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如果正確發音應該是los angeles,也常被人取第一個字母稱為l.a。是全美第二大的都市。


    從機場可以看到星條旗配上『god bless america』文字的海報可以知道──美國雖是世界最強的軍事大國,是民間一般人士就持有約三億支槍械的武力國家,不過同時也帶有虔誠宗教國家的一麵。即便美國憲法禁止訂定國教,但是像總統就職時還是會把手放在聖經上進行宣誓等等,實際上就是個基督教國家。


    雖然我不清楚跟這點有沒有關聯性,不過神秘學在這國家也相當盛行。就某種角度來看也可說是個槍械與怪力亂神的國家。在這方麵或許可說是跟我的人生很像吧。


    飛機降落後,似乎因為機場職員鬧罷工還是什麽的緣故,害我們在停機坪等了半天……到太平洋夏令時間的黃昏才總算得以下機。然後在洛杉磯國際機場的入境審查區,除了我們搭的班機之外還有另一批來自大阪搭轉乘飛機來的日本旅客,因為罷工事件的關係和我們同時從飛機上獲得解放,使得現場滿滿都是人。雖然機場有裝設自動入境審查機器,但其實一點都不自動,終究還是要拿著機器印出來的單子到入境審查員的地方去才行。在審查關口前還設有伸縮圍欄,簡直就像什麽大型活動入場前的狀態。


    g3雖然可以從美國人專用關口輕鬆入境,但必須通過外國人用關口的風魔和克羅梅德爾就整整等了十五分鍾。總算要輪到我們的時候,我和風魔交談了一下「要是被詢問來美國的目的,隻能回答『sightseeing(觀光)』喔。」「遵命。」之後──


    「!那邊的兩位,如果是同伴就請一起過來。現在人很多,快一點。」


    入境審查人員的白人大姊如此催促我們過去了。


    似乎被美國認定為危險武偵的遠山金次如果直接闖關有可能會無法入境,因此我才會嚐試用克羅梅德爾的身分入境。但畢竟這樣做也是虛構人物拿偽造護照入境的關係,同樣會很危險。我必須盡可能偽裝成平凡的觀光客,別露出馬腳了。


    就這樣,當露出自然笑容的克羅梅德爾與風魔兩人來到審查官櫃台前……


    「oh……!你是忍者嗎?」


    坐在一張稍高椅子上的審查人員大姊睜大綠色的眼睛低頭看向風魔。於是我轉頭一看,發現風魔居然用那塊像圍巾一樣的布遮住自己的嘴巴了……!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在這種時候遮住臉!


    「yes,在下忍者是也。」


    「等、等等,風魔小姐不要這樣!會被人覺得很奇怪呀……!呃~那個,我是個日裔荷蘭人,所以請讓我來說明吧。這女孩看起來像個忍者是因為一種叫『角色扮演』的日本文化……有點像提早慶祝萬聖節?之類的。啊哈哈。」


    克羅梅德爾趕緊把風魔的圍巾扯下來讓她露出臉,並對著大姊姊苦笑說著這樣莫名其妙的藉口。


    難道我們一下子就要遭到拒絕入境,被送到別的房間去了嗎……?就在我因此臉色發青的時候──


    啪嚓啪嚓。審查人員大姊按照規定用櫃台上的數位相機拍下我們的臉部照片後,「咚咚」地連護照內容都沒仔細看就蓋上了入境許可的印章。


    「好了,!那邊的兩位,如果是同伴就請一起過來。現在人很多呀。」


    她接著就對排在我們後麵的一對日本人夫婦如此招招手,感覺對我和風魔已經毫無興趣了。


    ──太好啦。看來是個本來就很隨便的審查人員因為遇上人多的關係,變得更加隨便了。罷工萬歲!勞動階級們團結起來吧!


    從後來那對夫婦也隻被詢問會在美國待幾天就獲準蓋章的狀況看起來,大概一方麵也是因為現在日美關係良好,所以來自日本的班機中混有危險人物的機率很低的緣故吧。


    而那個危險人物遠山金次就這樣順利入境美國啦。


    我們通過同樣沒接受什麽檢查的海關,來到入境大廳後,我便趁著沒人看到時進入男廁──美國的廁所為了防範犯罪,隔間都不是密室而是會讓外麵看到腳部,因此我匆匆忙忙地換裝──變回遠山金次之後,把在乾燥的飛機上變得毛毛躁躁的克羅梅德爾假發扔進壓克力製的大垃圾桶中。


    想當然,在機場中的所有標示與廣播都是毫不留情地使用英文。而我帶著因此不斷東張西望的風魔來到旅客服務中心附近,和從行李提領區拿回行李箱的g3會合了。


    這裏明明是在屋內,機場人員卻騎著腳踏車在長年變質而色彩黯淡的石材地板上移動。而我望著那樣的景象……


    (老爸──是不是也曾經走過這裏呢?)


    腦中不禁湧起這樣的感觸。畢竟老爸二○○八年二月時人在洛杉磯,代表他當時從世界上某個地方經過這座機場的可能性也不小。


    雖然剛才在入境審查區剛好遇上很多日本人,不過在這個入境大廳中──不愧是美國,簡直是人種大雜燴。用堅固的推車載運各自行李的白人、黑人與東洋人們到處來來往往。美國就是靠著接納各種異質的人種與文化,並混合彼此的力量一路發展過來的……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是與n理想中的世界也相通的國家吧。


    然後眺望著那個國家入口的我,在好的意義上感受到自己肩膀稍微放鬆了力氣。


    因為在爆發方麵──根據我的經驗,在外國會比在日本來得輕鬆。


    如果是在日本,我總無時無刻會受到來自女性的壓力。例如在電梯中與不認識的女生兩人獨處,或是在路上與女高中生擦肩而過等等,對於患有爆發模式這項疾病的我來說都是很恐怖的行為。在電車上若遇到隻有年輕女性旁邊有空位的狀況,我寧願選擇站著。


    對於那樣害怕女性的我,女人們總會以「陰沉男」稱呼,感到可疑或惡心。然而那也代表她們把我視為一名男性的意思。在不好的意義上。


    當我見到女生把我視為男性而表現出警戒的態度時,我總會忍不住想到『這女生究竟以為我會對她做出什麽事?』結果讓思考擦碰到大腦中掌管性事的回路附近。如此一來又會提高我對爆發模式的恐懼感,使腦中不斷陷入惡性循環。


    然而在美國,不管怎麽說東洋人都是少數派。在人種隔閡下,白人或黑人的女生在把我視為男性之前會先把我視為一名外國人,也因此不會讓我感受到像在日本那樣對惡心男人的敵愾心,就不會陷入剛才所說的惡性循環,使我不會感到壓力。


