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在貝瑞塔的秘密基地,也就是位於特拉斯提弗列區的破公寓中——


    首先,我、亞莉亞和貝瑞塔三個人手拿著紙杯裝咖啡開始討論。


    順道一提,我和麗莎昨天過夜的地方,是位於河川對岸金字塔地區、由國際武偵聯盟經營的青年旅舍。雖然必須和從埃及或南斯拉夫等地來這裏進行任務的武偵高中學生們共用房間,火藥味道很重,不過男女房間分隔得很清楚,算是住起來相當舒適的通鋪房間。


    「如果要組織性地運用『茹斯特』,就必須能判斷善惡對吧?像我們遠山家自古以來是用『義』這種有點模糊的人道主義做為判斷基準啦……」


    身為代代從事所謂「正義使者」的奇特家族後代,我提出了這樣的話題後……


    「我想要以各國的法律做為判斷基準。畢竟在搜查行動上應該也需要和警方合作。」


    看來貝瑞塔首先打算把茹斯特定義為一個遵循法律的組織。


    在這點上我並不反對。畢竟雖然各地法律機製會因政治形態而有所不同,但至少立法與守法行為是人類曆史智慧的結晶。


    然而亞莉亞似乎認為光這樣不夠完整的樣子……


    「可是,這世界上也有所謂的無法地區。另外也有因為立法速度趕不上,讓警察難以出手應對的惡徒。你創立的機關應該也需要麵對那些警方無從對付的敵人,而且像這些人才真的會隱藏身分躲在人群中。對於那樣的壞人,茹斯特要怎麽抓出來?」


    「還真嚴苛啊,亞莉亞。」


    希望能夠正向進行討論的我,不禁對亞莉亞這段仿佛在挑小毛病的發言抱怨了一下。


    「當然要嚴苛呀。這個企劃可是不容許出錯的喔?茹斯特隻要對無辜民眾誤開任何一槍就完蛋了,到時候會變得沒有任何人願意支持的。」


    你平常不就老是對無辜的我開槍嗎?而且還是因為「看你的眼神不爽」之類的理由。居然還有資格講這種話?


    ……不過亞莉亞的主張也有道理。


    現實中的惡徒並不會像動畫裏的反派那樣呈現清楚易懂的姿態。


    像在n的成員中,茉斬走在路上別人也不會知道她是個國際恐怖分子。


    ——那麽壞人究竟要怎麽判斷為壞人?


    對於這個在公司簡報會上聽到貝瑞塔要設立這個機關時我就想到的難解問題……我本來還以為她會說「最大的問題就在那裏呀」之類的回應。可是……


    「壞人好像是可以分辨出來的喔。」


    她卻講出了這樣一句話。


    呃……可以分辨出來嗎?雖然我不清楚是怎麽做,但也太恐怖了吧!


    「例如,我聽說當一個人打算給予其他人痛苦的時候,會散發出某種氣味。當以為自己在做好事但其實是在做壞事的時候,也會散發出特有的氣味。雖然所謂壞事在哲學上有很多種定義,不過像這樣各式各樣的模式都會有不同的氣味。據說這是因為在各種心理下,腦內分泌的去甲基腎上腺素或血清素等等物質會呈現其特定的比例,使吐氣或汗水中含有的揮發性有機物質產生改變的關係。像義大利國家憲兵要找出恐怖分子的時候,據說也會用警犬進行雙盲測驗的樣子。」


    哈、哈哈……您別開玩笑了吧。


    要講到嗅覺方麵我也有幾分自信,但頂多也隻能做到靠氣味察覺出接近自己半徑五十公尺以內的女生然後逃跑的程度而已。什麽靠氣味分辨壞人,那種事情怎麽可能辦得到嘛……


    在日本違法改造槍械、非法丟棄子彈、和反社會性組織(黑道)交流等等,幹過不少壞事的我頓時全身冒出冷汗。就在這時……


    「那個我也有聽說過。」


    亞莉亞居然也出麵證實了。


    「你……你知道嗎,亞莉亞?」


    「你幹麽臉綠得像小黃瓜一樣啦,金次?明裏有個學妹以前說過『我可以聞得出邪惡的氣味』之類的話。那學妹叫乾,你應該也有見過喔?我當時有點興趣就查了一下,發現那樣的人雖然不多,但自古以來都有喔。」


    咦咦……?乾就是那個經常黏著間宮、看起來正經八百、黑發綁兩搓的女生嗎?因為她總是穿女警服走在路上,我想說應該是將來會進入警視廳的資優生類型,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那樣的特技啊。


    「能夠聞出邪惡的『偵測能力』。像這樣的人才也是必要的呢。」


    「不過那似乎比超能力者還要稀少,找起來很辛苦喔。」


    貝瑞塔和亞莉亞開始針對這個話題討論起來。然而……


    (要是讓那種家夥加入組織,搞不好首先會被製裁的人是我……?)


    漸漸感到不安的我——


    「呃~話說回來,我們遠山家從幾百年前開始就代代或興趣或工作地從事像『正義使者』的事情,結果經常會發生一項重大問題。這是你的茹斯特也搞不好會發生的大問題喔。」


    嚐試進入下個議題,想要把「偵測人才」的事情先擱到一邊去。


    結果貝瑞塔似乎對這個話題產生了興趣,問一句「問題?」並轉頭看向我。


    「就是『內訌』。所謂『義士』……應該走在正義道路上的人,有時也會因為某些理由走上不同的路。像以前,我和大哥就曾經敵對過。當時我們雙方都認為自己是正義,而實際上或許是那樣沒錯。」


    畢竟這真的是很危險的問題,因此我也講得很認真。


    像那個伊藤茉斬,其實原本也是公安零課的四式——是為國民賭上性命戰鬥的正義英雄啊。


    「成員之間的對決,在動畫裏也經常會看到呢。那你的老家又是怎麽收拾這類問題的?」


    貝瑞塔說著,認真拿起記事本和筆。


    「在我們家是采用限製、分散招式的手法。例如我以前用子彈偏開羅密歐子彈的那招,叫『彈子戲法』——在古代因為是火繩槍的子彈和子彈會黏在一起,形狀看起來像貨幣兌換商使用的衡量砝碼,所以叫『衡』。是遠山家代代相傳的招式……雖然我不是有人教,而是在家族的年終聚會上喝醉的爺爺和大哥表演過這招,我有樣學樣的——」


    「……」


    「腦袋很奇怪對吧?不過你就聽他講吧。」


    貝瑞塔頓時一臉呆滯,亞莉亞則是露出苦笑說我腦袋奇怪。


    順道一提,這件事我以前在強襲科的健身房訓練時,被亞莉亞提出「好無聊,說些有趣的話」這種高難度要求而已經跟她講過了,所以她現在並不驚訝。


    「亞莉亞,你別打斷我講話。說到哪裏了?哦對對,如果用比較像動畫的講法……那些『必殺技』的數量在我們家是有傳承上限的。順道一提,規定是一百招。」


    「一、一百招……!像那種奇怪的招式,你會一百種嗎?雖然我向義大利國家警察買來的影片中確實是有很多種類沒錯啦……」


    「腦袋很奇怪對吧?」


    「喂。我現在還沒有一百招,頂多七十左右而已。是正常範圍內。」


    總覺得隻要我開口講話,話題方向好像就會亂跑。看來我這個人不適合參加會議啊。


    另外,該死的義大利國家警察,雖然我想你們應該是透過美國國防部之類的管道拿到影片,但你們也別把我的黑曆史動畫賣給民間人士啊。小心我因為侵害肖像權把你們列入「絕不原諒」名單中喔?


