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回到破鑼motel後,把回程時從超市買來的冷凍比薩加熱當成晚餐。


    我選的是包裝上寫『紐約風海鮮口味』的比薩,可是油膩膩的超難吃。話說配料中這些烤到熟透的鮪魚……從脂肪量來想應該是鮪魚肚吧?我知道歐美人不太吃生魚啦,但是把鮪魚肚拿去烤也太浪費了。


    「調查了一整天,收獲隻有老哥找到的那對母子啊。而且那線索也不算可靠……話說回來,蹤跡也太少了吧。老爹的體型就算看在美國人眼中也是屬於塊頭較大的類型,應該會有人留下印象才對的說。」


    「──應該是故意不留下蹤跡的吧。讓自己不會留在別人記憶中。如果是老爸應該可以辦到這點。」


    「真是厲害……就算忍者也很難辦到這點是也。」


    就在我們一邊交談,一邊吃著比薩配罐裝可樂的時候──房間電話響起。於是我接起來……


    『嗨~你們有外線電話呦~是個叫hitomi maeda的女人。要接嗎~?』


    守在櫃台的黑人少女在電話中如此說道。前田瞳(maeda hitomi)是茉斬的假名。因為日本的手機在美國有時候會因為通訊規格或電信公司等因素無法使用,所以我為了保險起見,事先透過電子郵件把motel的電話號碼告訴茉斬了。


    我們立刻中斷用餐,聚集到切換成免持模式的市內電話邊──


    『進展如何?』


    是日文。或許對方是經由傳統電話線聯絡的關係而帶有一點雜音,但確實是茉斬的聲音。應該不會有問題。


    「雖然是在預料範圍內,不過目標真的幾乎沒有留下什麽蹤跡。但我們會繼續留在洛杉磯調查。你那邊如何?」


    『很順利。明天我會離開紐約到北方去。』


    「你說順利是什麽順利啦?稍微再共享一下情報行不行。話說北方是哪裏?」


    我講到一半的時候──通話雜訊的音域稍微下降。就在那瞬間,喀嚓!g3按下免持通話鈕切斷了通話。


    「──是竊聽。我們馬上換一家motel。」


    「咦?」


    「什麽?」


    看到g3立刻到隔壁房間整理起行李的樣子,我和風魔都不禁瞪大眼睛。


    「你確定?是被誰竊聽了?」


    「誰曉得?但對方肯定是專家。感覺不是透過那台電話,而是在線路途中的某個點攔截通話的。要不是我,搞不好就會漏聽切換頻率時的雜音啦。」


    我雖然感到懷疑,不過從g3的講法聽起來應該確實是遭到竊聽了吧。


    話說居然會在這個時間點遭到竊聽──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真教人毛骨悚然。


    既然要換地方住,就到明天要調查的義大利街(小義大利)附近吧。我如此提議後──因為晚上車子很少的關係,由g3駕駛的凱迪拉克很快就進入了南洛杉磯。小義大利就位於這塊以治安很差出名的地區邊緣的高地上。


    因為是敞篷車的關係,讓我可以清楚掌握到周圍的狀況。這裏似乎是從古早就存在的移民們聚集的地方,燈光零零星星的公寓外牆上可以看到我之前在羅馬也看過的雕刻裝飾,給人有年代的感覺。


    窩在人行道邊感覺像無業遊民的人,看起來似乎有嗑藥的人,穿著單薄地聚在一起聊天的妖豔大姐們……從這些景象推測,這地區應該怎麽說也稱不上是繁榮吧。


    這裏見到的幾乎都是身材較矮的白人,五官深邃,金發與碧眼的顏色都較深。在羅馬居住過一段時間的我多多少少可以看得出來──雖然不清楚是第幾代,不過他們確實給人有種繼承了義大利人血統的印象。但畢竟現在夜已深,沿路當然都沒看到公園那對母子的身影。


    就在我和風魔仔細尋找周圍的時候──


    「呃,快沒油啦。」


    開車的g3看著儀表板抓了抓後腦袋。明明我也沒告訴過他,可是他傷腦筋時的習慣動作卻跟我一樣呢。


    「已經沒啦?不愧是美國車,超耗油的。」


    「是那間小氣的租車行原本就沒加多少油在裏麵啦。去找motel之前,我們先去那間teaco吧。」


    g3說著,把凱迪拉克開進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加油站。


    加油站到處破破爛爛的,而且開在一起的購物區──也就是便利商店還貼有應該是為了遮掩彈痕用的藍色膠帶。


    美國的加油站基本上都是自助式,於是g3將加油槍插入凱迪拉克的油箱口並固定起來。因為就算把手放開加油槍也會繼續加油,所以我們把車丟著,走進站內商店。


    「那個……請問放著不管沒問題嗎?看起來好像有點在震動是也。」


    「隻要油箱裝滿,它就會自動停下來啦。」


    「話說這台加油機,運作聲音會不會太大啦……?喀達喀達的……」


    「別在意。拜托你們兩個稍微再習慣一下美國吧?不過的確,這裏感覺是一家開了超久的加油站。有看到掛在天花板的那個顯示加了幾升油的巨大計量表吧?那在日本或許很常見,但是在美國可是很稀奇的。應該是從店員還會幫客人加油的時代就裝在那邊啦。」


    在因為晚間溫度很溫暖所以店門敞開的店內,我們聽著g3說明那種小知識的同時……因為剛才冷凍比薩隻吃到一半的關係,買了在美國也有賣的罐裝美祿補充營養。感覺就像跟著車子一起在加油。


    在店家深處,肥胖白人大叔的店長正在觀看電視的運動節目。大聯盟的新聞中還有報導洛杉磯天使隊的鬆井秀喜呢。


    節目進入廣告後,我把視線移向窗外……又有一台黑色的大廂型車開進加油站了。是美國的國民車──福特e150。


    也會被當成郵局車、救護車或是swat人員運輸車的福特e係列──巨大的車體上映出附近店家的霓虹燈,反射五顏六色的光芒。不禁聯想到之前在首都高那台暴走卡車的我對那輛車看著看著──從凱迪拉克的方向忽然傳來「喀咚」一聲,懸掛在天花板的計量表停了下來。代表汽油加滿了。


    於是我們三人走出店外,g3到加油機旁拿出信用卡付帳。剛才被g3念過的風魔也在一旁看著,觀摩美國加油站的使用方式。而我則是從凱迪拉克的油箱口拔出加油槍後,好奇究竟加了幾升油而抬頭看向天花板的計量表。結果……


    (……?)


    其他的計量表全部都是零,代表剛才進來那台福特的黑色廂型車沒有在加油。那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就在我皺起眉頭的瞬間──


    碰──啪!


    在我身邊的凱迪拉克車窗上出現了蜘蛛網形狀的裂痕。


    ──是槍擊──!


    應該是.44麥格農彈。要不是這輛車裝的是防彈玻璃,那子彈就直接命中我腹部了。即使隔著防彈製服,也免不了內髒破裂啊。


    我當場冒出冷汗的同時,反射性地拔出貝瑞塔蹲到凱迪拉克車身後麵。


    「師父!」


    「喂,老哥!」


    大概是我這動作看起來像中彈的緣故,風魔與g3都趕緊奔到我身邊。


    我用視線告訴那兩人『我沒事』的同時,緊接著又傳來第二、第三發槍響。磅!磅磅!凱迪拉克的車體彷佛被踹似地搖晃著。然後──


    「──不準調查o的事情!」


    從福特車的方向傳來粗厚的大喊聲。


    藉由便利商店的玻璃窗反射,可以看到三名用露眼帽遮住臉部的白人──握著左輪手槍從福特車左右打開的後車廂門走出來。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但繼續坐在車內的胖黑人手中握的則是烏茲……不對,是儒格mp9啊。真不好


    對付。


    「……看來在公園的那件事宣傳出去了。雖然被開槍讓我冒了點冷汗,不過搜查行動似乎會有所進展的樣子,算好事一件吧。」


    「不枉費我們跑來小義大利啦。可是老哥,這下怎麽辦?衝鋒槍可是很麻煩的。居然在加油站──這種到處是揮發物的地方拿出那種玩意,可見是外行人啊。」


    g3也如此說著,咂了一下舌頭……在我們這個業界,如果遇上那種專家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也會隨便亂搞的外行人,反而會更棘手。


    「剛才竊聽電話的是這些家夥嗎?明明竊聽技術那麽好的說,真是缺乏平衡性的一群家夥。」


    對於不斷朝著防彈車輛浪費子彈的那些美國人,我不禁歎了一口氣。


    然而現在我和g3都不是爆發模式。而對手似乎帶了很多子彈來,形成有點像彈幕的狀態,害我們隻能躲在車後動彈不得。


    正當我「嗯……」地思考著對策的時候……


    「就讓在下嚇唬對手讓他們收手吧。g3大人,煩請你幫忙翻譯是也。」


    單腳跪地的風魔把雙手圈成像擴音器的形狀後……


    「──你們這群不肖之徒,難道不知道自己惹到什麽人物嗎!在下這位師父可是前s級的武偵──遠山金次大人是也!隻要師父出手,你們這種貨色根本不堪一擊!如果你們即便如此也依然想被疼愛一番,就給在下做好覺悟是也!」


    喂你等一下,我現在是普通狀態啊!