    ……其實我住在美國會不會比較好啊?雖然我想美國政府應該不歡迎就是了。


    「你們兩個在這裏都是鄉巴佬,跟著我走吧。」


    就這樣,在g3的帶領下,我們穿過構造看起來應該很堅固、可是開關時「喀啦喀啦」很吵的入境大廳自動門──來到雖然還看得到一片藍天,不過太陽已經開始往西邊沉的屋外。


    巴士、計程車與自家用車陸陸續續停下又開走的那個地方,是往左右兩邊一望無際的廣大乘車區。大概是為了象徵這裏是溫暖的太平洋沿岸城市而故意種植的吧,路旁種的都是椰子樹。那會讓我回想起無人島而讓恐怖回憶湧現腦海,是很不好的樹木啊。然後在那些椰子樹下,還有跟日本一樣的野鴿子走來走去。


    乾燥的車道不是像日本那樣的黑色柏油路,而是灰色的水泥地。龜裂的地方還有注入芥黃色的修補劑,讓人一看就知道那裏裂開過。怎麽會用那種顏色嘛。這種事情在日本絕對不會被原諒的吧。


    「師、師父,車道的『stop』標誌是八角形是也!是美國的標誌是也!黑色的那個是公共電話嗎……哦哦,這裏的郵筒居然是藍色的!什麽東西都跟日本不一樣是也!」


    「廢話,這裏是美國啊…


    …」


    對於各種與日本不同的公共物品都感到驚訝的風魔,確實是徹底的鄉巴佬沒錯。不過……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到洛杉磯來。雖然從剛才就抱怨東抱怨西的,但站在航廈前抬頭仰望的藍天──氣候真舒適啊。即使熱也沒有像日本那樣,而是乾爽的熱。大概二十五度左右吧。就像梅露愛特說過這裏一年中有三百天都放晴,今天也是舒服的晴天,甚至讓人會想忘掉什麽防彈性能,脫下外套好好享受呢。


    「夏天的洛杉磯跟上次冬天和你一起去的曼哈頓完全不一樣啊。」


    「沒錯,根本是不同世界。畢竟l. a.比紐約還南邊,各自又在美國的西海岸跟東海岸,相差兩千五百英裏──也就是四千公裏,連時差都有三個小時。不過這兩地也有個重要的共同點。」


    「重要的共同點?」


    「跟紐約州一樣,這裏加州也是禁止武偵殺人。就算是為了自衛殺掉也會被條子抓走,你可要小心點。雖然說是有附則,所以不像日本那樣確定死刑就是了啦。」


    「別講那種恐怖的事情行不行……我好不容易下了飛機,正在享受開放感的說。」


    在如此抱怨的我麵前,g3重新戴上他在日本時也戴著的墨鏡。


    「──變裝嗎?」


    「才不是,陽光對眼睛不好啊。」


    「我記得那是因為眼睛是藍色或綠色的人種會覺得陽光很耀眼才有的說法吧。你的眼睛跟我一樣是黑色,天生就具有墨鏡功能了。沒問題啦。」


    「囉嗦,要是不戴墨鏡就沒有l. a.的感覺啦。」


    「……算了,是沒差啦。但我問你『是不是變裝』不是那個意思──說到底,我們不變裝一下沒關係嗎?你以前不是說過美軍的衛星會追蹤我們的動向?」


    「暫時應該是不需要變裝啦。kh-14偵察衛星還有分析它影像資料用的超級電腦開放給各機關的登入權限有所謂的管轄區域之分。我的粉絲主要是在五角大廈(國防部),老哥的粉絲則是在cia(中情局),但美國國內的影像資料是fbi(聯邦調查局)的地盤。目前fbi對我們兩人應該都沒什麽太大的興趣才對。雖然五角大廈或cia也有可能去跟fbi告狀,但畢竟那些家夥都是縱向組織,應該不會那麽快就查到我們這裏來。隻不過……根據我們的行動,也是有可能從州警往上呈報,讓fbi做出行動。要是老哥在這裏重新弄到一頂假發扮成克羅梅德爾,結果被fbi查到──老哥那項少數長才之一的完美變裝搞不好就會曝光給美國政府知道了。所以我勸你把那招當最後手段,在這裏不要輕易使用比較好。」


    嗯,也就是說在美國要封印克羅梅德爾的意思嗎?了解。或者說我非常讚成呢。包含之前在阿尼亞斯學院的那段時間,我總覺得最近自己好像太過習慣於那招啦。所以我暫時都不要用那招好了。我是男的。是遠山金次。要提醒自己這點,好好心靈複健一下啊。


    雖然日本人習慣近距離搭一般電車,遠距離搭新幹線──但美國人不管到哪裏都是自己開車。因為這裏國土太廣大,沒辦法像日本那樣到處都鋪設鐵路,所以要是沒車就什麽地方都很難去了。


    加州沒有g3的據點,因此他引以為傲的超級跑車也是一台都沒有。而在這國家沒有車就等於沒有腳,於是我們隻好從機場搭老舊的接駁巴士晃了五分鍾,來到機場附近的租車店herts。


    這是一家全美連鎖的平價租車行,在枯黃蘇鐵圍繞的砂石地停車場中陳列的車子多半都很實用但外型很土。


    然而我家老弟對於挑車子相當囉嗦,還叫店家特地從後麵把老車子挖出來……


    「哦,這輛就不錯嘛。第七代的凱迪拉克eldorado敞篷版。防彈輪胎,防彈玻璃,防彈車門──感覺是墨西哥幫派開過的車啊。還有車上音響跟cd播放器。好,就租這台吧。還有記得要最好的保險。」


    就這樣……他竟租了一台全長將近六公尺,車寬也有兩公尺,幾乎像一艘小船尺寸的敞篷車。


    雖然深紅色的車身看起來還不壞,但給人感覺就是徹徹底底的美國車,又長又寬又重。打開引擎蓋裏麵的v8汽缸引擎竟有八千兩百西西,排氣量比東京的公車還大。車況看起來也不算太好……甚至有幾個很像彈痕凹陷處修補過的痕跡喔?