    「……總之在我們遠山家,超過一百的招式就隻能用一代,死後就放棄。還活著的時候也必須當成個人的隱藏招式才行。」


    「那樣不是很浪費嗎?」


    「以前亞莉亞聽到的時候也是那樣講——雖然當時我含糊過去,但既然都這時候了,我就講白一點吧。那是


    為了當家族中有人染上罪惡的時候,讓家族的其他人可以出麵殺掉他的機製。畢竟就算那家夥再怎麽強,如果被『基本上使用同樣招式而且還會使用自己不知道的招式』的族人們群起圍剿,還是可以殺掉。另外,有時候父親也會把自己的招式拆開來分別傳授給不同小孩。這個一方麵是考慮到兄弟各自擅長的領域不一樣,但同時也是為了當有一方染上罪惡時,另一方能夠出麵殺死對方。」


    聽到遠山家這樣血腥的規定,貝瑞塔當場被嚇呆了。不過——


    為了維護正義,有時候也需要這類像地獄般的規矩。這就是遠山家花了數百年的歲月得出的結論。


    「……謝謝你提供參考。雖然我是希望在事態演變成那樣之前能想想辦法——不過為了能夠互相監視,或許讓茹斯特的成員們各自擅長不同的專門領域會比較好呢。」


    我就祈禱貝瑞塔能夠將我這段話正麵翻譯,采取更加安全的做法吧。


    午餐時我們決定稍微奢侈一點,到近處的frontoni外食了。這裏以前本來是便宜得教人驚訝的大眾餐廳,但對於現在的貝瑞塔而言卻變成有點奢侈的地方了。


    用完餐走出餐廳後——因為天氣很好的關係,我們來到台伯河邊散步。


    五月的羅馬堪稱值千金,讓人心情舒暢。雖然我為了陪貝瑞塔連學校都翹掉了,不過像這種天氣我反而覺得外出走走其實真的比較好啊。


    在河邊春風的吹拂下讓金發飄逸動人的貝瑞塔——打算要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雖然她的計劃目前還到處是漏洞,也不知道可以修正到什麽程度。而且想當然,並不會因為貝瑞塔的機關設立起來,這世界就會完美無缺地變得和平。但舉例來說,就算警察再怎麽沒用,肯定也比世上沒警察來得好。


    為了讓貝瑞塔不要再被n盯上,現在重要的也是讓她做些把目標放在未來的工作。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就稍微再陪她一陣子吧。


    要我陪她是沒什麽問題啦,隻是……我個人對這件事情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都還沒喝濃縮咖啡之前,我的胃就一直在痛的那種預感。


    實在忍不住胃痛的我,眺望著位於河川中的孤島——


    「……呃~有件事情我從一開始就很在意。你打算要任命誰加入茹斯特的成員啊?」


    對著跟亞莉亞和麗莎愉快互動的貝瑞塔提出了這個問題。


    結果貝瑞塔挺起她單薄的胸部……


    「首先就是我自己。畢竟這是我提議的,所以就由我當初代長官。」


    「哦,這樣……然後呢?初期成員你預定要找那些人?嗚……痛痛痛……喂,麗莎,把太田胃散給我。」


    我不灌水就吞下麗莎從日本幫我帶來的胃藥,並切入主題這麽詢問後……


    「你就加入嘛,金次。我因為家族是向女王陛下效忠,所以不能正式加入任何在製度上有任何一點可能會與王室為敵的組織呀。」


    亞莉亞露出一臉理所當然的笑容講出了這種話。


    噗哧!我的胃當場引起仿佛開了個大洞般的劇痛。太田胃散慢了一秒,沒能趕上。


    「嗚、喂!那個成員必須無償勞動吧!我可是武偵,武偵是靠錢……」


    我講到一半說不下去——


    因為我借了錢卻還不出來,甚至還讓貝瑞塔幫忙代墊啊。


    然而這更加表示,連借錢都不還的我,不可能會追隨得上貝瑞塔那樣崇高的理想。


    更何況我必須繼續當個武偵,從武裝檢察官口中問出關於老爸的情報才行。然後從中找出克服對卒的方法,要不然我會沒命的。雖然我還沒跟亞莉亞說明過這件事情啦。


    就在我這樣東想西想拿捏不定的時候——


    「不過這家夥對金錢和女人很弱喔。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就是了。感覺他應該很容易就會染上罪惡,所以不是擔任正式一號成員的料。頂多是測試成員零號,就叫茹斯特·零吧。」


    亞莉亞已經徹底把我加入茹斯特當成前提,跟貝瑞塔討論起來了。


    「主人,麗莎實在、實在太感動了。麗莎自從和主人相遇時就深深相信,麗莎的勇者大人肯定會是在曆史上全新的一頁中留下名字的人物。噢噢,零號大人,真是太帥氣了。」


    懂得立刻對在場最強的人(亞莉亞)阿諛討好的麗莎,也馬上把我當成是茹斯特的成員了。


    至於貝瑞塔長官——雖然也稍微瞄了我一眼——


    不過她很快又繼續和亞莉亞講話,進入女生之間聊到起勁時會產生的女孩園結界中,讓我抓不到拒絕的時機。


    「其實有個人選很適合來當茹斯特·一。那個人不久前才以首席成績從倫敦武偵高中畢業,是個s級的超級美女武偵。她受到日本漫畫的影響,自稱是『正義女英雄』,而且還真的在做那樣的事情。是個因為堅持不向人民收取酬勞,結果才一個禮拜就被任職的出名武偵企業捷達克斯開除的貴族——」


    嗚哇……世界上不管任何地方都有笨蛋啊。真浪費。說到「捷達克斯」,可是在日本也有當地法人的超出名企業,年薪最少也有兩千萬日幣的說。


    「等等,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安潔麗卡·斯坦?」


    「咦?亞莉亞,你怎麽會知道?」


    「——她是我倫敦武偵高中時代的戰姊呀!啊哈,安潔的確應該很適合這個企劃呢。她從以前就是那樣的人。」


    聊得真起勁啊~貝瑞塔和亞莉亞。


    話說,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好像真的要被抓去做白工了?


