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嗚、嗚嗚……」


    「怎、怎麽啦,遠山同學?你隻是哭我也搞不懂呀!」


    「嗚嗚……哇嗚……」


    「我說你好一陣子沒見,是不是變得有點娘呀?像那個哭聲。」


    傍晚,我把望月萌約到池袋的薩莉亞餐廳──結果如今和萌已經徹底變成死黨的菊代似乎也剛好在萌的家,就一起過來了。


    然後身為這場緊急對策會議召集人的我,將寫有『不及格』的通知單亮到那兩人眼前……


    「落榜了……我高認……落榜了……明年、人家沒辦法、考大學了……」


    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我,趴到四人座位的桌子上。


    對我來說,大學考試是攸關生死的分岔路。是關係到我能否進入東大、成為武裝檢察官、獲得關於老爸的情報從而得知對卒克服手法的一條路。可是現在我卻從那條路摔下去了。


    「遠山同學……高認應該……隻要偏差值有三十五到四十五左右就能及格的呀……」


    「因為我漂流到無人島上,變得搞不清楚日期,結果就沒趕上物理的考試時間啦……」


    聽到我對萌說明的理由,連菊代也「真像遠山的理由呢……」地露出傻眼的表情。


    所謂的高認是有點像大學考試預選的預選,隻會考很基礎的問題。而確實像我的國文、數學與英文等等科目全都獲得了及格認定。但是我遲到的物理科因為時間不夠,我最後就把答案卡全部塗一了。現在回頭想想,為什麽我這樣還能以為自己會過啦?


    「遠山同學,沒問題的!」


    我聽到這聲音而抬起頭,便看到坐在我對麵座位的萌──拍了一下如今穿在她身上已經不會感到奇怪的那件武偵高中夏季水手服的胸口。


    「高認如果八月考試沒能合格的人,十一月可以再考一次喔。我就有猜想你可能會這樣,所以也幫你準備好申請書了。」


    咦!是這樣嗎!


    我抬起滿是淚水和鼻涕的臉,顫抖著手收下背後綻放佛光的萌從防彈書包中拿出來的第二次高認申請書。雖然事先就猜想我可能會變成這樣有點壞,不過萌大人果然是神明是佛菩薩啊……!而且她還很親切地連信封都幫我準備好了。


    「你下次一定要及格喔?至少要去上個大學,不然可沒辦法成為出色的黑道呀。」


    也是坐在對麵座位的菊代如此說的同時,我填寫著隻有物理希望再考一次的申請書──


    然後想說反正都已經點了飲料喝到飽,就這樣跟萌和菊代留在薩莉亞念書了。


    結果萌說著「遠山同學的實力已經有明顯提升囉」並探頭看著我的筆記本,繞過桌子……坐到我的左邊緊貼上來。


    菊代見狀便一臉不悅地鑽到桌子底下,從我右邊座位冒出來,說著「可是漢字還有很多會寫錯喔?」並勉強三個人擠在兩人坐的座位上。我就這樣被好孩子&壞孩子一左一右夾在中間。


    這下不但爆發方麵的危險性提升,而且夾著我的萌和菊代又莫名其妙地互相瞪著對方,感覺很恐怖……於是我假裝看一下手表並撒謊說「啊,我打工時間到啦。」然後從現場撤退了。我的飲料喝到飽,到最後隻喝了一杯冰咖啡而已嘛。


    (雖然是我自己把她們叫出來還這樣講不太好意思,但念書還是自己一個人比較能專心啊……)


    我將才剛剛填好的申請書投進池袋車站西武出口處的郵筒後,為了讓這最後機會的第二次高認能夠平安合格……決定去拜個神,於是來到西武池袋本店頂樓的稻荷神社。


    確認香油錢箱不是玉藻的東西後,我投入一枚五元硬幣後……


    「請保佑我不會再被瞬間移動到無人島結果考試遲到了……」


    祈求了這種如果被別人聽到不知道會怎麽想的內容,但本人可是非常認真的。不過仔細想想,這願望好像範圍太過局限了。這樣沒辦法顧及到如果不是被瞬間移動到無人島而是像地底帝國或者月球表麵之類的風險。或者說不隻是瞬間移動而已,要是被逮捕或是住院,同樣沒辦法去參加考試啊。反正錢都投了,我就祈求個比較能夠對應各種狀況的願望吧……呃~該怎麽講會比較好……


    「──欸,戒指、在哪裏?」


    就在這時,我耳邊突然聽到有如在吹氣似的小聲呢喃──


    「……!」


    我立刻「啪!」一聲想要拔出左邊腋下的手槍,可是卻被對方抓住手腕製止了。


    (──伊藤茉斬……!)


    事前沒有腳步聲,也沒有氣息。


    茉斬忽然間就出現在我旁邊了。


    然後──我的手腕被茉斬抓著。這個狀況非常不妙。茉斬跟可鵡韋一樣,能夠讓超越常人的力氣集中到指尖上。現在隻要她用力一握,我的右手掌想必就會跟手臂分家了。


    眼神中絲毫不帶任何像人類的感情,真的就像什麽神明一樣的茉斬──雖然一頭黑色的長發主張著自己是女性,但身上卻穿著像男裝的黑色防彈風衣以及像軍靴的長靴。因為像這樣站在一起我才確認到,她的身高隻比我矮一些。


    「……這個跟蹤狂……!」


    「戒指、在哪裏?」


    用漆黑夜空般的眼眸再度對我如此詢問的茉斬──約十年前是前公安零課的四式……也就是第四強的諜報員,在政府公認下從事像殺手般的工作。從她現在的年齡推算,當時的她隻有十四~十五歲左右。


    「我才不會免費告訴你。順道一提,我這個人很健忘,要是手腕被抓痛了,搞不好會痛得忘記戒指藏在哪裏囉。」


    「……」


    茉斬輕輕放開我的手之後──沙、沙、沙──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放出的殺氣階段性地漸漸消失。以次數來算分成五次。同時她的眼神也以相同的節奏漸漸變得有人類的感覺,然後……