    啊啊啊,連g3都大聲幫忙翻譯了……


    順道一提,風魔雖然有目擊過好幾次我進入爆發模式的樣子,但因為她是個毫無性知識的女生──所以完全沒注意到我爆發的導火線,頂多隻認為我是『認真起來就很強的人』而已。


    「順道一提,在下說的『疼愛』是委婉表現,可別以為隻會被摸摸頭就了事是也!」


    連她這句多餘的額外補充,g3也全都翻譯成英文了。而且g3大概是擔心隻有風魔在稱讚我的話,我或許隻會偏袒風魔的緣故,結果……


    「沒錯沒錯!你們這種小貨色少來煩人!我老哥可是在中國跟英國都幹出很多事情,搞到被下令禁止入境的世界級壞蛋!就連進入美國的時候也費了很大一番功夫啊!」


    如此這般──因為對我的信賴過頭,而毫不猶豫地拿我的存在嚇唬對手。


    「喂,g3!我可是很有守法精神的人啊。還有英國的禁止入境命令也已經透過王子大人的人脈解除了啦,應該……!」


    我雖然這樣小聲吐槽,但風魔和g3之間不知是萌生了什麽奇怪的競爭心態,繼續「師父可是即使被人下毒也能靠正露丸就治好的男人是也!」「老哥是靠徒手就解決了日本黑道的男人!」「就算被蛇咬也貼個ok繃便治好了!」「而且靠腳踢就把饑餓的猛虎給趕跑了喔!」地一句接一句宣傳那些讓我留下恐懼症的英勇事跡。


    也許是內容太過莫名其妙的緣故……對方始終沒有進攻過來,或者應該說是感到困惑了吧。因此……


    「呃~……總之就是這樣……喂,你們這群家夥!雖然自己講這種話也很怪,但我勸你們最好別惹我。給我把槍收起來,乖乖招出你們知道關於silent o的事情。這樣我就不取你們的小命。」


    我也跟上這個嚇唬對手的手法,如此說道。


    然而對方的回應則是──


    「滾出這城市!」


    伴隨這叫喊聲的一場槍林彈雨。


    (啊啊~店長先生,真是抱歉喔……)


    不過我轉頭一看,或許槍戰在這地區是家常便飯的關係……便利商店內的胖店長一副習以為常地鑽到櫃台底下躲起來了。


    「……美國果然是個槍械國家,隻能靠槍對話是也。」


    以防彈車為盾的風魔從西陣織布料的行李包裹中抽出火繩槍……用口袋掏出來的百元打火機點燃整支槍唯一有女生感的紅色火繩。


    接著又拿出像紙香腸一樣的紙製彈殼拆開來,將包在裏麵的火藥與鉛彈從槍口裝入槍管內,再用一根細杆子把它們推進深處,「啪」一聲掀開防火蓋,拿出形狀像美乃滋容器的皮製火藥瓶,「沙沙」地把導火用火藥倒進火皿。


    雖然她這些動作都很熟練……但到這邊還是花了十五秒左右,讓凱迪拉克多吃了二十發子彈。


    她接著又暫時把火皿上的防火蓋關上,「呼、呼」地把火繩的火吹旺……乾脆用打火機直接點燃導火用的火藥不是比較快嗎?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


    「那麽在下要反擊了。」


    風魔保持跪姿,從車盾後麵「唰」一聲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


    然後把槍口瞄準敵人,重新打開防火蓋。但就在這時,對方已經朝風魔「磅!」地開了一槍。


    啪!當場被子彈擊中的──是不知不覺間和風魔掉換了位置的空鐵桶。是我在新橫濱的竹林也見識過的替身之術。風魔本身則是沒來得及開槍就逃走,讓火繩槍掉到地麵上……「磅!」一聲走火了。鉛彈還擦過我鞋子邊飛過去,超危險的!


    當場腳軟的我從蹲姿往前倒下──的同時,風魔從車子下方滾啊滾地滾回來,讓我的臉部就剛好撲倒在她的下半身。


    如果隻是這樣,還可以當成是槍戰中的有趣意外……但一點都不有趣的是,我的臉撲到的地方,是風魔全開的裙子底下。


    說是裙子底下其實也分成很多地區。而我的臉部降落的地點──即使不是最差的區域,但也是一塊相當不好的平原。就是風魔的肚臍下方──下腹部地區。


    先讓我為自己辯解一下,這不是我故意的。甚至應該說是風魔故意用自己身體較柔軟的部分接住我頭部,也因此讓我整張臉都埋在她的下腹部了。


    「師、師父……嗯……」


    仰著身體看向我的風魔因為被我的頭,或者應該說被我的臉壓迫到下腹部,而發出一時呼吸困難的聲音。


    臉部被埋住的我同樣也感到呼吸困難,不過就讓我先冷靜分析一下現在的狀況吧。雖然槍戰還在持續啦。


    女生身體的肚臍以下、雙腿以上──這個倒三角形地帶通常會被同樣呈現倒三角形的女性內褲包覆住。


    根據過去的經驗可以知道,我的β腦內啡不隻是對肉體而已,對內褲也會產生反應。若今天換成一般女生,當我這張不幸的臉部與這塊柔軟區域緊貼的瞬間肯定就難逃爆發的命運了吧。


    然而風魔平常下半身穿的是緊身短褲。那是即使當成外搭褲也能受到社會容許,算是短褲性質的東西。因此我不會因為這玩意而爆發。


    原本我是這麽認為的,可是──


    風魔的緊身短褲是用tnk纖維與pu纖維混合的布料製成的。肌膚觸感就像泳衣內襯一樣舒服,而且薄到我的肌膚能夠直接感受到風魔的體溫,柔軟的伸縮性又能將她身體表麵的形狀完全顯現出來。另外我從以前就因為風魔的緊身短褲表麵看不到內褲造成的起伏線條而懷疑她在底下沒有穿任何東西,然後這次透過觸覺也讓我確定了這件事。觸覺促進爆發,爆發又促進觸覺,讓我臉部的皮膚感覺變得像掃描儀器般敏銳,不隻是風魔肚臍下方三角區域既柔嫩又緊實的感覺而已,就連皮膚的膠原蛋白、汗毛與汗腺等等全都能夠清楚掌握。


    「──噗哈!」


    我用伏地挺身似的動作把臉部從風魔身體上撐起來後……


    「嗚、師、師父……!請問你沒事吧?」


    剛才被我壓在下麵,隻能仰天保持奇怪姿勢的風魔──把腳放下來,將掀開的裙子恢複原狀後,臉頰泛紅地對我如此詢問。


    我則是拋個媚眼回應她後,恢複單腳跪下的姿勢確認g


    3的狀況。結果……g3打開凱迪拉克靠我們這一側的車門,從車上音響中拿出cd,像丟飛盤一樣丟向店內。


    「要是放著這群白癡們繼續開槍,遲早會汽油爆炸啦!如果你不想讓這悲劇登上電視新聞,就給我在站內播放那塊cd!」


    cd剛好夾到堆在店內櫃台上的洋芋片袋子間,於是店長伸出他粗胖的手將cd拿走了。


    雖然我搞不太懂g3在幹什麽……但反正他應該也搞不懂我在做什麽,就放任他吧。


    「──裝下一發子彈需要十五秒是也!」


    似乎因為火藥使用的是現代的火藥粉,所以風魔不需要每開一槍就清理一次槍管的樣子。然而……要是慢慢等她裝彈,搞不好真的就會像g3所說的,讓敵人的子彈引爆加油站。因此……