    但畢竟我一開始沒有立刻表示反對,所以現在才正麵拒絕也不太好——就嚐試用別的話題突破眼前的結界吧。


    「不好意思插個話。」


    於是我用像是要從擠滿人的電車上下車時的動作,稍微撥開談笑中的貝瑞塔與亞莉亞——


    「貝瑞塔,你的組織要開始活躍還太早了。無論是哪一部勸善懲惡的動畫,都有所謂的敵人。所以在找到敵人之前……」


    然而就在我講到一半時,才發現這話題選錯了。


    「敵人軍團現在已經有啦。就是擊倒曾爺爺的那群家夥。」


    亞莉亞立刻這麽說道。


    「——首先必須擊敗的巨大邪惡,就是『n』。」


    然後貝瑞塔也表示在這件事情上,連反派角色都已經準備齊全了。


    貝瑞塔打算讓茹斯特也出麵打擊n。和對待n的態度上保持被動的我不同,而是透過新的思考角度。


    她曾一度被n殺過。在黑手黨電影中有說過,「義大利人有仇必報」……而貝瑞塔的故事,同時也是一段複仇記。


    亞莉亞也有夏洛克被擊敗的仇恨。


    至於我,也有必要將那群家夥——尤其是茉斬逮捕起來,問出關於老爸的事情。


    「革命」這種遠大的目標就先放到一邊,n不但是全世界的敵人,對我們各自來說也是敵人。


    這是很明確的戰鬥理由。因此——


    「……既然這樣……我就當你那個機關的測試成員,到擊敗n之前都站在你這邊吧。但期限隻到擊敗n為止,目標也隻有n,休想叫我做其他白工。另外,絕對不要把乾跟我安排在一起。我說絕對,絕對不要喔。」


    在事情變得難以挽回之前,我先學歐美人清楚提出了自己的契約條件。


    畢竟去年我到上野的緋川神社夏日祭典巡邏時有看過,那個叫「乾」的女孩子是個超級美少女啊。雖然她是很少見的那種不知道為何不會讓我產生爆發性血流的類型就是了。


    但是貝瑞塔卻把手掌伸到找麵前——


    「等等,在那


    之前,我身為長官要問你一件事。你會那樣說……是因為你同情我嗎?」


    一臉認真地向我確認了這件事。


    我覺得在這點上跟她講清楚會比較好,於是我也認真回答:


    「……這不是同情,是同意。雖然不完全認同,不過你所說的事情,我大致上也認為應該要那樣做才對。」


    即便茹斯特計劃無論在內容上或組織上都尚未完成,但至少在往前進。


    奶奶也跟我說過,看到積極努力的人要給予聲援啊。


    老實講——我本來已經徹底放棄了。雖然我是一生為義而活的男人——遠山金四郎的後代,但心中卻認為所謂的正義隻不過是方便說辭,全都是虛假的。


    當然我現在並不是完全改變了那樣的想法,因此才會用這樣模糊的講法表示同意。


    ——不過,即便如此。


    對於貝瑞塔軍不是為了金錢或地位,而是為了理念高舉的旗……金次軍也決定要揭起同盟旗幟了。就在此刻,我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因此,我就稍微助她一臂之力吧。遵守之前「至少會幫忙出力工作」的約定。


    「謝謝你願意把力量借給我……金次。」


    貝瑞塔——叫出了我的名字。


    她高貴的藍綠色眼睛直直注視著我。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叫你豬或狗了。我自己在昨天以前才真的是隻貪享別人金錢的豬,或者說是隻會為錢工作的狗呀。」


    「但是現在的你已經不一樣了。會抱著誌向往前走的,就叫人類。」


    接在對我講話的貝瑞塔之後,亞莉亞如此表示。同時把雙手扶在我和貝瑞塔的背上。


    對於亞莉亞這段鼓勵,貝瑞塔露出清爽的笑臉回應。


    「謝謝你,亞莉亞。雖然我昨天失去了很多東西……但是沒關係。我現在打從心底這樣覺得。因為我還留有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信念和正義。」


    看向我和亞莉亞如此說道的貝瑞塔……總覺得此時此刻才真正開始綻放出她的光芒了。感覺她接下來將會做出一番大事。就算是遲鈍的我,也能感受到她放出來的熱。從前與伽利略、拿破侖、林肯等人相遇的人們,或許也都感受過這樣的熱吧。


    認為義大利人個性隨便又膽小,是隻有看到他們文化的其中一麵所產生的偏見。


    在人生的關鍵時刻懂得勇敢站起來,這也是義大利人的個性。


    然而過於奮勇也是會造成失敗的因素。所以為了讓她能稍微放鬆……


    「哎呀,不過你也別太緊繃了。要講起來,你其實隻是和公司意見不合,決定脫離上班族生活,自己出來創業罷了。這種事情就連全世界最正經八百、腦袋僵硬的日本上班族也偶爾會有人做,沒什麽特別的啦。」


    我露出苦笑對她如此說道。


    「嗬嗬,謝謝你,金次。不過認為日本人正經八百、腦袋僵硬的想法……原來是偏見呢。畢竟我現在已經知道,也有像你這樣懂得靈機應變的人呀。」


    一頭金發在春季陽光下閃閃發亮,對我露出笑容的貝瑞塔——原來之前也跟跟我抱有類似的偏見啊。能夠為日本人民相互理解貢獻一份心力,真是太好啦。


    中午過後,我們回到貝瑞塔的破屋子……結果在公寓前的小路上……


    「……?」


    怎麽回事?有台圓圓的輕型車停在那裏。而就在我們回到公寓前的時候,幾名成人女性陸續從車內走出來了。看起來是義大利的上班族女性,身上的衣服穿得沒有像日本那樣一板一眼。


    分別是兩名白人、一名亞洲人、一名阿拉伯人,以及最後是——之前在帕裏奧利的貝瑞塔舊家照顧貝瑞塔生活起居、綁麻花辮戴眼鏡的艾爾瑪。


    「——露易絲、貝莉奴、陳、萊菈……艾爾瑪……!」


    似乎認識她們所有人的貝瑞塔當場瞪大眼睛,叫出各自的名字。


    「大小姐!」


    艾爾瑪淚眼汪汪地撲過來抱住貝瑞塔,其他應該是貝瑞塔公司的員工們也開心地圍繞她們。


    「貝瑞塔大小姐,我們向上司征求到許可,隻要是在午休時間或假日——公司契約以外的時間,就可以來幫您的忙。」


    「另外也爭取到契約,隻要是預定丟棄淘汰的器材或零件,都可以送來給您。」


    用帶有台灣腔調的義大利文如此說道的包包頭女性打開車子的後車廂……裏麵是雖然看起來像破銅爛鐵但數量很多的廢棄零件,以及雖然是老舊的小型款,不過確實是專業等級的車床與加工機。