    「我也不認為你會免費告訴我。」


    她的講話方式變了。雖然像沉靜女低音的特質依然沒變,不過氛圍上變得比較像人類在講話。我記得她原本把句子分節的講話方式時都是用敬語,但現在她是普普通通在跟我說話。


    「……也就是說,你有什麽跟我交涉的材料嗎?該不會是要泄漏什麽n的情報給我?」


    「你想知道就去逼問瓦爾基麗雅或海卓拉比較快吧?」


    彷佛人格切換的茉斬態度冷淡地如此說道。


    「那兩人在你看來不是被敵人囚禁的夥伴嗎?明明你之前還會跟瓦爾基麗雅一起行動的說。」


    「瓦爾基麗雅是個自私任性的女人,我正慶幸自己終於可以擺脫受那女人命令的惡夢呢。說到底,我這個人本來就不喜歡跟人一起行動。在我還沒有被重新分配到誰的隊伍之前,你快點把戒指還給我。」


    講話方式的變化先放到一邊……她還真是個不適合組織行動的女人啊。雖然我也沒資格講別人就是了。


    像公安零課感覺好像也是編隊行動的樣子,想必過去也為了分配這家夥而傷透腦筋吧。


    隨著零課被廢除的同時,政府之所以會派人暗殺茉斬,我想除了她過度激烈的思想之外,一方麵大概也是因為她這樣的人格讓政府感到棘手吧。


    「然後呢,你跟瓦爾基麗雅後來怎麽樣了?既然你沒被殺掉,代表你們結婚了嗎?」


    「誰要結婚啦!我年齡上還不到……呃不,雖然之前已經十八歲,要結婚也是可以結婚啦……但我一輩子都不會結什麽婚,也沒辦法結婚啦。畢竟我從事這樣的工作──」


    「話說回來,這下紀錄又更新了呢。我和你見麵已經是第四次了。」


    就在我慌慌張張回應的時候,個性上似乎不會聽人講話的茉斬又忽然轉了個


    話題。而且她大概是個人空間概念比較窄的類型,跟我距離近得都能感覺到她的吐氣。也因為這樣,不知道是來自口紅還是什麽──讓我可以聞到像紅花胭脂般的成熟女人香。


    「和我敵對過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多次麵。包括你的父親──遠山金叉也是。」


    「……虧你居然……敢在我麵前講出那名字。你是我的殺父仇人。」


    我之所以會配合茉斬講話到現在,其實是為了進入幻夢爆發。一邊講話的同時,我也一邊偷偷提升著血流壓力。靠著回想剛才被萌和菊代從左右夾住的新鮮記憶促使血流加速,並且釋放出『你想跟我打我就奉陪』的氣息──可是……


    「關於那件事,或許是一場誤解喔。」


    茉斬卻不是放出殺氣……而是拿出一張現在這年代很少見的24mmx36mm負片底片。


    上下各有一排洞的那張底片,隻有一張照片的長度。


    「誤解……?」


    我不禁皺起眉頭,但還是姑且把那張底片拿過來看。彩色照片的負片因為色彩和明暗都跟實際影像相反的關係,即使我靠著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燈光讓底片透光,也一時之間不太能理解照片的內容。不過──


    ……那照片照的是一處人潮眾多的街角。我可以看到有住宅公寓,以及商店大樓。


    雖然因為畫麵太小看不清楚,但是從販賣雜誌報紙的攤販招牌上寫的是英文,然後路上有各式各樣的人種,再加上交通標誌的形狀可以知道──這應該是美國的某個地方。


    車道很濕,可是天空晴朗。在建築物與建築物間的縫隙可以看到黑色的『d』……不,因為是負片,所以現實中應該是白色的『d』字形。雖然我完全看不出那d字形的物體究竟是什麽,但整張照片就隻有那部分對焦非常模糊。恐怕那物體是在遠處相當高的地方。


    在照片中不隻是人潮,也有很多車子。停在路邊的車子外型具有現代感,可見這是近兩、三年內拍攝到的風景。


    而在那人潮與車潮間,有個人物站在稍微走出車道的位置──


    「──」


    我不禁抽了一口氣。


    講不出話來。


    因為那照片上……


    那人物……


    「你看那人是誰?我今天來這裏首先就是想跟你確認這件事。」


    茉斬抓準我注意到那人物而全身僵住的時機,對我如此詢問──


    「騙……騙人的吧……怎麽可能……不,沒有把照片洗出來我也不能完全確定……」


    我即使沒有明確回答,在態度上也已經非常明顯了。


    ──沒有錯。


    雖然跟我最後的記憶相較起來大約老了十歲左右,但這絕不是什麽長得很像的人而已。


    即便在一群美國人中也高出一個頭的身高。鎧甲般厚實的肌肉隆起得有如鬥牛,彷佛穿著西裝的一台超重戰車的體格。


    是前法務大臣直屬武裝檢察官──


    ──遠山金叉。


    (老爸……!)


    十一年前應該已經被眼前這位茉斬殺死的老爸,居然會出現在這張應該是近幾年前在美國拍攝的照片中。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好像在警戒什麽似地站著。


    「你沒有一笑置之。對我來說,這樣就足夠了。」


    「我老爸已經死了。是你殺死的。而且也有他的墳墓啊……!」


    如果是數位照片,就連小學生也有辦法合成、偽造。但偽造底片就需要相當程度的技術。不,就算假設這是偽照底片,茉斬也沒理由冒著被我攻擊的風險拿那種東西到我麵前。


    不,更重要是的──我能夠知道。


    我知道這照片百分之百是真的。這是我老爸的照片。因為……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沒有一笑置之的理由,我就把衝出來的東西給你。」


    比我老一個世代的茉斬口中說的「衝」──應該就是指洗照片吧。


    好啦,我知道啦。我就告訴你。告訴你我會斷定這人物就是我老爸的確切理由。


    就像以前亞莉亞的妹妹──梅露愛特說過的類似回答一樣,簡潔明瞭的理由。


    「──因為我是他兒子,所以我知道。」


    我如此說著,把底片還給茉斬後──


    茉斬似乎也滿意了我這個回答,而遵守約定從胸前口袋拿出五吋的照片交給我。


    但是……


    「光這樣還不行。你告訴我更詳細的狀況。那底片你是從哪裏拿到的?」


    「詳細的狀況我也想知道,可是那條線索快要斷了。你來幫我的忙。」


    我拿著那張還留有茉斬胸前溫度的照片,又再次皺起眉頭。


    『來幫我的忙』……是什麽意思?