    「──風魔的魅力是在於你豐富多樣的招式。我接下來想看看你用槍以外的技巧呢。」


    進入爆發模式的我委婉製止了她,然後……


    「我數一、二、三──go的時候衝出車子,接近敵人的車輛。我會把拿手槍的家夥們處理掉,所以你就躲在我後麵,最後出來解決那個拿衝鋒槍的男人吧。我回想剛才的槍聲並算了一下,那把mp9應該差不多要換彈匣了。」


    「遵、遵命。」


    風魔注意到我的講話方式改變,於是把槍放到腳邊並跪下身子。


    「……一、二、三……」


    從儒格mp9斷斷續續「噠噠噠、噠噠」的開槍聲判斷出對方的開槍模式,並進行倒數的我……就在mp9用光子彈的瞬間……


    「go!」


    搶在風魔之前,手握貝瑞塔從凱迪拉克後麵衝出去。


    但是──


    呃、為什麽?為什麽風魔沒有跟上來?要是她沒有用我的身體當肉盾會很危險,害我沒辦法衝向敵人啦。


    「師、師父,為什麽數到三之後忽然變五(go)了!四呢!」


    慢了一拍才出來的風魔當場被敵人開槍擊中腳邊──隻好又趕緊爬回凱迪拉克後麵。


    「go是英文的go啦!」


    我忍不住對她如此吐槽,結果明明是爆發模式卻讓側腹部「啪!」地吃上一顆子彈啦。即使隔著防彈製服也很痛,不過還好隻是.22口徑的子彈而已。


    狀況變成這樣就有點麻煩了,我隻好把敵人的槍一把一把仔細擊飛──並奔向福特車。最後好不容易才逼近了開著車門、朝我們的方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那個胖男人。


    然而因為我們剛才拖延了一下的緣故,讓對方來得及為mp9換上新彈匣,重新把槍口舉向我──的同時,我在千鈞一發之際撲到他身上了。其實同樣靠開槍把mp9擊落會比較輕鬆啦,可是如果從正麵朝他開槍,子彈不管用哪個角度擊中槍身之後都會接著擊中那胖男人的肚子啊。


    在鋪有長羊毛椅墊的車座椅上,我用類似擒抱的動作把胖男人壓倒──因為在狹窄的車內沒辦法揮動手腳,於是用肘擊把衝鋒槍擊落。就在我想要把掉到副駕駛座腳下的那把槍撿起來的時候,對方也拚命地抓住了我的頸部。


    畢竟爆發模式並不是可以讓手臂像怪物小鬼或魯夫那樣伸長的能力,所以我沒辦法把槍撿起來……隻能在福特車內和對手扭打成一團。


    風魔見到這一幕便從凱迪拉克後麵跑出來……


    「──放開師父是也!」


    如此大叫的同時,她擲出苦無──也就是一種形狀像楔子的投擲短刀。但很不巧地,從敵人手中掙脫出來的我這時也用橫仰跳躍動作跳出車外──


    ──嚓!


    風魔的苦無居然命中我屁股了!痛啊!


    「啊啊啊啊!師父對不起!在下是想要攻擊車上那個男人是也!」


    風魔從以前就是對與我為敵的家夥會毫不留情的人,這次的苦無也丟得相當狠。雖然因為我穿的是防彈防刃褲,逃過了讓屁股增加為兩個洞的悲劇,但還是超痛的啊……!


    不過……


    「不用道歉沒關係──風魔,危險!」


    mp9又再度發威,讓我隻能用邊跑邊跳的動作暫時退向凱迪拉克。把風魔推回車後,自己也重新躲了起來。我們到底在搞什麽嘛。


    ……就在這時……


    ──當~當當當當~? 當~當當、當?


    teaco加油站內播放起大音量的音樂。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無論是我、風魔還是對手們都瞪大眼睛,一時間停下動作了。


    ──當~當當當當~? 當~當當、當?


    這是……『beat it』。


    去年在這個洛杉磯與世長辭的麥可?傑克森發行、史上最暢銷的專輯『thriller』中收錄的不朽名曲。


    在發行後將近三十年的今天聽起來依然相當嶄新、既像硬式搖滾又像r&b的節奏中──g3從凱迪拉克後麵跑出去了。而且還用莫名厲害的月球漫步動作。他剛才丟給店長的cd原來就是這個啊。


    然後伴隨麥可的叫聲,他用h&k開槍了。從正麵,朝黑人大漢手中的儒格mp9。


    啪鏘!mp9當場發出奇怪的聲響,於是我仔細一看──


    g3擊出的h&k手槍.45 acp子彈把mp9的槍口塞住了。


    「──『silence(沉默)』──」


    擺出this is it封麵動作的g3說出招式的名字。先姑且不論他那矬樣……我家老弟這招還真厲害。將直徑比對手槍管稍微大一點的子彈從正麵精密射擊,塞住對方的槍口。真是讓我學到一課啦。


    武器都被我們處理掉的敵人們,紛紛逃進福特車的後車廂門與駕駛座中──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黑人則是瞪大眼睛看向那把無法再使用的mp9,呻吟似地對我們問道:


    「你、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一開始就警告過你們『最好不要惹我』了吧?雖然一下又是忍者一下又是麥可的或許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我和那個白癡是兄弟──也是silent o的兒子。雖然同父異母就是了。」


    我一方麵也是為了確認對方反應而如此說道後,包括那黑人在內,車上所有人都「oh……!」地發出混雜驚訝與畏怯的聲音。接著慌慌張張關上車門,點燃福特的引擎。


    明白自己敵不過對手就立刻逃跑是嗎?哎呀,戰術上來講很正確啦。


    「──停下來!」


    風魔衝到緊急發車的福特前方試圖阻擋,但是「砰!」一聲被對方理所當然地撞開了。


    然後翻滾著身體飛回來……「唰」一聲落到我麵前的同時跪下身子。


    「我們追上去。風魔,記得把槍撿回來。」


    「遵命。」


    「喂……陽菜剛才應該被福特撞到了吧……正常來講應該死了啊……?」


    「這點程度,在下不會死是也。」


    g3見到我和風魔若無其事地交談的樣子,雖然對於和師父一樣耐打的風魔稍微感到驚訝──但很快又回過神來,繞到駕駛座那一側。


    「哦~哦~這邊到處都是彈痕啊。這下靠保險應該也不夠吧。」


    「g3,駕駛就交給比較習慣左駕的你了。」


    我用手槍的滑套部分把碎得參差不齊的車窗玻璃搗平後,跟著坐進副駕駛座──


    抱著火繩槍跳起來的風魔,也像鳥停到樹枝上一樣蹲著坐到車後座。


    剛才被開了一百槍左右的凱迪拉克依然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的,「隆!」一聲發出低沉的引擎聲。雖然美國車是以經常故障出名的,不過對槍倒是很耐打嘛。因為是防彈車


    的關係,不隻沒有被子彈貫穿,而且明明承受過那麽強烈的衝擊也依然能正常行駛。在這點上美國車就贏過日本車了,或許也跟國家特色有關吧。


    在g3粗魯的駕駛下,凱迪拉克的輪胎不斷發出尖銳聲響,用有點甩尾的感覺轉入福特車逃進去的轉角處。車屁股還把道路邊的垃圾收集箱撞飛,讓飛出去的蓋子「當啷當啷!」地發出宛如破鍾的聲音。黑夜擾寧真是不好意思啦。


    「很好,g3。再追得更有拚命的感覺。」


    「為什麽啦?」


    「你照做就是了。」


    福特在前方相當遠的距離,已經在交戰射程範圍之外──但我還是將兩把手槍都拔出來,切換為三連發模式,「砰砰砰!磅磅磅!砰砰砰!」地開槍──與其說是要擊中對方,不如說是為了讓對方聽到槍聲。