    「大家……為什麽……」


    貝瑞塔看到這群人居然會協助向公司造反的自己,頓時呆住——不過那些女性員工們倒是……


    「……我覺得大小姐的主張是很正確的。」


    「然後我們希望自己也能幫上大小姐的忙。」


    「而且大小姐的祖父大人——董事長也表示願意聲援您呢。」


    各個露出像那時候的貝瑞塔一樣勇敢的眼神,對貝瑞塔如此說道。


    對她們而言,這的確也是需要勇氣的事情吧。畢竟在目前的狀況下站到貝瑞塔這邊,搞不好會讓她們的公司履曆留下汙點。


    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挺身而出了。在這種時候,女性會比男性還勇敢啊。而且她們還有確實和公司做好交涉,相當厲害。


    「大小姐,我擔心您會不會餓肚子……所以做比薩來給您吃了。雖然並不是窯烤而是烤箱烤出來的,而且已經涼掉了……」


    艾爾瑪說著——把包在鋁箔裏的比薩遞給貝瑞塔。


    貝瑞塔……因大家的溫柔而感動流淚,並拆開鋁箔。


    接著露出一臉頑皮的笑容……


    「grazie.grazie mille(謝謝,真的謝謝大家)。bene(好),我就表演以前在公司也常做的那招給大家看!」


    ——說著,「咕嚕咕嚕!」地表演出以前在機場初次見麵時我也目擊過的那招「一口氣吞比薩」。


    見到她那樣有活力的樣子,艾爾瑪那群員工們也發出開心的歡呼聲。


    「……好美味。好美味呢,艾爾瑪。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比薩了……」


    貝瑞塔到最後語調都變得帶有哭聲,被那些大姊姊們緊緊抱住——


    搞什麽嘛,其實她還挺有人緣的啊。


    我本來還擔心她變成了孤單一個人,但其實並沒有那回事。


    所謂的公司……其實不是那麽冰冷的場所。雖然一般講到公司就會先聯想到大樓或辦公室,但公司的本質並不是鋼筋水泥,而是人。


    而人是有心的。


    隻要那心中還保有溫柔,表麵給人冰冷印象的公司同樣會在內側保有人情。


    就好像現在溫柔包覆著貝瑞塔的——人間溫情啊。


    貝瑞塔長官後來就在房間裏開始製造起我搞不清楚是什麽玩意的東西。


    而我則是在像她想要開換氣窗而一直跳的時候幫她打開等等,雖然做不到什麽大事也盡量在可能的範圍內幫她的忙。


    麗莎身為我的女仆,也像以前的艾爾瑪一樣包辦了掃除或洗衣等等家事。


    「嗯~如果要兼顧精密度和公差值……用調質把材料……嗯~硬度……」


    交抱雙手歪著小腦袋,甚至全身都彎成像問號形狀的貝瑞塔——或許是天才常有的特性,在工作時的專注力相當驚人。


    畢竟要是我打擾到她也不好,靠我這顆連高中課程都會留級的腦袋也幫不上什麽忙,而且貝瑞塔在思考時會有抓頭發的習慣,讓她甘甜的女人氣味散出來很危險,再加上我剛好有其他雜務要辦……


    於是到了傍晚,我就把貝瑞塔、亞莉亞與麗莎留在公寓,自己出去買食材了。


    雖然這工作和以前在貝瑞塔舊家的時代一樣,但現在是能夠多節省個一歐分也好的狀況。因此我不是到家樂福超市,而是度過彎彎曲曲的台伯河,來到位於南邊泰斯塔西奧地區的市場。


    在這座占了一整塊街區、四邊各約一百公尺左右、有些地方有天花板有些地方又沒有的市埸——就像巴黎的市場一樣,便宜販賣蔬菜、肉類、煎類等各式各樣的食材。


    雖然看在日本人眼中會覺得有點不衛生,但這裏同時也是販賣給業者的批發市場,其實反而比較新鮮。


    而且這裏本來是早市,因此到了傍晚就會有店家特價拋售或是把商品零散販賣。


    畢竟購物清單已經由麗莎幫忙嚴選到不造成浪費的程度,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向中國人店員殺價,把一顆六十歐分的蘋果殺到五十歐分。就在這時——


    「loo。」


    在我身邊忽然出現白色泳裝打扮、讓人不禁慶幸現在市場沒什麽人的loo……竟把右手斜舉在前方,對我做出納粹式的敬禮……


    「呃、喂!那動作在eu圈內可是犯罪行為啊。雖然我不知道法律適不適用在你身上啦……!」


    我趕緊把買來的蘋果丟進塑膠袋,想要把loo的手臂壓下去。


    嗚哇,她手部的皮膚好柔軟!簡直就跟真的女孩子一樣。


    雖然怎麽壓也壓不下去的手臂力氣果然不像人類就是了。


    「快點、把手放下去……!」


    「loo。」


    大概是隻要認定為自己人的對象說出命令就會乖乖遵從的緣故——loo立刻把手臂放下,結果害抓著她的我當場摔在市場的髒地板上。


    「loo,你是美國產品吧,什麽時候變成納粹黨員了!」


    「招呼,卡羯,教我的。」


    嗚哇,loo講話了!用很僵硬的英文。


    「嘿~遠山,跟你拿顆蘋果啦。」


    用日文這麽說之前就已經拿走蘋果吃起來的卡羯,站在爬起身子的我旁邊。身上穿著印象中叫作黑森林女學院的連身裙製服。


    雖然我剛才有看到為了吃掉到地上的小扁豆而走來走去的鴿子群中有一隻眼熟的烏鴉——埃德加,所以早猜到她應該在附近就是了。


    我到這裏來的另一件雜務……就是和卡羯互相報告現狀。


    因為要預防萬一被n竊聽,所以采取了密會的方式。


    「卡羯,拜托你別教loo奇怪的知識行不行!這家夥是機器人,教了什麽就會做什麽,跟還不懂事的嬰兒一樣啊。」


    聽到我這樣說教,卡羯馬上用她沒戴眼罩的眼睛瞪向我……


    「什麽叫奇怪的知識?這原本可是墨索裏尼采用的敬禮方式呀。而且義大利是軸心國,別計較那麽多啦!」


    她明明上次在香港時把義大利排擠在外,現在又為了方便把人家稱為夥伴。


    就是那樣高傲的態度把德國逼到敗北的,你們這些人都不會記取教訓嗎?


