻有男性參加。亞洲人即使是男性通常體毛也不多啦。」、「我以前有吃過一種叫『酸梅』的食物,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味道簡直像臭酸的橄欖。」、「酸梅是把梅子用鹽醃製、曬幹之後,用紫蘇葉和梅子醋浸泡出來的食物。很少人會單吃酸梅的。」這樣回答大家的疑問而已,每個人就會做出「原來是這樣!」的反應,讓我感覺很好,仿佛自己變成了資深記者池上彰一樣。貝瑞塔也一直「沙沙沙」地把我講的話都抄到她的筆記本中。


    如此這般……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都已經兩點啦!明明下午的課程是一點開始的說。


    「好啦……大家都和遠山同學聊到天了,準備回教室去吧。il to(結帳)。」


    梅雅對於午休了整整三個小時的e3班卻一句也沒嘮叨,悠悠哉哉的如此說道。


    連餐後的渣釀白蘭地都吞下肚的她,是個第一型超能力者——有經嘴巴攝取魔力原料的必要。雖然我聽說她體質上完全不會喝醉,但看到一個教師大白天就在喝酒的模樣還是讓我……嗯?好像沒什麽感覺?仔細想想,我會這樣是蘭豹害的啊。畢竟那家夥也經常一邊喝鋁箔包裝的菊正宗一邊上體育課,或是在教室和綴一起喝裝在葫蘆裏的日本酒。這些都是讓我再度體認到自己過去受的教育有多垃圾的東京時代回憶。


    大家一起走回學校的一小段路途中——天空萬裏無雲,兩旁都是雖然沒怎麽修剪至少也花花綠綠的花叢草地——讓人感到舒適輕鬆,甚至覺得回教室認真讀書是很愚蠢的行為。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e3班的大家似乎也抱著同樣的感受……而大概是為了讓酒醒,聚集到走廊的自動販賣機前又開始邊喝咖啡邊聊起來了。


    梅雅也沒有出麵製止,反而一起加入大家的對話。


    我一直都以為學校是隻為了『將來』而去的場所,不過——


    大家是為了『將來』與『現在』來學校的。


    無論拉斐爾、齊雅拉、安娜瑪莉亞、法蘭西斯科或丹尼爾,都是個性開朗而親切的一群家夥。雖然在有些地方很隨便,不過都過著輕鬆愜意人生。雖然回家之後應該又會虐待我了,不過貝瑞塔在學校的時候也都姑且會把我當人類對待……我總覺得有種想要一直待在學校的感覺了。羅馬武偵高中似乎很適合我的樣子。以前在東京無時無刻感受到的痛苦——心理上的壓力,在這裏幾乎都感受不到。


    算了,反正人說入境隨俗嘛——


    於是我也不再要求他們去上課,而是端著咖啡一起聊了起來……


    然後漸漸地,我也多多少少理解了這些閑聊對話的真麵目。


    這樣的行為中,其實帶有在日本所謂會議與研討的功用。時事與個人話題之中不時會自然提到與工作有關的情報。另外藉由在輕鬆的場所進行交流,也能提升班級的向心力。


    隻有在必要的時候請專家來,關在會議室中秘密進行作戰會議,任務結束後就解散——這樣冷淡的武偵關係,大概在義大利是不受歡迎的吧。要更開放一點,個人之間要更熱情交流,才是義大利武偵。


    (……我雖然一開始有點驚訝,不過……)


    這種想法其實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我並不是否定日本那套做法的意思,不過把義大利的做法也學習起來肯定會有幫助。根據合作夥伴的個性,總覺得有時候透過義大利的方式相處會更好。例如像理子啦、武藤啦、g3啦、獅堂啦……隨便想想就能想到幾個人物呢。


    今天下午的課程——是女生在體育館投擲,男生繞校舍周圍跑步的體育課。


    但因為低等班級分配不到體育老師的關係,所以是由梅雅在體育館指導投擲。而我、拉斐爾、法蘭西斯科與丹尼爾四名男生則是連指導老師都沒有,各自適量跑步之後……


    剩下時間就坐在體育館的外牆邊享受日光浴了。


    順道一提,一般學校講到『投擲』應該是指田徑運動的擲鉛球之類,不過在武偵高中是指投擲短刀的意思。像這類危險恐怖的部分就不分東京或是羅馬武偵高中了。


    咻、啪!咻、啪……梅雅老師、貝瑞塔、齊雅拉與安娜瑪莉亞投擲短刀刺中標靶的聲音不斷從館內傳出。


    雖然有用白色油漆掩飾,不過體育館本身是很老舊的木造建築,根本沒有隔音效果。


    (中午的vongole bianco真是好吃啊……)