    「喂,白癡,不要把預算花在這種感覺撞死過兩、三個人的車子上啊。別挑什麽外國車,選這種的不是比較好?」


    我伸手指向一旁左駕式的toyota prius如此抱怨後,g3反而對我一臉氣憤。


    「老哥你蠢啊,在這裏日本車才是外國車啦。租那台還比較貴啊。」


    「但是這台看起來耗油量很凶吧。車重感覺就有兩噸了。」


    「是二點二噸。確實應該很吃油啦,不過坐這輛車的好處可是比花掉的油錢還要多喔?而且坐這台就能盡情享受老哥最喜歡的飛車槍戰啦。」


    「我才不喜歡好嗎!」


    對於我這樣的吐槽,g3卻毫不理會……


    「哦!這車還有裝絞盤哩,應該是把叛徒拖著走的時候用的吧。」


    還一副開開心心地確認起凱迪拉克的各處零件。要不要賞他一拳算了?


    順道一提,我和g3在風魔麵前雖然會用日文交談,不過像現在這樣鬥嘴的時候就會從途中變成比較粗魯的英文。然而風魔似乎還是多少能理解意思的樣子……


    「令弟看來很喜歡車子是也。」


    結果她就像這樣彷佛表示『既然他那麽中意這輛車,又有什麽關係嘛』地幫忙圓場。唉……算了,隨便他吧。我放棄啦。


    後來g3在店內簽契約書的時候,似乎跟我們一樣來自日本──應該是來家族旅行的一對父母與一對高中生左右的兄弟們說著「跟家裏那台一樣是coro呢。」「不過這裏是左駕啊!」並開開心心地租了車走出店門。


    載著一臉幸福的太太,以及年紀跟我和g3差不多的那對兄弟……坐在駕駛座上的,是那一家的父親。


    我們乘著凱迪拉克,奔馳在天色漸暗的聖塔莫尼卡郊區。


    在深紅色的車上手握方向盤的,是戴著墨鏡的g3。


    因為是敞篷車,前後左右三百六十度的視野都很良好。這輛車的前後輪距離很長,所以在行進時震動較少,然而遇到彎路的時候就會像巴士一樣大幅傾斜車體。我從以前就覺得g3開車很粗魯,原來那是因為他已經習慣駕駛這種如果動作不大一點就很難控製的美國車啊。


    在凱迪拉克右前方,逐漸接近的洛杉磯都市陸續從地平線升起。


    閃耀的各式霓虹燈想當然全部都是英文,然而當中還是有像panasonic或toyota等等日本企業的招牌,讓人看到就會有點放心呢。


    根據儀表板角落的傳統式溫度計顯示,現在氣溫是二十三c──在這邊或許應該講七十三f吧?加州因為日照強烈的關係較為溫暖,不過洛杉磯外海的洋流是寒流,不會帶來濕氣。也因此吹到副駕駛座的風相當清爽,實在很舒暢。


    透過車內後照鏡可以看到像巴士最後一排座位一樣,是整塊長椅子的皮革車後座上──


    「──遇到紅燈也可以右轉的交通規則真是教人驚訝。什麽都和日本不一樣是也。」


    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彷佛不想錯過任何細節似的風魔說著這樣的話。


    「道路也是……真希望能夠像日本那樣好好鋪路啊。」


    美國明明是個凡事都要開車的國家,道路卻不知道是因為技術太差還是怎樣,到處都是裂痕。而且修補的地方看起來也很隨便,看在日本人眼中不禁會有點恐怖。


    「老是去在意那種小事可成就不了大事啊,老哥。」


    在那樣破爛的道路上,根本不太遵守車道線的車子們一台接一台呼嘯而過的同時──g3在州道1號線大幅度左轉了。


    這路線感覺就在即將進入洛杉磯市中心之前與市中心擦肩而過,然後漸漸遠離。


    「不進去街上嗎?」


    「今天太陽已經要下山了。咱們到路邊找一家motel住一晚,明天再開始搜查吧。」


    motel──可以開車進去住宿的飯店是吧。這次的美國之旅在這方麵也很美式呢。


    g3把車開上一條寬敞的直線道路後,眼前便是淡橘色的分隔線不斷往前延伸的沿海高速公路。右手邊隻能看到紅褐色岩石構成的斷崖,不過……


    左手邊則是在日落中閃耀著金色光輝的一片大海。


    放眼望去到水平線為止都沒有任何岩石或島嶼,非常平靜的海洋大平原。


    ──是太平洋。東邊的盡頭。


    我和風魔都是出生以來第一次在陸地上看到夕陽沉入太平洋中。


    「……你說租這輛車的好處,就是這個嗎?」


    「很棒的景象吧?」


    「雖然要隔著弟弟才能欣賞到,有點美中不足就是了。」


    因為是左駕車的緣故,坐在副駕駛座的我──要隔著大概是被我稱為「弟弟」而開心咧嘴一笑的g3,望向大海。


    這風景讓人可以體認到,這裏就是廣大北美大陸的最西端啊。


    「師父,在下總算在美國發現與日本一樣的東西是也。」


    從碰巧成為賞海特別席的寬敞車後座──風魔透過後照鏡對我露出笑臉。


    「一樣的東西?啥東西?」


    「在美國,海也是海是也。」


    聽到風魔這麽說,我和g3都不禁感到好笑起來──就像好萊塢電影中的搭檔一樣相視而笑。


    車子開著開著,右手邊的岩石也變得越來越矮,讓我們可以看到遠處的丘陵與山地。


    或許是看到我們被逗笑而感到開心的緣故,盤腿坐在後座的風魔笑咪咪地望向那片山。


    「山也是山是也。」


    「是啊,不過──那座山可是比較特別喔。我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沿著我如此說道並伸出的右手望過去,便是聖莫尼卡山脈當中的李山。


    在那裏可以看到從這角度看會呈現波浪狀,讓y與w疊在一起的『hollywood』九個白色文字──也就是好萊塢標誌,在夕陽下閃耀著。


    即使從遠處也能清楚看到那張照片中的『d』。


    我來到這裏了。


    在那巨大文字的山腳下──老爸曾現身在照片的底片中。而我要把他拉出來到現實世界。


    畢竟像電影之都好萊塢也實際存在於這裏啊。


    大概因為是觀光客較多的旺季,沿路的motel都沒有空房……


    不過在洛杉磯西北方相當郊區的地方,我們找到一家『polo motel』掛著尚有空房的牌子。雖然這裏的牆壁都被海風吹到脫漆,停車場的柱子甚至有些已經腐朽,但現在太陽早已沉入太平洋中,隻好將就一下了。


    「波羅motel──應該叫破鑼motel吧?」


    「哦哦,師父,好個雙關語。哈哈哈,加一分是也。」


    g3聽到我和風魔用日文如此交談,便「陽菜,你別太寵老哥了。」地嘀咕一聲。呿,難得我講的笑話有人捧場地說。


    motel的大門或許是為了保全的緣故,從外麵打不開。我們按下門鈴之後,電子鎖才總算從內側打開──於是我們三人走進氣味聞起來有點像番茄醬的狹窄櫃台前。


    這裏似乎是一間家族經營的motel,來到櫃台的是一名年紀比我們還小的黑人女生。聽到我們要住宿,並看到護照後──


    「哦!日本人?我知道日本喔!我叔叔有從北京搭電車到東京過呢!」


    黑人女生非常友善地跟我們聊了起來。


    雖然態度親切是好事,但她在講什麽啦……根本不可能吧?