    「受不了,還好我事前有用簡訊講好要『用日文對話』……哎呀,言歸正傳,照你的樣子看來,n依舊沒有動靜是吧?」


    「是呀,所以趁這段時間……雖然要和梅雅那家夥合作讓我的胃很痛,不過我還是和她調查了一下關於敵人的事情。可是能查到的東西實在很少,教人煩躁呀。」


    卡羯「咖滋咖滋」地把蘋果啃到芯的部分,並對我如此抱怨起來。這家夥也有胃痛的毛病啊。


    「雖然我不清楚尼莫為什麽要穿那種玩意,不過她身上那套軍服是十九世紀後半法國海軍的款式。獅子頭身上的鎧甲是羅馬帝國時代——儒略·克勞狄王朝時期劍鬥士的東西。至於那個戴圓頂硬禮帽的墨鏡男,應該不是超能力者。今後我會透過納粹黨員的聯絡網調查那些家夥過去的紀錄。伊藤茉斬方麵應該是你比較熟悉,所以我就省略了。」


    卡羯很沒教養地把吃完的蘋果芯隨手往背後一扔,然後說了一句「喂,loo,給你飼料。」並遞給l00一個牛奶包裝。


    因為那包裝看起來有開過,所以我想裏麵裝的應該不是牛奶……結果loo用雙手夾著那玩意「咕嚕、咕嚕」灌進嘴裏的同時飄來揮發性的氣味,讓我知道了……嗚惡……loo小妹妹在喝的是重油啊……


    不過卡羯在個性上就是這樣——不會隻有自己吃吃喝喝,對待部下也很好。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好人選是壞人。叫乾來聞聞看好了?


    「……另外不是還有一個人嗎?那個戴羽毛頭盔、打扮很誇張的大姊。」


    我以為卡羯忘記了,所以提起在廣場會談時見到的剩下一個人物。結果——


    「……」


    咦?怎麽不回答了?


    她沉默好一段時間,表情比講到尼莫時還要僵硬。


    「你是故意跳過沒講嗎?既然都給你吃蘋果了,就算難以啟齒也要告訴我啊。」


    「……現在、還沒得到確證。我們……是有懷疑一項可能性。但還要再調查一下。」


    卡羯說著,從口袋拿出五十歐分硬幣,塞進我胸前口袋。


    就像是在暗示我——我沒辦法跟你講,抱歉。


    為什麽她不想提到關於那個鎧甲女的事情?因為是超能力方麵的敵人,不希望讓我扯上關係嗎?雖然我也不敢講自己多擅長,但自從與貞德交手之後,我對付超能力者的戰績應該還不算差才對啊。


    在喝完重油、麵無表情站在那裏的loo背後……埃德加「呱呱」地發出不吉祥的叫聲。


    仿佛是透過鳥獸的直覺感受到什麽事情,在警告我——不要太深入那件事情。


    在特拉斯提弗列區的生活一反如惡夢般的那場廣場會談,過得相當平靜。


    不過這間破屋子中,現在充滿一名天才著了火似的熱情。


    根據經常負責夜班護衛的亞莉亞描述,貝瑞塔總是深夜兩點才睡,不過五點就會醒來。至於白天到晚上這段時間我也會來探看她,發現她除了吃飯衝澡等等零碎的時間以外……也就是一天有二十小時左右都在進行作業。雖然我到現在還搞不懂她在做什麽東西,但她的專注力堪稱是超人等級了。


    生活費很少確實教人傷腦筋,不過這裏有從小被爺爺秉持「有錢時要節約,沒錢時要忍耐」的精神嚴格管教所以習慣節約生活的我,以及伊·u時代擔任會計師的麗莎。要是隻有亞莉亞和貝瑞塔應該早就破產,但還好靠著我們兩人勉強撐了下來。


    我知道很多省錢食譜,而今晚麗莎也預定會從大眾餐廳frontoni把賣剩的配菜買回來。住在都會區的好處就是,餐費方麵隻要想節省多得是手段可以節省。


    就在亞莉亞為了前往梵蒂岡探望依舊處於昏迷狀態的夏洛克而離開之後——


    「這義大利麵是用什麽東西調味的?我沒吃過這種味道呢,真好吃。」


    「是在亞洲食品店因為超過賞味期限所以廉價拋售的鯉魚露。以前我在東京沒錢的時候經常會做來吃。一餐不到一百元日幣就能吃很飽。放涼之後再吃會比較有味道喔。」


    「配菜是麗莎準備的。」


    貝瑞塔對於我做的炒烏龍風義大利麵與麗莎做的雞蛋沙拉一句怨言也沒有……甚至吃得非常開心。不過我從亞洲食品店要來的免洗筷她倒是完全拿錯方式,讓食物一直掉到盤予上。看來我隻好從頭教她了。


    於是我繞過老舊的餐桌……


    「筷子的這地力要放在拇指根部……對,就是這樣拿。然後用前端夾食物。」


    像在教導幼童般,從貝瑞塔背後握起她的手示


    範。


    「……啊……呃、這、這樣嗎?嗚……」


    但是貝瑞塔卻又讓義大利麵掉到盤子上。動作變得很僵硬,比剛才自己拿筷子時還要不行。


    而且還害臊得染紅臉頰……偷瞄貼近她背後的我,又看看自己被我握起來的小手。到底在搞什麽?


    「別在意。畢竟你從來沒用過筷子嘛。就算沒辦法馬上用得很好,也不需要感到害羞啦。」


    「嗚、嗯……」


    「貝瑞塔大人。雖然是量販品,不過餐後還有義式奶凍可以吃喔。要動腦袋就要補充糖分才行呢。」


    至於笑咪咪地看著我們的麗莎——隻有臉部肌肉在笑,很明顯是裝出來的。她也在搞什麽啦?


    晚上九點過後,麗莎便出門前往frontoni……讓屋內隻剩下我和貝瑞塔了。


    這下我總算知道,剛才貝瑞塔和麗莎會那麽緊張或許就是因為按照預定會變成這樣的關係。畢竟隻有平常普通狀態下的我跟在貝瑞塔身邊,無論在生活方麵或護衛方麵都會讓人不安吧。


    屋內隻剩我們兩人之後,貝瑞塔就變得有點坐立難安的樣子。大概是心情靜不下來的緣故,她一直猛灌我從市場大量采購回來的即溶咖啡。甚至還表演了一段把冰箱裏的鯉魚露誤以為是冰咖啡喝進嘴巴然後噴出來的搞笑橋段。而且因為咖啡的利尿作用,跑了好幾趟洗手間。真是傷人啊。


    (我好歹也是個武偵,別擔心成那樣啦……)