    茉斬開著她的車──梅賽德斯?賓士s600帶我來到的地方,是位於新宿和新大久保之間的一棟老舊住商混合大樓。


    現在明明是晚上,大樓卻沒有點燈,大概是東京都內偶爾會有的那種雖然預定要拆除可是因為沒錢就丟著不管的大樓吧。不過在對街的住商混合大樓有個人經營的咖啡廳和食品材料行等等店家,因此附近並非完全沒有人經過。


    「話說你的講話方式變得很普通啊,而且也不用敬語了……」


    茉斬把賓士停到大樓斜對街的一處投幣式停車場,並用遙控鑰匙把車上鎖後──我對她提出了從剛才就覺得不太對勁的這點。結果……


    「因為我和你見麵的時候還在六樓,可是很快又下到一樓了。」


    這位神秘大姊講出這樣一句話,害我在路邊稍微想了一下。哦哦,可鵡韋所謂的一檔~六檔,茉斬是稱為一樓~六樓啊。有夠難懂的。雖然因為你們這對姊弟長年來沒有見麵,所以會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拜托你們統一一下行不行?


    茉斬與可鵡韋這對伊藤姊弟……能夠將一般人隻會有一層的大腦思考回路增加為好幾層並同時並行使用,也就是擁有多重腦──有點像多核心處理器般特殊體質的乘能力者。也因為這樣,當茉斬和我交手的時候會運用六層的腦袋,讓講話方式變得不像人類。不過現在恢複正常了,所以講話方式也變得普通的樣子。


    然而要說她恢複正常後會像可鵡韋那樣變得感情豐富嗎,其實也不然。恐怕茉斬……本來就是這樣缺乏感情起伏的冷漠女性吧。


    茉斬擅自闖入那棟既沒有燈光,電梯也不動的住商混合大樓,走向地下室──於是我也靠著手機的背光照明,走下積了一層灰而踏起來沙沙作響的樓梯。


    接著很快地,我注意到有血的氣味。茉斬用靴子踩了一下裝在直立架上的手電筒開關,照出這裏是一間地板和牆壁的水泥都裸露出來的大廳,隨處可看到被遺棄在這裏的摺疊椅。


    然後在其中一張摺疊椅上坐著一個人,雙手被綁在背後──是一名年約三十歲,理平頭的男性。


    他身上那件灰色西裝的前麵敞開,底下露出的白色襯衫染滿鮮血。


    明明現在從一片黑暗中忽然變亮,那人卻動也沒動。


    ……看來他要不是失去意識,要不就是已經死了。


    「他就是持有剛才那張底片的男人。cia的職員,日本名字叫關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本名。」


    「真受不了……茉斬你到底在搞什麽啦……」


    我一邊埋怨一邊走近觀察,發現那男人還活著。


    襯衫上有好幾處直徑約一公分的洞,但並沒有布料或肌膚燒焦的氣味──可見那不是彈痕,而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刺破的痕跡。從破洞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的樣子看來,我也可以推測出使用的凶器是什麽。


    這是用


    手指刺擊人體穴道導致劇烈疼痛的拷問招式──「諾取」留下的痕跡。茉斬似乎是利用我以前也被可鵡韋施展過的這招,在訊問這個男人關於那底片的事情。


    在水泥地板上還可以看到硫噴妥鈉的安瓿與注射器。即使被施打了那種玩意也沒吐出情報,可見這男人有受過抗自白劑的訓練。


    不過照他現在被拷問虐待成這副德行的樣子看來,應該暫時連話都講不出來了吧。


    茉斬坐到另一張摺疊椅上,把一隻腳抬到胸前抱住後──


    「我昨天抓到他的。在他死之前,你幫我問出關於照片的事情。」


    「茉斬,你這樣對於來龍去脈的說明完全不夠啊。如果你是事前就知道關持有老爸的底片而抓住他,那麽你還冒著跟我交手的風險跑來向我確認那是不是老爸也太奇怪了。你應該是基於什麽別的理由抓了關,結果發現他持有拍到老爸的底片。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是出乎預料的狀況,所以你才會來跟我確認照片中的人物究竟是不是老爸。這才是事情真正的先後順序吧。說到底,你為什麽要抓這家夥?」


    因為剛才的幻夢爆發還殘留一點餘勁,於是我說出自己的推理後──


    茉斬也沒有特別否定……


    「我跟這男人有仇,所以抓了他打算把他殺掉,可是現在卻因為那張照片而殺不掉了。你如果想知道得更詳細,就先讓他說出關於照片的事情。然後我再殺掉他。」


    麵對自己虐待到幾乎半死的男人,她講話的語氣卻輕得像隻是遊戲卡關的程度而已。這家夥腦袋壞得真徹底啊,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麽了。


    茉斬因為其多重腦的特質被公安零課看上,十三歲就被帶去培育成防諜人員。


    為了保護國家機密,需要的就是這種像殺人機器一樣的人才。我基於職業關係,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道理。但是舊政權的各位大官們,真的有必要把一個人的人格破壞到這種程度嗎?看到茉斬這種樣子,我甚至開始覺得獅堂是個正常人了呢。


    「要是殺了cia可是會很麻煩的。你別殺掉他。隻要你答應我這點──我會試著用什麽辦法訊問他看看。畢竟我自己也希望得到關於那照片的情報。」


    「不行,我要殺掉他。我會把你扯進這件事情,一方麵也是為了能夠達成這個目的呀。」


    「……?」


    「說到底,教授本來就有計算好讓這男人會死。所以我才決定在那之前由我自己親手殺死他。而隻要把你扯進來,教授的條理蝴蝶效應就會中斷對吧?」


    原來如此……這件事情的起源也是莫裏亞蒂教授啊。


    不過話說回來,茉斬這人還真是放縱。她雖然嘴巴上有用敬語,但做的事情卻在違背n的首領的意思。尼莫小姐啊,當你在無人島度假的那段期間,你的手下擅自做出行動囉?拜托你好好管教自己的部下行不行?