    於是我忍不住對g3用日文抱怨起來:


    「搭電車從中國到日本……?這女孩會不會太胡扯了?」


    「別生氣啦。知識階級還另當別論,但大部分的美國人對日本……或者說對外國的事情根本啥都不知道。知道的國家頂多就是俄羅斯、中國還有越南、伊拉克之類的。這女孩這樣是很普通的啦。」


    「會不會太無知了點?」


    「老哥對美國的州也講不出十個吧?」


    「……至……至少講得出十五個啦。」


    「順道一提,美國有五十個州。」


    原來如此,彼此彼此的意思。不管怎麽說,總之這裏是美國,是日本常識範圍外的世界。


    我必須在各種事情上小心注意才行啊。


    「聽說在這個一樓有兩間相鄰的空房間是也。」


    努力通過了英文會話的考驗並領到兩把鑰匙的風魔如此說道後,我不禁想著『太好啦,這樣就能男女分房睡了』並在內心擺出勝利手勢的同時──


    「哦哦,這裏是一樓啊。美國和日本是一樣的。」


    我回想起在歐洲會把二樓稱為一樓而讓人搞混的事情,露出苦笑。


    接著,我們走進櫃台的黑人少女手指的走道,在褪色的地毯上走到盡頭……用拿到的鑰匙打開g2跟g3──房號剛好跟我和g3的代碼一樣的房門。


    穿著鞋子走進的房間中,鋪有十年前或許還很白的奶油色地毯,上麵可以看到不知是打翻什麽東西留下的汙漬,還有大概是香菸掉到地上留下的焦痕。哎呀,住一晚隻要三十五美元的房間也就這種等級吧。


    如果是亞莉亞來住應該會抱怨一推,但風魔倒是「哦哦,真是不錯的旅館是也。」地表現得很開心。然後點亮擺在牆邊、造型像個問號一樣的落地燈……但落地燈卻因為重心不穩的緣故當場倒下來,害風魔慌慌張張撐住,重新讓它立起來了。


    見到她那樣子……


    「外國的飯店跟日本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你趁現在好好確認一下房間內,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就盡管發問。」


    我身為出國旅行的前輩,一臉凜然地如此說道。


    畢竟等一下身為女生的風魔就要自己一個人睡在這間g2房,而我和g3要睡在隔壁的g3房啊。不過這兩間房間之間有一扇用兩邊鑰匙可以打開的室內門互通,所以感覺也不會很麻煩就是了。


    「我去衝個澡就要睡啦。雖然人家常說日本人出國經常會睡不著覺,但疲勞可是會攸關性命。老哥和陽菜都別熬夜太晚啦。」


    g3穿過門進到g3房,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穿著鞋子就把腳翹起來拆掉附彈匣的小腿槍套。歐美人難道都不會覺得鞋子很髒嗎?


    我姑且根據身為武偵的習慣……為了確認窗外的視野等等,用手指稍微拉開顏色刺眼的花紋窗簾。兼具防寒功能的百葉窗本來就有拉起所以能看得很清楚,這房間外麵是中庭……或者應該說是一片空地。不是麵對道路那一側,相較上比較安全。運氣真好啊。


    「師父,不好意思,在下一下子就遇到不懂的事情是也。請問為何在雪隱(注2)中會有火柴……?」


    我聽到聲音轉回頭,發現風魔打開洗手間的門──捏起放在備用衛生紙上的一個火柴盒。


    「呃……為什麽……點香菸用的嗎?可是那樣應該放在客廳啊……呃~g3,難道美國人洗完手之後是用火柴點火烘乾手嗎?」


    剛才還一臉可靠地說過什麽「盡管發問」的我


    ,一下子就遇上不知道的事情,隻好大聲向隔壁房間的老弟求助了。真是丟臉。


    「那是消臭用的啦。真是老舊的motel,那就good night啦。」


    g3如此告訴我後──「砰」一聲關上g2房與g3房之間的門。


    哦~在日本通常是噴芳香劑之類的,不過原來世界上還有用點火柴的方式啊。


    ……等等……


    「嘿!為什麽你要關上門從你那邊!」


    慌張到用英文句型大叫日文的我「啪!」地撲到門上,但為時已晚。隻有g3有的g3房鑰匙,而鎖已經被鎖上了。


    我就這樣被關在原本打算當成男生房間的g3房外麵了。why!


    「為什麽要一個人用那間房間!開門!快開門!」


    「什麽叫『為什麽要用這間』?既然有借到兩間房間,不用可惜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呃、我和風魔、在這邊房間……兩個人、呃……!」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生殖年齡的一對男女同房共寢的危機,我即使想說明也講話變得吞吞吐吐。


    相對地,在門另一側的g3卻一副嫌麻煩似地……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老哥你去教陽菜美國房間的事情啦,像浴室要怎麽用之類的。我就算知道,有些東西也可能沒辦法好好翻譯成日文啊。」


    他如此說完後,似乎就走進了g3房的浴室。語音通訊中斷……!


    (g3……!)


    雖然我多多少少猜到了,不過那家夥比我還缺乏性知識啊……!他完全沒有搞清楚讓一對男女睡在同一個房間究竟帶有多重大的意義!


    「……」


    ……我全身僵硬地……轉回身子……


    從廁所走回房間中央的風魔偏偏在這種時候腦袋理解得特別快,接受得也特別快……讓她那塊像圍巾一樣的紅布上麵的臉蛋變得比布料還要紅了。


    然後彷佛在施展什麽小型分身術似地慌張甩手……


    「……在、在下──不會用到床是也!」


    結果一下子就把「床」這個關鍵字也說出口了……!