    我心中不禁這樣想著……並且把房間角落的床鋪當成沙發盤腿坐在上麵,讀著我從日本帶來的幾何學參考書。


    至於我為什麽不惜冒著「坐在女生床上」這樣危險的行為也要縮在房間角落,是因為貝瑞塔她——不知道為什麽改變了平常到睡覺前才洗澡的習慣,早早就進去浴室發出衝澡的聲音。


    那些想必流過貝瑞塔的裸體落下來的水聲,對於患有爆發模式這種疾病的我而言是非常危險的。因此我才會移動到房間角落,相對上降低水聲的音量。


    而且進一步為了預防想像力失控,我還用耳機聽著自己錄到手機中的曆史科諧音口訣。這是以前萌教過我的方法,即使沒有專心聆聽,隻要不斷反覆播放也能自然而然地記起來。換言之,這是在用功的同時可以遮蔽誘人遐想的聽覺,堪稱一舉兩得的行為。不對,既然同時也有在念幾何學,應該是一舉三得才對。簡直就像連鎖擊彈呢。


    「——金次。」


    「在三個三角形與多條曲線構成的圓形中……從下麵的倒三角形連接到上麵兩個正三角形的雙曲線……嗯嗯。」


    「喂!」


    就在這時,我的耳機忽然被貝瑞塔拔掉——


    「?」


    於是我轉頭一看……


    「……嗚喔!」


    結果我盤著腿原地垂直彈跳,幾何學參考書也從我手上跳起來了。


    ——貝瑞、貝瑞貝瑞、貝瑞塔她竟然……!


    穿著以前在帕裏奧利的家也看過的那套超薄的紅色背帶裙睡衣……一屁股坐在床上,呈現小鳥坐的姿勢……!就在、我的眼前……!


    「幹、幹什麽啦?不要發出那麽大的聲音呀。」


    被嚇到的我嚇到的貝瑞塔,用小鳥坐的姿勢稍微動了一下她的腳。結果讓她原本就隻有超級迷你裙長度的半透明背帶裙睡衣、內部、以內褲布料為頂點的兩條大腿曲線的、內、內、內角、六十度……!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適合這個破房間、刺激到幾乎下流程度的內褲——不隻是讓我偷瞄到,而是整個映到我的視網膜上啦!


    因為男女之間的下半身構造差異非常大,貝瑞塔的內褲是呈現漂亮的等邊倒三角形。而且讓我差點嚇破膽的是,那個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是大紅色的成熟內褲,不是以前看過的那條像小鬼穿的條紋棉質內褲。玫瑰圖案的精致蕾絲布料上……有大紅色布料的空間與沒有布料的空間,而從沒有布料的空間可以看到底下光滑的白皙肌膚。這究竟要算紅玫瑰還是白玫瑰?


    我的大腦趕緊對外眼肌發出指令,讓視線別開。可是——


    就因為這個眼球動作,讓我看到了上麵兩塊三角性、不對、是三角形,總之就是上麵的內衣。隔著在燈泡光線照耀下呈現半透明的背帶裙睡衣超薄布料。


    而且上麵那兩個三角形和下麵的三角形一樣是半空洞的蕾絲質料,在接近正三角形重心的部分好像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肌膚從白色轉為粉紅色的漸層。不過幸虧我很快又把視線別開,沒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別慌。貝瑞塔的身高隻有一四一公分,肉體曲線與其說是女生還不如說是女童。就算她的實際年齡是十七歲,就算她穿著像理子遊戲中幼女角色會穿的刺激內衣,我也不是強到可以把這種低飛球打成安打的強打者。應該不是才對。我想應該不是。


    話說回來,她這身性感服裝……對歐美女生來說應該是很普通的睡衣,換言之就是在常識範圍內的服裝——吧?


    要不然貝瑞塔也不可能會坐到床上,而且跟我靠得這麽近啊。


    「……」


    若是如此,那就隻是普通的睡衣。隻有我慌張成這樣會顯得很蠢。


    既然這樣,我不能讓貝瑞塔發現我對她產生了爆發性的感覺。


    雖然不能盯著她的肉體,但故意不看她也反而會讓我對她產生意識的事情曝光。那麽剩下可以看的地方——頂多隻有貝瑞塔那張孩子氣的臉蛋了。


    因此我默默把視線固定在她臉上。


    像是大眼瞪小眼般兩人對上視線後……貝瑞塔露出一臉「現在就是勝負關鍵」的表情……


    「——義大利女人就是要表現得堅強才是好女人。」


    藍綠色的眼眸強而有力地注視著我。


    「男人則是要在身邊支持女人的堅強。金次,你對我做到了這點……」


    稍微把身體前傾的貝瑞塔,動著膝蓋漸漸靠近我。隨著那樣的動作,從她剛衝完澡還帶著熱度的細致胸口與大腿內側飄來如橄欖般的女性香氣。


    「所以……我想要答謝你。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錢也沒有地位,剩下的隻有我自己本身……」


    貼近到我眼前的貝瑞塔身上之所以會傳來熱氣——似乎並不隻是因為她衝過熱水澡的關係。我可以看到她呈現曲麵的白皙肌膚正漸漸染成粉紅色。


    她的身體在發燙。就好像從手槍中射出來、逼近我眼前的炙熱子彈。


    難、難道說……我必須推翻自己剛才那段「貝瑞塔穿的並非白雪語中所謂『決勝內衣』」的假說嗎?可是、到底為什麽——


    「金次。」


    「……貝瑞塔、籌、等一下……喂!」


    她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的小手伸過來,輕撫的我脖子——


    但我從她手上感受不到熱度。因為在不知不覺間,我的身體也發燙起來了。


    「金次,你變紅了……我好高興。我因為是這樣的幼兒體型,從來沒有被人看作是個女人……可是你在武偵高中的任務中,拍了好多我的照片。所以我想說自己在你眼中搞不好會被視為女人,既然如此或許可以透過這樣的方式答謝你。你現在會臉紅……代表我猜對了嗎?如果是那樣……在麗莎回來之前,讓我報答你吧……」


    貝瑞塔說著,把手放到她如羽毛般輕盈的背帶裙睡衣上麵的緞帶上——輕輕一拉。光是這樣,紅色的薄布就像花瓣綻開般落到床單上。


    現在貝瑞塔身上——隻剩下三塊又薄又小、會讓底下肌膚透出來的蕾絲布料,蓋住她身為女孩子的重要部位。柔軟微卷的金發就像頭紗般散開,閃閃發亮,讓她看起來甚至就像小小的女神。


    「我


    雖然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對……但你應該很清楚吧?反正你肯定有跟麗莎躲起來偷偷在做。」


    你直覺還真準啊,貝瑞塔。前陣子為了拯救阿蘭,我才在學校走廊和麗莎躲起來做過很不得了的事情——呃、等等——


    (——血……血流……來了……!)


    我明明剛剛才確認過自己不會打到這種低飛球的說!我對低飛球的打擊率也太強了吧!