    「既然這樣,n的骨牌到這邊也要大幅改變方向了。不論是莫裏亞蒂還是你,都休想殺死這個人。武偵法第九條的法律解釋上很嚴格。現在既然跟我扯上了關係,就嚴格禁止任何人喪命。如果你不服從,我就不還你戒指。」


    我打出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的王牌──也就是『戒指』這張牌後……


    ……噗。


    茉斬鼓起腮幫子,跟我別扭起來了。


    拜托你不要做那種可愛的行為好嗎?年長的姊姊做出那種像少女般的動作,其實在爆發方麵是有危險性的啊。像現在我就有點心動啦。


    g3一黨中的超能力少女──洛嘉擁有即使對方不講話也能強製讀出思考的能力。因此我一個人來到大樓一樓,打電話給他們位於六本木的公寓──


    「呃~洛嘉,你透過電話也能讀出對方在想的事情嗎?如果可以,你現在直接讀我腦中想要拜托你的事情吧,我懶得說明了。然後用一千元的價格……」


    安格斯把電話轉給洛嘉後,我本來想要用友情價委托她這份工作的。可是……


    『啥?你不把你那顆胡桃大的腦袋靠到我附近的話,我也沒辦法讀呀。』


    「講胡桃大也太沒禮貌了吧。既然這樣就要請你過來一趟啦。因為我這邊有個人想讓你讀一下腦袋。雖然他有點被訊問過頭,現在呈現半死狀態就是了。」


    『你到底在搞什麽嘛……話說,如果那家夥沒有意識,我也沒辦法讀喔?我能讀的是對象在想的事情。如果沒有在想,我就讀不出來呀。』


    「呃,這樣啊?那家夥現在沒有意識的說。要是等他恢複意識,跟我一起辦這件事的另一個人搞不好會等得不耐煩而把他殺掉啦……」


    「金次,你稍微慎選一下朋友吧。嗯……我是有聽到傳聞說,莫斯科大學的超心理學係今年進了一個大腦掃描者,甚至從屍體的大腦中也能掃描出情報的樣子。」


    「莫斯科大學……今年……啊、該不會……那或許是我認識的人啊。」


    『真的嗎?如果你見到她,幫我跟她要個簽名。聽說她以前上過電視──』


    因為洛嘉接著開始講這些根本派不上用場的話,於是我中途切斷電話,暫時先回到地下室後──


    「怎樣?你有辦法訊問他嗎?」


    茉斬用冰水般冷酷的聲音對我如此問道。


    「我打算用的方法與其說是訊問,應該說是掃描大腦的超能力。隻是我剛才打電話聯絡的那個人在能力上似乎辦不到這點的樣子。然後我另外還有一個管道可以委托,但那個人是個武偵。超能力搜查係武偵的市場報酬價格都很高。茉斬,你有錢嗎?」


    「是多少有一點。可是讓女人出錢的男人可是會被討厭的喔。」


    「那還真是個好情報。我巴不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討厭我,以後我就永遠都讓女人出錢吧。所以說這次就由你來出錢了。」


    我丟下這句話後,又再度轉身走回手機能夠收到訊號的地上一樓了。


    我透過武偵高中的超能力搜查研究科聯絡後,似乎剛好在代官山購物的時任茱莉亞學姊……本來聽說是個性情怪癖的人物,卻意外地很快就來了。


    搖曳著一頭柔順銀發下了計程車的學姊,身上穿的是一件潔白的連身裙──也就是便服。另外無論是下半身的褲襪,讓人感覺成熟的穆勒鞋,甚至本身的肌膚,全都是白色。唯獨瞳孔清晰可見的雙眼是碧藍色,然後薄唇是紅色。與現場這棟廢棄大樓可說是最為格格不入,宛如雪精靈般的美女。


    「真是不好意思,占用了您回國行程中寶貴的時間。另外,聽說我家的妹妹受您關照了。」


    不擅於麵對美女的我語氣僵硬地如此問好後──


    「你已經不是我學校的學弟了,不需要刻意對我用敬語。而且你現在是我的委托人啊。話說,福爾摩斯四世沒有跟你在一起嗎?」


    似乎是買了衣服而提著漂亮紙袋的時任學姊露出有點失望的表情。


    看來她是以為我和亞莉亞同行,才會這麽快就來的。畢竟她是個推理宅,以前很愛讀夏洛克的傳記嘛。


    另外我以前聽亞莉亞說過,時任學姊的母親是俄羅斯人,而她的日文是跟日本人父親學的,所以她的講話方式較偏向男性。


    「呃~……要是你事後才跟我抗議也很麻煩,所以我就先跟你講清楚,這次的工作很黑。我希望你幫忙讀腦袋的男人是美國的情報員,現在監禁在這棟廢棄大樓的地下室。任務報酬不是由我支付,而是另外一位……共同委托人的女性。因此你如果要交涉就去找她。順道一提,那女人是個國際恐怖分子。」


    我恭敬不如從命地省去敬語如此說明後──


    大概是因為福爾摩斯四世不在而心情不太高興的時任學姊就……


    「那種


    事情不重要。我的工作要是去在意那種道德法規就根本沒辦法做了。不過,如果不是能讓我感興趣的工作內容,我就不接喔。而且既然你是為了無聊的工作把我叫來,到時候我就把你的腦袋搞成白癡好了。最近我創出了一種叫『mind st(大腦破壞)』的手法,可以毀掉一個人的腦袋。」


    不妙……她果然是個性情怪癖的人。可是就算我想要阿諛討好她,這種想法本身就會被她看穿,根本沒用。因此──


    「──不需要勞煩你做那種事情,我的腦袋本來就已經快要壞了。我患有一種叫『對卒』的遺傳性疾病,要是長時間給予大腦高度負擔就會引發腦溢血。我父親在十一年前也因為同樣的疾病喪命了。」