    虧我本來還努力不要看過去的說,這下反而害我把注意力都放過去啦!


    g2房的床──是長二點五公尺,寬三公尺的大床。


    然後就隻有這一張。換句話說,這裏是如果要兩個人過夜就必須睡在同一張床、名為『double(雙人房)』的邪惡房間形式。


    「呃不,有床就要用啊……!畢竟在飛機上隻能坐著睡,要是不好好恢複體力,明天會很辛苦喔……!」


    我說著──用僵硬的動作走向床鋪。所謂的雙人床有時候其實有機會是兩張單人床並在一起而已。尤其廉價飯店經常會用這種偷吃步的手法。如果是那樣就能拆成左右兩張床,切換為『twin(雙床房)』這樣的優良房間形式。


    我一步、兩步地帶著緊張的表情走向床。雖然這樣也會漸漸靠近站在我和床之間的風魔就是了。然後……


    風魔滿臉通紅地看著我,一步、兩步地往後退。


    結果我和風魔就這樣兩個人一起、一步一步靠近床了。這對師徒是白癡嗎?


    「不、不可以呀,師父……雖然現在似乎在入浴中,但令弟就在隔壁房間是也。雖然能擔任與師父陪睡的任務讓在下非常光榮,但至少也等到令弟入睡之後……!」


    不知為何雙腳內八的風魔對緩慢接近的我小聲說著莫名其妙的話。雖然我聽不懂詳細內容,但她似乎在想像什麽比我更高等級的事情。


    我就像格鬥訓練時估計雙方距離似的,在後退到床邊露出緊張表情的風魔麵前一點五公尺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不行,行不通。有如條理預知般的東西閃過我腦海,讓我預測出要是繼續前進的話,我肯定會在慌張之中絆到腳,然後把風魔推倒在床上。


    為了避開那樣的未來,但又要把邪惡的double改為優良的twin──


    即使轉得很硬,我也必須先改變位置才行。


    「……我……我跟你……說明一下、歐美的浴室……!」


    我額頭不斷冒汗的同時,為了改變我、風魔與床鋪的相對位置而像螃蟹一樣橫走,往左邊──也就是浴室的方向走去。


    「感激……不盡!」


    風魔也跟著往浴室的方向橫走,順利讓床鋪從我和風魔連成的直線上移開了。


    這下我就能夠走向風魔,把表情緊張的她帶進浴室中。


    但浴室同樣也是男女不應該一起進來的空間,因此風魔紅通通的臉蛋不斷冒出汗水。


    不過這裏至少比床鋪好一些,於是我不理會她的反應──把深度很淺的浴缸排水孔塞住,並「嘩啦──」地裝入熱水。


    「在歐美的泡澡桶叫作浴缸,本來似乎並不是讓全身都能浸在裏麵的東西。但是我們日本人洗澡如果不把全身泡進熱水就沒有洗澡的感覺。因此把這個很淺的泡澡桶裝滿熱水後,隻要像躺棺材一樣躺進裏麵就能泡澡了。你先洗吧。」


    「可、可以嗎?母親大人教育過在下,女人要讓男人先入浴是也……」


    「順序什麽的不重要啦!」


    反正到時候我還是要重新裝熱水。因為西洋式的浴室沒有可以洗身體的地方,隻能在浴缸內刷洗嘛。


    順道一提,風魔的體質上沒有什麽體味,這也是我中意她的一點。然而也不是完全沒有女性的氣味,如果用紅酒來比喻,就像是香氣較弱味道也較淡的薄身酒(light body)。


    既然現在隻能和風魔睡同一間房──要是這家夥入浴不充分,讓雌性氣味彌漫房內可就麻煩了。到時候我就必須在房間內狂點消臭用的火柴,搞不好會引起火災啊。


    「因為浴缸很淺,熱水一下就會裝滿了。可是相對地也比較容易變涼,所以要記得隨時補充熱水,才能泡久一點。」


    「在、在下會泡久一點是也。可是這個叫浴缸的泡澡桶容量不大,如果要兩個人進去,必須貼得很緊──」


    明明我還在麵前,動作僵硬的風魔居然就抓住水手服的上衣──哇啊啊啊!把她意外漂亮的腹部肌膚,還有果然沒穿胸罩的胸部下半部分都露出來了!為什麽!現在!要在我眼前脫掉!而且為什麽在你腦中會變成是我們兩個人要一起洗澡!連這些吐槽都來不及說出口的我──用反覆側跳般的動作馬上從浴室脫逃出來。


    「砰!」一聲關上門後──還不能放心。要是聽到風魔洗澡時的水聲,依然有聽覺造成爆發的風險。因此我就像快槍射擊似地抓起電視遙控器打開abc新聞頻道,並且把音量轉大。就靠這招掩蓋水聲吧……!


    結果隔著薄薄的牆壁……


    「吵死啦!把電視關掉!」


    似乎一下子就洗完澡的g3如此抗議,讓我當場發飆了。


    「就是你害我必須這樣開電視的好嗎!要不然你講些什麽話啊,我現在不想聽到這邊浴室的聲音!」


    「……?我想想……那麽關於明天的行程,我們去拍到老爹照片的場所看看吧。」


    隨著g3這句話,傳來他「啪沙」一聲躺到床上的聲音。一人獨占床鋪真好啊。


    「──哦哦,這點我讚成。就去問問看當地居民好了。雖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但畢竟是超級星期二,應該是讓人印象很深的活動才對,居民們肯定也會記得些什麽。老爸的身材又那麽顯眼,隻要當時觀看歐巴馬競選車隊的群眾裏有人目擊過老爸……也可能會記得當時老爸的行動。」


    反正多虧梅露愛特的推理,我們已經知道那照片中的場所了。就是市中心的卡西塔


    路──


    「……呼啊……」


    「喂,g3,還有什麽其他話題嗎?」


    「……zzz……」


    居然開始打呼了。這家夥是晚安三秒的類型啊。而且連晚安都沒說。


    話說……


    g3這個現象,應該就跟以前貞德回到法國時,還有像我從國外回到日本時感受到的一樣──


    他果然在自己母國的美國就是能感到安心吧。


    對那家夥來說,這段長期駐日肯定就像住在外國一樣。再加上他的個性責任感很強,一定隨時都在想著部下的事情而難以安眠吧。


    ……這樣想想,讓他一個人睡其實也不壞。


    就偶爾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如此對著牆壁露出苦笑的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而撲向這房間的雙人床。太好啦……!這果然可以拆成兩張床!廉價旅館萬歲!