    呃……事到如今,我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前大哥,或者應該說加奈告訴過我的一件事。


    據他說——


    雖然一般都認為男性隻會對女性的肉體方麵感到魅力,但其實知性也會讓男人產生性興奮。這是因為男人在本能上也會希望生下腦袋優秀的子孫,「所以麵對頭腦好的女孩子要小心注意才行喔?」什麽的。


    ——貝瑞塔的內在部分擁有超越成人的優秀知性。我隻是因為她外表看起來像小孩子就輕忽大意,結果陷入了一如加奈警告過我的展開之中啦!


    另外我發現還有另一項爆發性的要素。這是過去女生們的化妝界王拳讓我推論理解到的一件事。女人其實是可以藉由唯有女人會穿的東西——例如裙子、布魯馬、女仆裝以及女性內衣等等——來增強自己性方麵的魅力。


    像貝瑞塔的幼兒體型,現在也透過那女人感爆表的成熟內衣獲得了那份力量。


    (不妙,我因為躲在房間角落,這下反而沒地方可逃了……!)


    就算我想要和貝瑞塔拉開距離,我背後也有垂直的牆壁擋著。


    「……貝瑞塔、我、那個……嗚……!」


    被逼到絕境的我,像個準備認輸的棋士低下頭——


    反正和麗莎之間的事情好像也被看穿了,所以就在我打算把爆發模式的事情全部攤牌,向貝瑞塔簡報我現在不能放任自己衝動的理由時……


    「——來吧,金次。雖然我知道這樣很任性,但我也……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呀。畢竟這想必會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貝瑞塔用她嬌小纖細的身體——依偎到我身上抱了過來。


    「……嗚……!」


    雖然很小但充滿彈力的胸部,以及女生特有的、沒過度鍛煉而柔軟的手臂,都緊緊貼到、我的身上……了……!甘甜到幾乎要讓人昏過去、如花朵般芬芳的發絲。那秀發飄逸的頭,就埋在我的胸口。讓我的身體很自然地,想要抱住對方可愛的全身。但是——


    我的注意力在千鈞一發之際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就是貝瑞塔說出口的……


    「……最後……?」


    這句話上。


    「明天——我會給你一套武器。從那瞬間開始,我就不能再對金次有特別待遇了。那武器隻能使用在正確的事情上。萬一你哪天偏離正途,我就必須把它沒收回來。如果你不聽從,我就必須對茹斯特的成員下達『與金次戰鬥』的指令。」


    仿佛是在描述這世上最恐怖的想像般……貝瑞塔在我胸膛上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為了貫徹自己的理念,所伴隨的悲劇性責任。


    貝瑞塔她——一旦對自己該做的事情下定決心,就不會再讓自己妥協。


    要舍棄天真的感情,為理想嚴格奮鬥。


    這就是她的決定。


    「所以從明天之後……我不可以再抱你了。」


    貝瑞塔如此說著,抬起她雖然稚氣但美麗臉蛋……


    露出對一切做好覺悟的成熟女人表情。


    「——貝瑞塔……」


    「我抱著我的思念製造武器,你也抱著你的思念擊發子彈吧。」


    仿佛是在譬喻什麽事情似地——貝瑞塔說完後,便閉上雙眼把一切托付給我。


    (貝瑞塔……)


    抱歉,貝瑞塔。我辦不到。我不能那樣做。


    當然一方麵是考慮到爆發模式的問題,但另一方麵,既然你是抱著那樣的想法,我就更不能出手。


    貝瑞塔在故作堅強。認為自己為了理想,連心情都能夠犧牲。


    認為自己今晚和「金次」告別後,從明天開始就能把我視為一名「茹斯特」對待,並相信我也能做到這樣。


    然而,大哥以前也有說過——


    男女之間是沒辦法做到那樣的。尤其是還在年輕的時候。隻要相愛過一次,就會變得無法忘懷。即便腦袋遺忘了,內心依然無法忘記。


    兩人相愛的同時,也會互相交換心意。而心意會留在彼此的內心中。所謂的男女,是不會像伴隨明確劇終的電影——舉例來說就像「羅馬假期」那樣無論身心都離別得那麽幹脆。往後肯定會繼續影響彼此。因為人生在別離之後還會繼續下去。


    在這個國家,女人要表現堅強,而男人要懂得支持。


    我必須支持努力讓自己堅強的貝瑞塔才行。


    因此我輕輕抓住她的雙肩,把她……從我懷中拉開。


    「貝瑞塔……你是個好女人。我非常清楚這點。但是很抱歉,雖然這樣做會讓你丟臉……可是我……」


    所謂的支持,不一定是指完全聽從對方的心願。我想應該也有像這樣的支持方式。為了不要讓貝瑞塔因為難舍的心情,反而有一天傷害了她崇高的理想。


    貝瑞塔領悟我的拒絕後——


    靜靜地再度張開她藍綠色的雙眼。帶著哀傷的眼神不和我對上視線。


    然後把輕輕握起的右手放到自己胸前……


    「……沒關係的。謝謝你,金次。你……不需要再多說什麽。我多多少少明白你在想什麽。這果然是不應該做的事情吧。」


    她對我微微露出苦笑。但眼眶中還是湧出難以堅強到底的淚水。


    「貝瑞塔……」


    「還好你是個溫柔的人呢。」


    貝瑞塔說著,透過窗簾縫隙仰望窗外。


    天上可以看到我來到羅馬時也看過的傍晚的明星——


    「金次,你是我的第一顆星。我從今後,將會成為引導星星的存在。等到有一天,世界上有無數的英雄們挺身而出……黑暗的夜空想必會被滿天的星光照亮……」


    在夜空中還有另一顆星。軍神星——火星,綻放出燃燒般的光彩。仿佛在引導著明星。我抵達羅馬時講過的那句菲利浦·諾瓦雷的台詞:「ogni uno di noi ha una ste da seguire.(每個人都會有一顆引導他的星星。)」就宛如象征著我和貝瑞塔之間的命運。


    隔天早上,我從金字塔地區的青年旅舍來到貝瑞塔的公寓時——


    亞莉亞和麗莎已經比我先到,兩人充滿興趣地探頭觀察著房間中央桌上的一件黑夾克。


    「金次,早安。」


    貝瑞塔就像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地對我打招呼後,伸手指向那件夾克。


    「我算是按照自己所想的設計造出來了。尺寸應該吻合才對,你穿穿看吧。」


    她說著,拿起的那件夾克——為了能夠當成羅馬武偵高中的製服,上麵也有黏貼徽章用的魔鬼氈。雖然外觀上看起來隻是件普通的黑夾克,不過……


    「……內側好像有什麽東西。」


    我脫下自己身上的夾克,露出左腋下裝有貝瑞塔·金次樣式的槍套——從貝瑞塔手中接過那件黑夾克,發現它稍微有點重,於是確認了一下內側。仔細瞧瞧,裏麵除了裝有以前安格斯給我的護具以外,還可以看到好幾條金屬製的軌道。