    當中有幾發子彈剛好擊中福特的後車廂門,爆出火花與碎玻璃。


    「──那群不肖之徒看起來應當是在地人,占有地利。若讓他們逃走將會很麻煩是也。請問是否讓在下狙擊對手的車輪?」


    風魔說著,在車後座架起火繩槍……不過我回應一句「不,已經夠了。」並製止了她。


    因為在後照鏡中──可以看到凱迪拉克後方有藍色的閃光。雖然和日本的紅色旋轉燈顏色不同,但那是警車的警示燈。


    如果是加油站報警,未免也來得太快了。所以應該是被巡邏中的警車發現了吧。


    「g3,我們撤退。」


    「他們可是唯一的線索啊,不追上去沒關係嗎?」


    「我就是為了不需要追上去才追了這麽一段的。隻要我們看起來追得很拚命,對方也不會懷疑自己車上被裝了發信器吧。」


    我說著,拿出手機打開軟體──確認在成田機場跟風魔拿來的蒼耳子型發信器訊號有在地圖上移動。這是剛才我在福特車上跟黑人大漢扭打的時候,偷偷黏到羊毛椅墊角落的。


    為了能徹底把警車甩掉,我們稍微花了點時間讓凱迪拉克開上郊區的穆荷蘭大道──這條路不知道為什麽沒裝路燈,晚上隻能靠車道上的反光板認路,是出了名的高難度路段──然後把車停進一塊黑漆漆的空地。


    g3鬆了一口氣後關掉車燈,在星空下跟我一起看向手機。坐在後座的風魔也把身子挺出來,一起探頭看著畫麵。


    地圖上有顯示出發信器移動的紀錄線,以及停止了五分鍾以上的場所等等……而現在標示發信器位置的藍點沒有在動,地點看起來似乎是個像廣場的地方。


    「這廣場就是敵人的據點嗎?」


    「也不一定就是那樣。看看移動紀錄吧。我們放棄追蹤之後──那台福特經由一條很不自然的路徑,在這地方短暫停留了十五分鍾又繼續移動……最後才停在這塊廣場。切換成空拍模式看看……這是停車場嗎……看起來不像。哦哦,是廢車場啊。也就是說,那台廂型車是偷來的。」


    「那──這個在小義大利停了十五分鍾的中途點才是他們的據點是吧。」


    g3說著,指向google地圖上標記有『club poldina』的地點。


    「沒錯。他們應該是在那裏把人都放下來後,由小嘍囉負責把車開去丟掉的。從他們立刻就把車廢棄的行動看來,想必是很習慣幹這類工作的家夥。」


    雖然爆發模式已經結束,但我還是推理出來啦。還好我有讀過偵探科。


    「……我想也是。這個中途點『poldina』──在過來l. a.之前我就有調查過了。那裏原本是一家餐廳,但後來被黑手黨買下來,改裝成夜店了。」


    「這樣啊。」


    「黑手黨嗎……」


    「我記得是叫帕基諾家族,來自西西裏的老黑手黨。但很可惜,我跟他們之間沒有關係……」


    「那就去打聲招呼吧。要說關係,今晚就有新的關係啦。」


    ──我說著,闔起手機。


    g3接著一邊從手槍拔出彈匣補充子彈,一邊說道:


    「老哥,你最好提高警覺。那間夜店會出名,就是因為帕基諾家族的老大在美國黑社會是傳說級的狙擊手。雖然最近沒聽到有什麽動靜,不過他以前是靠狙擊把競爭對手都消滅掉而竄起的『洛杉磯死神』。據說還以收取高額酬勞為代價殺過企業高層、犯罪證人、媒體記者、實業家、宗教家、政治家、思想家──幹掉過六十名以上防衛森嚴的重要人物。而且誰都不曉得他的長相。甚至還有人說帕基諾老大才是幹掉j?f?甘乃迪的真正凶手,可說是個像都市傳說一樣的男人。老實講,連我都不太想跟他交手。」


    「……狙擊手嗎,我也不太擅長對付啊。」


    「哎呀……雖然是有傳聞說他已經退隱或是死了啦。但肯定還有部下或繼承人,而且帕基諾家族到現在依然能占據這塊地盤,所以最好別輕忽大意了。」


    我雖然不清楚黑手黨的狙擊手跟老爸之間究竟有什麽關聯性……


    不過,這下洛杉磯總算對我們露出獠牙啦。


    我如此想著並抬起頭──看到遠處的黑暗中,好萊塢標誌在燈光照耀下綻放出耀眼的白光。


    明明擁有優秀的竊聽技術,卻到最後都沒發現發信器,讓人感到很奇妙的黑手黨──帕基諾家族的夜店『poldina』就位於小義大利的中心。這一帶給人感覺治安極差,甚至連壞蛋們晚上都不敢外出亂走。也因此路上沒什麽人影……可是依然到處亮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彷佛是惡棍們都躲藏起來,隻有視線一直盯著我們似的一片夜景。


    時間上差不多是要從晚上進入深夜的時段。


    我們來到poldina前,看到的是刺眼的粉紅色霓虹燈管──描繪出一位橫躺的性感舞者,無聲無息地迎接我們。poldina的店門前和周圍微髒街景完全不同,古色古香的石牆與入口的石階都有經過細心保養和清潔。


    然而,「碰!磅!」地──可以聽到在強襲科已經聽慣的、毆打肉體的聲音呢。於是我們繞過夜店的轉角窺探後門……果然,是暴力私刑啊。不愧是這樣的場所。


    「……我隻不過是喝了兩、三杯,居然就要五百美金……」


    「敢對舞者調情就是要收這麽多啦。」


    在圍毆一名白人西裝男子的……嗯?不就是剛才那個黑人大漢嗎?其他三個人也在。當黑手黨的手下還真忙碌呢。


    至於在稍高處的後門階梯上──則是坐著一位年約十五歲的美少年,一臉愉快地欣賞這場私刑。這追加成員真讓人覺得有點格格不入。


    「工作過度對身體不好啊。」


    g3從背後抓住那黑人的頭發……然後風魔趁著那群家夥愣住的時候暗中行動,幫助那位被坑錢又被揍的可憐男子逃走了。


    「嗚!這群日本人……!」「居然追來了!怎麽會知道這裏……!」


    剛才見過的那群家夥都表現出驚訝的樣子。明明與敵人交手過卻沒想到自己會被跟蹤,看來帕基諾家族似乎人才不足的樣子。


    「──是誰?」


    戴著鑽石耳環的那名少年用有點像女孩子的動作把手放到臉頰上──朝我們看過來。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中,他依然一臉笑嘻嘻的。該不會是腦袋有點壞掉的那類型吧?


    不過從周圍這些小混混們的態度就能知道,這位白人少年……是在帕基諾家族中地位較高的人物。


    「我是g3。」


    「我是他哥。」


    「然後在下是他哥的徒弟。」


    我們非常隨便的如此回應後──


    「真的假的?酷耶。g3是那個英雄g3嗎?原來還有個哥哥啊。叫什麽名字?」


    臉蛋看起來像狐狸一樣狡猾的少年睜大細長的眼睛,做出有點像英雄宅的反應。還有,他的講話方式有點娘呢。


    「我叫金次。你才應該給我報上名字吧。」


    「我叫卡洛。卡洛?帕基諾。」


    他在講話的時候,黑手黨手下們都不敢吭聲。


    就算不是像菊代那樣的老大本人,這卡洛也是這黑手黨家族的重要人物──從姓氏和年齡看來,應該是少爺。部下們對於這名少年同時抱有敬意和恐懼心。像那黑人手下就用非常小心翼翼的動作在卡洛耳邊不知小聲對他講了些什麽。


    而且我和g3都忍不住用視線互相跟對方進行確認,因為從卡洛身上──可以感受到不屬於物理性的恐怖壓力。


    簡單來講,他肯定很強。雖然看起來一折就斷的手腳並沒有給人經過鍛煉的印象,但依然散發出不凡的存在感。有點像是鑽石的原礦。


    如果用伊?u的成員來比喻……單純的近戰能力在理子之上,華生之下。普通狀態下的我要是沒有跟g3聯手,對付起來應該會很棘手。我不太想跟他爆發衝突啊。


    「──我們想要調查關於silent o的事情。」


    「這位哥哥,有點陰沉的臉真帥氣呢。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身為在場的長男,代表我方對卡洛表明來意後──對方似乎也不想跟我們起衝突的樣子,而對我拋了個媚眼。真缺乏緊張感啊。