    徐徐春風中,正當我隨意聽著那些聲音,讓身體休息的時候——


    「……金次,我這裏有份工作。委托人是羅馬武偵高中,報酬是四百歐元,四個人平分。」


    穿黑衣的法蘭西斯科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肌肉,對我提出這樣的邀請。


    ——工作!而且還是學校的。這樣就不用擔心委托人賴帳啦。


    「你一聽到有工作眼神就變了呢,金次。」


    「我聽說日本人會對工作感到樂趣。我覺得對所有勞動都會感到辛苦的義大利人應該學習一下那種想法。」


    拉斐爾和丹尼爾也一邊閑聊一邊聚集過來。也就是由在場這四個人接這份工作的意思是吧


    。


    「畢竟我現在很缺錢啊,什麽工作我都願意接。就算是跟麻藥或黑手黨扯上關係的工作也盡管放馬過來吧。」


    幹勁、體力都十足的我站起身子,耍帥如此說道。


    大光頭的法蘭西斯科也讓他的黑眉毛帥氣地豎起來。


    「不愧是日本人,真可靠啊。這次的任務是——『偷拍女生』。」


    我……我雖然說過什麽工作都願意接……但這是什麽任務啊……!


    就在我露出『嗚呃』的表情時……


    「就讓我簡短說明任務。羅馬武偵高中現在女生之間流行穿布魯馬當體育服。這是因為金次的母校——東京武偵高中在招募捐款的時候,將女生武偵穿布魯馬的照片集當成回禮贈送給捐款者之後,捐款金額立刻大量增加的情報被分享到各國武偵高中的教務科——於是羅馬武偵高中教務科便向女生們提倡『布魯馬是很便於行動的優良體育服』,而巧妙地讓布魯馬流行起來了。」


    「這次的任務就是這項作戰的最終階段——拍攝捐款招募宣傳書要使用的照片。模特兒是e3班,包含老師在內所有人都穿著布魯馬啊。」


    丹尼爾與拉斐爾拿著望遠鏡頭像火箭筒般的照相機,伸手指向女生們在上投擲課的體育館對我如此說明。


    布魯馬……就是形狀和內褲沒兩樣的那玩意嗎……東京武偵高中究竟是把什麽鬼文化宣傳到全世界了啊。雖然那東西好像原本就是從國外傳進日本的體育服裝啦。


    「那已經不叫捐款或回禮,而是販賣跟購買了吧……?」


    在場沒有人回答我的疑問。丹尼爾接著把貼有教務科公物標簽的照相機遞到我手上。好重!這可是專業相機啊,包括卡爾·蔡司的高級鏡頭在內。


    話說,我負責照相嗎?為什麽?我覺得我不適合當攝影師喔?


    「我看網路文章時讀過,日本人的男生似乎會偷女生的布魯馬或內褲的樣子。那是真的嗎?」


    丹尼爾由衷感到不可思議地向我確認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於是……


    「……會偷的人是會偷啦……那種事情在義大利也經常有人被抓吧?」


    拿著照相機的我一臉傷腦筋地如此回答。


    結果和丹尼爾一起「哦~……」地發出聲音的法蘭西斯科,接著對我搖搖頭。


    「那種類型的竊盜會頻傳的國家隻有日本而已。衣服隻是東西吧?人會對東西感到興奮嗎?那究竟是什麽心理?」


    呃、原來是這樣嗎?內褲小偷原來是日本的文化嗎?


    不過因為我對那方麵的話題很不熟,一時答不出話來。結果在我旁邊把巨大照相機放在大肚子上的拉斐爾……一臉得意地豎起他的食指。


    「法蘭西斯科、丹尼爾,你們太缺乏想像力了。從女生穿在身上的物品聯想到女性身體的高度想像力——這是日本男生與生俱來的能力啊。」


    「呃不,那隻是某一部分的日本人……」


    就在感覺母國要受到誤解而出麵辯護的我,想到自己以前在伊·u因為莎拉掉在地上的內褲而輕微爆發的事情,便難以強力否認的時候……


    「果然還是應該由金次負責照相。你肯定能照出刺激想像力、效果十足的照片。」


    「我也要學學東京武偵高中的宣傳本,抓抓看像日本漫畫的角度。」


    「好,那就走吧。這肯定會是有趣的工作。」


    法蘭西斯科、拉斐爾與丹尼爾沿著體育館外牆快速移動了。


    要是我沒跟上結果被誰發現,就會被人以為隻有我在偷拍,而且連報酬都拿不到。


    於是我隻好跟在他們後麵……才知道丹尼爾已經把適於拍照的采光窗、換氣口或牆壁縫隙都全部掌握清楚,並想好能夠有效率繞完所有地點的路徑。而且向我們說明的時候也簡潔易懂。