    我接著套上夾克,發現有一部分軌道剛好接觸到槍套中的手槍。另外在袖口部分隱藏有整圈的內襯布,是帶有伸縮性的新材質製成的。我搞懂了,這玩意——


    「是袖槍啊……!我


    還是第一次見到可以讓m92fs通過的。」


    理子也很愛用的袖槍,是一種讓收在衣服中的槍飛出來到手中的裝置。因為不會讓對手看到拔槍動作就忽然開槍,所以能先發製人。我記得那玩意應該是靠彈簧在動的,可是這件夾克中卻看不到像那樣占空間的構造。


    「這件『滑軌夾克』連沙漠之鷹也能通過喔。當然彈匣也一樣。雖然因為是跟磁浮車一樣藉由渦電流磁場方式讓手槍移動,所以塑膠槍身的槍枝可能會沒辦法使用就是了。金次,你把左手像投擲小刀一樣揮動看看。」


    聽到貝瑞塔這麽說,於是我朝窗戶的方向揮動手臂——唰——結果手槍瞬間通過左袖,短短零點二秒就握到我手中了。超強的……


    連亞莉亞和麗莎也像是看到什麽魔術表演一樣眨了好幾下眼睛。


    「送槍的手勢動作,要把手槍或彈匣送到右手或左手,以及要從哪個槍套位置取槍,這些都可以透過電腦或手機無線連接變更設定喔。」


    「真是教人驚訝的玩意啊……」


    「喂喂,你可別太小看我喔。現在隻展示了一個功能而已呀。接下來你看看袖口的地方。我幫你裝了符合你之前要求的東西呢。」


    就在我前後上下觀察著這件穿在身上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的夾克時,聽到貝瑞塔這麽一說——


    「要求……?」


    於是我看看袖口內側,發現在手腕處的布料摺疊部分藏有非常小的卷線器。


    設計上真的就像動畫一樣,充滿近未來感。


    「那個卷線器隻要事先設定好,就能在把槍送出來的同時和槍連接。就算槍離開了你的手,隻要一個手指動作就能讓槍回來。我從你帶來那個會拉出化學纖維的子彈得到靈感,使用了進口的複相芳綸纖維喔。」


    貝瑞塔甚至還參考我之前跟平賀同學買來會拉出繩索的纖維彈——造出了這種玩意啊。對於我以前說過「當手槍脫手時會感到有危險」這樣強人所難的要求,她也幫我解決了。


    「這樣一來就算你被打飛讓槍脫手,或是手槍被人摸走,隻要在二十五公尺以內都能把槍拿回來囉。另外你也說過『因為連射功能經常會把子彈用光』對吧?」


    「主人,請拿去。」


    麗莎接在貝瑞塔的說明之後——「鏘郎」地交給我一條9mm魯格彈的彈煉。


    所謂「彈煉」是把大量子彈並連成長條狀的東西。通常是需要激烈連射的重機榆之類的槍械會使用,子彈與子彈之間有專用的金屬零件互相連接。不過這條彈煉是透過肉眼幾乎看不到的極細繩索連接子彈。這繩索似乎也是用芳綸纖維製成,具有高度伸縮性,讓彈煉可以像蛇一樣自由彎曲。


    「而這個是透過把那條彈煉的繩索切斷並裝彈上膛的『切割式彈匣』。」


    貝瑞塔從我手中拿走槍,「喀嚓、咖鏘!」地把彈匣換成會從握把下麵稍微凸出來、看起來有點像m93r的長彈匣。然後……


    「你把彈煉的前端插進這個洞試試看。剛才測試時我也看過,很有趣喔。」


    亞莉亞說著,把我的背部護具遞給我。這似乎同樣也是把安格斯以前給我的東西改造成的玩意,外殼直接沿用,所以外觀幾乎沒變。


    在內側可以看到四個十五公厘x四十公厘左右的小洞。於是我把彈煉前端插進其中一個洞——結果彈練就隨著「唰啦啦啦啦!」的清脆聲響自動被吸進去了。


    我接著把夾克先脫下來,讓麗莎幫忙我穿上這個背部護具的時侯……


    「那是『護具彈匣』,維持你那件護具的強度之下,讓它兼有彈匣功能的東西。因為是采用雙排蓄彈,所以9mm子彈可以收納六十x四排共二百四十發。另外上臂、前臂、胸部和腹部護具我也全都改造成彈匣了,總計一千發,會根據設定的子彈數量通過滑軌夾克,為手槍裝彈喔。」


    我重新把夾克穿上,按照貝瑞塔的指示……將握在手中的槍先往左,再往右,間隔零點三秒直角傾倒並恢複原本角度後——唰啦——彈煉立刻通過袖子,讓第一發子彈飛入切割式彈匣……也就是從握把下麵稍微凸出來的部分。全部都在短短一瞬間完成。


    「普通彈匣也有插在夾克上八個地方,所以再加一百二十發。然後手槍本身的裝彈數是十五十一發。雖然根據子彈口徑會有所增減,不過9mm子彈的最大攜帶數量是一一三六發。怎樣?這下你還對那把貝瑞塔有什麽不滿嗎?」


    ……一一三六發……!


    「不……已經非常足夠了。簡直不敢相信啊……」


    「雖然體重會因此增加個幾公斤啦。另外為了防止連射爆炸,你不可以使用廉價的子彈喔?」


    貝瑞塔咧嘴一笑後……


    「『metal storm』子彈暴風。這是那件夾克的代號,代表它跟傳統拿在手中的槍(handgun)從根本概念上就完全不同,是穿在身上的槍(wearable gun)。那麽,我要對你下達最初的指令了:為那個係統取一個你獨自的真正名稱吧。」


    她對我講出這樣像動畫台詞的話。


    於是我——


    「——八岐大蛇。」


    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並說出口。


    「八岐……什麽?」


    麵對頓時呆住的貝瑞塔、麗莎亞與麗莎,我接著又解釋:


    「八岐大蛇。是古事記和日本書紀中都有記載的一隻八頭蛇魔物的名字。我的護具其實最初隻有手指部分而已——名字就叫『大蛇』。」


    「唉呦,以你的命名品味來講還挺好的嘛。」


    「bene(好耶),八岐大蛇!如果是你,肯定能將它用在正途上的。」


    亞莉亞,接著是貝瑞塔,分別用各自的娃娃聲對我如此說道。


    能夠吐出子彈暴風的八岐大蛇。


    重獲新生的貝瑞塔·金次樣式。


    隻要有這個裝備,下次應該就能力戰到底了。即便是對n,對茉斬也一樣。


    就算是不可知子彈,應該也不可能無限發射才對。能不能到一千發都很可疑。


    對於不知消失到哪裏去的那家夥,下次我一定要做出個了斷。畢竟有老爸的事情要問,而且在廣場會談上她也欠我一筆帳啊。欠的帳我絕對要討回來,但是戒指休想我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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