    我明明那樣辛辛苦苦把床分成兩張,還把床單都重新鋪好的說……


    可是在我躲進廁所的這段期間換上睡衣,或者應該說是換上另一套水手服的風魔──遵從我事前嚴格命令「在我洗完澡出來之前你就給我上床睡覺,絕對。」的內容,當我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居然就看到她在床上用盤腿打坐的姿勢睡著了。


    我本來還擔心她用那種姿勢睡覺會不會無法消除疲勞……不過我以前好像有聽說過……風魔從小就受母親訓練坐著睡覺,因此躺下來反而會睡不好什麽的。我是搞不太懂啦,但既然是風魔也就沒什麽好奇怪了。雖然盤腿的姿勢會讓人在意裙子底下,不過隻要把落地燈關暗一點就沒問題。好,我也睡吧。


    ──至今好幾次往來海外的時候,我無論在出國時或者回國時都因為時差的緣故犯下過嚴重的錯誤。像我高中留級的遠因也可以歸咎到我因為時差在綴的課堂上打瞌睡的關係。這次我不能再失敗了。


    就這樣,雖然現在日本時間是大中午,但我還是努力讓自己睡覺……用相當古典的數羊方式……


    很好……漸漸地……


    我感覺、想睡……了……


    …………


    ………


    ……


    「……師父……嗚嗚……」


    我耳邊忽然聽到這樣喃喃細語的聲音──結果立刻彈起來,用槍戰般的動作滾出床鋪。或者應該說是摔下床鋪,害我後腦敲到地板痛死了。搞什麽啦……!


    痛到眼花的我仔細一看,剛才還坐在自己床上的風魔居然用四肢爬動的姿勢趴在我床上。而且在昏暗的光線之中,她眼眶盈淚,臉頰泛紅,露出難受的表情。這是什麽狀況?超恐怖,我超怕這種情景啊。黑夜+床+表情難受的女人=恐怖。這可是遠山金次公式啊。


    「幹什麽啦?我不是叫你睡覺嗎……!」


    「因、因為……在下感到……想要小、小解……可是擔心美國的黑夜中鬼怪現身的方式會不會和日本不同,就怕得不敢去雪隱……」


    意思是她想小便,可是因為很暗所以怕鬼嗎?


    我記得忍者的工作應該就是要躲在黑暗中行動吧?


    「受不了,你這菜鳥忍者。」


    「……實在不好意思……!」


    大概是感到非常丟臉的緣故,風魔遮掩著自己快要哭出來的臉蛋。而我在不得已之下拉著她的袖子,帶她到洗手間──但又怕隔著門聽到她脫下緊身短褲之類的聲音,於是靠幼稚園運動會時唱著〈鄰家的龍貓〉片尾曲〈散步〉並踏步的方法,讓自己聽不到一切風魔音。雖然因此又被鄰家的g3「吵死啦!」地踹了一下牆壁,不過以前被女山賊們(巴斯克維爾小隊)住進我房間時很有用的這招在這次也成功奏效,在我還沒受到爆發傷害之前,風魔就扭扭捏捏回到房間了。


    因為恐怖體驗加上踏步運動而徹底醒過來的我……看看牆上的時鍾……


    「我是個對時差很弱的人。今晚要不就是通宵,要不就是念書到想睡再睡了。要是我到了早上八點時在睡覺,你就把我叫醒吧。」


    對風魔如此說道後,我便拖著腳步走向離床鋪較遠的桌子邊了。


    到了早上七點總算睡著的我,一個小時後就被風魔在耳邊「咕咕咕~是也!」地叫醒了。還真是有夠獨特的叫醒方式啊,耳朵超痛的。


    早起的g3開車到trader joe"s超市買來一袋加州米,於是風魔用旅館房間的瓦斯爐與鍋子煮成稀飯──像這時候就要感謝有女人了──然後我們吃完早餐,便開著凱迪拉克離開了motel。


    在今天同樣晴朗無比的天空下,我們開車前往老爸被拍到照片的卡西塔路9號。可是……從北側進入洛杉磯市區後,我們很快就遇上了堵車。是大家都理所當然開自家車上班的美國特有的交通尖峰時段啊。


    對洛杉磯不熟的g3雖然把車轉向比佛利山的方向,但這邊同樣都是上班車潮。西岸地區雖然在電影或電視劇中經常被描寫成時尚美麗的城市,不過如果拿東京比喻就有點像是自由之丘或吉祥寺地區。因為太熱門的緣故,如今反而變得人口太多而住起來不舒服了。


    就連當地的滑板少年都超過了我們的車子,於是我們決定把凱迪拉克停到路邊──然後g3把手頭上全部的二十五分硬幣都投進隻吃二十五分硬幣而非常不便的停車計時器中。


    「畢竟要是違規停車被條子纏上就很麻煩。從現在起時限六個小時。」


    g3看著顯示可停車時間的計時表指針並如此說道後……我們便靠著徒步或搭地下鐵前往市中心了。


    根據寫有路名的路標,這條路叫hillside avenue,是好萊塢郊外啊。怪不得好萊塢標誌看起來那麽大。


    好萊塢是電影之城──但如今應該說是靠電影當賣點的觀光地會比較正確。當地居民通常敬而遠之,路上都是中國人的觀光團、歐洲人的背包客還有日本人們在采購紀念品。另外也有很多未經許可穿著角色扮演服在路邊跟觀光客拍照,並要求收費的蜘蛛人或瑪麗蓮夢露呢。


    色彩鮮豔的招牌和建築物都花俏得讓我不太喜歡,感覺太傷眼睛了。這種色彩審美觀真的就跟美國動畫一樣啊。在這方麵來講,義大利那種喜好有深度的暗色的審美觀跟我比較合呢。


    以舉辦過奧斯卡頒獎典禮而出名的中國戲院──前的廣場上,可以看到腳下的地磚留有許多手印跟腳印。當中有湯姆?漢克斯、丹佐?華盛頓、阿諾?史瓦辛格等等,都是響當當的好萊塢巨星們。這可厲害了,我要用手機拍照留念才行。


    「老哥,陽菜,你們知道這是誰嗎?」


    g3一臉賊笑地指向一處腳印……這是啥?四四方方的三個腳印。


    有哪個超一流的影星是三隻腳的嗎?