    「法蘭西斯科在λ地點待命,拉斐爾在α1、金次在α2地點開始攝影。別忘了攝影地點不能固定在同一個地方,要不斷變動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bene(好)。」


    在丹尼爾的指示下——法蘭西斯科宛如雲豹般迅速安靜地消失在體育館後方的樹林中,拉斐爾則是一趴到采光窗前就開始按下快門。行動也太快了吧。


    慢了一步的我也從牆壁的縫隙間開始攝影館內。


    (嗚哇……)


    裏麵可以看到貝瑞塔、梅雅、齊雅拉和安娜瑪莉亞的身影……貝瑞塔穿的布魯馬是白色,害我一瞬間以為是內褲而嚇到了。梅雅穿的是黃色,齊雅拉是深藍,安娜瑪莉亞則是深紅。上半身則都是穿日本也經常看到的圓領運動服,雖然沒有繡名牌就是了。


    「拉斐爾,把拍攝重點放在梅雅老師身上,再來是齊雅拉,然後安娜瑪莉亞。貝瑞塔隻要隨便拍幾張就好。」


    「bene(了解)。」


    丹尼爾和拉斐爾如此交談著,不過……


    那順序根本就是依照誰身材比較成熟比較好嘛。


    看來典型的義大利男生比較喜歡身材高挑、胸部雄偉、腿長的女性。齊雅拉之所以獲得評價比較高,或許是因為崇尚健康美吧。


    肉比較多的安娜瑪莉亞和幼兒體型的貝瑞塔似乎沒什麽人氣,但是以日本人的價值觀來講……我反而覺得一些興趣特殊的男人,應該會不惜提供高額捐款也想要她們的照片喔。


    雖然最後也許不會被采用,但我就幫那兩位比較沒人氣的女生多拍幾張吧。看她們可憐。


    如此這般,雖然我不會想積極去看,但還是一邊移動地點一邊拍攝著那群躍動的布魯馬女生們……就在這時,從各地點確認著角度畫麵的丹尼爾忽然……


    「梅雅老師的美貌絕對是上帝賜予的不會錯。美麗與性感之間奇跡般的平衡。要是讓文藝複興時代的宮廷畫家看到,肯定會巴不得將她畫成作品吧。」


    如此讚美起那位砍頭修女。還真是享受其中呢,明明這是工作的說。


    「欣賞美麗女性的時候才是人生的重頭戲。其他全部都隻是附加的東西罷了。」


    剛才就講過類似發言的拉斐爾似乎也從頭到尾隻顧著拍梅雅的樣子。


    真是沒辦法,那麽像男生的齊雅拉也由我負責拍幾張吧。


    貝瑞塔這時——「咻!啪!」地投擲出貝瑞塔公司的戰術刀。


    她大概是運動神經不太好,投擲的動作很奇怪。但即便如此還是姑且刺中了人型標靶的肩膀部分……或許該說她不愧是武器商人的女兒吧。


    用手指梳著輕飄的秀發,「呼」地吐了一口氣的瘦小貝瑞塔……擁有不惜放棄s級的地位也要克服自己弱點的向上心。


    在這方麵,她的確值得敬佩。


    雖然她身材上的確沒什麽看頭就是了。


    (我一開始隻覺得她是個守財奴的虐待狂女人而已的說……)


    不過比起第一印象,她或許是個在人格上很有深度的女孩。


    就在我像個運動會時幫小學女兒拍照的父親一樣,透過鏡頭望著身穿體育服的貝瑞塔時——


    一方麵也是因為我腦袋在思考關於她這個人的緣故,結果似乎停留在同一個地點太久了。


    「……咦?那個、窗邊——是照相機……?」


    安娜瑪莉亞的聲音朝我的方向傳來。


    (糟糕……!)


    被發現了。


    「在、在偷拍嗎!變態!」


    咻——唰!像男生的齊雅拉立刻把她手中的羅馬短劍朝我投擲過來!


    寬刃劍就這樣貫穿木頭牆壁,從我的照相機和手臂之間飛了過去。超危險的!