    我如此說明著,而時任學姊聽到這邊都還表現得沒什麽興趣的樣子,不過……


    「可是這次我希望你調查的這個人物──持有一張兩、三年前拍攝的照片,裏麵有拍到我的父親。我想知道的就是關於那張照片的事情。如果我父親還活著,或許我就能以那張照片為線索與我父親重逢。畢竟我想知道我父親是怎麽克服這個疾病活下來的,而且身為兒子希望與失蹤的父親見麵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學姊聽到我接著如此說道,頓時把她那對淡藍色的眼睛清楚轉向我。


    「……很好,帶我去見那個人物吧。雖然關於你的疾病,還有什麽父子關係,我都無所謂,不過──『應該已經在十一年前喪命的人物會出現在兩、三年前的照片中』這件事讓我很感興趣。除了原本的任務報酬之外,如果等一切謎團解開之後你願意把所有事情告訴我,我就接這份工作。」


    「意思是要附加酬勞嗎?既然這樣,我也有附加要求。萬一樓下那位共同委托人的女性要你讀我的腦袋──例如說要求你問我『戒指藏在哪裏』,你也別聽她的指示。」


    「好,我答應你。」


    太好啦。這下總算……可以把時任學姊帶到關的麵前了。


    時任茱莉亞學姊即使看到地下室的血腥狀況,還有明顯很可疑的女性──茉斬,以及被虐待到半死的關,依然連眉頭也沒動一下。在這點上真該慶幸她是畢業於武偵高中,對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


    看起來宛如在一片黑暗中浮現一塊白色似的時任學姊既沒有報上自己的名字,也沒問對方的身分……


    「費用是一個問題三百萬盧布──就換算成五百萬日圓吧。規則有兩條:第一條,如果對象什麽也不知道,那個問題就不算錢。但隻要知道一點點,就要收費。」


    劈頭就對溶在一片黑暗中的茉斬如此說道。而就在即使看到鮮血也不怕,但聽到這種巨額金錢的話題就會怕得要死的我不禁發抖的時候──


    「我現在隻有現金兩千四百萬日圓。」


    「那就是四個問題了。」


    「如果你假造內容胡說八道被我發現,我立刻就斃了你。」


    「好可怕好可怕。那麽第二條規則,如果你提出的是必須回答好幾件事情的不公平問題,我雖然還是會回答,但隨時會中斷不答下去。就這樣,我們開始吧。哦哦對了,遠山,我在安靜的環境中比較可以專心,所以你不要講話會比較好。」


    兩位冰山美人如此對話後,茉斬從自己坐的那張摺疊椅後麵拿出了一個行李箱。接著「啪!」一聲打開行李箱,把五疊一百萬元鈔票扔到時任學姊腳邊。


    「──在底片中照到的那個塊頭最大的東洋人叫什麽名字?」


    茉斬她──把隻能問四次的問題中第一個問題拿來確認這件事。


    時任學姊接著把她白皙的五根手指,放到癱坐在椅子上的關剃成平頭的頭上……


    「那個人物叫『silent o』。」


    ──嗚……


    那是老爸的兩個稱號之一。老爸生前主要被敵人稱為『魔鬼檢察官(o)』,後來自己人就用那名字稱老爸為『寂靜之鬼(silent o)』了。


    茉斬似乎是透過這個回答確認了照片中的人物確實是老爸,同時也確認了時任茱莉亞從失去意識的人腦中也能讀出記憶的能力是貨真價實之後……把接下來的鈔票扔出來……


    「那個silent o現在在哪裏?」


    不是詢問那張照片的場所,而是問老爸現在的所在地。如果能知道這點確實會比較好。


    「……這男人也不知道詳細狀況,隻知道是在美國的某個地方。畫麵中……可以看到很大一片水。雖然不清楚那是不是對象現在真正所在的地方,不過這男人對於對象『現在所在的地方』所浮現最接近的畫麵就是這樣。」


    位於美國某處,有一大片水的地方。雖然不算清楚,但這情報有總比沒有好。


    以前g3告訴過我,根據美國國防部的入境監視履曆──老爸在認定為死亡的一九九九年之後也有入境過美國的痕跡。這和現在說『美國某處』的情報也互相吻合。


    「silent o現在在做什麽?」


    茉斬如此詢問並扔出第三次鈔票,但時任茱莉亞卻沒有伸手觸碰關的頭部……


    「這個問題會關係到silent o的職業、任務、行動──也就是我可能必須回答好幾項事情的不公平問題。因此按照第二條規則,我會根據必要在任意時候中斷回答,如果你想繼續聽後續內容就要再支付同額的報酬。換句話說,你可能在這個問題就把資金用光了。不介意嗎?」


    「沒關係。」


    時任學姊和茉斬隻花了短短三十秒就結束了一千萬元等級的生意談判,接著時任學姊便觸碰關的頭部……


    「──關於silent o的職業,這男人也不知道。不過這男人有把自己在遠東進行諜報工作獲得的特定情報提供給silent o。最新的情報是報告美軍的反恐作戰失敗。接著關於silent o的現在行動,這也不清楚。這男人隻是單方麵將報告送給silent o的關係人,從對方則沒有任何接觸。除了cia本部為了當作參考而給他的那張底片以外,在這男人腦中也沒有關於silent o外觀的任何其他印象。換句話說,他們沒有見過麵。」


    在老爸現在的職業、行動上……沒有說出任何關鍵情報的時任學姊,接著在她恐怕是故意留到最後才講的──也就是老爸的任務上……


    「silent o現在的任務,是根據這些情報暗殺某個人物。」


    如此說道。


    「……暗殺……?」


    聽到她這句話──


    為了不要妨礙時任學姊的腦波計而一直保持沉默的我忍不住發出了聲音。


    老爸是個即使身為國家準許殺人的武裝檢察官,卻無論陷入怎樣的危機──甚至到自己殉職都沒殺過一個敵人的男人。


    因此這情報絕對是錯的。是騙人的,絕對是在騙人沒錯。要不是時任學姊解讀錯誤,就是關記憶了錯誤的情報。


    地下室寂靜了一段時間後……


    「……在這裏中斷回答是嗎?你這人真會做生意。」


    「謝謝你的誇獎。」


    茉斬又扔出五百萬元,讓時任學姊的腳邊都是一疊疊的鈔票後……


    「這男人在日本。所謂美軍的反恐作戰失敗──應該是指在日本發生的事情。而你判斷那件事應該跟我有關,所以才講到這邊中斷的對吧?這確實讓人很在意,你繼續告訴我。silent o要暗殺的對象是誰?」