    「給我仔細聽人講話。你們不知道為了什麽原因,似乎不希望被人調查o的事情是吧。」


    「我倒想問你,為什麽想調查那種事啦?我勸你們放棄吧。你們不是才被這些男人們開過槍嗎?」


    「我們不會為了那點程度的事情就放棄。我和g3是那人的兒子。」


    「哇喔……原來那血統現在演變成這麽酷的狀況囉?怪不得我家手下趕不走你們。」


    「是你下令他們攻擊的?」


    「沒錯。」


    麵對自己下令襲擊過的對象,居然還這樣若無其事……


    「卡洛大人,請問該怎麽做……?」


    相對地,已經被我們修理過一頓的手下們倒是一點霸氣都沒有。


    卡洛見到他們這樣子,大概是認為自己一個人對付我們三個人會很辛苦的關係……


    「這下也沒轍了吧,隻能接受他們商量啦。畢竟要是在這裏跟英雄兄弟還有徒弟打起來,我們就完蛋了。」


    他說著,在階梯上站起身子。


    然後將雙手交抱胸前,用久經世故的眼神重新望向我們──


    「讓我告訴你們一件好事吧。o幾年前有來過這家店。」


    ……很好……


    我們總算尋到老爸的蹤跡了。


    「就是兩年前吧。總統大選那年。」


    聽到g3這麽說……


    「──嗯,對。」


    卡洛稍微把視線別到左下方如此回應。


    ──根據偵探科的高天原說『雖然不能當證據但是可以當參考』而教過的東西……人在計算數量的時候,會有把眼睛往右移的傾向。這是因為關於數字的事情是由控製右半身的左腦負責思考的緣故。然而現在卡洛的視線是往左偏,代表他很可能不是在思考年份的話題,而是掌管感情的右腦在工作。至於左下方,則是回想起什麽不好的記憶時視線容易偏的方向。


    「……老爸是來做什麽的?」


    但我並沒有刻意提出這點,並再度開口詢問後──


    「如果你們想知道,就絕對不要動粗。隻要你們能遵守這約定,就請進到店裏來吧。」


    卡洛打開店的後門,對我們招招手。


    意思是要到裏麵講話嗎?確實,這不是可以在路邊隨便講的事情。於是……


    「那就打擾啦。」


    我如此說道後,故意在眼神看起來應該有點在懷疑是陷阱的g3跟風魔麵前走上階梯。畢竟卡洛已經表明要招待我們了,如果連這點都懷疑,搞不好他原本願意說的內容都會變得不願跟我們講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進了虎穴,出來之後又是下個虎穴。不斷反覆。所以這次我也一點都不怕踏入虎穴。反正自從去年四月和亞莉亞認識之後──我就像是走在一座很長很長的虎穴迷宮之中啊。


    從後門進入的『poldina』大廳……有形狀優雅的古老木造柱子,搭配深綠色天然石材裝飾的美麗地板,感覺相當有情調。雖然從裝潢上可以感受出房子本身至少有七、八十年的曆史,不過音響和照明設備倒是都具有現代感,我們坐下的角落餐桌上甚至還有一塊標示wi-fi密碼的立牌。


    「老爸到這家店的那天……絕對是坐在這位子不會錯。」


    聽到我這麽說,風魔與卡洛都頓時愣住。


    「請問師父為什麽會知道?」


    風魔如此詢問我,然而──


    「因為我也是很自然地選了這個位子。首先這是第一個理由,另外嘛……像是從這裏可以看到整間店內,可以得到最廣的射擊角度,還有可以利用桌椅遮掩的脫逃路徑就隻有這位子特別多,之類的吧。」


    我的理由其實也是這樣模模糊糊的根據。


    不過……


    「──真厲害。金叉確實是坐在那裏沒錯。我有點驚訝呢。」


    卡洛對我睜大眼睛如此表示,態度上感覺並不是在說謊。


    我們剛才沒有利用的那扇正麵大門是雙層門,一方麵是為了隔音,一方麵也是為了遇到條子臨檢時會比較方便。大廳中到處都有客人坐在位子上,人數多到從屋外冷冷清清的街景難以想像的程度。當中主要是穿著上看起來經濟能力不錯的男性客人,年齡層則是稍稍偏高,代表這裏跟年輕人喝便宜酒享樂的日本所謂『夜店』不一樣。除了酒精、橄欖、火腿、香水與香菸的氣味之外……還可以聞到大麻的味道。


    大廳中有個舞台,男性客人們似乎都迫不及待表演快點開始……難道是有什麽歌手要登場嗎?


    然而令人費解的是,在舞台正中央,也就是如果有什麽表演節目絕對會很礙事的位置──有一根閃閃發亮、直達天花板的不鏽鋼管子。為什麽要設計成那樣?


    正當我如此疑惑的時候──


    「g3的哥哥,就讓我再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卡洛把手撐在桌子上,將嘴湊到我耳邊……告訴了我一件教人吃驚的事情:


    「金叉現在就在這裏。」


    咦!


    我當場驚訝地環顧大廳,但這裏隻有美國人而已。他說的『這裏』是指哪裏?除了這大廳以外的這棟建築物中的意思嗎?


    睜大眼睛的我做出逼近卡洛的動作……他卻露出笑臉,輕輕躲開了。


    「如果你們想見麵,就安分一點。現在是我們店裏非常重要的時段。當表演的時候,家族裏的大家都要工作。這是我們引以為傲的舞蹈表演,你們務必欣賞一下吧。然後趁這段時間──我幫你們去問問看老大願不願意見麵。」


    卡洛說著,把我們丟在頗有曆史的皮革沙發上──自己則是消失到店裏深處了。


    看來這下我們隻能等待的樣子。


    「……聽起來似乎要表演什麽舞蹈的樣子……不過總覺得客人們好像都很興奮的樣子。為什麽啊?」


    「師父的父親大人難道是什麽舞者嗎?」


    「他是和舞蹈最扯不上關係的人種啦。呃不,畢竟長年沒見到麵了,我也不太確定。但老爸的體重有一五○公斤以上,在那舞台上一跳就會踩破地板啦。」


    正當我和風魔如此交談並疑惑歪頭的時


    候……


    「──老哥。」


    g3小聲叫了我一下,並對我使了個眼色。仔細一看──在我們這張沙發右斜前方的高腳椅上坐著一名穿著講究的西裝壯漢。明明是在屋內卻戴著墨鏡掩飾自己視線,彷佛在看著舞台但其實不然的那男人……應該是這間夜店的關係人。


    更重要的是──


    他給人的壓迫感好強。很類似卡洛給人的感覺,但存在感更強烈。這家夥就是帕基諾老大嗎?原來如此,如果不是在爆發模式下,我確實也不想跟他交手啊。


    「──請、請、請問、要、要、要喝點──什麽嗎?」


    這時我忽然聽到這樣既沙啞又結巴,而且義大利口音相當重的英文,於是把視線轉回正麵……看到一位原本大概是金發但現在已經完全變白、有如電影《魔戒》中的咕嚕戴上黑色眼罩穿上燕尾服的老人。他拿著原子筆、皮革製的帳單夾以及菜單,是來為我們點餐的。


    他鷹勾鼻的臉上有相當嚇人的縫合疤痕。我因為自己本身的工作,並不會覺得怎樣,但應該會有些雇主基於這個原因就不想雇用他吧。然而他卻可以在這裏工作。黑手黨雖然毫無疑問是惡徒,不過或許也能發揮照顧義大利人社會中弱勢存在的功能。像我記得在中國的藍幫也聽過類似的事情。


    「咱們等一下有個重要的見麵行程,我喝saratoga cooler就好。萊姆用調和萊姆汁也可以。」


    「呃~……我以前在中國有喝酒搞砸過事情,這次就不喝了。給我coke(可樂)吧。」


    g3點了無酒精的雞尾酒,而我也點了軟性飲料後……


    「很、很、很不巧,現在古柯鹼(coke)沒、沒貨了……」


    把『unfortunately』結結巴巴地講成『u-u-unfortunately』的老人如此回應我。


    我現在才注意到,這是裝了人工聲帶的人會發出的聲音。


    「簡稱一樣還真麻煩啊。給我可口可樂或是百事可樂啦。風魔你要喝什麽?」


    風魔被我如此一問後,忽然凜然地揚起眉梢──


    「忍者不會飲用他人給的東西是也。」


    接著講出這樣一句話,於是我用日文對她說道:


    「你有看到坐在斜前方那個看起來像老大的壯漢嗎?這裏是他的店。他戴著墨鏡是為了掩飾自己視線,假裝沒在看但其實正盯著我們。隻要在老大眼前喝他店裏的飲料,就能表示『我們信任你們』的意思。再說,你明明在日本來的飛機上就因為不用錢,跟空服員要了好幾杯果汁吧。這裏的經費我來出,你不用擔心。」


    「既然這樣,在下要一杯白蘭地。」


    一知道是長官出錢就馬上點很貴的東西。這徒弟偏偏在根本不需要像的地方跟我很像啊。


    「喂,美國的飲酒年齡限製可是比日本嚴格啊。而且我可沒瘋狂到在跟睽違十一年的老爸見麵的場合上帶一個喝醉的女生同席。」


    我不禁如此說教,然而忍者是屬於法外之徒。


    「在下從小學時期就接受過母親大人訓練,不管喝多少酒都不會醉是也。而且現場有大麻的氣味──可見這裏是遊走違法邊緣的場所。隻要讓那位老大見到在下未成年飲酒,應當能夠更加提升親近感是也。」