    從體育館內接著「剛才那是不是金次豬?」「各、各位男同學


    ~不可以這樣呦!」地傳來貝瑞塔與梅雅的聲音。


    「——金次,把照相機丟下來立刻到λ地點去!開溜啦!」


    就在嚇得一時腳軟的我站起身子的時候,拉斐爾早已把照相機放在腳邊的草地上——知道自己腳程較慢而率先逃跑,以提升小隊整體的逃亡效率。


    「我有事先偷偷設定好在拍照同時,會把照片透過無線網路自動上傳到教務科的們服器。剛才確認了一下,拉斐爾上傳了兩百七十七張,金次上傳了九十三張。比預定交件量多了兩成左右,就算多少有些不能用的照片,應該還是可以判斷任務成功。我們勝利了!」


    丹尼爾一邊逃跑一邊拿著平板電腦如此笑道。


    等到女生們高舉雙拳從體育館跑出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撤退到法蘭西斯科從λ地點開來的飛雅特廂型車中,把下半身稍微從車門露出來的拉斐爾收進車內,並準備從武偵高中的正門離開了。


    從被發現到現在,前後二十秒。該怎麽說——義大利武偵的逃跑速度也太快了!簡直就像全部的人都是理子一樣。


    假設爆發模式下的我要追捕他們,搞不好也沒辦法全部抓到吧?


    「之所以把照相機丟下,一方麵是為了拖延捉捕——另一方麵是因為撿起重物的動作可以讓對方沒有空出來的手開槍。我有設定讓照相機把照片檔案也留在本機記憶體中,所以那些女生應該會以為隻要把檔案刪掉就沒事了。」


    「而且她們也會自己幫我們把照相機還給教務科。畢竟要是竊取公物沒有歸還,是她們要被罵啊。」


    丹尼爾與拉斐爾微微喘著氣,露出笑臉對我這麽說明。


    奇怪了……


    (……這群家夥雖然說是e級,但其實頗有一套的……?)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真是愉快的工作!」


    「不愉快的工作就不叫人生啦。」


    「沒錯。唱吧!」


    「「「bene(好)!」」」


    他們接著開唱的「e級武偵之歌」我倒是無法苟同呢。


    ——這三人明明有身為武偵的能力,卻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真是太浪費啦。


    「喂,你們別唱了,聽我說。雖然是不起眼的小工作,但可瞞不過我的眼睛。拉斐爾、法蘭西斯科、丹尼爾,你們所有人至少都有b級武偵的表現。大家根本沒有必要委屈在e級才對,隻要更認真接更多工作就行了。」


    我坐在後座交抱著雙手對他們提出忠告。


    「如果是愉快的工作我們就會接很多啦。但如果是無聊的工作,我們要不然就是不做,要不然就是隨便做做了。」


    可是丹尼爾卻露出微笑,用這樣不爭氣的話回應我。


    「人生總不能那樣吧。即便是不喜歡的工作也要好好做,要不然可沒辦法出人頭地啊。」


    「金次,那種事情隻要讓想要出人頭地的家夥去做就好了。」


    法蘭西斯科也透過車內後照鏡咧嘴笑著對我如此說道。


    ……聽他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


    難道錯的人其實是我嗎?


    「金次,雖然你好像是個勤奮工作的人……但『自己喜不喜歡這份工作』也是應該隨時去思考的重要事情。如果喜歡,那麽隻要努力工作就很幸福吧。然而要是不喜歡,而且將來也沒有變得喜歡的可能性——那才真的是人生中不必要的東西啊。」


    拉斐爾也從口袋掏出千層酥麵包一邊吃一邊對我這麽說,讓我不禁陷入沉思。


    從這些家夥感覺很隨便的民族性看來,我總算能理解義大利街景為什麽會破舊到讓人難以相信是先進國家的程度了。


    不過他們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雖然也不完全正確就是了。


    畢竟那和「消滅私念一心為公」的日本思想不一樣,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夠變得像義大利人那樣。


    但就像在學校感受到的一樣,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些價值觀果然還是有值得學習的地方。這些肯定是隻有在國外才能學到的東西。