    聽到她這麽詢問後,時任茱莉亞學姊繼續把手放在關的頭上……


    「尼莫。」


    如此回答了。


    無論茉斬還是我,都頓時說不出話來。


    「尼


    莫?林卡倫。法國國籍。女性。十五歲。國際恐怖組織『nautilus』的重要人物。推測為g20等級以上的反社會性超能力者,上個月強奪、破壞了橫田基地的v-22魚鷹。這男人知道的情報就是這些。」


    關於尼莫的姓氏,茉斬大概也不知道,而用視線對我進行確認。不過──


    其他部分的情報都太正確了。那毫無疑問是指我們認識的那個尼莫。


    (老爸……想要暗殺尼莫……?)


    原本隻是形勢上暫時一起行動的我和茉斬──這下遇到我們兩人共通的重大問題了。


    從無法講話的關腦中讀完情報的時任學姊,把被灰塵弄髒的兩千萬元鈔票裝進她那漂亮的紙袋後……


    「你還有剩四百萬元對吧?如果你想從那男人腦中消除掉關於silent o的記憶,我可以算你那個價錢喔。」


    或許是經常會有那種事後委托的關係,她說出了這樣的提議。然而茉斬根據剛才這些話似乎很快在進行什麽思考的樣子……對時任學姊瞧也不瞧一眼……


    「──如果要消除、我會奉勸你、把自己的記憶、消除掉會比較好。」


    大概是已經提升為複數腦的緣故,講話變得像不同人一樣……心不在焉地如此回應了。


    遠山金叉。


    日本史上第三十六位武裝檢察官。


    使用槍枝是可以發射自動手槍用最強子彈的imi沙漠之鷹mark i .50ae。從祖父鏨叉以及父親鐵學得遠山家的攻全四十八技、防全五十二技,也就是我和大哥分攤的所有密技他都會使用,堪稱一族史上最強的男人。


    身高一九五公分,體重一五七公斤,握力一九八公斤,背肌力三七八公斤。仰臥推舉因為超過器材最大負荷量四百公斤而無從測定。打擊力測量器所測量出的拳擊力量為左鉤拳三八九公斤,右鉤拳四七三公斤。踢力為右下段踢兩千三百九十公斤,左下段踢兩千五百八十公斤。擒抱力則是八千七百四十公斤──這些全部都是非hss狀態時的紀錄。


    無論到遊泳池還是公共澡堂,老爸隻要脫下衣服大家都會被嚇傻。雖然檢察官們把他身上大量的刀疤比喻為樹枝,把彈痕比喻為花朵,稱之為『櫻吹雪』……不過嚇壞大家的並不是那些傷痕,而是那身彷佛將健美選手、職業摔角手與相撲力士加起來不除以三,讓人會聯想到猛牛或巨象的發達肌肉。


    除了這樣的肉體之外,老爸同時也擁有hss這項特殊體質。猛獸般的肉體配上天才般的頭腦,可說是相當匹配『武裝檢察官』這項守護國家社會之超法規職業的超人。


    「──這件事情要是在對應上落後就很不妙。尼莫現在在幹什麽?」


    大概是用六重腦思考完事情的茉斬從摺疊椅上站起身子後,我用手擦拭著額頭上不知何時滲出的汗水並如此提出警告。


    「尼莫現在休假中。似乎是她失蹤那段期間累積疲勞的樣子。不過我有聽說她前往的地點是美國。」


    「喂……你現在立刻聯絡尼莫,叫她安排護衛,然後躲在n的據點不要亂跑。」


    「確實那樣做會比較好吧。但我基於立場上,不想讓你聽到我跟n的通話。」


    茉斬把少了鈔票的旅行箱關上後提起來,搖擺著風衣離去。


    「──對麵大樓的二樓有間咖啡廳,十五分鍾後在那邊重新會合吧。」


    我用馬尼亞戈短刀的摺疊部分夾住綁在關身上的繩索施力切斷的同時,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乖乖來赴約……但還是對茉斬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如此說道了。


    在保留有昭和時代特色的傳統咖啡廳中,我隔著窗戶──看到自己隱瞞身分用公共電話叫來的救護車把關送走。


    就在我端著一杯咖啡並監視著茉斬會不會攻擊那輛救護車的時候……


    「我聯絡上了。告訴她有暗殺者接近的危險,叫她留在n的基地保護自己安全。」


    穿風衣的茉斬現身坐到我對麵的鐵椅上,聽著漸漸遠去的救護車聲音歎了一口氣後,翹起大腿,托腮撐桌,鼓起臉頰瞥眼看向我。動作上看起來就是極為不滿的樣子。


    「我無法原諒自己應該已經解決掉的對手居然還活著。」


    「戒指。你剛才說──你對關有仇,是什麽仇?」


    這間咖啡廳似乎不怎麽熱門,很幸運地現在店內沒有其他客人。大概誤以為我們是什麽老少配情侶而好奇偷瞄我們的服務生也……用一臉對我們客氣的表情為茉斬端上一杯冰咖啡後,便轉身離開。


    「……關在十一年前對日本的政治家洗腦,要對方服從美國。」


    「也就是你還在零課獵捕間諜的那段時期啊。可是關現在還活著,代表你當時被他逃掉了嗎?」


    「我是被迫讓他逃掉的,因為你的父親出麵妨礙。」


    「……」


    「那天晚上──我在赤阪發現關,於是關逃向美國大使館了。在他即將跨越大使館大門之前,我開槍製止了他。就在我要給他致命一擊的時候──遠山金叉現身了。關當時雖然身受瀕死的重傷,但還是把上半身爬進了大門內。而我和金叉對於他那個狀態下的外交特權解釋產生了不同意見。」


    根據聯合國的國際條約,大使館領地是不可侵犯的區域。那是設置大使館的國家擁有的領土,適用該國的法律。既然是在日本的美國大使館,那麽其領地就是美國的領土。日本的檢察官或公安職員別說是要逮捕領地內的人了,若沒有經過駐日美國大使同意,甚至連踏入其中都辦不到。這是無論在什麽國家都必須遵守的絕對規矩。


    「遠山金叉主張說──關已經在大使館領地內,因此他的罪應該根據美國法律裁定。但我主張──關還在日本國內,應該立刻殺死他。」


    認為即使是惡徒也應當接受公正審判的武裝檢察官,以及認為惡徒就應當殲滅的公安零課──這樣的對立想法,在美國大使館門前──


    「於是我們開戰了。」


    演變成了交戰狀態,是嗎?