    風魔說出這樣也算有點道理的回應後,偏偏在這種時候自己用英文向服務生老人點了一杯洋酒。


    雖然基於搜查行動上的需要,而且隻是輕微違法的話,並不會被問罪……但是風魔家的各位,讓小學女孩子喝酒的媽媽會不會也太誇張了?哎呀,或許忍者的家庭就是那樣啦。


    「saratoga cooler、coca-c、aromaniapoleon……明、明、明白了。」


    老人如此說道後,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露出有點卑躬屈膝的笑臉抬頭望著我。


    ……哦哦,小費啊。在美國有種文化,要賞錢給服務生或女仆等等從事服務業的人。我差點忘記了。


    「呃~小費……」


    我記得通常是直接交給對方費用的一~二成,但我打開皮包一看──很不幸地偏偏沒有零錢,隻有四張二十美元鈔票。那幾乎就是風魔點的白蘭地費用,而我們點的飲料加起來是四十美元……給二十美元小費未免太多了。可是我又不清楚小費這種東西能不能要求找零,而且跟對方講什麽『請找我十六美元』感覺也很遜。真沒辦法,就這樣吧。


    於是我說著「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這是小費。因為日本沒有這樣的習慣,所以我忘了。」然後將二十美元鈔票放到老人手中。對於這樣超乎預期的小費金額──老人笑笑眯起沒有戴眼罩的眼睛,對我表示「非常、感、感謝您。」後離開了。唉……錢包好薄啊……


    在表演似乎即將開始的大廳中,喝了酒的男人們都熱熱鬧鬧地表現得很興奮。但我們則是因為卡洛遲遲不回來,隻能喝著飲料默默等待。


    剛才那老人這次套上一條圍裙,清掃著客人們掉落到地上的香菸啦、菸灰啦、檸檬皮等等。然後又提著一個不知裝了什麽的箱子蹣跚走來……對我說道:


    「在、在、在欣賞表演的期間、請、請、請讓我為客人、擦、擦個鞋。費用、請、請隨意就好。」


    ……他又跑來坑我錢了?該不會是當我好騙吧?


    雖然這樣想就讓我有點火大,但要是讓坐在斜前方的老大認為我是個器量很小的人也很麻煩──於是我又掏出一張二十美元鈔票塞給老人……


    「你剛才偷瞄過我的錢包應該知道,我已經沒錢啦。還有我要提醒你,我這鞋子有會彈出爪子的機關。雖然現在有扣起來,但我勸你不要摸到鞋底喔。」


    聽到我這麽說,老人又笑著眯起他隻有一邊的眼睛,把錢收到口袋後──沙沙、唰唰唰……用相當熟練的動作幫我擦起鞋子。


    就在這時……音樂和燈光一口氣變得隆重起來。表演要開始了。


    dies alemen! it’s show time!(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表演開始啦!)」


    這聲音,不就是剛才那個黑人大漢嗎?他還真忙啊。


    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呃……這是……


    (……噫……!)


    充滿朝氣登上舞台的,是美麗臉蛋上畫有濃妝的白人大姊──到這邊還算在我的預料範圍之內,但那服裝簡直羞恥到極點!


    在黑光燈照耀下綻放光芒的白色泳裝上──大概是把泳褲當成內褲的關係──穿著一條不是胯下,而是胯上十公分的格紋裙。上半身則是穿一件扣子全開、在胸口下方打結的襯衫,讓底下的白色泳衣幾乎全都露了出來。那似乎是一套模仿美國女高中生的服裝,但是──就算美國再怎麽開放,穿成那樣去上學肯定還是會違反校規,或者說根本會被當成變態女遭到逮捕吧。太色了。


    我剛剛才因為風魔爆發過不久,要是又爆發搞不好就會讓對卒發作喪命了。所以我很不想看到那位肌膚裸露的美女大姊,可是……我現在正被人擦著鞋子,導致我的雙腳,也就是身體方向被固定朝著舞台。隻能夠保持盯著舞台的姿勢啊。


    「──噫……!」


    我忍不住發出了聲音。因為那大姊忽然抱住舞台上那根鋼管,把穿著高跟鞋的雙腳抬到如果沒有那根鋼管就絕對辦不到的高度。而且是朝著我的方向。然後讓鋼管支撐自己的體重,順勢往後翻了一圈。我因此從前到後,包含正下方,把泳裝大姊的下半身一百八十度全部看光了……


    「我、我們的舞者、很、很厲害是不是?」


    「嗚嗚……是很厲害啦……!可是


    這……這是所謂的鋼管舞嗎……!」


    大姊接著又彎下上半身,可愛地朝四麵八方獻上飛吻,害我也不得不正麵直視那對美國尺寸的雙峰形成的深溝。是大峽穀啊……!


    意外之中潛入了這間成人場所的我頓時變得慌張失措,差點被一個才見麵不到一分鍾的大姊姊搞到爆發,或者說其實已經輕微爆發了。坐在我對麵的g3也抱著腦袋把頭低下去,唯獨風魔拿出一把紅白扇子「哈哈哈,了不起是也!」地為大姊姊喝采。看你興奮成那樣子,該不會已經喝醉了吧?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鋼管舞表演,我和g3都紅通通地把臉趴在桌子上──擦完的鞋子倒是亮晶晶的──不過……場子的氣氛之所以沒有被搞差,全都要多虧風魔不斷對舞者大姊吹口哨,興奮程度甚至不輸其他男性客人。在這點上算是幫上大忙了。這家夥從以前就對這種非法場所的適應性很高啊。畢竟她本身就是個法外之徒。


    舞者大姊表演結束後便下台在大廳中到處走來走去,讓客人們在她的胸前深溝與裙子腰帶塞滿美金鈔票後才離開……接著伴隨喇叭播放即將關店的告知,男客人們帶著身處夢境般的表情三五成群地回家了。坐在斜前方座位那個應該是老大的男人也走進了店內深處。


    然後卡洛才露著一臉賊笑走出來……


    「──老大說他願意和你們會麵。在那之前,我先讓你們跟金叉見個麵吧。」


    對看完一場誇張表演而茫然坐在沙發上的我如此說道。


    意思是說總算能夠見到老爸了。於是我重新振作起來──


    在卡洛帶路下,我們穿過一扇工作人員以外禁止進入的門。


    在門內首先看到的是剛才那位舞者大姊已經換上t恤與牛仔褲,正在數著鈔票。她注意到我們還「歡迎再來喔?」地拋了個媚眼。美女的媚眼對心髒很不好啊。


    我偷偷從口袋拿出救心丸吞下去後,跟著大家一起坐進一台必須手動開關門的古老電梯。卡洛接著像是輸入暗號一樣按下幾個樓層的按鈕──電梯就往樓層按鈕中不存在的地下一樓降了下去。


    在沒有幾盞螢光燈的地下室,可以看到許多紅酒瓶、威士忌酒桶以及裝乾燥大麻的箱子。


    (……隱藏式地下倉庫啊。雖然聽說這裏以前是餐廳……但或許更早之前,剛開始就是建成黑手黨的據點。這也算是一種返祖吧。)


    穿過地下一樓的倉庫後有一道樓梯,通往一間靠普通方法應該無法進入的地上一樓房間。經由這樣有如小迷宮般的路徑,打開一扇古老的木門後……


    我們就像是回溯到美國禁酒令時期似的,進入了一間很有曆史的房間。


    古老的壁紙被香菸薰得泛黃,桃花心木製成的高級辦公桌搭配的是一張帶有光澤的皮革椅。寬敞的房內深處有撞球桌、動物標本、暖爐等等相當具有骨董味的東西。


    然而整間房間最引人注意的──是掛在牆上的好幾把狙擊槍。


    溫徹斯特m70。在現代雖然已經算是老槍了,不過在越南戰爭時期之前是被稱為步槍經典的名槍之一。這槍有好幾種口徑的型號……而現場就有七把。不是當成收藏品裝飾,每一把感覺都被使用過很久。然而最近似乎都沒派上用場的樣子,聞不到有在使用的槍枝一定會有的煙硝味。