    後來——


    快到放學時間時,我們乘坐的飛雅特已經來到距離學校有相當一段路程的市區,中層階級的羅馬市民居住的特拉斯提弗列地區。


    「這輛車是要往哪裏去啊?」


    我這麽詢問後……


    「沒特別決定。」


    「哪裏都好啦。」


    「唱吧!」


    「「「bene(好)!」」」


    又是這套。即使個人的能力優秀,隻要聚成團體就會變廢也是義大利人的民族性吧。


    這部分和即使個人能力不出色,形成團體就會頓時變強的日本人或許完全相反呢。


    不過我也認為應該稍微學習一下他們這種生活方式,於是跟著唱起『咱們是輕鬆愜意的e級,咱們的學舍在鍋子底。』……


    唱著唱著,總覺得有點愉快起來了呢。


    義大利人很熱情,即使麵對身為外國人的我也願意納入朋友的圈子內。


    因為我以前除了上課或潛入搜查的實習以外幾乎沒有經驗,所以不知道——


    原來唱歌是這麽愉快的事情啊。


    在路麵電車來來往往的特拉斯提弗列區內一處,我們來到一家都是當地平民的老店餐廳·frontoni dal 1921——在漸漸下山的春季陽光照耀的店內用餐,並慶祝任務成功。


    我在拉斐爾的推薦下點的比薩,沒想到居然是方形的。不是我熟悉的那種將圓形切成放射狀的玩意,而是切成長方形,客人點多少就賣多少的比薩。價格很便宜,隻要兩歐元就能吃得很飽。


    我們圍著一張古色古香的木頭圓桌,享受著這頓不知道該說是第二頓午餐還是較早吃的晚餐——不過這次的比薩也美味到讓我根本不會去在意那種事情。雖然是脆硬的餅皮上隻放了較硬的起司與綠色橄欖的樸素比薩,但那反而讓人容易上癮。反正之後會有偷拍任務的報酬入帳,我就再外帶一些回去……的時候,毫無氣息的……「喀嚓」一聲。


    「……蕾姬……!」


    一把德拉古諾夫抵在我的背上,引起店內所有人的注目。


    因為我現在既不是爆發模式,雙手也拿著比薩空不出來,徹底被她擺了一道。


    「因為金次同學——遠離貝瑞塔同學和莎拉同學兩公裏以上了。」


    該死!難道是我的衣服或鞋子被裝了什麽gps嗎?貝瑞塔很有可能會那麽做。


    「唉~好啦好啦,我回去就是了。」


    真受不了。我聳聳肩膀後……對蕾姬嘀咕了一句「在用餐時舉槍也太不識趣了吧」,並朝想要慰留我的拉斐爾他們露出苦笑。


    「……今天謝謝你們的邀請啦。明天學校再見。」


    我搭著蕾姬攔下的計程車,被帶回位於帕裏奧利的貝瑞塔家後——踏踏踏踏!似乎在地下室製作革命槍簡報資料的貝瑞塔穿著白衣衝上來……


    「——金次豬!區區一隻借貸寵物竟敢偷拍主人,你好大的膽子!」


    小手上握著一條短鞭,額頭冒著青筋迎接我回來了。背後還有半眯著眼睛用視線責備我的莎拉。


    「……都難得拍了照片,你就把相機還來吧。」


    「照片全部都刪掉了啦!照相機也由梅雅老師拿去歸還教務科了!真是可惜駒!」


    伸出舌頭快速上下擺動、對我擺出義大利式鬼臉的貝瑞塔——


    接著忽然「嘩————!」地臉紅得像顆番茄,並舉起短鞭指向我。


    「人家說身為武偵是被偷拍的人不對,所以關於這點我不會罵你。但是你丟下的那台相機!那是什麽意


    思!幾、幾、幾乎都是我的照片嘛!為什麽!既然要拍應該是拍梅雅老師吧!有、有些角度還很下流,居、居然會想偷拍像我這種幼兒體型的女生穿體育服的樣子——」


    「原來你有自覺啊。」


    「我是很喜歡我自己的身體喔!可是男生通常不是那樣吧!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呀?為什麽幾乎都在拍我?給我一五一十、詳詳細細、毫無遺漏地說明清楚!要不然我就咕咕呣咕咕呣。」


    我因為上次在機場就知道貝瑞塔也喜歡吃平民比薩的事情,於是把我從frontoni買來的方形橄欖比薩塞進她的嘴裏。


    當女生對我罵個不停的時候,嘴巴都會打開。然後隻要塞美味的食物到那嘴巴裏,她們就會停止臭罵。畢竟人類沒有辦法一邊吃東西一邊大吼。以前我被亞莉亞大吼大罵的時候用桃饅讓她安靜下來的手法,對貝瑞塔似乎也通用的樣子。


    看來我已經漸漸習慣這個拘禁生活了呢。呃,雖然應該是不可以習慣才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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