    「……」


    「我有如烈火般猛攻。金叉則是把我所有的攻擊都擊落或是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保護位於大使館大門處的關。關明明侵略了這個國家,那時候卻喚著妻子的名字,為了活下去,為了逃避死亡──一邊呻吟,一邊緩緩爬向大使館內。這件事讓我感到無法原諒,可是……我朝關的所有攻擊都被金叉擋下或反射回來。手槍被破壞,體術也不通用,漸漸失去攻擊手段的我……到這時注意到幾件事情,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戰鬥感到恐懼起來了。」


    「……幾件事情?」


    「我明明是抱著不惜殺掉金叉的打算發動攻勢,然而金叉的攻擊卻──不知是因為看我年紀較小,還是因為看我是個女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殺氣。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一分一秒地漸漸處於劣勢。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我透過藏在耳腔中的無線通訊機第一次向零課請求救援,可是卻完全沒有人趕來現場。而且零課課長甚至還透過無線嚴格命令我立刻撤退。」


    可鵡韋以前說過……


    比任何人都強大,比任何人都堅持貫徹正義的老爸,是連思想對立的前公安零課都感到尊敬的人物。


    當時的零課應該是聽說茉斬與那樣的老爸處於戰鬥狀態,所以下令茉斬撤退的。


    「即便如此,我依然決定繼續戰鬥。對於那種連危害日本的存在也要保護的法律走狗,我不惜犧牲也要將其抹殺。因為這就是我的信念。然後,我堅持繼續戰鬥的決定是正確的。原本金叉會將我的攻擊反射回來,可是──後來他都不反擊了。他變得隻會承受我的攻擊,在流血的同時也開始激烈冒汗。那恐怕是他患有什麽疾


    病吧。不希望以這種理由獲勝的我為了促使金叉主動撤退而大叫一聲『妨礙我的人同樣要接受製裁』之後,金叉則是回應我『你有辦法讓我散落的話,那你就試看看吧』──這就是他最後的遺言了。」


    「……」


    「他始終守護著大門,站著身體喪命了。金叉從最開始擋在我和關之間的位置一步也沒退下。很不可思議的是,他腳下的鞋子在不知不覺間有一半左右都埋到柏油路麵中了。」


    那是──『絕閂』……


    絕閂是遠山家代代相傳『一步也不退』的招式。那是與源義經合作的遠山家祖先看到武藏坊弁慶最後的一戰而創造出來──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挺身堵在城門、幹道或房門等等的侵入口,保護城內夥伴或街上民眾的招式。


    絕牢雖然可以藉由旋轉身體將敵人的攻擊反射回去,但如果遇上大批軍隊一起攻擊時,旋轉軸就會變得不隻一根,導致力量被分散。因此在那樣的場合使用的最終手段『絕閂』則是──將敵人的攻擊動能誘導向自己腳下的地麵。這必須在體內強硬扭轉動能向量,對肉體的負擔相當激烈,另外也會讓自己的雙腳像釘子一樣漸漸陷入地麵中。不過這其實也是絕閂這個招式的一部分效果,越是受到敵人攻擊,自己的雙腳就會越陷入地麵中,讓遠山武士變得更加屹立不動。


    「當金叉死亡的時候,大使館的大門已經關上──關也已經被大使館職員救走了。就在我確認著金叉的死亡時,大使館叫來的美軍攻擊直升機抵達了赤阪上空。明白已經無法再繼續戰鬥的我躲入黑暗中撤退……後來關就靠著治外法權獲判無罪了。雖然那之後他好像從日本的工作被調離了一段時間,可是這幾年似乎又調回來負責日本的任務,所以我才又出麵把他抓起來的。」


    聽完茉斬描述的這段關於老爸壯烈的最終戰鬥──


    我比起心中的衝擊,更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金叉那時候毫無疑問已經死了。我仔細確認過他的自主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因為那就是我當時唯一的戰果。可是為什麽他現在還會活著……」


    ──老爸那時候使用的招式不是隻有絕閂而已。


    「關於關的事情,還有老爸的事情……你告訴了我兩件事,所以我也告訴你兩件事。就是我老爸即使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卻沒有死亡的可能根據,還有他會輸給你的理由。這內容會包含關於我身體的重要情報,所以和你剛才說的這些應該可以算是等價交換。你可別向我要求更多喔?」


    既然狀況演變到現在這樣,我就算要泄漏這些情報導致自己不利──也應該和茉斬共享情報,研擬出可以接近老爸的作戰策略會比較好。畢竟在今後的戰鬥中會伴隨的生死風險終究隻是風險程度,但能否克服對卒則是絕對關係到我的生死啊。


    「我知道了。無論你或者金叉,都是以會使用多種神奇招式而出名。難道你們連起死回生的招式都有嗎?」


    「有是有,但那是我自創的東西。老爸使用的應該不一樣,而是更古老的、遠山家代代相傳的招式。」


    「……」


    「在說明那招式之前,我先告訴你老爸在跟你戰鬥的途中忽然變得狀況不良的理由。我想你們一族的人如果過度勉強使用六檔──也就是六樓,應該也有喪命的風險吧。反正你應該已經聽尼莫說明過原理,我就跟你明講了,我們的hss也是會對大腦造成沉重負擔的特殊體質。使用的代價就是會造成罹患對卒──也就是腦溢血的風險。」