    「說來慚愧,在下其實對電影不熟……此人芳名叫『r2?d2』大人是也。」


    聽到風魔念出刻在地磚上的名字,我當場摔了一跤。那是電影『星際大戰』中登場的那個形狀像垃圾桶一樣的機器人啊。原來如此,那確實是三隻腳沒錯。


    另外……


    「達斯?維達的腳意外地很小啊。哇喔!摩根?費裏曼的手居然這麽大……!」


    「娜妲麗?華大人的腳印跟在下差不多是也。」


    忍不住變成觀光氣氛的我們,接著又跑到g3說「這裏是布魯斯?威利向黛咪?摩爾求婚的店」,並用拇指指的一間熱狗店『pink"s』,明明早餐才剛吃過稀飯卻又點了起司熱狗外帶,邊吃邊走在好萊塢街上。這熱狗雖然很大一份,不過我和g3自然不用講,連風魔也一口接一口吃光了。我家徒弟意外地很會吃呢。


    後來我們總算在觀光客人擠人的路上找


    到標示地下鐵的『m』字柱子──走下地鐵紅線的hollywood/hignd車站。


    進入塵埃飛舞的車站內,g3在購票機幫我們買來車票。在有點髒的月台邊等了一下,呈現黯淡銀色的電車便在沒有任何廣播之中開進車站了。


    當我們在好萊塢閑逛的時候,尖峰時段已經過去,讓我們一路到位於市中心的civiter/grand park車站都能坐在位子上。然後搭乘運轉聲音有點吵的手扶梯來到地麵上一看──商業大樓、商店、公園、華人街與日本街混雜的洛城市中心,給人感覺很像東京的池袋或澀穀。


    由g3帶路下,我們在當地居民很多的那塊地區走了約十分鍾……


    ──進入了通往那張照片中街角處的卡西塔路。


    我親自來到現場才發現,這是一條感覺治安不太好的路。於是我按照以前在香港向珍先生學的,從路邊小攤販買了一份報紙交給風魔,讓她偽裝成當地居民。


    就這樣,我們總算抵達了照片中的9號地交叉路口。


    可是──


    「奇怪……是這裏吧?」


    「是啊,應該是這裏沒錯啊……」


    我和g3都確認著照片並環顧四周。


    雖然從街道縫隙間可以看到遠處隻有『d』的好萊塢標誌是一樣的,但到處都找不到照片裏的住宅公寓,隻有一棟看起來應該是t-mobile分店的辦公室大樓。


    「ecuse me是也。請容在下詢問一事……」


    即使講英文也硬要插入『是也』的風魔,叫住一名看起來像當地居民的老太太。因為對方感覺應該在這裏住了很久的樣子,於是……


    「我們在找這個地方。」


    我亮出照片如此詢問後……


    「哦哦,這裏呀。那棟大樓很古老,去年改建啦。」


    將遠近兩用眼鏡移了一下位置的白人老太太便對我們這麽說道。


    這棟住宅公寓……原來已經沒有啦。


    「照片中的這位東洋人,請問你有印象嗎?其實我在找我的父親……他被人稱作o或是silent o。」


    聽到我接著這麽詢問……


    「no……對不起,我住的地方離這裏有點遠。」


    老婆婆一臉感到抱歉地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了。


    「……我本來想說要問問看公寓居民的,但這下看來行不通啦。」


    即使看向周圍,除了那棟已經不存在的公寓以外,也沒有其他感覺有人住過很久的住宅。


    不過還是有幾間應該從很久以前就有的店家,於是我們一間一間詢問店員們。然而……他們的回答又是「前年的超級星期二?我隻記得很吵而已。」又是「那天從整個加州都有人跑來,照片裏拍到的人應該也不是全都住在這裏喔。」又是「既然在找人就去拜托警察呀?比起那種事,買個薄荷冰淇淋吧。」等等,一點線索都得不到。


    雖然我也很想像冰店老板娘說的去拜托警察,但要是因此情報外流也很頭痛。『有人在找寂靜之鬼』的事情對於美國當局來說搞不好會有什麽不妥。萬一我們因為這樣反過來遭到政府搜查就麻煩了。


    「搜查行動一下就觸礁啦……雖然這也在我的預料範圍內就是了。」


    「師父,請問該如何是好?」


    g3與風魔一邊吃著薄荷冰淇淋,一邊露出傷腦筋的表情。然而在偵探科刻苦學習過的我則是「這才隻是剛開始而已啦」地聳聳肩膀。


    「探聽搜查靠的不是耳朵,而是雙腳。我們就把範圍擴大,進行地毯式搜查吧。要抱著今天隻要能抓到一點頭緒就夠的想法。有時候隻要能查到一項情報,就能連鎖式地知道各種事情啦。」


    我套用高天原佑彩老師教過的話如此說道後──以那個交叉路口為中心指示g3負責北邊,我負責南邊,抱著耐心繼續對周邊居民進行探聽。


    至於在英文對話上比較讓人不安的風魔,我則是指派她去尋找任何與兩年前總統大選有關的痕跡。真要講起來,我並沒有期待她獲得什麽成果,主要目的是為了讓她自己到處走走,早點習慣美國的土地。畢竟我有種預感,這次的搜查行動應該會很長啊。


    解散落單之後,我到各處拜訪看起來應該從以前就存在的商店與住家,探聽關於超級星期二當天的事情。或許是國民特性的關係,洛杉磯市民對於不是警察的我也願意很開放地交談。


    然而……即使過了中午甚至快要到黃昏,我都沒有得到任何有意義的情報。在像是川越市的小江戶一樣建有一座木造高塔的小東京,我還被一名會講日文的百貨公司店員一直推銷名牌貨,煩得要死啦。


    在裝飾時尚的商店街,我一邊喝著在路邊買來的維他命飲料──一邊打電話給g3,但他那邊也毫無收獲,感覺已經束手無策了。我隻好告訴他「靜待時機嚐試下一個方法吧。別著急,現在先忍住。」後掛斷電話……結果風魔剛好打電話來了。


    「──怎麽啦?你發現什麽了嗎?」


    我接起電話如此詢問後……


    『呃、那個……在下為了不要迷路,沿路都有丟五色米在路上……可是米卻消失,讓在下迷路了是也……』


    聽到風魔扭扭捏捏地這麽說道,害我當場虛脫了。


    所謂的五色米是塗成紅色或藍色等等顏色的米粒,而風魔會將它們放在轉角處當成路標。可是那忍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稱為忍術啦……總之那招從以前就經常因為米粒被麻雀吃掉而失敗。而洛杉磯的鴿子也很多啊。


    「受不了。那你暫時先搭計程車回到剛才的十字路口去吧。你身上有錢嗎?」


    『因為在下還不熟悉異國,所以隻會帶零錢包在身上是也。可是……錢、錢包……錢包、錢包不見了是也!綁在上麵的繩子被剪刀之類的東西剪斷──然後錢包被偷走了是也!』


    ……所謂的忍者真要講起來應該是偷人東西的那一邊才對吧……


    「你也夠了。我去接你啦。你在哪裏?」


    『嗚嗚……那個,在下也不清楚……不過可以看到一座公園。』


    「光隻有這樣也太難找了。對啦,你之前在成田機場時包包裏有帶蒼耳子型的發信器對吧?現在也帶在身上嗎?」


    『──有在身上是也。』


    「我手機裏也有裝那個探查軟體,我就用那個去找你。別亂跑啦。」


    結束通話後我啟動軟體,一段gprs通訊之後google地圖上便顯示出風魔的位置。美國、加州、洛杉磯、市中心……地圖擴大到這邊都還算順利,但──或許是gps誤差的緣故,估測範圍隻能縮小到半徑五十公尺左右而已。