    這裏──應該就是g3所說的『洛杉磯死神』帕基諾老大的房間吧。


    可是在房間內卻看不到剛才那位魁梧的西裝男子……


    「然後呢?金叉在哪裏?」


    正如g3如此詢問卡洛所言,也看不到老爸的身影。


    「我現在就帶過來。」


    卡洛拋了個媚眼如此說道後,從房間左側一扇紅褐色的門走出去……接著伴隨「鏘啷、鏘啷……」的金屬聲響回來了。


    在他手中握著一條看起來很沉重的鐵煉,裝了一塊寫有『konza』的金屬牌。然後腳邊有一隻體長約一公尺的鱷魚緩緩爬出來,是相當原始性的鱷類──古巴鱷。


    就在風魔被張開大嘴的鱷魚嚇得有點發抖的時候……


    「這就是konza(金叉),是老大在養的。很可愛吧?讓它運動一下。」


    卡洛嘻嘻笑著,用徹底瞧不起我們的態度稍微煽動鱷魚。


    我在偵探科有學過,古巴鱷是一種在黑市價格很高的瀕危物種。或許能夠飼養這種東西在黑社會就是一種地位象徵吧。


    「你這混蛋……」


    g3因為受騙而有點火大,不過──我倒是因此確認了帕基諾家族知道老爸的事情,稍微鬆了一口氣。反正我打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可以簡簡單單就見到老爸。


    「既然會取那樣的名字……代表你們對我老爸有什麽仇恨嗎?」


    對於我這樣的質問,卡洛則是──


    「鱷魚不會認主人。隻要稍有鬆懈,那怕是我還是老大,它都照咬不誤。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它攻擊啊……」


    乍聽之下牛頭不對馬嘴,但其實還頗明確地回答了。


    「──是當成一種警惕嗎?」


    「沒錯。為了讓我們家族不要再做出會惹怒silent o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的緣分。


    這些家夥和老爸敵對過,然後嚐到了苦頭啊。


    就在我這麽想著,並低頭望著鱷魚的時候……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剛才在大廳坐在我們斜前方座位男子進到房內了。


    對於這位把傑尼亞西裝的衣領穿好,把頭發重新梳理整齊的男子……卡洛叫了一聲「爸爸」並靠近過去……


    「──老大來了。」


    男子用低沉的聲音如此說道,然後將桌上的玻璃菸灰缸擺好位置,從櫃子上挑選唱片開始播放。以較小的音量伴隨些許雜音播放出來的,是焦阿基諾?羅西尼的歌劇〈威廉?泰爾〉。


    ……我本來以為這男子就是老大,但原來不是。從他身上可以感受出要是我們三人膽敢危害老大,就會與兒子卡洛一起挺身阻止的氛圍。


    接著又傳來最後的腳步聲……非常輕、非常小。


    卡洛與他父親挺直背脊,微微敬禮迎接的那位人物──


    「……帕基諾老大,原來是你啊。」


    是剛才那位服務生老人。


    不過他的服裝已經換成胸前口袋插有手帕的正式西裝,頭發也用發油全部往後麵固定。老人用一副對我們瞧都不瞧的態度……走到高級辦公桌後麵,深深地、充滿威嚴又高高在上地,坐到那張皮革坐椅上。


    接著,那位老人──帕基諾老大才終於用他隻剩一邊的眼睛朝我們瞪來。剛才完全隱藏起來的殺氣,這時彌漫整個房間。


    「……」


    老大注視著我們,從一個銀色盒子中拿出雪茄後……卡洛的父親立刻走到他旁邊,為他點燃打火機。


    因為雪茄並不是像紙卷香菸那樣馬上就能點著的關係,老人的嘴巴緩緩含煙──然後「呼……」地吐出一陣濃煙。房間內頓時飄散出廉價雪茄絕對無法模仿、就連沒有抽菸習慣的我們也完全不會感到不舒服的氣味。


    「……金叉的兒子,你剛才給了老夫二十美元是吧。」


    雖然沙啞的聲音跟剛才一樣,但他講話沒有口吃。原來那是演技啊。我在偵探科明明接受過訓練,對那樣的演技也能識破的說,可是剛才卻完全被他給騙了。


    「老夫要不要殺人,取決於是否中意對方。氣派的男人,老夫並不討厭。」


    「你相信我跟g3是金叉的兒子?」


    「哪有什麽相信不相信。」


    原本講話麵無表情的帕基諾老大接著說了一句「你們的眼神都一樣」後,讓滿是皺紋的臉稍微露出笑容


    。麵對今晚才初次見麵的我們,卻好像見到讓人懷念的老朋友一樣。


    「在羅馬武偵高中,洛特議員的兒子羅密歐似乎受你關照過。老夫打電話確認過了。」


    「羅密歐……哦哦,那家夥啊。雖然我跟他扯上關係的期間很短就是了。」


    ──意思是說他立刻就調查了關於我的事情嗎,動作還真快。然後同為義大利人、同為黑手黨的大人物之間似乎互相認識的樣子。世界還真小呢。


    「……金次、g3,你們想見到父親嗎?」


    「為什麽要問那種事情?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麽到這裏來的?」


    「……你們重視自己的家人嗎?」


    「那當然。親子的緣分是切也切不斷啊。」


    如此交談的同時──我的額頭滲出汗水。因為眼前這位年齡想必已經超過八十歲的老人……帕基諾老大的存在感。他是個狙擊手,如果打近距離戰我絕不會輸才對。即便如此,明明因為剛才那場表演而進入輕微爆發的我卻依然在氣勢上輸給對方。這老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呼……老大又抽了一口雪茄後……


    「老夫很猶豫。猶豫到底該不該幫忙自己不討厭的年輕人去跟o見麵。因為那就像是引導別人去遭遇魔鬼一樣的事情……老夫實在做不出來……」


    他說著,緩緩左右搖頭。


    「但是,老夫也很清楚家人被拆散是多麽難受的事情……六十九年前,當老夫還是你們這年紀的時候就在巴勒摩受到徵兵,被送往戰爭時的納粹德國,吉爾伯特?施塔赫師團長的設施。從那之後,老夫就沒有再見過自己父母……因此老夫也很想幫忙你們跟親人見麵……而且既然是自己的後進就更不用說了。」


    帕基諾老大說著,看向g3。


    「後進?」


    皺起眉頭的g3看起來並不知道對方在講什麽的樣子。


    「沒錯。大戰之後,老夫們的研究成果被竊送到了洛斯阿拉莫斯。」


    聽到帕基諾老大這句話──我才想起來。


    吉爾伯特?施塔赫,那是貞德以前提過的、伊?u第二代艦長的名字。


    伊?u可說是軸心國的亡靈。然後義大利當時也是日德義三國同盟的成員之一。再加上帕基諾老大這樣的高齡──


    「……超秂師團……你是當中的幸存者嗎,老大?」


    「──人工天才計畫,是以聯合國諜報員偷走的超秂師團情報為基礎而開始的計畫。不過老夫當時是脫逃出來的,跟所謂的幸存者不太一樣。」


    怪不得……他的兒子和孫子也都散發出異於常人的氛圍啊。


    「被聚集到超秂師團的狙擊天才們要互相學習彼此的神技,也接受過醫學性或是怪力亂神的實驗。即便如此,當中多數的人還是在戰場中喪命,老夫則是學到那些力量之後逃跑了。大戰結束後,老夫就用這力量吃掉了l. a.的黑手黨……」


    就算是黑手黨,看在原本是軍人的人眼中也是跟一般人沒兩樣。而且又是伊?u的超人士兵,想必輕易就能贏過對方吧。


    老大說到這邊,忽然用雪茄的吸嘴指指自己的眼罩,然後抬起下巴……


    「可是那樣美好的時代──最後卻被寂靜之鬼(silent o)給毀了。連同老夫的右眼,以及喉嚨。」


    對我們亮出他喉嚨部分、彷佛被人徒手剝掉皮肉留下的疤痕。


    雖然現在已經治好,但可以看到想必是經過好幾次手術的治療痕跡,簡直像拚圖一樣。


    「……熊削……」


    ──風魔用日文小聲呢喃出可能是當時造成這傷口的招式名稱。我想應該沒錯。


    這是老爸隻有教給大哥,而我隻知道相關知識的招式──是遠山家代代相傳,能徒手剝掉對方體肉的招式。基本動作雖然跟打巴掌很類似,不過相對於巴掌是對皮膚與體內造成衝擊與震動,進而給予對手痛苦的內部損傷技,熊削則是將手指彎成像鏟子的形狀,削掉對手的身體表麵──通常是不太會有厚實肌肉的頸部或臉頰──的招式。因為中招的人會留下很顯眼的傷痕,在遠山一族之外也相當有名,所以風魔才會知道的吧。