    「腦溢血……原來如此……確實,他當時痛苦的樣子看起來很像那樣。」


    「老爸知道自己帶有罹患對卒的風險因子,然後在跟你那場戰鬥中對卒發作,可是自己又不能抽身離開。在那樣的狀況下──他想出了『封鎖對卒』的招式。我也是聽完你剛才這段話才想出來的。這方法雖然無法治療對卒,不過可以暫時撐過危險狀況。至於應用到封鎖對卒的原型招式是什麽,我從你剛才的描述中也知道了──是『擬奇屍』。」


    「擬……其失?」


    「無論是怎麽樣的戰鬥,隻要對手喪命就結束了。死亡會讓戰鬥結束,但那是指一般人類的狀況。遠山家則是把『死』也當成戰術的一種來利用。所謂的『擬奇屍』簡單來講就是『裝死』。原本是我家的祖先中不知是誰想出來的──在戰場上倒地偽裝成屍體,等敵人經過時再忽然偷襲的一種超狡猾的招式。不過……後來經過代代鑽研改良,讓這招甚至發展到能夠自主進入假死狀態了。呼吸自然不用說,心髒也能像動物冬眠一樣近乎停止到幾個小時才跳一次的程度。我雖然因為停止呼吸的修行實在太痛苦而沒能完全學會這招……但我想老爸肯定是把這招擬奇屍拿來當成對卒的緊急應對手法。畢竟就算大腦血管破裂,隻要讓心髒停下來就能阻止出血了。」


    「這未免……太亂來了吧……」


    即便是平常冷靜沉著的茉斬,聽到我這段話還是多少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而你當時就是因為擬奇屍本來的效果──見到老爸變得幾乎跟屍體一樣,而離開了現場。畢竟既然敵人都死了,繼續戰鬥下去也沒有意義啊。」


    「也就是說──把那張照片、關的思考、我的證言以及你的推理組合起來,已經可以確定這件事情了嗎?」


    「沒錯,老爸還活著。」


    雖然我沒辦法告訴茉斬,但其實還有其他的證人,就是獅堂。獅堂為了把我拉進公安零課,曾經隱約暗示他有和我老爸交手過的事情。因此在這點上已經可以確定了吧。


    「──你打算去找金叉對吧?」


    「你也是吧?」


    「剛才我也說過了,我無法原諒自己應該已經解決掉的對手居然還活著。」


    身為完美主義者的茉斬大概是不把老爸殺掉就不甘休吧。


    這點雖然是這件事情上最初也是最大的問題點,但我有幾項可以跟她交涉的材料。除了戒指之外──茉斬對於關以及老爸的事情上是為了私怨,是她的擅自行動,並非n的指示。既然如此,作戰中的行動決定權就在於茉斬本人,而從目前為止的狀況看來,茉斬應該是會接受交易的類型。因此──


    「既然老爸明明還活著卻不在日本,代表他應該是基於某種理由在隱藏自己的下落。想要把隱藏蹤跡的武裝檢察官找出來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既然你跟我都抱著要找到老爸的想法,那麽我們與其互相競爭還不如彼此合作會比較好。當然這不至於會要求到一起行動的程度,但至少找到的時候要告知對方。怎麽樣?」


    「……隻要我跟你合作,你就會把戒指還給我嗎?」


    「等一切都圓滿結束之後,我會考慮看看。另外,這項合作有個條件,就算你遇到老爸也不要攻擊他。相對地,今後我如果遇上尼莫也不會做出攻擊。」


    茉斬剛才已經透過電話確保了尼莫的安全,因此這個交換條件以短期來講隻對我有利。不過──


    「好。」


    茉斬立刻接受了。這代表尼莫對於茉斬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吧。


    另外,看來尼莫對n隱瞞了她跟我在無人島上交流過感情的事情。茉斬現在依然以為我隻要見到尼莫就會攻擊她,所以認為既然可以防止我今後攻擊尼莫,這交易也不算壞。在這點上,是我的情報勝利。


    「可是既然這樣,我就沒辦法藉助於n的力量了。畢竟要是我發現打算殺掉尼莫的金叉卻沒有發動攻擊,看在n的眼中就是一種背叛行為呀。」


    「不用藉助於n,你繼續保持單獨行動就好。說到底,要是把除了你以外的n成員扯進來──那家夥就會對企圖殺掉尼莫的老爸出手,我們剛才這項交易就沒有意義啦。剛才關的


    時候我也說過了,不僅限於老爸,隻要跟這件事情扯上關係的人一個都別殺。要是我因為擴大解釋武偵法第九條而被判死刑,戒指的下落也就永遠無人知曉啦。」


    「……除了金叉以外的人也算嗎?那有點難呢。生命是很脆落的東西。就算我隻是抱著輕輕摸一下的打算,對方也是可能會死呀。」


    「如果你不想被我輕輕摸一下,就乖乖聽我的話。」


    「你這孩子對年長的女性還這麽強勢。不過……我知道了,我會努力不殺人。但我有一個請求──就算有戒指的事情撐腰,也希望你今後能表現得像個紳士。」


    「什麽意思?」


    「你是男人,而我是女人,不是嗎?」


    聽到茉斬這麽說,在我腦中頓時……浮現出高舉著戒指的我,以及為了得到戒指什麽話都乖乖聽從的茉斬……這種男女之間陷入禁忌關係的畫麵。


    我因此讓爆發性的血流加速而臉紅起來,說著「……那、那種事情反而是我比較忌諱,你用不著擔心。我絕對不會利用戒指對你提出那種要求啦」地,又變回平常的我麵對美女大姊姊時的態度了。


    茉斬觀察著我那樣完全像個小男孩的反應,露出確認了自己安全似的表情後……


    「──如果想找到金叉就需要線索。可是我們現在手頭上隻有這張照片。所以在下次見麵之前,我想想……到禮拜天之前,我們各自去調查關於這張片的事情吧。我暫時住在這地方。要是遇到我不在,就在房間等我。」


    她說著,交給了我一張飯店──赤阪格蘭王子酒店的鑰匙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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