    不過在那範圍內有一座叫emanuel park的公園。就到那邊找找吧。


    磚塊、柏油、水泥。我走在洛杉磯市中心鋪設材料毫無統一感的路上,最後來到一座公園──或者應該說是像一塊廣場的地方。


    為了預防意外事故,美國的公園很少有日本公園那樣的遊樂設施。像這裏就完全沒有。


    因為自動販賣機會被人破壞偷錢的關係,這裏取而代之地有一家裝飾嚇人的小賣店,賣椒鹽卷餅……一種形狀像漢字『丙』的麵包餅,以及寶特瓶裝的水。然而店內卻看不到人,讓我感到疑惑地張望四周,才發現大概是店員的西班牙裔男子坐在屋頂上,不知在眺望什麽東西。


    於是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便看到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


    「他們在看什麽?」


    我對屋頂上如此詢問後,店員男子回答了我一句「有忍者」。


    我當場有種非常不好


    的預感,於是撥開身材肥胖的白人、一對黑人情侶、理平頭戴眼鏡的亞裔男子,來到人群中央一看……


    「水遁之術!」


    從水手服袖口中伸出一把紅白扇子打開來,再從扇子上「嘩啦──」地噴出水,然後有一點得意地接受觀眾們歡呼喝采的風魔就站在那裏。


    那招水遁之術,或者應該說水藝雜耍,不就是你以前在強襲科的交流會上大受差評的表演嗎?


    那隻不過是先把水含在口中,然後從遮口布底下沿一條穿過袖子的隱藏水管噴出來而已。


    然而即便是那樣無聊的雜耍,對於喜歡看表演,或者應該說喜歡忍者的美國人來說還是大受歡迎。大家紛紛把零錢與一美元鈔票投進應該是風魔擺在地上的鳳梨罐頭空罐中。


    「啊──師父!實在慚愧……!在下想說萬一師父找不到人時,在下也可以搭計程車,所以在這裏募集了一些計程車費是也。」


    風魔注意到我,便把鳳梨罐頭撿了起來。而我則是走向她麵前……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能力啊。話說回來,現場這些觀眾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畢竟這些人是當地居民的比率將近是百分之百,可以一口氣探聽情報啊。做得好。」


    如此說道後,我轉身麵向聚集在場的當地居民們。結果風魔對我說了一句「既然這樣……師父,煩請你幫忙翻譯成英文是也。」之後,高舉起罐頭……


    「在下們正在尋找一位曾經來過這座城市、名叫『寂靜之鬼(silent o)』的人物是也。在下向各位募集金錢便是為了籌措資金。在場若有人知道情報,懇請站出來提供線索。這些錢就當成獎金,贈送給提供了最有意義情報的人是也。」


    聽到她這麽說完……


    我稍微想了一下,但一方麵也考慮到在場眾人的注目──於是鼓起勇氣把風魔剛才這段話翻譯成英文,大聲告訴聚集在現場的觀眾們。


    如果靠金錢收集情報,經常都會遇到為了拿錢而隨便提供的假情報。不過我在武偵高中的偵探科也有學過最低限度分辨出情報真假的方法,而且……反正照剛才的狀況我們也是束手無策。既然現在難得有這個機會,就任何方法都嚐試看看,或許可以扭轉情況。


    觀眾們為了那看起來應該有五十美元左右的獎金而騷動起來,紛紛「他們說在找誰?」「silent o──有人知道嗎?」地交談討論。可是……


    始終沒有人站出來。看來這邊也落空啦。


    「……唔……實在遺憾是也……」


    「這本來就在預料範圍內啦。但如果這件事在街上成為謠言,或許就會有人主動聯絡我們也說不定。順便在這裏把手機號碼也公開出去吧。」


    正當我和風魔感到有點失望的時候,站在最前排看著風魔的──一名年約三歲、發色呈現深金色的男孩子……


    「嗚……嗚哇啊啊啊!」


    被臉上都是金屬裝飾、忽然準備離開的媽媽從背後抱起來,並嚎啕大哭。感覺他是從剛才就在忍耐的樣子,哭得異常大聲。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小男孩不想從公園回家的關係,但就在那對母子快要消失在人群另一側的時候──


    「silent o要過來?我不要!我又沒有做壞事!」


    「他不會來的。不要擔心。」


    我聽到他們這段對話,趕緊把頭轉過去。


    他們居然知道。


    知道silent o──我父親遠山金叉的稱號……!


    「──!」


    雖然因為那對母子的英文口音很重,風魔似乎沒聽懂而愣在原地──但我則是急忙奔向那對母子。


    但聚集在場的人群太礙事……糟糕,來不及了!


    我衝出公園環顧四周,卻看不到人影。因為在美國要是抱著哭泣的小孩可能會被人懷疑是虐待而報警,所以那媽媽或許是找地方躲起來了。於是我也衝到小巷子或地下街找了一下,明明那位年輕媽媽打扮得很顯眼──我卻怎麽找都找不到。


    這時我才注意到一件事,忍不住咂了一下舌頭。


    剛才那小男孩明明哭得很凶,卻很快就沒聽到他的聲音。


    ──這代表他們是開車回去了。在這國家即使隻是帶小孩去公園玩也會開車出門啊。


    該死……!一時的慌張讓我失去正確的判斷能力了。


    「……」


    那對母子的英文帶有很重的義大利口音,大概是義大利裔的移民。


    代表『鬼』的o這個詞,就是源自義大利文。難道那小孩單純是聽懂『鬼』這個字而感到害怕的嗎?


    不,可是那小孩很明確地說過『silent o要過來?』這句話──


    「──師父,請問發生什麽事了!」


    因為我慌慌張張奔出公園的關係,風魔也追了上來……於是我先讓剛才到處奔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緩和下來後,看看手表──


    「……線索在義大利街。不過我們或許等一段時間再過去調查會比較好。而且要是不去開車,停車費應該也快不夠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遵命。請問是知道了些什麽嗎……?」


    「是有看到一點尾巴──但是沒有抓到。with the first shot(一發必中)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我說著,便拿出手機聯絡g3收工了。


    * * *


    注2廁所的古代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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