    老爸……和這位伊?u的人工超秂交手過,然後贏了……


    「那是在遠山家有警告別太常使用的招式。我代表我父親向你道歉。」


    我對收回下巴的帕基諾老大如此表示後……


    「金次,你為何要道歉?老夫明明就讓你看到證據,證明他是個多心地善良的男人啊。」


    「心地善良?」


    「老夫這不是還活著嗎?他沒有把老夫殺掉。哎呀,雖然說失去了慣用眼,喉嚨也被撕碎──不但無法再狙擊,還花了一年以上的時間才總算靠人工聲帶重新可以發出聲音就是了。金次,g3,你們就算看到老夫身上的傷,也不需要對自己父親感到恐懼。你們的父親是非常優秀、非常出色的男人。老夫這輩子和許許多多的特務交手過,無論是誰,老夫都不想再交手第二次。然而……即使被挖掉眼睛,被撕破喉嚨,老夫還是想跟金叉再較量一次看看。金叉就是那樣一個男人。」


    聽到他這段話,我、g3以及風魔──都再度體認到自己正在尋找的遠山金叉是個多強大、多深不可測的人物。


    ……老大說到這邊,又彷佛再度回憶起往事般吸了一口雪茄……


    「當時老夫在這街上三百名的部下都被金叉一個人毀滅掉了。就好像把文筆平淡的書本一頁一頁翻過去般,一個人又一個人,在短短一天中全部解決。讓人驚訝的是,他途中依然在自己定下的時間吃了晚餐。就在當時還是餐廳的這間店,吃了歐姆蛋與一杯牛奶。更讓人驚訝的是,老夫們沒有一個人被殺掉。現在回想起來依然就像做了一場惡夢一樣。」


    麵對黑手黨……一打三百嗎?而且讓對方失去戰鬥能力,卻又一個人都沒殺掉──即使是爆發模式下的我或g3也不可能辦到那種事情啊。


    「──我家老爹是受誰的命令來的?」


    g3提出這個疑問,可是……


    「金叉把老夫的喉嚨撕碎,應該就是叫老夫『別說』的意思。」


    帕基諾老大卻搖搖頭,沒有回答這點。


    「而且金叉雖然有報上名字,但並沒有說出自己隸屬的組織。他究竟是受人指示,還是自己前來的,都隻能猜測。而老夫不想隻靠猜測就亂講。」


    「那你為什麽會被攻擊?你幹了什麽事?」


    「是老夫在幹下事情之前,就先被幹掉了。」


    「什麽事情?」


    「當時因為約定好老夫這輩子第二高額的酬勞金,讓老夫一時被金錢所惑……接受了來自某個白人至上主義團體中某位人物的暗殺委托。」


    帕基諾老大說著,望向掛在房間牆上的美國國旗。


    「根據天氣預報,當時隔天l. a.難得會有烏雲。那是瞄準鏡的鏡頭不會反光──相當適於狙擊的日子。一切都準備就緒,老夫應該可以得到那八百萬美元才對的。就在二○○八年的二月。」


    ……二○○八年二月……


    (──超級星期二……!)


    暗殺巴拉克?歐巴馬。


    那就是帕基諾老大當時接到的委托。


    「金叉是在計畫執行的前一晚現身。老夫當時有一棟比這裏還大間的大樓,而老夫人就在那裏……然後鬼就從一樓的正麵入口進來了。首先從守衛開始,把當時有三百名而且配備武裝的部下們一個接一個解決。到二樓、到三樓的時候……他在途中忽然撤退,讓老夫們以為得救了。可是過了三十分鍾,金叉卻又從一樓進來。原來他隻是到外麵去用餐而已。然後到四樓、到五


    樓,又繼續把老夫的部下們一一擊敗、上樓,最後來到隻剩老夫孤軍奮戰的房間,結果就是這樣。」


    帕基諾老大說著,又再度亮出自己的眼睛與喉嚨──


    「後來老夫就被悠悠哉哉來到現場的州警逮捕……包含你們日本所謂的預謀殺人罪在內,被起訴了十二項罪名。不過老夫很擅長法庭談判,全都獲得了無罪。隻是……從那之後,『silent o』成了老夫的家族所畏懼的對象。畢竟他光一個人就擊敗了咱們家族,而且輕而易舉。甚至還手下留情,沒有取咱們的性命。比起會帶給敗北的一方憤慨心與團結力的死亡,這樣的恐怖與羞恥則是讓老夫的家族垮台了。後來家族的成員就越來越少,如今隻剩下這裏的二十人。而離開的部下們據說到現在遇到小孩子做壞事的時候,還會用『silent o會來喔』這樣一句話嚇唬小孩。」


    帕基諾家族之所以不想讓我們搜尋老爸的下落……原來就是不希望silent o的事情再度被翻出來,讓家族的勢力變得比現在更慘啊。


    另外……在公園隻是聽到『silent o』就哭出來的小孩子,想必是帕基諾老大從前部下家裏的小孩吧。


    「你知道我老爸後來的去向嗎?」


    「不知道。不過老夫知道某個女人知道關於他的事情。那是老夫以前在超秂師團暗戀的一位美麗女人。她雖然比老夫更早就從師團消失,但老夫一直都有在追尋她的下落。然後在去年總算知道──她已經過世,但留有一名女兒。老夫講這話希望你們別笑,老夫因為很想追尋那女人留下的痕跡,忍不住調查了一下她的女兒。像名字或住址等等的。結果在那過程中老夫偶然知道,那女兒有和金叉扯上關係的經曆。」


    ──有點跟蹤狂特質的帕基諾老大,將雪茄的菸灰彈進菸灰缸並如此描述。


    「那女兒很早之前移居到美國來,似乎有過離婚經曆。身為一名義大利男子,雖然講這種話很沒出息……但老夫害怕萬一惹怒o,所以並沒有去見過那女兒。」


    帕基諾老大即便沒有把話講得很明……但簡單講就是他認為萬一那女兒是老爸的……情婦之類,那麽他要是對那女兒出手,這次就真的會被我老爸宰了。


    雖然身為兒子心中會感到有點複雜,不過老爸身邊如果有那樣的女性其實也不奇怪。


    畢竟老媽在老爸被認定為殉職之前就已經離開人世。


    而且照剛才那些話以及帕基諾老大的年齡來推算,那位『女兒』應該也有三十歲以上了。


    所謂的爆發模式──其實像遠山金四郎、金一大哥以及g3那樣可以靠自家發電的類型是屬於少數。雖然我很清楚這是個很差勁的一族,我自己基於倫理道德也絕對不會以此為目的故意和女性合作──但是靠活生生的女人進入hhs的方式實際上才是王道。


    也許那位女性就是在協助老爸那方麵的事情。


    「告訴我那位女兒的事情吧。」


    我走近帕基諾老大的桌子前如此詢問後……


    他將雪茄放到菸灰缸的邊緣……


    「金叉是否和那女兒住在一起,老夫並不清楚。也就是說,即使知道了關於那女兒的事情,也不保證就能見到金叉。這樣也無妨嗎?那女兒是超秂師團成員的第二代,擔任公職,其能力與存在都是美國的國家機密。要是知道之後,你們搞不好就會遭到通緝了。」


    「沒差,反正我的狀況本來就跟遭到通緝很像了。」


    「老夫能告訴你的,隻有那女兒的通稱與住址,僅此而已。剩下的就跟已經擠乾的萊姆一樣,一滴汁也擠不出來。知道了嗎?」


    把這些情報講出來,會有惹怒o的風險──想必對帕基諾老大來說,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他隻剩一邊的眼睛流露出覺悟與緊張的感覺。


    「好,這樣就夠了。謝謝你,帕基諾老大。」


    即便如此,他為了讓我們親子重逢,還是願意告訴我們。因此我先向他道謝之後,他接著說道:


    「如果你見到了金叉──幫老夫轉告一句話。老夫已是人生晚年,不會再幹出什麽事了。然後如果見到那女兒──見到那女兒……不,什麽也不用說。任何男人的一生中,總會有幾名必須放棄的女性。那女兒住在華盛頓特區的郊外,ludlow blunt路……本名沒有人知道,但通稱倒是很出名,所以應該可以靠這個找到人。」


    講到一半露出自嘲笑容的帕基諾老大重新把眼睛看向我,說出了那位女性的名字:


    「──『t夫人』──再見了,年輕人。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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